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灰溜溜地從黎清身邊經過,投給黎清一個抱怨的眼神:小兩口吵架,為什麽帶上我?


    黎清:“……”


    冬夏天生便知道如何討人喜歡,她刻意要同人結交時這世上沒人能拒絕她,哪怕失去記憶時也一樣。


    黎清早知道這道理,但看見駱同塵從如坐針氈到和冬夏相談甚歡隻花了半刻鍾時,他忍不住也坐了下來。


    駱同塵正托著酒壇和冬夏說得起勁,餘光瞥見身旁影子,順口便道:“你不打坐了啊?”


    黎清把酒壇從駱同塵手裏拿走,輕描淡寫地說:“你沒事做?”


    “沒有啊!”駱同塵點頭。


    冬夏的杯子已經伸到了黎清麵前,示意地晃了兩下。


    黎清沉默了下,邊傾斜酒壇倒酒,邊想著怎麽把駱同塵趕走。


    他知道冬夏向來對外貌執著,長得好看的仙修她甚至交手中都不打臉。


    譬如駱同塵這半吊子的修為,能在冬夏手裏掏出八千裏,何止放水,這是泄洪。


    他就七十年來都沒在冬夏手裏有這麽好的待遇過,憑什麽?


    黎清低頭去看酒壇中自己的倒影。


    明明冬夏更喜歡他的臉。


    “三十六聖手的棋譜我早都看完了!”駱同塵意猶未盡地繼續對冬夏傾訴,“隻可惜,七十二的下半部不在我家,我魂牽夢縈了這麽多年也不知道長什麽樣。”


    “下半部呢?”冬夏問。


    “在……”駱同塵打了個磕巴,“在一個我拿不到的地方。”


    冬夏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原來駱同塵偷偷摸摸靠近她,是想找那本棋譜。


    駱同塵是個憋不住話的,忍了兩息便一拍大腿開始訴苦:“實話告訴你吧,棋譜就在妖女手裏,可她居無定所,我當時沒能找到,也不知道現在流落到什麽地方去了!”


    他說著說著悲上心頭,自己翻了個杯子出來也下意識跟著冬夏一樣遞到了黎清麵前。


    黎清冰冷地掃了駱同塵一眼。


    駱同塵一個激靈收回手,苦巴巴地自己又掏了酒出來。


    “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直接便流落到你手裏了呢?”冬夏托著腮道,“風水輪流轉,這天底下的事情誰說得清楚。”


    今天她勢必要利用駱同塵不少,一本破棋譜而已,當報酬送他就是。


    駱同塵隻當冬夏是安慰自己,唉聲歎氣長籲短歎:“要真有這麽幸運就好了。”


    冬夏微笑:“多喝點,酒能澆愁。”


    飲酒小白駱同塵迷迷糊糊地被勸酒高手冬夏留了兩個時辰,直到圓月高掛才終於醉倒,一頭栽在了桌上。


    這時兩人周圍已經擺滿了酒壇。


    還有一個渾身不沾酒氣、氣場卻比酒鬼還低沉的仙域至尊。


    冬夏飲盡杯中最後一滴酒,起身看向黎清,輕笑:“沒有別的事了吧?不早了,我去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黎清:…………領證。


    第33章


    黎清捏訣隨手將酩酊大醉的駱同塵送走, 這時冬夏已經往房門走了兩步。


    也就走了這麽兩步,她就被黎清從後麵拉住了手臂。


    “有事,”黎清低啞地道, “還有一壇酒沒喝。”


    ——哦,還當他真能忍得住, 果然不準備當一晚上啞巴。


    冬夏似笑非笑地轉過身,假裝沒有聽懂:“什麽酒?剛才喝的時候怎麽不拿出來?”


    “……祝師叔送來的合卮酒。”黎清背光低垂著臉, 麵上神情晦暗不明,“隻有你和我能喝。”


    “我還當你不打算提了。”冬夏揶揄著說著,朝黎清勾了勾手。


    結合卮契其實並不難, 但那是對於兩名普通修士而言的。


    想要結契,雙方必須都是自願,真元或魔氣要彼此交融、運轉過從丹田到識海的所有私密之處。


    經過這比血肉相融還要親密的交換以後, 方能引咒成契。


    ——這對冬夏來說是個大考驗。


    她已恢複了部分修為和記憶, 要在黎清的真元入體的情況下掩蓋這一點簡直是異想天開。


    雖然冬夏早就連夜在體內造出一套假的周天循環——就像是給自己的經脈戴上了麵具一樣——但真等到黎清的真元入體時會發生什麽, 冬夏自己也不能確定。


    仙魔締結合卮契的例子,冬夏可從來沒聽過有好下場的。


    飲下象征“好合”寓意的合卮酒後, 冬夏舔舔嘴唇歪頭去看黎清, 懂裝不懂地問他:“飲了這酒, 然後呢?”


    兩人之間的距離這麽近,足夠冬夏看見她問完話後黎清抿起嘴唇的小動作。


    黎清的唇形很漂亮,細看才能發現帶一點和他渾身清冷禁欲氣質並不相符的微翹。


    ……另外不符合黎清氣質的一點是他嘴唇親起來還特別軟。


    冬夏想到這裏, 動作一頓,又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來和黎清肌膚相親那一晚上。


    雖然對黎清出手的動作異常迅猛,不代表冬夏便是個有經驗的。


    隻是黎清太對她胃口,冬夏就開了第一次葷。


    誰能想到這葷隻嚐上一次就沒了呢?


    那次分道揚鑣之後,兩人再見麵便再也沒彼此留過手。


    覺得這樣一刀兩斷不錯的同時, 冬夏心中也稍微有點遺憾。


    畢竟她太中意黎清了。


    ——但現在不同。


    現在冬夏隻想把黎清一刀捅成半死,然後封住他的記憶修為、給他也來一套一模一樣的待遇。


    冬夏眯起眼睛收斂惡意,將視線從黎清嘴唇上移開:“喝一口酒就夠了嗎?”


    “然後……”黎清執起冬夏的手,他欺身朝冬夏靠近,直到額頭相貼、四目相對,“……我要進入你,不要抵抗。”


    冬夏:“……”黎清真不是故意用這種方式說話的?


    她眨了一眨眼,覺得幾乎要被黎清長到煽情的睫毛尖戳進心口裏,立刻閉上眼睛。


    下一刻,冬夏便清晰地察覺到黎清的真元從她的眉心探了進來。


    那感覺相當難以形容,身體幾乎是本能地對不屬於自己的陌生部分產生排斥,想要組織一場對抗。


    冬夏皺著眉艱難地將體內蠢蠢欲動的魔氣死死按住、不生波瀾,任由屬於黎清的真元緩緩進入自己的經脈當中。


    黎清繞開了識海,先走了周天大穴、丹田一個輪回,才回到最初的位置,輕輕在外扣門。


    冬夏無聲地吸了一口氣,竭力放鬆自己的抵抗,將最脆弱的識海為黎清打開。


    ——為了有理有據取黎清一點心頭血,這點犧牲也不算什麽。


    雖然黎清此時隻要一個念頭便能將她重創,但他沒必要這麽做。


    冬夏忍著難以言語的酥和癢放任黎清在自己識海裏轉了一圈,覺得時間簡直長得難以忍耐,忍不住伸手掐了黎清手臂,催他:“快一點,難受。”


    黎清頓了頓,便往外退去。


    可直到黎清全然抽離,冬夏都覺得自己識海裏還到處殘留他真元的氣息,不免心煩意燥。


    ——就這,結契才完成了一半。


    “凡人體內也有稀薄靈氣,隨我指引。”黎清的聲音仿佛是從冬夏額頭穿透顱骨、進入她腦中一般,叫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才裝作懵懵懂懂地隨著黎清的引領侵入他體內。


    和冬夏全然不同的是,黎清體內渾厚得嚇人的浩渺真元卻沒有絲毫抵抗的意念。


    它們乖順地歡迎冬夏的到來,所到之處無不接納。


    冬夏像是個被熱情接待的旅人,在黎清經脈中走了一圈,又抵達他的識海。


    探進去的瞬間,冬夏難以控製地起了個念頭:直接廢了他。


    黎清對她沒有任何防備,對冬夏來說此時暴起發難並不麻煩——她已占先機,黎清根本來不及反抗。


    可她之所以能這麽做,皆是因為黎清毫無防範。


    冬夏不自覺地在黎清的識海中多停留了一會兒。


    識海因人而異,有萬千變化景象。


    冬夏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黎清的……抬頭是碧藍如洗天穹,底下卻是暗潮洶湧、望不見邊際的一片深沉黑海,仿佛要吞噬任何一個失足跌落其中的旅人。


    冬夏脫離黎清的引導往下探去,她太好奇黎清的心中緣何藏著這麽深、這麽凶的黑暗。


    當她的意識觸到海麵時,黑色的海水悄悄平息,像是得到了糖果停止吵鬧的孩子。


    而當冬夏往後退去時,海潮迅速卷起凶悍浪花追隨她升空、像要將她裹在其中扯入海底。


    冬夏正為這場景震驚時,黎清的神識已護住了她的意識、將海水隔絕在外。


    “成契了。”他說。


    冬夏猛地睜開雙眼,才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不光是被前半段累的,還是被後半段驚的。


    “你確實喜歡我。”她喃喃自語似的說著,搜腸刮肚找一個更確切的詞,“黎清,你執念於我。”


    抵著她額頭的男人沉默半晌,平靜地問:“那你後悔了嗎?”


    隻這六個字的短短一問,就叫冬夏眼前陡然重現了剛才張牙舞爪朝她撲來的黑色浪潮。


    她心中陡然閃過一個明確的定論:心魔。


    黎清生了心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嫁給死對頭前一天我恢複記憶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淵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淵爻並收藏嫁給死對頭前一天我恢複記憶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