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 湖水水位卻下沉不少,而中心升起一座白玉鬥法台。圍繞鬥法台, 四麵還設了階梯型的看台。


    鬥法台地麵繪製了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 而陰陽魚眼則分別以金、玉鑲嵌, 是為陣眼。


    這道陣法與護山大陣勾連,在每場比賽開始前, 會臨時轉換鬥法台的屬性。比如現在的環境是水屬, 鬥法中擁有水靈根的一方就較為有利;下一場可能隨即變化為土靈根, 那麽水靈根一方的修士就又會被環境克製。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花白胡子的老頭兒坐在前排位置上,大大打了個嗬欠, “金玉會起得也太早了……”


    他徒弟坐在他旁邊, 也跟著大大打了個嗬欠:“是啊,好早啊……”


    坐在師徒兩人中間的阿拉斯減也打了個嗬欠,幹脆把頭放在謝蘊昭身上呼呼大睡起來。


    有人在邊上站得筆直, 不屑道:“天光已亮,如何說得上‘早’?”


    “平時這時候還沒起床……”


    “胡說,明明你平時都去感悟什麽日出道意!”


    “今天是我的休息日啊大小姐……我生物鍾很穩定的。”


    對方疑惑:“生物鍾是何物?”


    “說了你也不懂。”謝蘊昭懶洋洋地瞄了一眼這位聒噪的不速之客,“你沒事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挑釁嗎?搖光峰的識玉人是燕微,不是你吧?”


    柳清靈渾身一僵。


    今天的搖光大小姐依然環佩琳琅、衣著華美, 舉手投足都經過再三思慮,與仙氣飄飄的妝容相得益彰。本該繼續維持仙女人設, 但現在她站在謝蘊昭座位旁,憋了半天,憋得臉都紅了,才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父親讓我來賺錢……”


    [來自柳清靈的【幽怨值】+1]


    “……啊?”謝蘊昭的嗬欠都被她嚇跑了一半。


    馮延康倒是眯著眼睛瞧過來,多看了一眼柳清靈身上象征搖光峰的妃色紋飾。他問:“你是柳之遠的那個小女兒?”


    柳之遠就是搖光峰主的姓名。


    柳清靈以往隻聽過天樞馮真人的名號,而等她記事開始,這位真人就已經是門中有名的落魄長輩。她沒想到,對方似乎和父親有舊。


    “是,家父搖光禹慶上人。”她老老實實地行了一禮。


    馮延康又看了一眼自己徒弟,嘿嘿一笑:“阿昭從你那兒敲竹杠了?”


    謝蘊昭立刻抗|議:“什麽敲竹杠,我贏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柳清靈卻眼前一亮,好似抓住救命稻草,立即端出自己練習過一萬遍的、在長輩中百戰百勝的甜美笑容,央求道:“馮師叔,能否請您和家父說一說……”


    “你們小輩的事我可不管。”馮延康揮揮手,“況且柳之遠那老小子可不是會吃虧的主……看起來,你這小姑娘應該是理虧了。”


    他徒弟連連點頭,得意洋洋:“師父英明神武火眼金睛!”


    又轉頭去看垂頭喪氣的柳清靈,問:“哎,你剛說你要幹嘛?”


    “賺錢。”柳清靈心中失望,麵上卻很硬氣,立即又昂起頭做高傲狀,“既然你贏了我三萬靈石,我就要從你這裏再將靈石賺回來!”


    謝蘊昭很納悶:“大小姐你不是不缺錢嗎……”


    “因為她被師父取消零花錢了。”


    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頭,掛著幸災樂禍的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突然從柳清靈背後冒出來的蔣青蘿。


    和走高傲清冷路線的師妹不同,蔣青蘿身材高挑有力,容長臉上的五官偏細和薄,因此一旦幸災樂禍或者不懷好意,就會顯得非常可惡,能輕易讓人氣得牙癢癢。


    不過現在氣得牙癢癢的人隻有她師妹一個。


    “你不準說話!”柳清靈豎起眉毛怒道。


    蔣青蘿提醒她:“仙女,有其他人看著呢。”


    柳清靈又是一僵,立刻撫平眉頭、眼帶清愁,凝眸遠望,十足十一個仙氣飄飄、結著愁怨的美人形象。


    蔣青蘿嗤笑兩聲,對謝蘊昭說:“師父出關後,聽說了她辦的那些糊塗事,就訓了她一頓。她還敢頂嘴,把師父氣著了,就說什麽時候從你這兒把輸的三萬靈石賺回去了,什麽時候再給她發零花錢……連月俸都沒收了。現在啊,她就是個窮光蛋,隨你怎麽折騰她!”


    “有你這樣幸災樂禍的師姐麽……”仙女輕聲嘀咕,又怕被人聽見,隻能微不可查地翻翻嘴皮子。


    “我也是窮光蛋,沒錢給她賺。”謝蘊昭又打了個嗬欠,“不對,等等……柳清靈,你真想賺錢啊?”


    柳清靈迅速回頭,比阿拉斯減聽到吃飯的時候都反應迅速。她盯著那個可惡的穿書女,發現她露出了可惡的、狡詐的笑容。她凝重地問:“你要讓我|幹什麽?”


    [來自柳清靈的【警惕值】+1]


    謝蘊昭摸摸鼻子,調整出一個營業式的熱情微笑。她突然想起來,這位大小姐可是能憑一己之力提供上千惡感值的大客戶,她實在不該怠慢,而要想辦法伺候好了才對。


    “你過來點兒。”謝蘊昭笑眯眯招手,“再過來點兒,蹲下……對對,再來點兒。”


    柳清靈愈發警惕,卻又不得不按照可惡的穿書女說的去做。她猶猶豫豫地在穿書女麵前蹲下,正要開口問她到底要做什麽,突然就見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掏出個什麽東西往她脖子上一掛,同時又把什麽散碎物品一撒——


    嘩啦啦!


    柳清靈茫然片刻,低頭一看,隻見自己脖子上多了跟白色麻繩,下麵連著一個碩大的木質淺底托盤;托盤中被人灑了一大把瓜子、花生、鬆子、榛子,都分別包在小紙包裏。


    而可惡的穿書女還在不斷往上麵放許多木碗,碗裏盛著散發清涼氣息的飲料,裏麵還在不斷冒泡泡。


    這些東西都帶著靈氣,顯然是靈食。


    本來在打盹的馮真人睜開眼,伸出脖子瞅一眼:“你什麽時候又去翻我靈田了?”


    “這不要賺錢嗎。坐吃山空是不行的。”謝蘊昭推開她師父,轉臉又是營業性微笑,甜蜜蜜地對茫然的柳清靈說,“親,這是為今天的比賽觀眾準備的零食哦,都是自家田裏種出來的,充滿靈氣易於消化價廉物美。一份堅果售價一靈石,一碗清涼飲售價二靈石,買兩碗清涼飲送一包堅果哦。”


    柳清靈呆呆地:“啊?”


    “很簡單的啦,就是等比賽開始後,端著木盤到處遊走,大聲說‘前排出售瓜子花生清涼飲,提神醒腦、補充靈氣、不放過每一刻修煉的時間,價廉物美、數量有限,欲購從速’,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修士記憶力都很好,柳清靈下意識點了下頭,才反應過來對方讓自己幹什麽——可惡的穿書女,果然用心歹毒!


    大小姐差點蹦起來,就想非常有骨氣地摔掉托盤!


    邊上蔣青蘿咳了一聲,說:“三萬靈石。”


    大小姐愣住。片刻後,她委委屈屈地抱住麵前的托盤,忍氣吞聲問:“那你給我多少錢?”


    “營業額三七分,你三我七。”


    “三七?!你你你……!”柳清靈差點又跳起來,憤憤不已,“奸商!”


    “東西我做的,銷售策略我定的,你就負責賣賣東西,三七分已經是良心價了。”謝蘊昭義正言辭,“再說就二八分!”


    “你……”


    蔣青蘿淡定說:“三萬靈石。”


    大小姐再度僵住。半晌,她抱著托盤,默默站起來,默默走開了。


    ——前、前排售賣……


    “這是你賺錢的第一步,加油!”謝蘊昭在她背後揮手,大聲鼓勵道,“賣完了就來我師父這兒補貨,記得大聲宣傳!”


    突然被點名的老頭子有點懵:“為啥是我?”


    “我等會兒要上場。”


    “哦。那你營業額分我一成。”


    “成交。”


    蔣青蘿已經“哈哈哈哈哈哈”地笑得就差滿地打滾。


    而那抱著托盤的背影略略一個踉蹌。再度站直時,就有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氣息。


    ——嗚嗚,可惡的、惡毒的穿書女!你等著,總有一天打敗你!


    穿書女你等著,她這個原女主是不會認輸的!


    搖光大小姐親自帶貨,應該能賣出許多吧?謝蘊昭摸著下巴,滿懷希望地看著柳清靈的背影。惡感值呢?惡感值一定拉滿了吧?


    [來自柳清靈的……]


    多少,多少?100還是200?


    [……【倔強值】+10]


    謝蘊昭麵無表情地和係統麵板對視片刻,無情地屏蔽了係統提示。這個係統肯定壞了,把當初多看一眼就多100惡感值的人間自走寶藏源頭還給她,好嗎?


    蔣青蘿湊過來研究她的表情:“你怎麽好像很失望?”


    謝蘊昭憂傷歎氣:“我失戀了。”


    “……衛師弟?!”


    “柳清靈把我甩了。”


    蔣青蘿:……???


    [來自蔣青蘿的【震驚值】+10]


    ——哐!!


    熱鬧的看台安靜下來。看台中央,一名駕鶴而來的白衣青年敲響了放在正中的銅鑼。


    “金玉會正式開始。本屆金玉會采取‘守擂製’,第一場的勝利者將繼續在台上接受下一人的挑戰,直到戰敗。而挑戰成功的人將成為新的擂主,接受挑戰。每勝利一場計1分,連勝2場計2分,連勝3場計3分,以此類推。”


    法術將他的聲音傳遍全場。


    “排名前三者將獲得師門頒發的獎勵。但提請各位注意,本次排名不影響入門資格的發放。具體入門資格由各峰識玉斷金人商議決定。”


    看台和鬥法台之間,站著一排淡黃衣衫的不動境弟子。給他們單獨提供的休息區與看台區分開來。


    謝蘊昭站起來,目測了一下兩邊的距離,遺憾道:“拉了禁止通行警告。看來不能賣貨給他們了……可惜,緊張中的修士最容易亂花錢。”


    蔣青蘿震驚道:“你鑽錢眼裏去了嗎?!”


    “你不懂底層人民賺錢的樂趣!”


    蔣青蘿瞅了一眼遠處的柳清靈。她師妹正委委屈屈、忸忸怩怩地四處售賣靈食;雖然僵著一張仙女臉,但她居然真的老老實實說完了謝蘊昭教她的那一長串台詞。


    蔣青蘿“嘖嘖”幾聲,感歎道:“我覺得旁觀更有樂趣。”


    鬥法台上,顏崇正宣布了第一場比賽的名單:“第一場鬥法,不動境後階佘小川,對戰不動境後階李蘇悅。”


    鬥法台兩側,站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陽光強烈,在碧湖藍天之間照出耀眼金光,而台上兩人正好落在兩隻陰陽魚眼處,一金一玉;她們的衣衫都被照得明晃晃的。


    謝蘊昭扶著欄杆,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李蘇悅是十幾年的老牌不動修士,經驗、心性都遠超常人;小川雖然天賦上佳,但年紀尚幼、心性單純,不一定能在李蘇悅手裏討得好去。


    蔣青蘿懶洋洋地趴在欄杆上,說:“不動境的小家夥打架有什麽好看的。”


    謝蘊昭眼睛一眨,心想那你來幹什麽,但她口中卻立刻道:“蔣師姐說得對,小家夥鬥法沒什麽好看的,其實我這裏還有幾份危樓排行榜和八卦刊物,跳樓打包價五十靈石賣給蔣師姐解悶,如何?”


    “……你真是不放過任何賺我錢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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