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問驊仿佛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笑道:“放心吧,老爺子雖然固執,但是也不至於強行讓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而且難得今天我也在,還可以幫忙勸著點。”


    這邊正說著話,那邊還未開車離開的邴辭擰著車鑰匙,看向這邊,見老爺子拄著拐杖衝過去,一副恨不得原地把曲問驊和路遊遊摁頭原地結婚的神情,頓時也坐不住了。


    擇日不如撞日。


    還沒等路遊遊叫他,他打開車門下來。


    好在邴辭今天穿得也正式,剪裁精致的白襯衣黑褲,寬肩長腿,年輕氣盛,見長輩綽綽有餘。


    “曲老先生,一直想來拜訪您。”


    邴辭個高腿長,幹淨正派,放在往日裏是曲老爺子最喜歡的那種小輩,但此刻的曲老爺子卻瞬間臉色都拉了下來。


    他拄著拐杖打量著邴辭,心裏不舒服極了,就是這小子害他損失了個孫媳婦兒?


    曲老爺子理也沒理邴辭,不冷不熱地應了聲,撇開頭去。


    “這位是——”


    路遊遊還沒介紹完,曲老爺子就蹣跚著腳步把路遊遊拉著往裏走:“小路,你帶個外人來幹什麽?”


    俗話說人老了和小孩兒一樣,路遊遊此刻都尷尬起來,甩脫曲老爺子不是,過去拉住邴辭的手更不是。


    但邴辭不卑不亢,快走幾步過來,打開手裏的淺黑色棋盒,對曲老爺子道:“遊遊說有點事想和曲先生談一下,不如讓他們單獨談?我帶了白玉棋,和您下一局,陪您打發時間。”


    曲老爺子鬆開路遊遊的手,看著棋盤猶豫起來。


    曲老爺子愛下棋,但是曲問驊整日沒空,曲問野則也在外麵到處跑,不樂意陪一個老頭子。邴辭說陪他下棋,還當真讓他有幾分心動。而且看這小子,一看就很聰明的樣子,頭腦轉得快,和他下棋起來肯定很過癮。


    再加上聽見路遊遊和曲問驊想單獨待一會兒,曲老爺子就更加高興了。


    曲老爺子負著手,擺起了譜:“你這孩子看起來才二十出頭,毛都還沒長齊,會下嗎你?”


    邴辭:“會不會下還得曲老先生指點一下。”


    曲老爺子終於鬆了口,冷哼一聲,擺擺手:“那進來吧。”


    曲老爺子在前麵進去,邴辭扭過頭來,衝路遊遊微微一笑。


    路遊遊笑盈盈地隔空給他比了個心,邴辭頓時耳根一紅。


    兩人默契地兵分馬路,一個去搞定曲老爺子,一個單獨去和曲問驊談事情。


    曲問驊單手插兜,在後麵看著路遊遊和邴辭的互動,眼睫微垂。


    不過在路遊遊回過頭來時,他抬起眸來,又露出讓路遊遊熟悉的笑容,蔚藍色的眼眸寬和穩重:“怎麽了,你有事想和我單獨談?”


    路遊遊則心事重重地看著他,道:“對,我們去外麵的湖邊說。”


    *


    湖邊。


    路遊遊撿了塊石頭,掂量了下,隨手漂進水裏。


    曲問驊踱步跟過來,靜靜站立她身後,道:“我看是不用我在老爺子麵前勸一勸了,邴辭自己就可以搞定我家老爺子。真是不好意思,老爺子就是太愛管閑事,你不要嫌煩。”


    路遊遊則開門見山地問:“最近曲氏是不是發生了點事情?曲大哥,如果是和我有關,我希望你不要瞞著我。”


    曲問驊眉梢登時跳了一下:“你聽誰說的?”


    路遊遊:“如果我沒猜錯,宋初白是不是聯合了顧燕鳴——”


    這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也隻有宋顧兩家聯手,才能讓曲問驊這段時間以來這麽頭疼了。


    “沒有。”曲問驊打斷路遊遊:“你別多想了。”


    路遊遊歎了口氣,道:“你直接告訴我,我就不用花時間去查了。你幫了我很多,萬一你們身上因為我發生什麽事,我總不可能坐視不管。”


    曲問驊雙手插兜,走到旁邊的湖邊,似乎感到極為棘手,眉心一直蹙著。


    *


    中午曲老爺子竟然真的留了邴辭吃中飯。這令曲家的傭人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曲老爺子脾氣一直有點古怪,尤其是年紀越老,越是不好相與。短短幾局棋的功夫,他能勉為其難地留邴辭吃一頓中飯,就說明他對邴辭已經有所改觀了。


    中飯吃到一半,曲問驊接了通電話就匆匆拎起外套走了。


    他走了後曲老爺子怒氣衝衝地將筷子往碗上一擱:“整天這麽忙,怪不得到手的漂亮鴨子飛了。”


    “漂亮鴨子”本人路遊遊隻好給老爺子多夾幾口菜,哄得他心花怒放。


    吃完飯後,路遊遊和邴辭一塊兒從曲家出來。


    兩人一塊兒上了車,邴辭傾身過去給路遊遊係上安全帶。


    兩人互相匯報戰果。


    “你那邊怎麽樣?”路遊遊仔仔細細檢查邴辭的臉和手,還將他襯衣解開兩顆:“老爺子沒打你吧?”


    邴辭宛如囚犯一般舉著手,任憑路遊遊東摸摸西摸摸,勾著嘴角道:“估計再來幾次,這位老先生就能接納我了。”


    路遊遊非常震驚:“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故意輸了七局。”邴辭一副別提了的苦不堪言的樣子:“連輸七次,還得輸得不動聲色,簡直比贏還難。”


    路遊遊差點笑出來,不過因為心裏有心事,嘴角很快又垂了下去。


    邴辭道:“除此之外我告訴他,我會一輩子把你捧在手心裏。”他看著路遊遊,撫了撫路遊遊的發絲:“遊遊,這位老先生是真心對你好,他聽見這話,端詳著我的臉色,態度立馬就和緩了起來。”


    “然後我對他說,他如果非得把你當孫媳婦看待的話,他就隻有兩個孫子和一個孫媳婦兒,但是他如果把你當孫女看待的話,他未來就能有兩個孫子、兩個孫媳婦兒、一個孫女和一個孫女婿。”


    路遊遊“嘖”了一聲:“好話術,沒想到你這麽能講。”


    邴辭笑了,問:“曲問驊怎麽說?”


    提起這個,路遊遊則笑不出來了。她道:“你先開車,車上說。”


    路遊遊本以為宋顧兩家聯手,打壓曲家,是她能想到的目前會發生的最棘手的事情了。但沒想到這次事情顧燕鳴居然並未插手,而僅僅隻是宋初白一人就讓曲問驊如此頭疼。


    宋家現在算是重整階段,硬碰硬自然無法和曲家對上,所以一開始路遊遊壓根沒想過宋初白會做出什麽舉動來。


    但她沒想到,宋初白在某些事情上,偏執得超乎她想象。


    他是個能笑著玉石俱焚的人。在他那裏沒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說法,為了達成目的,他傷敵一百自損一千也無所謂。


    “你記得之前曲大哥和宋初白聯手過嗎?”路遊遊對邴辭道。


    在宋家徹底崩坍之前,許多人為了讓宋家盡快倒台,好去分一杯羹,或者蠶食一大塊,都在背後推波助瀾。其中曲問驊也不是什麽絕對走在正軌上的好人,也與宋初白聯手過。


    宋家倒台後,受益最多的除了宋初白,就是曲家,幾乎蠶食了宋家當初百分之三十的市場,也占據了宋氏相當一部分的股份。以至於這件事之後,曲家幾乎一家獨大,顧家也無法追上。


    在那件事上,宋初白和曲問驊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一損俱損,而且宋初白參與得更多。哪怕宋初白有點理智,都不會瘋到將事情暴露出去。因為一旦司檢法機關來查,首當其衝的隻會是他自己和宋家。


    正常人都是這麽以為的,包括曲問驊。


    但問題就出在這裏。


    宋初白和正常人打牌的方式有點區別。


    現在宋初白用來架在曲問驊脖子上的刀,他同樣也駕到了自己脖子上。


    剛回國宋初白找曲問驊談了一次,曲問驊還不相信宋初白會到這種地步。


    直到前幾天檢察機關分別派專案組去了一趟宋氏,又來了一趟曲氏。


    曲問驊問宋初白想要什麽,宋初白讓路遊遊去見他一麵。


    第85章


    聽路遊遊說完,車子一個急刹, 正好紅燈, 車子前杠堪堪過線。邴辭臉色都黑了,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清晰地凸了出來:“你不要去。”


    路遊遊:“但這些事情本來就因為我而發生的, 我總不可能置身事外,看著曲家受損失。”


    她倒是想過被宋初白和顧燕鳴找到以後,兩人定然會有什麽手段,可能會針對邴辭或者她。


    如果矛頭是對準邴辭或者她的話,那麽事情可能簡單得多,她不怕, 邴辭更不怕, 兩人沒什麽弱點。


    但萬萬沒想到宋初白將矛頭對準了曲家。


    經曆這麽多事情之後, 路遊遊將曲家人當成了半個家人,宋初白完全是拿準了她的命脈。


    “我明白你的擔心。”邴辭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有條不紊地分析道:“但公訴還沒立案, 曲家這麽多年培養起來的樹大根深的關係, 也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曲大哥那邊未必會打一場敗仗。宋初白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甚至一成也沒有, 瘋了才會真的魚死網破。”


    邴辭的話和沉穩的聲線給了路遊遊很多安慰。


    但路遊遊搖了搖頭, 道:“你不了解他。”


    宋初白這類人, 根本不需要一成的把握,沒有把握的事,他幹得還少了嗎。


    正常人反正是幹不出母親去世後,利用母親去世、無依無靠、高燒發熱, 得到宋老爺子的憐憫,從而在宋家有了躋身之地的這種事的。


    也更幹不出蟄伏多年後,一步一步收攏棋局,把宋家逼得團滅的這種事。


    更別提親自揭露自己是私生子的這種事。


    邴辭頓了頓,垂下眼:“你很了解?”


    天色已經暗了,紅燈變為綠燈,後麵的車子按了下喇叭催促,邴辭才略微心煩意亂地開著車子擠入車流。


    “我了解,總之他真的能幹出同歸於盡這種事。”


    路遊遊歎著氣說完,才察覺邴辭方才聲音有些悶悶的。


    她手肘擱在車窗上,支著下巴,側頭看向邴辭。


    黃昏雲層很低,燈光霓虹閃爍,邴辭握著方向盤,下頜繃成一條直線。


    感受到她看過來的目光,邴辭也朝她看來一眼。


    路遊遊忽然忍不住含笑:“你吃醋了?”


    話題轉變太快,邴辭有點被噎住。


    路遊遊道:“我想去見宋初白一次,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或許這件事不用鬧得那麽兩敗俱傷。”


    邴辭道:“我去找他。”


    路遊遊:“不,我想親自去。”


    曲家攤上的這事兒提醒了路遊遊,不管她怎麽逃避下去,要解決的問題還是得解決。死遁可能隻能帶來一時的安逸,但不是根本解決之法。顧燕鳴和宋初白太過固執,她從國外被找出來之後,仍然還是要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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