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爺子點點頭,歎了口氣,也隻能如此了。被顧燕鳴一攪合,這孩子晚上哪裏還有心情去他家陪他?


    這顧燕鳴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在他麵前竟沒半點尊敬——曲老爺子鐵青著臉,對顧家印象直直墜至零分以下。


    曲問野留在包廂裏,冷靜了會兒,半晌才神情黯然地慢慢地搖著輪椅往外走。


    門口跟著他來的保鏢連忙上來推他的輪椅,忍不住小聲問:“小少爺,我聽見裏麵好像吵起來了,發生了什麽?”


    曲問野看了眼窗外的暴雨傾盆,臉上的表情陰鬱不定,神色風雨欲來,低聲道:“我本以為那老頭子是想將她許配給我,雖然現在她記不起我,也不喜歡我,但能正兒八經成親一次,哪怕最終仍沒成親成功,能得到她一次答應,也很好。”


    他聲音幾乎低到了保鏢快要聽不見,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可能隻是喃喃自語:“其實我明白我和她的緣分已經盡了。”


    “她在這裏孤零零一個人,沒人護著我不放心。最好的就是能推一個良人到她麵前。曲問驊這狗東西雖然正兒八經了點兒,但為人還算不錯。我應該促成方才老爺子說的事的……但那樣我心裏又像是有千百隻蟲子在啃咬一般。”


    曲問野低著聲,沉沉道:“我真不甘心。”


    保鏢也沒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麽,隻當他車禍之後的癔症又犯了,徑直推著他朝電梯走。


    *


    路遊遊走進洗手間,將嘴唇上的口紅卸掉,用濕紙巾擦了擦嘴,在心裏對係統道:“怎麽感覺曲大少今晚的態度有點奇怪?他爺爺強行拉郎配cp,他竟然不駁斥。”


    係統道:“可能太震驚了沒反應過來?”


    路遊遊覺得也是,至今為止除了曲問野這個車禍之後腦子就有點問題的,其他人和她有關係,或多或少都是因為原劇情的緣故。


    就算是周嘉年對路鹿有一丟丟的喜歡,那也是原文中可見端倪的。


    但是曲問驊在原文中出場都沒出場過幾次,更是和路倪八竿子打不著,怎麽可能和路倪有感情線?


    路遊遊很有自知之明,她可不認為自己這副鹹魚的沒心沒肺的樣子能讓誰看上。


    她洗完手,剛要轉身出去。


    就見外麵走廊的牆壁上靠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長風衣被穿堂風吹得輕微晃動,銀色的金屬袖口微微反射光線。


    因為燈光有點暗的緣故,顧燕鳴半張臉在陰影裏,露出來的被照亮的那半張臉微微擰著眉,神情與平時有些不同,竟沒平素的張揚與不屑,而是帶著幾分凝重與複雜。


    他朝路遊遊看來一眼,如墨雙眼冷刻。


    他直起身,開了口:“路倪,我們談談。”


    路遊遊沒有排斥與他談談,今天顧燕鳴會找來,說明他還沒死心。遲早要好好談談的,不如今天談了,免得夜長夢多。


    “好。”路遊遊抱起胳膊。


    今天下著暴雨,二樓走廊光線昏暗,冷風吹進來,實在有些冷。


    顧燕鳴其實第一反應就是脫下外套,和以前一樣冷冷地劈頭蓋臉丟到路倪身上,責怪她又在裝可憐,出門不知道多穿幾件嗎。


    但是此時他下意識要做出這個舉動時,他卻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路倪的神情。


    她是被風吹得有些冷,但眼神隨意,似乎沒怎麽落在他身上,而隻是等著他開口。


    顧燕鳴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並沒有在乎他是否關心他。


    顧燕鳴心裏忽然前所未有的空茫,並升騰起不同於往日的怒火。


    他以前發火單純是因為怒氣,但此時此刻這種怒氣又夾雜著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煩躁。


    路倪離開之後,他的所作所為對於路倪而言,都好像是打進了一團棉花裏。


    路倪不在乎他了。


    所以連帶著也不在乎他到底要幹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顧燕鳴還是將風衣脫了下來,遞給路遊遊。


    路遊遊察覺到了顧燕鳴的一點變化,心底略微有些驚詫——第一次,他脫衣服扔過來的舉動不是丟過來,不耐煩地道“穿上”,而是沉默地遞過來。


    路遊遊自然是拒絕:“我不需要,謝謝顧先生了。”


    顧燕鳴咬了下後牙根,閉了閉眼,將外套扔在一邊。


    他冷靜片刻,看向路遊遊,開口道:“你要怎樣才肯回來?”


    “這話是我記錯了嗎,你已經問了不止一遍了,而我已經給過了你答複,還是說你隻是想再聽一遍。”


    路遊遊看著顧燕鳴的眼睛,很平靜地重複:“我不會再回去了,也不會再和以前一樣圍著你轉,我希望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如果實在是不小心遇見了,也能生疏一點,各自過好自己的生活。”


    顧燕鳴想要平靜,可他平靜不了。


    他腦子裏回想起以前路倪在他身邊的一幕幕。


    回想起她不知道從哪裏看到了一個他和小明星的假新聞,晚上在他書房看書的時候,背對著他,悄悄抹眼淚。他不耐煩地走過去,“又怎麽了?”


    她沒說,但是隔天他從管家那裏知道她看到了新聞。


    於是他忙裏偷空,從國外挑了一串項鏈讓助理飛回去親手給她。她當時還很喜歡的,也不說他送的項鏈醜,也不和他鬧別扭了。


    可現在呢——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我不會再回去了。”


    他不是聾子,他每一遍都聽在耳朵裏,紮在心裏。


    但他就是不願意相信。


    穿堂風凶猛地刮著,外麵的瓢潑大雨仿佛澆在了顧燕鳴身上,走廊上幾乎沒人,安靜得令人窒息。


    “原因呢?”顧燕鳴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路遊遊:“原因就是我不愛你了。”


    對,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我不愛你了。”


    顧燕鳴感覺心裏好像有什麽長久以來建立起來的東西碎掉了,他可能終於相信了她是真的不再愛他了。他攥著拳,眼裏怒氣磅礴,臉上宛如結了一層冰霜,理智的那根弦緊緊繃著,又問了一句:“原因呢?”


    為什麽不愛了。


    為什麽在他愛上她之後——


    等等。


    顧燕鳴臉上的表情瞬間由怒意變為驚愕。


    他愛上她了……?


    不,絕不會,他隻是養了一隻金絲雀。


    可是這一瞬他心裏為什麽這麽宛如被插了一刀的失落。


    不,不可能。


    顧燕鳴臉上神情變化紛呈。


    路遊遊沒有理會他臉上的神色變化:“沒有原因,如果非要問原因的話,就是想要和你一刀兩斷,然後過自己的生活。何況,三年已經夠了,你一開始不是也說過,我隨時可以離開嗎,為什麽到了現在,糾纏的變成你了呢?”


    最後這句話宛如最狠的刀子,剜進顧燕鳴的心髒,轉了幾圈。


    是他在糾纏。


    他在她眼裏現在變成了糾纏。


    顧燕鳴臉色一瞬白了起來,他死死盯著路遊遊,然而路遊遊已經與他擦肩而過,下樓了。


    顧燕鳴能聽到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逐漸融入了劈裏啪啦的大雨裏,然後,響起曲問驊的聲音。


    她上了曲問驊的車,應該會被曲問驊安全送到家。


    他心裏難以抑製地疼了起來。


    他從沒想過會有這一天,路倪離開了,路倪她跑了。


    而死纏爛打的變成了他。


    是啊,他為什麽明知尊嚴碎了一地,仍三番五次地來找路倪?


    這壓根不是他會做的事!


    車子在路上狂飆。衝刷開大雨,車速快得驚人。


    顧燕鳴發泄般地將車子丟在了別墅院子裏,撞上別墅裏的樹。


    裏麵的管家聽到聲音,嚇了個半死,急忙出來迎接,顧燕鳴身上一身的雨水,額發貼著英俊的額頭,他神色冷得可怕,推開這些人進了別墅。


    他想將路倪的所有東西扔掉,從此就按照她所說的橋歸橋路歸路!誰還能離不開誰不成?!


    “趙展呢?”顧燕鳴全身散發著寒氣。


    “他說剛接到了消息,您大哥顧瀘西從國外回來了,他去聯絡董事會去了。”


    顧燕鳴現在完全聽不進這些事情,一身水地朝樓上走:“讓他趕緊回來把路倪的東西都清走!”


    他大步走進路倪以前住的房間,刷拉打開玻璃衣櫃。


    然而,哪裏有什麽可清的?


    別墅裏空蕩蕩的,路倪離開之後,他便也很少回來了,現在這些東西仍舊放在這裏,卻宛如死物一般,上麵連一些她的氣息也沒有了。


    “扔扔扔——全都要扔掉嗎?”管家哆嗦著道:“那我來吧?”


    他剛想伸手去碰。


    去被顧燕鳴猛然阻止。


    顧燕鳴沉著聲:“都出去,讓我靜一會兒。”


    顧燕鳴單手抵著胃,覺得哪裏都空蕩蕩的,哪裏都在滲著冷風,哪裏都難受。


    他去想了想往後再無她的漫長的日子,忽然一瞬間感覺到這種難受變成了痛楚,說是一種折磨也不為過。


    這一瞬,顧燕鳴望著空蕩蕩的房間,終於承認,是他死纏爛打,是他動了心,是他不想放過她。


    可還能怎麽辦呢?


    她已經走了。


    顧燕鳴喉嚨酸澀,一拳砸在了牆上。


    ……


    趙展很快匆匆趕來,推開門進來時,就見到顧燕鳴坐在之前路倪的床上,高大的身影一動不動,垂著頭,窗簾沒有拉開,他的神情陷在陰影裏,令人看不清,顯得很頹靡。


    “顧總。”趙展小心翼翼地道,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顧燕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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