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始終站在幾人圈外的褚昭,將手裏的煙屁股扔到地上,踩了兩腳,說:“剛才那場戲,她瞧見了。”


    賀緋警告似的看了褚昭一眼,對紀淳說:“紀淳,她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還是算了吧。”


    紀淳卻腳下一轉,邁開長腿就往許遊走的方向跑。


    賀緋要抓他,手卻撲了個空,回過頭來,第一個瞪的就是褚昭。


    褚昭勾著笑,無盡的諷刺。


    ***


    許遊走出公園,來到公園大門口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坐在站台的長椅上,抱著畫夾,一動不動的等著麵前的馬路。


    她發著呆,想事情太出神,連跟前剛走了一輛她要上的車都沒注意。


    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黑影,遮住了陽光。


    那影子很高,卷著清新的青草味,一雙漆黑的眼眸,居高臨下的盯著她。


    許遊抬起頭,和他對視了三秒,這才反應過來。


    許遊:“你追過來幹嘛?”


    紀淳瞅著她,隨即輕歎一聲,坐在她旁邊,說:“今天的事是有前因的,我們不是故意要搞她的。”


    她?


    哦,那個被惡作劇嚇走的女生。


    許遊沒搭碴兒,又一次看向大馬路。


    紀淳悅耳的聲音響在耳邊:“她和別的班同學打賭,說要在多長時間內拿下我,還讓我為她死心塌地,要死要活,然後再一腳踹了我。這事兒是方玄親耳聽到的。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她要是真敢這麽幹,我們就以牙還牙。”


    哦。


    許遊垂下眼簾,問的卻是:“你剛才抱在一起的時候,你跟她說了什麽?”


    紀淳說:“我喜歡你。”


    什……


    許遊一愣,飛快的且詫異的看向旁邊,和紀淳的目光撞了一下,又挪開。


    那一瞬間,她的心髒似乎漏跳了一拍。


    紀淳揚起眉梢,仿佛沒注意到許遊的異狀:“然後她說,‘我也喜歡你’。我就問她,真喜歡假喜歡。她說真的。我接著問,聽我說一句喜歡,算不算把我拿下了,還是說得開一次房。她聽了嚇一跳,被拆穿了麵子掛不住就跑了。”


    聽到這裏,許遊直接釘在長椅上,死死瞪著大馬路,方才因那一瞬間的錯覺而引起的悸動,這會兒全都跑的無影無蹤。


    紀淳講完來龍去脈,碰了許遊一下,說:“事情就是這樣,是她先招惹我的。”


    許遊沒言語。


    紀淳又道:“你別這樣行不,我想讓你認識我的朋友,你把畫扔給我掉頭就走,我還追過來跟你解釋。”


    許遊終於動了一下,她微微側過臉,聲音有些涼:“我已經認識你那些朋友了,也重新認識了你。”


    最後那幾個字,她的目光掃過紀淳。


    紀淳眉頭微皺,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許遊卻已經站起身,似乎不想再等車了,要直接走人。


    紀淳快走了兩步,拉住她的胳膊,繃著臉:“許遊,你別這麽幼稚。”


    許遊一頓:“是誰幼稚?”


    兩人僵持著,誰也不動,紀淳不放手,抓著她的手臂很用力,許遊也不掙紮,就忍著疼,看他到底要幹嘛。


    一秒、兩秒、三秒。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紀淳的表情倏地變了,像是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那一瞬間的變化,許遊永遠都忘不掉,就跟川劇變臉差不多,她瞪圓了眼睛,似乎抓住了每一個細節,又好像錯過了什麽。


    紀淳臉上的笑容不再明朗,忽而變成了譏誚極,連眼神也透著嘲諷,說出來的話更是難聽。


    “咱們十六了,不是六歲,就不能成熟點?你這麽單純,以後可怎麽混。你以為這個世界隻有筆跟畫紙?”


    那抓在她手臂上的力量像是點了她的穴,她那片皮膚越來越燙,泛起的戰栗很快往身體的其他部位湧去。


    她臉上的血色褪盡了,這才終於看清楚紀淳。


    陽光下的他依然在笑,卻是冰冷的,漠然的,嘲弄她的幼稚可笑。


    紀淳垂下眉眼俯視許遊,微微扇動了一下睫毛,像是在她的心上劃過一道痕,說話時嗓音低低的:“我拿你當朋友,真心的,你跟我這麽鬧別扭……”


    停頓一秒,又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我。”


    許遊的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


    她飛快的抽開手,像是被紮到一樣,逃命似的跑向路邊。


    公交車到了,她上車,刷卡,頭也不回的找個位子,將視線轉向窗戶的另一邊,看著大馬路。


    車窗上映出她糟糕的表情,此時她的臉熱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巴掌,像極了剛才那個遭到羞辱的女生,狼狽的逃跑。


    公交車緩慢的發動。


    等駛過了車站,許遊才回過頭看路邊。


    紀淳雙手插在口袋裏,就站在剛才的位置看向這邊,隻是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


    那天紀淳的模樣,許遊永遠都忘不掉。


    她回到家裏,把自己關進畫室,一直坐在椅子上發呆。


    到了傍晚,許父叫她吃飯,她也沒吃幾口,又回到畫室發呆。


    一下午,她什麽都沒幹,腦子裏轟轟的,就瞪著空白的畫板。


    她雙手攥著拳,放在膝蓋上,身體因為長時間緊繃而越發疲累,可她精神上卻相當亢奮,仿佛有火車壓過軌道,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一把抓起畫筆,筆尖飛快的在畫紙上躍動。


    她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在和自己打架,心裏有兩個聲音。


    一個說,紀淳還是那個紀淳,她以為的紀淳。


    另一個卻說,你沒看錯,後來那個才是真的紀淳,難怪你一直抓不住他的神韻,因為他把真實都隱藏在笑容底下。


    可現在,許遊不再管這些聲音,她把其它雜念都拋開,就將她記住的紀淳落在紙上。


    那神韻,那細微的表情變化,那十六歲青澀的世故,那已經初露端倪的壞、渣,全都鮮活極了。


    許遊在畫板前坐了很久,一個多小時後,她才垂下疲累的手臂,有些虛脫,卻帶了一點成就感的看著眼前的作品。


    真正的紀淳出現在紙上。


    “他”像是被注入了靈魂,不再是先前那張隻有開朗的笑容,此時的“他”臉上充滿了嘲弄。


    許遊看了一會兒,把畫紙拿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幅畫完成了,她發泄完了,心裏竟然也不那麽生紀淳的氣了。


    再說,她原本也沒資格生氣,不過就是被自己強行加上的濾鏡騙了而已。


    ***


    許遊把畫收好,拿著手機回到房間。


    梳洗完躺在床上,手機響了。


    進來的是紀淳的微信:“氣消了沒,下回帶你見朋友,可別這麽下我麵子了。”


    許遊沒回,卻盯著這句話看了很久。


    一會兒,紀淳又說:“好許遊,別生我氣了,是我話說重了,我混蛋、無恥。你給我畫的畫,我爸媽特別喜歡,我也喜歡。”


    許遊的手指動了動,打了這樣一句“畫扔了吧,那一點都不像你”,可這句話打完又被她刪掉。


    她有種衝動,想把剛才的畫稿拍下來發給紀淳,讓他好好照照“鏡子”。


    可過了許久,她仍是躺在床上,盯著微信。


    “其實……”


    半晌,紀淳又冒出兩個字,然後微信上就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


    許遊好奇他要說什麽,一直盯著看。


    直到那句話發了過來:“今天我跟她說要不要去開個房,是嚇唬她的。哪能真開啊,我還是處男,可太便宜她了。”


    “……”


    許遊的腦子裏就像是被人放了一枚炸彈,“砰”的就炸了。


    她愣在被窩裏,臉上迅速燒了起來。


    紀淳卻像是沒事兒人似的發來一個表情,說:“晚安,許遊。”


    作者有話要說:  提示三點:


    1、女主性格會有反轉。正如那句話所說,會叫的狗不咬人,話糙理不糙哈。


    2、全員渣。雖然這個字我一直不太get到意思,每個人界定標準不一樣,似乎更像是一種情緒發泄的單字。


    3、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狗血文,不是她愛他,他愛她那麽簡單,尤其是一些藝術生的世界,覺得愛是多層的,有廣義有狹義,也有精分的。


    →_→又敲了一次警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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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許遊和紀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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