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遊笑了下:“我遇到了。”


    韓嵩抿了抿嘴唇,臉色有些複雜:“是褚昭?”


    許遊:“嗯。”


    韓嵩:“既然遇到了,為什麽又分開?”


    許遊非常直接的懟回去:“你會這麽問,就說明你不懂。而且,我何必跟你交代。”


    話已經說到這步,按照韓嵩的性格,應該點到為止了。


    可這一次,他破格了:“那紀淳呢?”


    許遊連眉頭都擰了起來,明顯的不悅。


    韓嵩卻沒退縮:“你喜歡他麽?”


    許遊:“喜歡。”


    韓嵩往前走了兩步:“那你為什麽拒絕他,是他不夠好?”


    許遊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那天你聽到了?”


    韓嵩:“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搞明白自己的想法,我想知道我哪裏不如別人,為什麽我不可以。”


    許遊別開眼,歎了口氣。


    其實她沒必要跟韓嵩解釋這麽多,但他的疑問和困境,她也能明白。


    她喜歡褚昭,選擇在一起。


    她喜歡紀淳,卻不敢靠近。


    韓嵩喜歡她,被她拒絕了。


    同樣都是“喜歡”,卻是三種處理方式,換做是誰都會覺得懵。


    許遊沉默了,韓嵩的情緒也漸漸落下來。


    隔了一會兒,他問:“我剛才……是不是很幼稚……”


    許遊看過來,很不客氣:“非常。”


    隨即她問:“知道為什麽麽?”


    韓嵩搖頭。


    許遊說:“你喜歡誰,那是你的問題。對方是否能回應你的喜歡,那是對方的選擇,沒有為什麽。有的人,我默默地喜歡,不求回應。有的人,我會期待回應,就算沒有得到也不會自我否定。可你卻一直在追問對方為什麽不回應你,這就等於把自己的困擾強加給對方。”


    說到這,許遊把煙按掉,又道:“人生很短,如果你希望在藝術上達到更高的層次,就不要在‘我愛她,她為什麽不愛我’這種問題上浪費太多時間。很多藝術大家都在年輕的時候邁過這道坎兒,或得到,或得不到,或失去,然後就看明白了,再往上一個境界,還有更高的難題等著。情感上的快樂和痛苦,大家都嚐到過,但它隻停留在每個人的心裏,是抽象的。隻有當你把它做成實物,展現藝術價值,世人才能看見。你與其糾結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倒不如把這份痛苦用作品表達出來,或許在那個過程裏,你會找到心裏的答案,又或者,你最終會發現,那答案根本不值一提。”


    其實許遊的意思很簡單,無論是快樂還是人間百苦,都是“素材”,沒有體驗過人生百味,又如何做得出“人生”呢?


    輕易得到的快樂,是最淺顯的東西。


    往往隻有在失去它之後,才能明白更深層次的意義。


    求而不得或許痛苦,但如果能放下,心裏那份釋然,才會變成財富。


    ***


    許遊也不知道韓嵩把她的話聽進去多少,她也不強求,該說的都說了,他還要在這件事情上浪費多少時間,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那後來,韓嵩一個字都沒說,隻是沉默的轉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攝影棚。


    許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安靜了許久,這才坐回到電腦桌前,又修了幾張圖。


    期間她的微信響過一次,是褚昭發來的。


    這兩個多月,他們都是微信聯係,聊的都是攝影展的事,其餘的也就是一些簡單的問候,比如“最近好麽”,“我很好”之類的。


    到了月底,攝影展就要開幕了,參加的一共七位攝影師,每個人七個巨幅照片位。


    可是到現在,給許遊預留的展覽位,仍空了兩張照片。


    許遊原本還計劃著,拍一張韓嵩的,再加一張其他人的。


    結果前麵兩個月,她忙的昏天黑地,還生了一場大病,感官有些麻木,遲遲拍不出能觸動她的照片。


    到這周末,就是交照片的最後期限了,這之後還要洗印、包裝,送去場地,時間很緊張。


    可現在她的狀態不好,總有一種手指和大腦不同步的錯位感。


    餘下兩個照片位,她到底想要什麽樣的作品呢?


    她陷入了迷霧,越來越抓不住重點了。


    許遊想了一下,隻好在微信上這樣回到:“周末我要是再拿不出來,你那裏還有其他人的備選麽?”


    幾分鍾後,褚昭回了:“有,不過我還是希望把那兩個位置留給你。”


    許遊歎道:“我明白,我會盡力的。”


    ***


    等到晚上八點多,許遊收拾好東西,拿著包和手機往家走。


    快到小區門口時,見到路邊停了一輛車,有些眼熟。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紀淳公司的車。


    車門打開著,車燈亮著,司機等在旁邊。


    這個時間,估計是紀淳要出去應酬。


    隻是剛想到這裏,再一抬眼,就看到從小區裏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是紀淳。


    而女的,卻是賀緋。


    許遊腳下一頓,起先以為自己眼花了,直到兩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楚,是賀緋沒錯。


    賀緋的變化很大,頭發長了,人也比以前憔悴不少,身材很瘦,走過來時始終低著頭,好像在哭。


    許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情一時五味雜陳,就那樣看著兩人越走越近,看著原本神色有些不耐煩的紀淳,終於轉過頭來看到她。


    紀淳一怔,很快走上前,說:“她來找我,不是為了私事。”


    許遊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轉向後麵的賀緋:“你不用解釋。”


    許遊撂下話,抬腳就要走,紀淳卻攔住她:“等等,給我半分鍾。”


    紀淳很快走向賀緋,跟她說了兩句,隨即抓住賀緋的胳膊,把她送到車前。


    賀緋有些怔忪,仿佛要說點什麽,誰知一抬頭就看到站在旁邊的許遊,賀緋臉色一僵,又把話咽了回去。


    直到紀淳把她塞進車裏,跟司機交代:“一定要送到家門口,我已經聯係她家裏人了,他們會出來接她。”


    司機很快驅車離開。


    直到車走遠了,紀淳回過頭來。


    許遊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小區裏走。


    紀淳跟上,低聲交代事情經過:“賀緋之前去公司找過我兩次,我沒見,她就殺到這裏來了。”


    許遊沒吭聲。


    其實她是有點好奇的,都過去這麽久了,兩人早已摘清關係,賀緋這又是在演的哪出?


    但這話她不好問,問多了,好像她多在乎似的。


    紀淳觀察著她的臉色,又道:“她是為了她爸過來的,她爸之前在公司做的項目出了事,現在公司正在查賬,這事是賀言在主導。賀緋來找我,是希望我能通過程樾的關係,遞話給賀言。”


    聽到這裏,許遊站住腳,有些詫異:“鬧的這麽嚴重?不都是一家人麽。”


    紀淳:“利益麵前哪有家人。”


    許遊頓住了。


    但她明白,紀淳指的是他那兩個叔叔。


    許遊轉而又想到賀緋,說:“我看她的模樣,好像過得不太好。”


    紀淳:“聽說精神上有點困擾,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許遊垂下眼,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同情麽?談不上。


    她和賀緋沒那麽熟,而且她的忘性也沒那麽大。


    幸災樂禍麽?倒也不至於。


    這個人她早就拋在腦後了。


    她長這麽大,最大的優點就是“健忘”,要是凡事都放在心裏,早被生活氣死了。


    許遊接著往前走。


    安靜了幾秒,紀淳忽然說:“你的那些油畫,我已經找人處理好,也做了包裝,畫展就定在月底。”


    什麽?


    許遊停下腳步,注意力瞬間轉移:“月底?這麽突然?”


    辦畫展又不是逛公園,要找讚助,要預約場地,還要宣傳打廣告,這一套工序弄下來最快也要一、兩個月。


    紀淳倒是很淡定:“一點都不突然,我之前和你打過招呼,記得麽?”


    許遊:“我隻記得你說,將來打算做畫展。”


    紀淳輕歎一聲:“你再翻翻手機,我半個月前我就提過了。”


    半個月前,許遊剛好生病,而且躲著紀淳,紀淳給她發過不少微信,她都沒怎麽回,有的甚至都沒看。


    許遊拿出手機,當著他的麵往回翻聊天記錄。


    紀淳也沒吭聲,就安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她翻。


    直到許遊翻到這樣一條:“畫展我已經在準備了,你有什麽建議?”


    接著下麵一條是:“病好點麽,有時間回個消息。”


    許遊瞪著這兩條,就跟見鬼一樣,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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