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進去後,涼爽之氣登時撲麵而來。


    “走慢點,我牽你。”魏亭道。


    楚令意正抬手遞過去,忽然見到前麵有兩個人,她的眼睛就不動了。


    “怎麽了?”魏亭笑問。


    不待她出聲,魏亭尋著她視線看過去,


    就看見對麵走過來兩個人。


    “不知前麵的,可是慶陽侯府楚家的三小姐?”


    說話的是一位黃衣女子。


    楚令意沒有說話,但魏亭感覺她有些不對勁。


    “方知非……”楚令意低喃自語,倏爾輕蔑一笑。


    下一瞬抬,楚令意輕描淡寫道:“你又是哪一位。”


    第053章


    那位穿黃衣服的女子, 楚令意口中的方知非,聽著這話卻是勾起唇角一笑。


    慢悠悠扶著丫鬟的手往前走。


    “可見楚三小姐是貴人多忘事,咱們幾年前見過的, 哦,當是還是你們府裏舉辦的賞花會呢。”


    楚令意語氣淡淡:“不及姑娘那般好記性, 咱們家曆來舉辦過的宴會多了去了,哪能個個都記得。”


    “三姑娘口舌還同以往似的不饒人, 怎生也不知忌諱些,也不怕……”


    就在魏亭皺眉,楚令意橫眉冷對的時候。


    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了過來:“師妹慎言。”


    幾人循聲望去, 隻見是一錦衣男子,眉眼俊朗非常,踏步遠遠而來。


    方知非見到男子的一刻, 臉上瞬間露出歡喜眼色, 但是還是盡量忍住, 矜持地福了福身,喚道:“師兄。”


    被方知非叫做師兄的人, 名字叫做賀霖聲,


    他朝著魏亭二人方向道:“在下賀霖聲, 二位有禮。”


    魏亭方回道:“在下魏亭,這位是拙荊,賀公子有禮。”


    “師妹說話無狀, 還望海涵。”這句是對著楚令意說的。


    楚令意忍了一肚子的氣,聞言當即嗤了一下:“不敢當,隻盼這位姑娘以後說話也要有所顧忌才好,否則,就不知賀公子是不是回回都能出來代人賠禮。”


    這是結結實實把方知非剛才說的話還了回去。


    “楚令意你……!”


    “住口。”


    賀霖聲聲音平穩, 卻叫方知非立刻止住了聲音。


    一臉可憐,看著賀霖聲,“師兄……”


    賀霖聲不為所動。


    之後又同魏亭說了幾句話後,才帶著方知非離開。


    人走後,魏亭問:“令意,你認識那兩人?”


    楚令意麵色不佳,道:“賀霖聲,內閣賀大人的孫子。方知非,我同她不對付,素來有恩怨。同她說一句話都是惡心。”


    魏亭卻覺得事情不上如此,但楚令意不說他也不好去逼問。


    就隻道:“既然不喜歡她,不見就是了。走,咱們去別處看看,這裏景致甚好。”


    說著二人一起去了別處。


    倒是賀霖聲,魏亭心中忍不住想,居然是賀孟章的孫子?


    怎麽這麽巧?


    他正要給李丞宴寫帖子去拜訪賀孟章,轉頭就先見到了人的孫子。


    在避暑山莊待了半日兩人就下山了。


    楚令意情緒明顯受到了影響,沒有剛來時那般開心放鬆。


    魏亭把楚令意送回客棧休息,自己又出了趟門,去找李丞宴。


    另一頭,在魏亭楚令兩人離開後。


    賀霖聲徑直去了一見內室。


    “師兄。”方知非嬌著聲音叫了一聲。


    賀霖聲沉下眉眼,冷冷看向方知非,“你無端去得罪楚姑娘卻是為何。”


    方知非聽見賀霖聲提到楚令意,心中更是恨不得去死,就想萬般羞辱她,就是想看她笑話。


    但當著賀霖聲的麵,她並不敢表露出來,於是就軟軟說著:“師兄你誤會了,我沒有要針對楚姑娘的意思,隻是偶爾瞧見了,上前打個招呼。隻是這位楚姑娘端的是沒教養,牙尖嘴利,說話難聽,我忍不住才多說了一句。”


    “好了。”賀霖聲擺擺手,並不想聽方知非解釋。


    下一瞬,他眯著眼睛道,“你跟蹤我來的這裏?”


    方知非心裏發抖,手不自覺捏了捏帕子。


    她知道賀霖聲這樣的語氣是真的生了氣,哆嗦了下手,回說,“沒,沒有,我去驛館找你,下人說你在,去了避暑山莊。正好我也想上來看看,這才過來的……”


    賀霖聲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著卻十分攝人,“你年紀已是不小,如果以後再做這種事,別怪我不留情麵。”


    “師兄……”方知非愴然欲泣,“師兄怎麽能這麽說。”


    賀霖聲:“等下我叫人送你回去。”


    “師兄,你是不是覺得我欺負那楚令意,但是三年前,她比畫輸給我是她咎由自取!”


    已經胯步準備離開的賀霖腳下一下子頓住了。


    然後轉身,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什麽笑話般笑了一下,“楚三姑咎由自取?”


    方知非不自覺後退了一小步。


    “你是不是以為,騙過了大家,假的就能成真的?是不是時間久了,你自己都以為,你真的贏了她?”


    方知非臉色乍白乍紅,心裏開始後悔了,她為什麽要提楚令。


    “師兄,你別說了!”


    然而賀霖聲像來了興致似的,甚至嘴角都有些微微勾起,“方知非,我要是記得沒錯,當年你激怒楚三姑娘同你比作畫,最後卻偷了我的畫,李代桃僵,羞辱楚三姑娘,令她封筆。”


    說著說著賀霖聲眉頭又皺了皺,好像這是說楚來侮人耳朵。


    “楚三姑娘與作畫上十分有天賦,你因嫉妒設計毀了她。方知非,你心性太差,實乃有辱畫作一道。”


    方知非就像被人當眾扒了衣服諷刺,已經是難堪至極,身體發抖。


    臉色更是沒有了之前麵對楚令意時的盛氣淩人和得意。


    她咬著唇後槽牙,恍惚道:“師兄既然早已經知道了,那麽當時為什麽沒說出來。沒說出來,不也就是和我同流合汙了,嗬嗬。”


    賀霖聲的眼神完全沒有溫情,哪像是什麽師兄妹,恐怕連普通人都不如。


    “我的確是做錯了,並且餘生都要為這件事情所內疚,每一次想起這事,就會覺得又虧欠楚三姑一回。”賀霖聲坐在椅子上,仿佛自言自語。


    方知非受不了!形如惡婦,大聲道:“她有什麽好,就因為會畫畫?我也會畫畫,師兄怎麽從不稱讚我一句!”


    “來人,把方姑娘送回去。”


    賀霖聲儼然已經沒了在聽方知非說下去的想法。


    叫了了下人,將人送回方家。


    卻原來,方知非就是當年那個和楚令意打賭畫畫的閨秀。


    方知非的祖父是江南書畫大家,方知非幼年時表現出了幾分畫畫天分,就被他祖父帶在身邊學畫。


    隻是沒想到這人是個明顯的傷仲永的典型,幼年時的天分靈氣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泯滅。


    方知非十二歲後他祖父就不再教她,道她心念太雜,於書畫途的成就已經到頂。


    方知非自己心中也知道,隻是不願意承認,依舊在外營造自己才女的名聲,更享受旁人對她神童的各種誇讚。


    而賀霖聲,是方知非祖父的弟子,愛徒。於畫一途天賦極高,非方知非能比。


    方知非早就對賀霖聲有了愛慕之心,那年回京,賀霖聲聞楚家姑娘擅畫,便暗地收了一幅畫回來,看過後。眼神中是毫不吝嗇的欣賞。


    方知非未見人麵先惡人,隨後,設了打賭封筆的局,她心知自己畫技比不上楚令意,就收買了人,作比試的那幅畫,是她從外祖父哪裏偷拿來的賀霖聲的畫作。


    彼時楚令意才十二三歲,盡管有天分,筆觸意境還稍顯稚嫩,最後毫無意外地輸了。


    大受打擊。


    之後沒幾日,賀霖聲知道了這事,他原想著讓方知非去楚家賠罪,再將這件事說清楚。


    沒想到方老老夫人先找了她,求他不要將這事說出來,否則,方知非的名聲就毀了,方家姑娘的名聲都要毀了。


    賀霖聲陷入兩難境地,叫他徹底退步息了這個心思的,是方老太爺也是他的師傅出麵了。


    “為師知道此事不妥,然你師母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你忘了這事,就當還了為師多年的教育之恩吧。”


    當年,就是方老先生的這一句話,讓賀霖聲無法再追究下去。


    此後,這事成了賀霖聲一個心結。


    好容易事情幾年過去,方知非卻又恬不知恥去挑釁楚令意。


    賀霖聲嗤嗤一笑。


    他這個外人眼中的端方公子,卻心有所虧,可見世間大多數人都是眼盲心瞎。


    *


    而魏亭,之後也從丫鬟口中,得知了當年的寥寥幾句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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