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雖然算是路途奔波,但黎清對她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雖說看起來有些生疏,但已經日漸圓潤熟練起來。


    若不是看黎清呆住的人比看她呆住的多,冬夏可真要以為自己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了。


    否則怎麽把這麽個謫仙吸引住了?


    冬夏輕輕歎了口氣,將腦袋側枕在膝蓋上去看黎清:“我會不會永遠也想不起來了?”


    黎清回過臉來,猶豫片刻後伸手摸了她的頭頂:“那也沒關係,我帶你回宗門。”


    “那不行,”冬夏鼓起臉,“我知道,放任不管的話我一定會追悔莫及。”


    “……既然能忘,或許並不重要。”


    冬夏正要喝水,嘴唇抿住杯壁時聽見黎清的話,認認真真地思索了片刻,才道:“可我一想到這件事情完成不了,就覺得焦躁不安,渾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都不舒服。”


    她說罷,將杯中清水一飲而盡。


    “是什麽樣的事情?”黎清問。


    冬夏沉思片刻,道:“我應該是想找一個人報仇,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萬一你不是他的對手?”


    冬夏低頭凝視自己細弱的手掌和五指。


    這確實不像是能殺人的手。


    她轉而去看黎清。


    這幾天的輾轉已經足夠冬夏知道黎清是個厲害角色,無論原本看著多牛逼哄哄的修士,隻消被黎清看一眼,渾身囂張氣焰便蕩然無存。


    冬夏頓時有點喪氣,她把玩了會兒杯子,突地又道:“不提報仇了。你將我救出來,本該好好謝謝你,可我身無分文,無家可歸,你又修為高絕……”


    “不高。”黎清立刻說。


    明明黎清是個不苟言笑的性子,冬夏卻老是被他逗笑:“那咱們剛才去那藥樓,怎麽人人都避著你三丈遠走?”


    黎清沉默了下,改口道:“沒那麽高。”


    “可我比高多啦,”冬夏在水邊將翡翠杯洗幹淨才還給黎清,真誠坦率地道,“我要是有你這麽厲害,或許早就報完仇了。”


    “修為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用。”


    “比如說呢?”冬夏好奇道,“若你也是個凡人的話,恐怕就不能把我從懸崖底下救上來了。”


    黎清沉默片刻,才開口道:“譬如,當你有一件很想要但明知道得不到……不該要的的東西時。”


    冬夏眨了眨眼,視線從黎清湛然若神的側顏一路掃到他隨風輕輕舞動的發梢。


    他也有得不到的東西嗎?


    “如果是你,會怎麽做?”黎清轉向她。


    “既然明知道不該要,那我就不要啦。”冬夏甜甜一笑,歪頭靠在自己胳膊彎裏狡黠地朝黎清擠擠眼睛,“否則一定會因為這次得到而失去更多,那我豈不是個傻子?”


    黎清偏頭看了冬夏一會兒,眼底被日頭餘暉照得好像熊熊燃燒起來。


    他一字一頓地盯著她的眼睛說:“不試試怎麽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冬夏:我記得是個紅色的地方。


    黎清:“……”是傳說中冬夏養童男童女的城。


    冬夏:我覺得好像往這個方向走。


    黎清:“……”是魔域入口。


    冬夏:我有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黎清:“……”大概是我。


    ……


    冬夏:g收好。


    第3章


    冬夏愣了一愣,正要說話,空中有人遙遙一聲呼喊打斷了他們的對視。


    “——黎清?”


    來人行速極快,如同一陣狂風從天而降、落到兩人跟前,身周氣旋迎麵撲來,叫冬夏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抬頭按住飛舞的長發。


    黎清側身擋在了她麵前。


    “我剛才還聽傳聞說你在這附近出現……怎麽,你不是傷才剛好,跑到離問天門怎麽遠的地方來幹什麽?”來者甫一落地就劈裏啪啦地張嘴,一個人把對話倒了個幹淨,“咦,你身邊這是誰?你何時出門在外會帶人同行?還是個……凡胎?!”


    冬夏站在黎清身後,被他高大身影堵得嚴嚴實實,連這位仁兄的臉都沒見著。


    “駱同塵,”黎清冷然點了來人的名字,“何事?”


    駱同塵清朗嗓音裏帶著笑意:“沒事啊,我隻是離家出走玩玩兒,聽說有你的消息便來見一見……哈!”


    他原本還在規規矩矩和黎清說話,講到後來趁黎清不備時猛地一個斜步繞開,身體在空中化了一個虛影,竟是連家傳的身法都用上了。


    ——就為了看看黎清身後藏著的是個什麽人。


    冬夏對上駱同塵驚詫的眼神,歪頭乖巧地衝他笑了一下,又軟又乖,像隻無害的小白貓。


    “原來是個小美人……”駱同塵喃喃自語道,“……不,不可能,黎清身邊怎麽可能有女人?”


    這兩句話的功夫,黎清已經沉著臉將冬夏重新擋住。


    駱同塵摸著下巴回味了一會兒:“我怎麽覺得她看著有點眼熟?”


    冬夏眼睛一亮便要從黎清身後繞出來:“真的嗎?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曾經什麽時候見過我?”


    駱同塵當真要湊近再看,卻被一道凜然氣勁往後推了出去,倒退三步才停住止勢。


    “他在家被關禁閉十二年了,”黎清低頭對冬夏解釋,“不會見過你。”


    冬夏略感失望地哦了一聲。


    駱同塵卻來勁兒了:“黎清,你還沒給我介紹這位姑娘?”


    “我叫冬夏。”冬夏禮貌道,“你是黎清的朋友?”


    “不是。”黎清道。


    駱同塵卻連連點頭,眉開眼笑:“沒錯沒錯,自然是朋友,我們認識幾百年了。”


    “我失憶了,黎清在幫我。”冬夏用食指抵著自己的下巴道,“你既然覺得見過我……會不會是十二年以前我還小的時候曾經和你見過?”


    “有理有理,讓我想想。”駱同塵擰眉做出細思的模樣,眼角餘光卻忍不住一個勁地往黎清身上瞥,艱難地壓住嘴角笑意。


    黎清麵無表情地動了動手指,禦虛劍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一聲清鳴。


    駱同塵頓時笑意一收,遺憾道:“想不起來,應該是我記錯了。”


    冬夏輕歎了口氣,含笑搖頭:“我想也沒這麽簡單,但還是多謝你為我耗費時間啦。”


    “沒有沒有,這有什麽耗費時間的。”駱同塵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撓了撓後腦勺,道,“你身上有沒有帶著什麽東西?我倒是可以送去讓人調查一番來曆。”


    “別的倒是沒有……”冬夏將手腕翻給他看,“但我手腕上帶著這些紋路,黎清說他從前沒見過。”


    駱同塵正要伸手去握冬夏的手腕,半路硬生生在黎清的注視下收了回去,隻用一雙眼睛細細辨認半晌,頹敗道:“陣法非我所學,我也是一問三不知,抱歉。”


    冬夏噗嗤笑了:“你這人好奇怪,為什麽對我道歉?黎清和你都沒見過,想必這東西偏門得很,光知道這點,已經是幫我的大忙了——明明該是我謝你才是。”


    她說話本就條理分明、娓娓道來,哪怕再無趣的事情、再敷衍的話到她口中也令人如沐春風;再一笑起來,便好似自帶了春暖花開之意,駱同塵恍然間似乎都看見她腳下植被裏迅速抽條開出一簇鮮花來。


    這幻象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便被身側一點刺骨逼人的冷意逼退。


    駱同塵轉頭一看,隻見禦虛劍的劍尖已悄然對準了他的肩膀,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幹巴巴道:“小、小意思。”


    “那你要與我們同行嗎?”冬夏歪頭問。


    駱同塵瞧了眼黎清的臉色,悍不畏死:“這得問黎清。”


    “黎清?”冬夏便伸手去晃黎清的袖子。


    黎清扭頭看她,道:“他離家出走,家中長輩已在來抓他回去的路上了。”


    駱同塵:“……?!”他二話不說禦起腳下棋盤就逃,臨走時還不忘回頭對冬夏道,“等我得了空,再幫你查查你的名字!一有線索,我一定馬上告訴你!”


    冬夏都沒來得及點頭,駱同塵已經一個猛子紮入空中化作一個小點。


    她望著駱同塵背影不由得感慨:“他真是個好人。”


    黎清垂著眼沒說話。


    冬夏回過頭來,又含笑道:“但還是黎清對我最好啦。”


    黎清這才抬眼望向她,深深地瞧了一會兒後才撇了開去。


    冬夏踮腳偷偷去看,發覺他雖然嘴裏不說滿不滿意,臉上冷凝的神色卻顯然比剛才鬆快不少。


    真好哄。


    *


    兩人最後要趕去的是個以鋪天蓋地紅樹林聞名的鎮子,因為冬夏一日又得三餐又得睡覺,趕路的速度快不起來,又過了兩日才抵達。


    遠遠地在空中俯瞰見紅葉城時,冬夏心中還帶有一絲熟絡之感;可等黎清帶著她直接落在城外後,她便知道這也不是她尋找的地方。


    可方圓幾百裏都走遍了,冬夏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凡胎究竟是怎麽走丟的。


    她站在紅葉城門口輕輕歎了一口氣。


    “也不是?”黎清問。


    “不是,”冬夏頓了頓,將失望之色抹去,笑道,“但能同你一道欣賞這樣的美景也不虛此行。”


    即便尚未入秋,城中紅葉也正盛,映得城中來往的人都麵若桃李,確實美不勝收。


    若是放下恢複記憶這事兒,隻當是遊玩,冬夏倒覺得這是個好來處。


    “不妨進去看看,”黎清道,“我認識這裏城主,可以尋他打聽。”


    去過幾次城鎮,冬夏便已經知道這世上分三種人,一種是她這樣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一種是黎清這樣的仙域修士;剩下一種是她還沒見過的魔域修士。


    大小城鎮都設有城主、鎮長的職務,這些城鎮又被不同的宗門教派管理,往往城鎮中會安排數個門中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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