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現在早就不會因為某些氣氛而選擇不說自己心裏想說的話了, 他站在柳老太太旁, 認真的說, “小白告訴我,愛是相互的, 我隻愛小白一個人, 因為小白對我好,什麽事情都為我著想,從來不會訓我,會記得我和我說過的話,從來不會騙我,不會強迫我吃不喜歡吃的東西,不會強迫我做不喜歡做的事情,她願意帶我出門, 會告訴應該怎麽做。”


    陸言記得許多關於白沐沐的事情。


    他也知道,白沐沐關於他的事情也都記得。


    陸言說到這裏時,柳家所有人都發現他的病其實並沒有好。


    所有一切看起來正常的行為,不過來自於白沐沐的教學。


    白沐沐看向柳淑琴,她臉上的笑僵住。


    這種虛偽的人,不怕別人虛與委蛇,就怕別人實話實說。


    實話太直白,反而不知道怎麽反駁。


    包廂裏的氣氛變得更尷尬,柳淑琴和彭樹榮生氣, 柳誌宇和康蕊覺得丟人。


    柳淑琴隻能硬著頭皮說:“你住在陸家,當時情況複雜,我們不方便去看你。”


    “是嗎?”陸言眨了眨眼,“可是如果小白去了別的地方,我愛她,就算有再大的困難,我也會去看她的,因為對我來說,她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陸言說完,又說道:“這才是愛,不是嗎?”


    陸言用他最單純質樸的邏輯,說的柳淑琴啞口無言。


    白沐沐靜靜聽著陸言的表白,眼底滿滿都是笑意。


    她的小言兒,曾是這個世界的滄海遺珠,還好被她找到了。


    陸言觀察不出他們的情緒,走到茶幾上拿起鸚鵡的籠子,遞給柳老太太,道,“姥姥,生日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柳老太太還在陸言剛才的話裏。


    她讀出了一些東西。


    白沐沐是大約兩年前才嫁給陸言的


    按照她說的,也就是說,之前……陸言過的不好?


    柳淑儀死後,陳


    姨作為跟著柳淑儀去陸家的傭人,一直負責照看陸言,也曾抱著陸言來過幾次柳家。


    柳老太太每次看見小陸言心裏喜歡的不得了,卻又無比難過。


    每次陳姨帶陸言離開後,柳老太太都會難過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陸言病了,柳淑琴說陸家不讓陸言來了,柳老太太倒是讓柳淑琴去說過幾次。


    按照柳淑琴說的,都被陸家拒絕了。


    柳家和陸家實力差距巨大,加上當時陸政海娶了新妻子,柳老太太也沒再強迫過。


    陸言不知道柳老太太在想什麽,笑眯眯的問:“姥姥,你喜歡這隻小鳥嗎?你還可以教它說話呦!”


    柳老太太看著籠子裏的玄鳳鸚鵡,背部雪白雪白,僅有頸下至尾部鵝黃色,臉頰兩團粉色如腮紅一般,最好看的是頭頂幾撮鵝黃色的毛微微翹起。


    好看。


    她點了點頭道,“喜歡。”


    平時她一個人在家,倒是有個保姆照顧她,可她和保姆聊不到一起,有個小鳥,也是不錯的。


    比起小貓小狗,養起來更方便。


    聽見柳老太太說喜歡,陸言才鬆了口氣,“太好了,之前我說要送小動物,小白說有的人可能不喜歡動物,還好姥姥喜歡!”


    陸言說這些話的時候,看著柳老太太,頭頂暖色的燈光照下來,仿佛這個大男孩的眸子裏盛著碎脆的光。


    柳老太太看著他,想到了柳淑儀。


    陸言不僅僅是長相,性格也完全繼承了柳淑儀的開朗和善良。


    老人家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揚起,輕撫過陸言的臉,許久才說:“我很高興你可以來,這些年你辛苦了。”


    柳老太太也不傻。


    今天壽宴的地點,加上柳淑琴的表現,她早就猜出是怎麽回事了。


    哪是什麽請陸言和白沐沐來給她祝壽,分明都是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陸言笑眯眯的說道:“不辛苦,更何況我都忘記了。”


    白沐沐也將自己準備的披肩拿了出來,讓柳老太太披上試了試,道:“這是我自己繡的,手藝不太好,希望您不要嫌棄。”


    這是謙虛的說法。


    陸言馬上道:“誰說小白繡的不好,小白繡的可好了!”


    柳老太太這個年代的人,對刺繡還是懂的。


    她將披肩用手抬


    起,輕撫著上麵的雲鶴,仔仔細細看了看極其細密的套針,又驚又喜,抬頭誇讚道:“是你自己繡的?你這年紀,有這個技法也實數難得。”


    元旦時,柳淑琴懷疑陸言病好了,拜訪陸家受了白沐沐不少氣,當時她忍氣吞聲。


    可現在確定陸言病沒好,不可能繼承陸家,那白沐沐就什麽都不是了。


    柳淑琴湊過來,看著柳老太太披肩上的仙鶴,問道:“你繡的?你才多大,會繡這個?”


    要是十字繡就算了,刺繡這種技藝,現在一般人根本不會去學。


    尤其是年輕人。


    誰學刺繡啊?


    白沐沐看她一眼,都懶得搭理她。


    柳老太太道:“年輕人學這些是好事,這樣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才不會丟失。”


    “我知道。”柳淑琴笑道,“可我看這圖案和機器繡的也沒什麽區別,如果是買的就直接說是買的,我們也不會笑話你。”


    白沐沐微微一笑:既然你要丟人,就別怪我開大了。


    白沐沐指著一直沒發言的康蕊說:“康阿姨,您來一下。”


    雖然她和康蕊關係不太好,可康蕊的態度明星不是柳淑琴那邊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康蕊不知道白沐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還是走了過去。


    今天康蕊穿的是一身棗紅色旗袍。


    白沐沐指著康蕊旗袍上的牡丹花道:“這個是機繡的,看出區別了嗎?”


    柳淑琴看過去。


    披肩上的仙鶴繡的非常仔細,尤其是翅膀部分,主色調是白色灰色和淡粉色,這其中的漸變非常細致,仙鶴頭部的丹頂繡的更為細致。


    旗袍上的牡丹花葉雖然也有顏色漸變,就明顯粗糙很多。


    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白沐沐覺得,這種差距傻子也看得出來,專門問了問柳淑琴:“看出區別了嗎?要不我給你講講?”


    不等柳淑琴說話,白沐沐徑自開講:“太專業的我也不說了,知道為什麽手工刺繡機器模仿不來嗎?因為古繡用的是蠶絲花線,一根頭發差不多的花線可以分成8根,16根,32根甚至更細的花線,繡出來的作品才會這麽有層次感,立體感,而機繡的線都是化纖的,光澤度和蠶絲線根本沒法比,細致程度更不是一個級別。”


    她說完,又把披肩微微托的高了一些。


    屋頂掛著巨大的水晶燈,暖色調的燈光從上方照下。


    光線下,一鶴一花兩幅繡品花線的差距一目了然。


    外行看熱鬧。


    兩幅繡品差距之大,柳淑琴這個外行不可能看不出差距。


    正是因為這巨大的差距,柳淑琴篤定道:“你買一個來,我們也不知道。”


    說白了,柳淑琴橫豎也不相信這個披肩是白沐沐繡的。


    不因為別的。


    就因為繡的太好了。


    白沐沐馬上露出“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的表情。


    “麻煩借一下披肩。”白沐沐問柳老太太暫借披肩,將披肩上的手工盤扣托在手裏,道,“這個盤扣是我們白家獨創的,盤扣正麵看過去,突出的線是一個‘白’字。”


    白沐沐說著,將盤扣給其他人看。


    這盤扣的係法和一般的盤扣是不一樣,好巧,上麵那圈線真的像級了“白”這個字。


    白沐沐看向臉色不太好的柳淑琴,淡淡一笑,“其實送什麽都是心意,是來自晚輩對老人家的一份祝福,對吧?”


    一句話,既打完了柳淑琴的臉,又表現出自己識大體。


    最氣的是,柳淑琴已經沒法問了。


    人家都說是心意了,還追究,那就是她一把年紀不懂事了!


    柳誌宇看自己姐姐丟臉也不太生氣,提議:“大家都餓了吧,上桌吧。”


    他說著,扶著柳老太太上桌。


    柳老太太拉著陸言一起過去。


    白沐沐站在那裏疊披肩,柳淑琴就站在她旁邊。


    她用隻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問:“如意算盤碎了什麽感覺?”


    柳淑琴氣的不行:“你故意的?!”


    白沐沐將披肩疊好,放進盒子裏,問:“我故意什麽了?”


    “元旦的時候,你故意不讓陸言出來!”


    “不好嗎?”白沐沐直起腰來,平靜的看向柳淑琴,笑著問她,“讓你多做三個月的白日夢。”


    要是元旦就看見了,夢不就碎了?


    “白沐沐!”柳淑琴冷著臉,“你得意什麽?你不也一樣?為了嫁到陸家,陸言這個傻子你也肯嫁!你比我高貴多少?”


    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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