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遊又說:“我知道你們家很有錢,比紀淳家有錢,你……”


    賀緋轉過臉來,說:“為了這事,我爸媽花了很多錢,比你想象到的還要多,這些事根本不用你說。”


    許遊安靜了兩秒,把姿態放得很低:“我聽說,紀淳爸爸的公司有些問題,要是你……”


    賀緋將她打斷:“這個也輪不到你來管。要是我不想幫,你以為你幾句話,就能讓我家插手嗎?你就隻會說。紀淳爸爸的公司,我爸一早就開始幫忙了,要是沒有我們家出錢,紀家要賠很多錢給人家,他們根本拿不出來!”


    許遊好一會兒沒說話,低著頭,想著,原來賀緋家已經出手了,那就好。


    賀緋卻瞅著她,忽然逼近一步,說:“你以後,離紀淳遠點。等他出來,也請你不要再纏著他。”


    賀緋話落,越過許遊走了


    許遊回頭看著她的背影,這是人生裏第一次強烈地意識到,有錢,有人力,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


    許遊的母親癌症治療時,掏光了所有家底,但那時候許遊很清楚,在這個病麵前,有多少錢都沒用意義,發現的時候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淋巴。


    自那以後,許遊對金錢的認知就是考學和賺錢,考藝術類院校,沒錢真的很艱難,就算勉強上了,以後要出頭也需要雄厚的資金支持,不少學生都在勤工儉學,接私活兒,有背景的人是極少數。


    而那些極少數人有的以後根本不會走這條路,學藝術就是玩票,他們的終身職業就是富家子。


    唯有其中幾個鳳毛麟角的,有才華,有資本,可以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將來還會走向國際舞台。


    隻是那些事,距離許遊來說都太遙遠了。


    她對自己的要求,對生活的要求比較簡單,就是拿到學曆,有一個好學校的光環加持,再努力練好手上的功夫,將來多接活,多賺錢。


    直到現在,賀緋的一番話又令她看到一個更大的世界,那是一個連紀淳家都拿不出來足夠的錢去參與的世界,而她更是連參觀的門票都買不起。


    這就像是賭桌,一般人都去玩初級的,幾百塊就能上台的,或是老虎機。稍微有資本的去玩幾萬塊錢的。再往上還有百萬級別的,千萬級別的。


    許遊站在原地許久,轉身回到紀家。


    紀母唉聲歎氣的說,擔心這件事會影響紀淳以後的前途,擔心紀淳會錯過高考,還問自己,這兩年是怎麽了,怎麽就攤上這麽多事。


    許遊陪著紀母,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加快進度,下章就進大學了,周五更。


    第20章 許遊和紀淳


    20


    十天後,被紀淳開車撞到的男生離開icu,性命無礙,也沒落下殘疾,但需要臥床幾個月複原。


    一個月後,許遊陪紀母去醫院看望那個男生,男生的父母對紀母的態度已經緩和很多。


    許遊聽紀母說,他們賠了一百多萬給這家人。


    同月,許遊隨著大波人一起去參加藝考,


    她一共考了五所學校,為了提高幾率,還特意去了外地一趟。


    對此,齊羽臻不太高興,她認為許遊考本市的完全沒問題,外地那所學校水平差的太遠了。


    但許父卻堅持帶許遊去一趟,不管女兒考的有多遠,隻要能考上其中一所,他都高興。


    四月,藝考成績出了。


    許遊的專業成績已經夠上褚昭和齊羽臻的學校,在看到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齊羽臻比許遊還高興,說以後她就是學妹了。


    褚昭得知後也有些驚訝,看許遊的眼神也變了變,還說了一句:“你還真是一鳴驚人。”


    其實許遊一直知道,褚昭不是很看好她,又或者說,是並不關注這件事,畢竟他見多了為了考上這所學校耗費幾年時間進去的同學,他們一個個都很有才華,並不比許遊差。


    許遊也知道,褚昭最初隻是看在紀淳的麵子上,才讓齊羽臻過來給許遊補課,反正他們是男女朋友,補課之後還可以約會,兩不耽誤。


    後來紀淳出事了,褚昭還是讓她來了,這多半是看在齊羽臻很上心的份上。


    許遊對這些都心知肚明,也從不敢招惹褚昭,隻求自己別犯錯,別一個不小心在他脾氣不好的時候撞上,讓他有機會把她趕走。


    隻是許遊並不知道,她的謹小慎微,也一直被褚昭看在眼裏。


    四月底,紀淳從拘留所出來,案子已經結了,紀淳不用坐牢,加上賀緋家走了不少關係,花了不少錢,被撞傷的那個男生也已經痊愈,紀淳得到了男生父母的原諒,以及考慮到紀淳也是學生等諸多因素,紀淳最終沒有判刑,未留案底。


    也就是說,等考大學時,這件事不會記在檔案裏,不會影響大學招生老師的印象。


    這是個好消息,紀母也終於鬆了口氣。


    再一轉眼,就到了五月。


    ***


    五一長假,許遊又一次去紀家,那是她聽說紀淳出來後,兩人第一次見麵。


    許遊帶了一幅畫給紀淳,那是她在夕陽下最後一次見到他無憂無慮的笑。


    橘色的暖光之下,少年插著口袋站在街上,眼睛彎彎,一口白牙。


    如今回想起來,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許遊將畫小心仔細地包好,進門時,隻見紀母。


    紀母今天很高興,準備了很多食材,說要做一大桌子菜,給紀淳補過生日。


    許遊一頓,忙說:“那我這就來幫您!”


    紀母卻說:“哎,你先別管了,我先忙著。小遊啊,你先上樓看看紀淳,陪他說說話,他從那裏出來以後,性格都變了,每天都關在房間裏看書……我知道他怕學業落後,可這麽逼自己,我真怕他憋出病。”


    許遊輕輕點了頭,帶著紀母的囑咐,抱著那幅畫上樓。


    她在門口敲了敲,門裏傳來很淡的一聲:“進。”


    許遊推門,但有些費力,紀淳開著窗戶,外麵的風頂在門上,她用力推開半扇,卻好像驚擾了那風的走向,窗簾隨著風來回擺動。


    微風拂麵,有些熱,五月已經有二十幾度。


    風中還有淡淡的煙草味兒和咖啡香。


    許遊一愣,抬眼看去,就見到書桌前坐著一道身影,肩依然那麽寬,背脊筆直,但整個人卻瘦了一大圈,瘦削而犀利。


    紀淳以為來人是紀母,一直沒轉身,仍是低著頭,一手拿著筆在麵前的練習冊上刷刷寫著,另一手垂下,半個手掌撐著椅子邊,食指和中指夾著半支煙。


    他將煙湊到嘴邊吸了一口,又放下,右邊的手沒有停過,仍在寫。


    許遊愣了一會兒,醒過神時第一個念頭便是,紀母也知道他抽煙嗎,要是被紀母聞到味道,會不會又要擔心。


    許遊連忙將門關上,依然抱著那幅畫。


    紀淳寫完一道題,落下筆,又吸了一口煙,同時活動了一下右手的手腕。


    與此同時,放在桌上的計時器也響了。


    紀淳按掉計時器,扯了扯唇角,算是滿意自己的答題速度,這時他才發現,好像身後許久沒有聲音。


    紀淳側過身,轉頭一看,見到的卻是穿著一身連衣裙的許遊。


    紀淳明顯一怔,漆黑的桃花眼不似往日的勾人,多了幾分銳利,可他銳氣隻一瞬間便落下,唇角也微微彎了。


    “好久不見。”


    許遊抿著嘴唇,頓覺一股酸澀的情緒往上湧,哽在喉嚨那裏。


    她低下頭,抱緊那幅畫,深深吸了口氣。


    直到紀淳再度開口:“是送給我的?”


    許遊又抬起頭,點了點。


    紀淳揚眉:“我看看。”


    許遊抱著畫走過去,站在他跟前,紀淳仍是坐著,斜靠著椅背,他將煙叼在嘴上,抬手將包畫的布解下來。


    那煙草徐徐燃燒著,煙霧撩過他的眉眼,他半眯著眼,在一陣陣的煙霧中讓人看不真切。


    直到畫露了出來,紀淳的表情明顯頓住,他把煙從嘴上拿下來,眼神寧和,直勾勾的看著畫裏的自己,卻又好像是裝錯了靈魂的別人。


    陌生而又熟悉。


    而許遊,始終小心觀察著紀淳,他的皮膚不似以前那麽白,眉眼也不再清澈,沉沉的黑落在裏麵,仿佛蒙住了整個世界,鼻梁骨上有一小塊凸起,好像受了傷才愈合不久,薄唇微紅,因為瘦了一圈,令臉型也多了鋒利的棱角。


    直到紀淳抬起眼皮,淡笑:“謝謝,我很喜歡。”


    許遊下意識屏住呼吸,她嗅到了他嘴裏的煙味兒,心裏快跳了半拍。


    隨即,紀淳接過那幅畫,站起身,在屋裏找了個地方,把它放下。


    許遊一直看著他,直到他走回來,說:“暫時還沒想好掛在哪裏。”


    許遊看了看屋子,卻不見她以前送他的那些畫,估計這一幅,他也不會掛起來吧。


    但這事她沒多問,翻了翻練習冊,說:“課業追得怎麽樣?”


    紀淳坐回來,說:“還好,落下的不多,在裏麵一樣可以看書,就是時間沒那麽多。”


    許遊笑笑:“那就好。”


    紀淳將煙按掉,就單手撐著頭,看著她。


    許遊問:“你的鼻子怎麽了?”


    紀淳輕描淡寫的說:“打架打的,輕微骨裂。”


    許遊一愣:“在那裏麵?”


    紀淳:“嗯。”


    許遊又問:“疼麽?”


    等問完了,她才覺出這話的多餘。


    紀淳笑了:“疼。”


    許遊忽然沒了話,她的眼睛向旁邊掃去,看到一盒煙,又說:“吸煙對身體不好。”


    紀淳:“我知道,但它可以讓我集中注意力。”


    許遊便不再多言。


    直到紀淳說:“對了,我聽我媽說,你藝考分數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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