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被柯十二外放修為壓得吐了血,現在卻還是流露出對他的關心。


    謝蘊昭撓頭回憶了一會兒門中傳聞,說:“好壞不知道,反正挺煩人的,蒼蠅嗡嗡嗡那種。要說兄弟姐妹,倒是並未聽說過。”


    佘小川道了聲謝,情緒更低落了。


    馮延康給小姑娘端了碗消暑的山楂糖水,有些發愁地坐在一邊,不時還瞪自家徒兒一樣。


    “阿昭,你又惹麻煩。”老頭子痛心疾首,“為師當初怎麽跟你說的?啊,要專心種田,遇到事情讓別人衝在前麵就可以,打架不是我們的活兒……你看看,不僅惹事,還連麻煩源頭都撿回來了!”


    佘小川捏著喝糖水的勺子,大氣也不敢出。


    “一時衝動,撿都撿回來了。”謝蘊昭去廚房端了盤新蒸好的黃糖糕出來,放在石桌上,“別怕,老頭子嘴硬心軟。”


    老頭子瞪她一眼,悻悻的,還有些被揭穿想法的不好意思。謝蘊昭笑著給他手裏也塞塊黃糖糕,老頭子就高興些了。


    “瓊花門……這名字有些耳熟。”他嘴裏砸吧著糕點,“是中州哪座山裏的門派吧,也算有些曆史,門裏妖修居多。怎麽,你們投靠到北鬥仙宗來了?”


    “嗯。”佘小川點頭,小聲說,“掌門說……我們花銷太大,維係不下去了,要找個大門派依靠才好。聽說北鬥仙宗信奉‘有道無類’,才……”


    “唉,你們怎麽這麽天真?”老頭子恨鐵不成鋼,“說是這樣說,但下麵有些小弟子偏打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旗號,行仗勢欺人之事,某些人也縱容著——那個誰,柯十二是吧,換了老子當年,非打爆他的狗頭不可!”


    謝蘊昭提醒:“老頭子,說好的鹹魚……”


    “嗐,叫‘師父’!”老頭子不自在了,“話是這麽說,但事情都到眼前來了,無非一兩個破破爛爛還自以為是的弟子,管了也就管了罷!”


    說完自己又猶豫:“阿昭,你明天行不行啊?要麽我去和你們山長……就何思明那小子,說一聲別比了,本來就是他們不占理……”


    再吹胡子瞪眼,氣道:“衛枕流那小子偏偏這時候在外麵遊曆!該他獻殷勤的時候,倒沒影了!”


    見老頭子耍小孩兒脾氣,謝蘊昭不由好笑:“師父,按門規要求,第三境開始,每突破一個大境界,修士就要外出遊曆……”


    “我不管,總之就是他衛枕流不對!”


    真不知道師父多大年紀了,居然叫須發皆白的山長為“小子”,硬生生將山長叫得和師兄成了一輩。


    炎炎暑氣最易催人入眠。謝蘊昭雖然已經是不動修士,卻還保持著睡覺的習慣,因而下意識打了個哈欠,變得懶洋洋起來。


    “師父,您別擔心了。”她蹲在秋千上,單手撐臉看遠方海麵粼粼,囫圇著聲音說,“你徒弟雖然天天捉天權峰的小動物、在學堂裏種土豆和紅薯、攛掇同學一起吃零食、晚上從來隻睡覺不打坐、上課三天兩頭被趕去門外罰站……”


    “但是,我還是學了點東西的。”


    馮延康凝神思考片刻。


    長歎一聲:“為師好像更擔心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下章出來~2號雙更完畢。


    xia一章久一點,大家3號晚上來看吧。


    評論我都看啦,你們都好可愛hhh


    所有或多或少猜到劇情的評論我都加精了,但是並不說明百分百對喲~


    mua你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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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比賽


    浮海角位於天權峰西北側, 實為山體往海麵突出的一小塊三角形平台,兩側垂直下落,分外陡峭。平台距離海麵足有千尺;站在台麵探頭望去, 透過迷離海霧, 隱隱可見雪白浪花被急流推動著, 狠狠撲打在青黑崖壁上;一浪又一浪。


    星河無垠,倒懸天空, 看不出半點黎明的預兆。


    空蕩安靜的懸崖上, 謝蘊昭朝前走去。


    一旁的陰影中, 柯十二斜倚著冰冷的山壁,垂著頭, 手中把玩著一個透明的水球。那似乎是某個人陳舊的玩具, 裏麵嵌了幾隻做工粗糙的小魚。


    謝蘊昭看向大海, 沒有回頭,問:“柯師兄, 你後悔嗎?”


    “後悔什麽?”柯十二輕笑一聲, 還是那麽柔柔的、輕飄的,像毒蛇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地遊過。


    謝蘊昭輕歎一聲:“何必不承認呢?昨天我家老頭子跑到天權真人洞府前,威脅說如果他不懲罰你這個真傳弟子, 他就吊死在天權真人洞府門口。天權真人被纏得沒辦法,就說把你接下來一年的俸祿都罰沒了,加到給我師父的月俸裏。聽說天權真人好麵子,你讓他這麽丟臉, 想必要受一段時間白眼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句話在父權社會中,不僅意味著親近, 也意味著枷鎖。師父對徒弟有絕對的掌控權,被師父看不順眼, 就意味著所有的修仙資源、指點都要減半,說不得還要被前頭的師兄師姐排擠一二。天權峰家大業大,真傳數量在辰極島排第二,弟子之間沒有內鬥是不可能的。


    柯十二看著手裏的小球。這是他親手做的,那時候他還是個修為低下的不動境弟子,煉製出來的東西連下品靈器都算不上,不過是個粗糙的凡器。但就是這樣,她收到這個禮物的時候也那麽開心。


    “柯師兄,你在啟明學堂待了兩年,雖然嘴巴壞了點、性子刻薄了點,有很多人不大喜歡你,但所有人都承認你是個負責的老師。所以為什麽,你要欺負那麽個小孩兒?就因為她是妖?”


    仿佛被那個字刺了一下,柯十二的表情猛地縮緊了。


    良久,他才情緒不明地回了一句:“我忍不了。”


    ……


    黎明之前,浮海角已經聚集起不少人影,隱隱分為兩派。何燕微抱劍站在眾人之首,靜靜看著前方的懸崖,發髻上的點翠金釵被海風吹得搖動不止;陳楚楚繞著頭發上的紅繩,不時和對麵人群鬥嘴。


    還有一些人在低低私語:


    “絳衣使也來了……”


    “戒律堂的人……”


    “是執風堂的院使……”


    懸崖往上一些的地方有一個平台。三名絳衣使正在上麵觀望。當中坐著的那名男子打扮和執雨類似,隻是胸前繡的是一個“風”字。他五官俊朗,身材卻有些瘦弱,皮膚更是死人樣的僵白,不時還要掩嘴咳嗽幾聲,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即將一口血吐出來。


    陳楚楚一邊跟人鬥嘴,一邊悄悄去看那個絳衣使。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想那人的目光倏然投來,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將陳楚楚嚇得心裏怦怦直跳。


    “思齊,”她壓低聲音問,“那個絳衣使是誰呀?我聽他們自稱‘執風堂’,跟執雨堂有什麽區別?”


    顧思齊“唔”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說:“會問這樣的問題,楚楚,你是不是之前的課堂測試沒及格?”


    陳楚楚臉一紅:“快說嘛。”


    顧思齊笑笑,才說:“師門中,專門負責門內紀律執行、調查各類異常事件的是戒律堂,這你總該知道吧?戒律堂下又細分為四院,分別是執風、執雨、執雷、執雲。曆任院使都以院號為名,各有所轄。”


    “各有所轄?”


    “我們曾見過的執雨院使,負責的是處理辰極島弟子異常死傷事件,至於執風堂……這位執風院使,負責的則是門內普通的違規事件。像這一次謝師叔與柯師叔打賭涉及的生死鬥,就要有執風堂的人在現場見證,萬一真的出了事,也不需要再重新調查。”


    “噢,是這樣。”陳楚楚似懂非懂,卻能馬上抓住關鍵,“但為什麽是執風院使親自來?他不該很厲害麽?”


    顧思齊又想了會兒,才不確定道:“也許……是看重謝師叔吧。”


    陳楚楚禁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平台。厲害的院使為什麽會是那麽蒼白病弱的樣子?沒想到,她才剛剛看過去,就見執風院使正對她微微一笑。


    !


    她立刻扭開頭,心跳得更加厲害。似乎是懼怕,但又似乎有些別的什麽。


    平台上。執風收回目光,卻又自己低低一笑,輕聲道:“多久沒見這麽呆呆的小弟子了。”


    又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


    隨著天光的亮起,浮海角上愈發喧鬧起來。更多看熱鬧的弟子來了,爭吵也多了。


    ——什麽天樞真傳天靈根,花了兩年才到第二境初階,跟個渾濁五靈根差不多!


    ——要說渾濁五靈根,今天比賽的另一個人不就是……


    有人看不慣:贏了理所應當,輸了丟人到家,真是什麽話都讓你們說去了!


    又有人說:還不如何師叔雙靈根之資,一年前便晉升不動,現在更是成了劍修,假以時日……


    始終一言不發的何燕微,這才略略回過頭。晝夜交替的星空下,少女冷豔的眉目和挺秀的身姿,形成了一道精致的剪影。


    “我並不認為謝師妹不如我。”


    淡淡的聲音,將風中的爭吵全數壓下。


    她並不去管其餘人的反應,隻又將目光投注在前方崖邊。那裏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前麵女修的長發在海風中飄揚。


    何燕微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一言不發地抱緊懷裏的劍。人人都以為她證明了雙靈根也可比天靈根更好,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一夜……兩年前的那一夜,她麵對腐屍驚慌失措,那位友人卻能拔劍斬下邪物的頭顱。


    她抿緊了唇,站得筆直,宛如一柄長劍切在浮海角上。


    *


    [來自xxx的【惡感值】+1、+1……]


    [來自陳楚楚的【吹捧值】+1]


    掃了一眼眼前流過的情感值數據,謝蘊昭抹去了係統提示,顧自琢磨如果真的掉進了海裏,生還幾率多少。


    所謂“飛行器墜落比賽”,就是參賽者乘坐飛行器,以最快速度往海麵跌落,最後誰離海麵最近,誰就贏得比賽。


    據說浮海角下全是暗礁和旋渦,連第四境修士墜落下去都會被海洋吞噬。在這裏,碧波海一反別處的溫情和波光,顯出自然冷峻嚴酷之美。


    修為到不動境開始,便能駕馭飛行器翱翔天空,也可以禦劍;但因不動修士靈力有限,飛行器支撐的時間也不能長久,同時還和飛行速度有關。


    也就是說,即便順利成為距離海麵更近的那一個,也不一定還能有足夠的靈力再飛上來。假如發生了那種情況嘛……


    這就是生死狀的來由了。


    她和她的對手簽了生死狀,比賽中一切意外傷亡,都全由自己負責。師門禁止私鬥,卻並不禁止正式的生死對決。


    遠方海天交際處夜色下落;晨星在最後的夜幕中閃爍,如同一個無聲的微笑。


    謝蘊昭拎著飛行器,忍不住想打哈欠。平時這時候,她才磨磨蹭蹭剛起床。


    “這就是你的飛行器?”


    生死對決的另一人在她身後問道。


    “如何,是不是很有特色?”謝蘊昭摩挲著心愛的飛行器,光滑溫潤的手感是長久磨合才能擁有的,“這是我的得意之選,功能多樣,性價比極高,也很推薦你購買哦。”


    “……我以為那是一把掃帚。”


    “說得不錯,這的確是它的功能之一。我跟師父的住處,全靠它才能幹幹淨淨。”謝蘊昭憐愛地摸了摸手裏的大掃帚,回頭說,“你的飛行器看著就不太行了。主要是不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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