劉氏看著繼子的背影,氣的牙關緊咬,下顎線緊繃,心裏恨不得撲上在他身上咬下幾塊肉來,又想著自己帶過來的女兒快要說親了,這時候鬧出事來不好,隻能忍了這一口氣。


    劉氏心裏有怨氣,舍不得對自己的小兒子發,隻能對著她帶過來的女兒劉蘭吼道:“你這個沒張眼睛的小蹄子,沒看到家裏的鋤頭在地上扔著嗎?趕緊給我拿到牆角去放好。”


    劉蘭被母親兜頭罵了一通,也沒說什麽,默默地扛起鋤頭放到牆角去了。


    對此劉蘭早就習慣了,她知道母親怨她,她的生父去世之後,族人以她是女孩子,不能繼承香火為由,硬逼著奪走了她們家的大半家產。


    家裏的房子、田地,都沒有了,族人隻用了幾兩銀子就把她們打發了。


    劉氏不止一次的在女兒麵前抱怨過,她恨劉蘭不是兒子,受不住家業,恨前夫短命,讓她受苦。


    現在的日子對於劉蘭來說都是好的了,家裏有黃衢那個受氣包在前麵頂著,幾乎分去了她母親所有的怒火和注意力,相比於在她們外家呆著的那半年,現在她挨罵受氣的次數已經很少很少了。


    劉蘭十分有眼力見,知道母親這會心情不好,也沒去她麵前惹她生氣,而是自己回房間做繡活了。


    劉氏這會也回房間了,她看著黃衢帶回來的這匹粗麻布,琢磨著回頭拿去賣了,換半匹細棉布回來,給她寶貝小兒子做兩身衣服穿。


    至於丈夫,劉氏根本沒有想過,黃父最新的衣服就是他和劉氏才成親的時候,她給他做的那一身。


    黃父既沒情調,又沒本事,家裏隻有那麽幾畝地,平常在鎮上打短工業掙不了幾個錢,各方麵的條件都比劉氏的前夫差遠了,所以她和黃父成親了這麽幾年,孩子都已經三歲了,他在她心裏卻沒有多少的分量。


    在劉氏的心裏,黃父就是她和孩子們的飯碗,她知道自己一個女人沒什麽本事,靠著黃父雖然她們不能想什麽清福,但是卻也衣食無憂。


    在她心裏,兒子排第一,她自己排第二,和前夫生的女兒排第三,黃父第四,黃衢排最末,地位比她娘家養的那條看門狗還要低一點。


    黃衢昨天晚上太過激動,沒有睡多久,今天又奔波了將近一天,確實是很累了,困得連肩上的疼痛都能忽視,躺到木板上就睡著了。


    不過他這一覺並沒有睡多久,因為黃父回來了。


    黃衢睡的柴屋位置離院門最近,黃父一跨進院門他就聽到了動靜。


    黃衢連忙翻身從床上做了起來,呆坐了理了理等會自己要說的話之後,才下床穿了草鞋出來柴屋。


    看著兒子睡亂的頭發,黃父立馬就皺緊了眉頭:“你怎麽這個時間還在睡覺?”“”


    聽著父親的質問,雖然黃衢心裏早就已經看開了,這會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他問都沒有問他一句,開口就是質問他為什麽傍晚還睡覺。


    難得他心裏還覺得,他娶了劉氏之後,他還能那麽享福的過上白日睡懶覺的日子嗎?


    對於父親的指責,黃衢也沒多解釋什麽,低著頭走進屋子在飯桌旁坐下。


    黃父在院子裏,對於大兒子的反應深感頭疼:又是這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柱子變得不愛和他說話了,隻要他不主動問他話,他十天半個月都不會主動和他說一句話。


    黃父覺得自己很無奈,每天去碼頭卸貨就抽空了他全部的精力,實在是沒有心神去琢磨十歲出頭的大兒子心裏在想什麽。


    因為下午砸了黃衢,這會當著黃父的麵,劉氏還是給他舀了一勺粥,雖然勺子裏的粥很稀,但是黃衢並不在意。


    他在柴房裏還藏著一個漢堡,幾個雞腿了,現在天氣熱,這東西放不住,等會他回去就都吃了。


    黃父覺得今天和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樣,自顧自的端起自己麵前的粥碗,先給小兒子黃樂喝了一口之後,自己才開始就著涼拌野草喝起粥。


    黃衢兩口把碗裏的稀粥喝下肚子之後,伸手抹了一把嘴,語氣平靜的說道:“明天我不能去河邊擔水了。”


    一聽他這話劉氏想都沒想就要發飆,然而她想著丈夫這會還在旁邊,他會管繼子的,所以捏緊了拳頭忍下了心裏的怒火。


    劉氏等了好一會兒,見黃父隻是皺著眉頭,並沒有嗬斥黃衢,當即假模假樣的歎了一口氣:“不擔水?那家裏用水怎麽辦,你爹要去鎮上,我要帶小樂,阿蘭這麽瘦弱,可是擔不了水的。”


    對於劉氏的這些小伎倆,黃衢早就習以為常了。


    她在丈夫麵前鮮少當惡人,總算這樣拐著彎的拱火,讓黃父出聲嗬斥黃衢,次數一多,黃衢心裏對父親也沒了任何感情。


    見父親今天沒有出聲,黃衢疑惑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神色淡然之後,又接著說道:“我今天去了鎮上,隔壁狗子哥找了他們掌櫃,讓我去酒樓裏學著打雜,酒樓的掌櫃同意了明天,讓我明天就去上工,以後吃住都在酒樓了。”


    劉氏聞言失聲驚叫到:“打雜!”


    黃衢沒有管劉氏的過激反應,隻好像匯報情況一樣的跟黃父把今天的事情半真半假的說了一遍。


    末了他還加了一句:“一個月一百文工錢雖然是少了些,但是包吃住,我在酒樓裏待著也能學一些本事,也不用消耗家裏的口糧。”


    黃父聽完還沒說什麽,劉氏就出聲說道:“一個月才一百文的工錢有什麽好做的,你在家裏好吃好喝的待著不好嗎?出去做事哪有輕鬆的,何必為了這麽一點錢在外麵受苦。”


    劉氏心裏想的是絕對不能放黃衢去鎮上上工,他一條賤命,就該留在家裏任她使喚,絕對不能放他去酒樓享福。


    而且黃衢雖然年紀小,但是能幫著做不少的活計,他要是去鎮上上工了,這擔水、砍菜、地裏澆水施肥的重活不就落在她和女兒身上了嗎?


    反正黃衢已經決定了,酒樓他是一定要去的,就算劉氏和他爹怎麽反對,他的主意都是不會變的。


    現在他找到了活計,手裏頭也有了銀子,再也不用仰仗著他們的鼻息生活,再也不用為了那麽兩□□命的殘湯剩飯,再待在家裏受劉氏的氣了。


    既然都決定了要離家,黃衢也就不怕得罪劉氏了,聽她說得這麽冠冕堂皇,當即反諷到:“在家裏吃的好?喝得好,您說這話的時候都不用摸一下您的良心嗎?後!娘!”


    後娘兩個字黃衢音拉的很長,其中的意味讓劉氏自己變了臉。


    黃聽聽兒子這麽說,當即把手裏的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柱子,你怎麽能這麽對你娘說話?”


    劉氏也在一旁委屈的抽泣:“柱子,你說話可說要講良心的,我和你爹成親五年多,對你可是一直當親生兒子看的,你今天說得話實在是傷透了我的心。”


    “我和你爹成親之前,就總聽人說,這後娘難當,這不是自己肚皮裏爬出來的,總歸是隔著一層肚皮的,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黃衢捂著眼睛笑出了眼淚,平複好氣息之後,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直直的盯著劉氏的眼睛,質問到:


    “得了吧,還把我當親生的,怎麽沒見你不讓黃樂吃飽,不見你對黃樂動輒打罵呢 ,你這話說出來都不怕天打雷劈,我這幾年過的什麽日子,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還不清楚嗎?自從你進了門,我可有吃過一頓飽飯,睡過一個好覺,得過一件新衣裳?”


    “還有您,我的父親,你剛才有一句話沒有說對,劉氏不是我的娘,我的娘早就病死了,她死了之後我的爹也死了,所以劉氏她隻是你的妻子,永遠不可能是我的娘。”


    見黃父伸著蒲扇般的巴掌就要拍下來,黃衢索性閉上了眼睛,不管不顧的嚷到:“你打,你今天最好把我打死,我受夠了當你的兒子,反正現在在你心裏,也隻有黃樂才是你的兒子,我黃衢算是什麽東西。”


    劉氏見兩父子之間的氣氛緊張起來,眼珠子一轉,當即有了主意,她一下撲到黃衢麵前:“柱子,你說這話可是喪良心的,就算是我有天大的錯,你罵我出氣就好了,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來傷你爹的心。”


    劉氏的話讓還在愣神的黃父回過神來:沒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作為黃衢的老子,他竟敢這麽和他說話,這真是反了天了。


    黃父氣急之下,隨手抄起手邊的粥碗就朝黃衢砸了過去。


    這次黃衢連多都沒多,就那樣直直的站在原地受了這一下。


    隻到自己的視線被紅色的鮮血完全遮住,黃衢才木木的伸手搽掉流到眼前的鮮血。


    黃父在氣頭上也沒想那麽多,他以為黃衢會躲,但是他沒躲,看著兒子額頭上留下的鮮血,黃父也慌亂了起來。


    雖然他生氣,但是他也不是真心想把黃衢砸出個好歹的,虎毒都不食子,他黃衢是他第一個孩子,他的母親也是他這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怎麽可能真的對他沒有感情呢。


    黃父的雙親去得早,黃衢出生之後他和妻子沒有會帶孩子的老人在一旁幫襯,他們夫妻兩可是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才把兒子養大的。


    可是這一切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兒子眼底的失望和譏諷,真是狠狠地刺痛了黃父的心。


    看著父親眼裏的慌亂,黃衢麵帶譏諷的說道:“對,就是這樣,您剛才下手的時候應該重一點,最好幹脆把我砸死,要不說您和劉氏合該是夫妻呢,連這喜歡拿東西的毛病都是一樣一樣的呢。”


    黃衢覺得自己眼前發黑,頭也昏沉得緊,下午被劉氏砸到的肩膀也好像在起哄一樣,跟著抽痛了起來。


    黃衢一時沒忍住額頭上的疼痛,抽動了一下嘴角。


    “這飯你們一家人慢慢吃吧,我就不在這裏礙事了,反正這酒樓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們要是敢攔我,要麽就幹脆把我弄死,要不就要小心黃樂,最好不要讓他離開你們的視線,不然……我就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麽叫做兔子急了也咬人。”


    撂下狠話之後,黃衢沒去看屋內幾人的臉色,伸手捂著額頭上的口子出了堂屋。


    第181章 回家、


    黃衢離開堂屋的時候有多硬氣, 回到柴屋之後就有多喪氣。


    剛才他把話說得篤定,沒給雙方半點回旋的餘地。


    現在他額頭被飯碗砸了一個傷口, 身邊有沒有準備得有傷藥,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黃衢倒也不是擔心自己會破相, 而是在酒樓裏做事,相貌肯定是最重要的,屋裏沒有水盆, 他也不知道自己額頭上的傷口到底有多長一條。


    明天他去上工之前, 還得去藥鋪拿一點藥膏用,爭取不不要留疤。


    就是不知道他明天頂著腦袋上的口子去上工,酒樓的掌櫃會不會有什麽意見。


    不過黃衢琢磨著,掌櫃的今天也說了,先讓他在後廚幫著打雜,不用去堂前招呼客人的話, 自己腦袋上的這點傷應該沒有多大的關係吧?


    還有木門,他之後在酒樓裏上班, 吃住都在酒樓, 出現在柴房的木門他也碰不到了。


    雲姐姐還借了錢給他,現在他才找到活計, 一個月的工錢又隻有那麽一點, 想要攢夠他目前花掉的碎銀子,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心裏憂心著各種事情, 傷口也疼得厲害, 黃衢沒有辦法緩解, 隻能抹黑走到早上藏漢堡和雞腿的地方把食物翻出來吃了。


    柴房沒有窗戶,外麵的月光照不進來,不過這種黑暗黃衢早就已經習慣了,胡亂的吃掉一個漢堡兩隻雞腿之後,他就爬到木板床上躺著了。


    算了!先不想那麽多了,他還是先睡一覺吧,睡著了就不會覺得傷口疼得難熬了。


    黃衢怒氣衝衝的離開堂屋之後,黃父心裏也後悔得很,不過作為一家之主的他又拉不下臉去看望兒子。


    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屋內的三個大人心裏都想著事情,誰也沒有心情聊天,黃父更是跑到河邊洗了一個澡之後,就陰沉著一張臉回屋睡覺了。


    劉氏本來還想挑撥兩句的,但是看著丈夫的臉色實在差得嚇人,猶豫了好一會還是閉上了嘴沒有出聲。


    至於黃衢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匹布的事情,劉氏自然也是不會和丈夫說的。


    現在丈夫和繼子關係緊張,她是再高興不過的,巴不得兩人徹底鬧掰才好呢,又怎麽會說出布匹的事情動搖丈夫的心呢,這不就是在把丈夫往繼子那邊推嗎?


    這樣的傻事她可不會幹。


    而且因為黃衢晚上說的那些話,劉氏心裏都已經恨毒了他,巴不得他趕緊滾了才好,這樣家裏的一切就都是她兒子的了,就算為了黃樂,她也不能允許丈夫和繼子的關係變好起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黃衢就醒了,想著昨天晚上他和父親就已經算是翻臉了,起床之後直接走到藏衣服的地方把衣服換上就去鎮上了。


    至於家裏的水缸,他以後是不會管了,反正他現在也不怎麽在家裏待了,劉氏再想罵他都找不到人,她想要用水,就隻能指使黃父去給他擔了,要不然就自己擔。


    黃衢覺得就要這樣才好,以後看劉氏還會不會像之前那樣放開了用水,洗個碗都要用上三盆水,以為家裏的水擔起來很輕鬆似的。


    早上劉氏還想著趁著早飯的時候再敲打敲打黃衢的,比如像一起那樣不給他早飯吃之類的,然而劉蘭去柴房看了一下,回來的時候告訴她黃衢已經沒再屋子裏了,想來應該是去鎮上了。


    劉氏心裏氣急,隻覺得黃衢找到活計之後,翅膀是真的硬了,她有些幸災樂禍的想到:她就不相信了,他這第一天去酒樓上班,人家酒樓還能給他準備早飯。


    想來昨天一天自己都沒有給那個兔崽子什麽東西吃,想來他撐到現在也該餓得不行了。


    劉氏惡狠狠的想:最好是要餓得他沒有力氣,什麽事情都做不好,讓掌櫃的看到了把他趕出酒樓才好。


    實際上黃衢昨天晚上吃的那一個漢堡和兩個炸雞腿都還沒怎麽消化呢,直到他一路快步跑到鎮上都還沒怎麽覺得餓。


    他先去藥鋪花了六十文買了塗抹傷口的藥膏。然後找了一個被人的小巷,摸索著把頭上的傷口都抹上藥膏之後,才褪掉左肩上的衣服,把被劉氏砸出來的一大片的淤青上也塗上了藥膏。


    看著一下子就下去了一小半的藥膏,黃衢的心抽抽的直疼,這可是六十文錢買的,就隻抹了一次就去了至少二十文錢的藥膏,相當於他好幾天的工錢呢。


    處理好自己的傷口之後,黃衢直接去了酒樓。


    原本他還擔心呢,怕掌櫃的看到他頭上的傷口之後就改變主意,不留他在酒樓裏打雜了。


    實際上掌櫃的也就是多看了幾眼他額頭上的口子,並沒有多說什麽,直接擺了擺手,讓和他相熟的黃虎帶他去後廚上工了。


    掌櫃的倒也不是不好奇,隻是昨天他就聽黃虎講過黃衢的身世,大致也猜到了他頭上的傷口是怎麽來的,顧慮著小孩子的感受,也就沒有多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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