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良久安靜。


    和剛才的普通醫療說明截然不同,眾人久久沉浸在餘韻中。


    這樣磅礴的感情,這樣宏偉的辭賦,經由遊仙蓁的朗誦,仿佛鑿刻進了心靈間。


    治療主任震撼地望著遊仙蓁,這個年輕人,她是真真正正明白,言語的力量,重於萬鈞。


    綿延在民族千千萬年間的力量,支撐他們從微末走向輝煌的力量是什麽?


    是精神,是傳承,是團結,是勇敢。


    還有一種最特殊的感情,叫自豪。


    遊仙蓁她恰好是個社會主義天賦。


    她真誠地信仰,熱烈地奉獻,以追逐光芒為畢生任務,不計後果不計損失。


    由相信著它的人,來傳播它,最合適不過。


    治療主任把眼眶中的淚水擦幹淨,記錄好數據,拿給遊仙蓁:


    “你說的是對的。”


    “你的四階天賦具象化,對精神文化類內容的感染力,非同尋常。”那是和宗教洗腦截然不同卻又產生了類似效果的神跡天賦,聽完她的指導,你會明白和感動,明白質疑和目標,明白真真切切流動在血脈中的民族自豪。


    這不是盲信,不是訓誡。


    這是遊離的精神力量的再次聚集,是流動在曆史長河中最刻骨輝煌精神的複活。


    以奉獻為基點燃的信仰,會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遊仙蓁,你是最適合文宣的人才。”


    “恭喜你,四階及以上,就能進入帝都的人才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這段賦,是《中華世紀壇序》


    第99章 輝煌如炬的滅亡


    身處曆史旋渦之中, 你隻覺得日日時時見證了巨變, 卻無法敏銳地認識到,某一天的某一刻,是某個文明衰落的序幕。


    帝都和拜占庭這一戰, 打的漫長而艱難。


    漫長到遊仙女將資本絕技傳授給帝都後,容忍它發展成了龐然大物;漫長到優勢產業劣勢產業互相掠奪爭鬥, 將好好一座帝都壓成了“偏科生”。


    防禦塔一號。


    恒星即將墜落,光芒收斂,墜在天邊宛如火池,遊仙女端酒細品, 看看旁邊沏茶的遊仙蓁,出聲道:


    “仙蓁, 酆都向帝都求助了。”


    “請求借調死神隊長孟秦先, 鎮壓地府鬼潮。”


    沏茶的手一停,遊仙蓁微微抬起眼。


    她皮膚黑了一些,人也瘦了些, 三年戰場生涯,沒有帶來她的年歲增長,卻令整個人脫胎換骨, 端看這雙眼,你根本無法聯想到五年前巨浪隊長。


    那雙清澈如冷溪的眼睛, 終究埋葬在了歲月中。


    遊仙女如此想道。


    這樣,是好是壞呢?


    我帶給了她成長,也讓她再找不到少年時的影子了。


    “借調?帝都可不是當年的帝都了, 沒那麽博愛好說話了。”


    “孟秦先現在炙手可熱,是帝都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市長團成員,母城能付得起請他的代價嗎?”遊仙蓁睫毛輕顫,輕聲說出了隱憂。


    三年來,酆都換了四任首領,回回倉促,回回暴死。


    沒人能降服□□在酆都大陸的鬼潮,進而,也就沒有一位英傑獲得了【地府】的信任。


    他們都是後世酆都曆史中,知名不具的英雄。


    然而,真正和他們在曆史中相遇,卻有著難以承受的溫度和劇痛。


    遊仙蓁握緊拳頭。


    哪怕三年血火,母城的人人事事依然能精準擊中她最纖弱的神經。


    她明白,在這個時代,酆都在宇宙海的名聲臭不可聞,哪會有一座城市不庇佑活人,反而讓活人給死人讓道呢?


    不成熟的城市之心,不成熟的城市。


    在這種時刻,願意接手酆都的人,都是真正的英雄,明知必死仍然願意跳下火場的勇士。


    因此,才更加心痛。


    “說得對,此帝都非彼帝都。”遊仙女給她倒酒,給她推開。


    “你什麽意思?”遊仙蓁倒著自己泡的茉莉花,最近一年她常駐防禦一塔,和孟秦先協力,將鎮守一塔的五萬人調/教的銅牆鐵壁一般,百戰百勝,是此刻宇宙海風頭最盛的黃金組合,拜占庭來一次打一次;但是,這也意味著,她沒有從戰場分出一絲時間。


    遊仙女笑了笑,拉住遊仙蓁的手:


    “還記得,幾年前,我們討論過,帝都那顆善惡之心價值觀淺薄的事情嗎?”


    “我早說了,它的價值觀,容納不進黑白之外的事情。”


    “比如,功過相抵。”


    說著,他將一份文件遞給遊仙蓁。


    遊仙蓁細讀,臉色一變。


    這是一份批量釋放北方天牢重犯的審批通過報告,針對領域正是狡詐的金融犯。條件開的非常優厚,甚至連剝奪的政治權都還了回去,旨在讓他們再“優勢產業”中再度啟用,為帝都累積千世萬世的財產。


    更可怕的是,頁腳寫的31號令。


    遊仙蓁猛地揉皺了紙,不可置信地問道:“這已經是第三十一批釋放的了?”


    “什麽時候開始的?”


    遊仙女無所謂地聳肩:“前年吧。”


    “當時一二三五塔戰事吃緊,你忙的天天熬夜,我就沒騷擾你。”


    遊仙蓁猛地拍了桌子:“這是騷擾的問題嗎?!”


    遊仙女嗔她一眼,摁下她的手:“別生氣啊。”


    “你生氣我心疼。”


    “所以我說,帝都之心淺薄如紙啊,功過相抵這種事情,她也真能當做簡單的加減法來做。”


    “不看潛在,隻看現在。”


    “當年抓捕孟秦先也是這樣,看到了他‘表現’出來的危害,而不會顧及如果好好訓練,他可能爆發的強大威力。”


    “釋放經濟犯也是啊,現在資本在帝都如魚得水,騙帝都之心跟玩兒似的,正需要那些遺禍千年的家夥,出來好好興風作浪呢。”


    帝都之心就是個蠢貨。


    淺薄的善惡根本遏製不了大善大惡。


    不是亂世卻用重典,造出了一個表麵太平的烏托邦,底下滋生出來了什麽樣的畸形醜惡,隻能自己吃。


    最簡單的一點。


    帝都之心代替了仲裁,但這種所謂的、畸形的、完全將帝都之心當做全能,不去質疑城市之心素養是否足夠的執法行為,是否能保證萬世太平?


    怎麽可能。


    而且,就像遊仙蓁當年巧妙的利用規則,往大悲寺瘋狂捐錢,逃避多次劫獄孟秦先的惡果一樣。


    作善作惡必有回報這回事,如果沒有中間地帶作為緩衝,很容易變成“我殺人放火之後,馬上修橋補路,”來換取傷害衝抵。


    這一點,遊仙蓁親身效法。


    如此行為,帝都中每天都在發生。


    帝都之心的仲裁,從來教不會人類真正的向善,而是教會了他們要“虛偽”地作惡,比真正不加遮掩地作惡,更甚百倍。


    這也是宇宙海白月光帝都,最不明顯但最致命的一個弱點。


    它根本沒教會城民善惡觀,而是教會了他們偽君子般利用規則,同時,也放鬆了文宣和正能量宣傳。


    初來時,遊仙蓁參加的百家講壇說得好聽,然而,千奇百怪的學說混在一起,本質駁雜,根本沒有被吸納進執政體係中,隻能成為城市上空的噪音。


    把握不住宣傳口,再強悍的城市文化,也隻會教出暴徒和偽君子。


    帝都欠了城民數百年的思想教育,終有一日,要用最慘烈的後果,全部償還。


    事實邏輯就這麽簡單。


    遊仙女垂眸,笑了笑。


    遊仙蓁盯著他,忽然不寒而栗。


    遊仙女得意地猜想著她可能會問什麽。


    然而,另一個自己神情緊繃,問出了他始料未及的問題:“四年前,遊仙女,我當時從帝都宣傳本部調來一塔,裏麵有沒有你的手筆?”


    “你明明知道,那年我寫了建議報告,點出了帝都文宣弱勢的問題,本來有個思想教育項目,已經上馬了。”


    “但是,後續不明不白的流產。”


    “而我也在戰場大放光彩,更不可能被掉回後方,去負責城市思想教育了。”


    “我看你,很了解動態的樣子啊,仙女,告訴我,當年我調走,你到底提前知不知道?”


    話落,遊仙蓁眼圈有些發紅。


    她不願意如此想遊仙女,但本心中,她又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


    走一步看十步,運籌帷幄讓利益最大化。


    馬先生說過,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會踐踏時間一切法律。


    她期待地望著遊仙女。


    遊仙女露出笑容,帶著幾分詭異和興奮,他不明不白地說:“我的小仙蓁,你才反應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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