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勁秋見紫乙道長耗損了不少真元,連忙躍到他身側替他護法。


    不到片刻,紫乙道長緩過氣來,含笑向他點頭道:“多謝小施主,貧道已可舉步。”說完,突然改為傳音入密道:“今日之局險惡,對方還有三大高手未出,小施主功力深厚,但對敵時千萬小心,首先自保,次求傷敵。隻要能自保,敵人就不敢群毆,是以今日之局全仗小施主了。若能度過此劫,請小施主今夜三更到玉虛宮後殿旁一間小院見麵,貧道有話要說,但請不要告訴任何人,連本門掌門也在內,請小施主切記!”說完,徑自走回陣中。


    不容肖勁秋思索老道長要他夜半見麵的事,天靈教的金座護法已從最後一乘轎子中踱出,隻見他黑巾蒙麵,不見本來麵目。此人頭發全黑,體態雄偉,龍驤虎步,一襲華貴青衫,使其人顯得氣勢非凡。


    他一出現,連長孫榮在內,天靈教在場之人,齊齊躬腰,十分恭敬。等他走過之後,教眾才敢直起腰來,可見金座護法在教中地位之高,連卦主也似乎不如。


    老秀才、公良品四隻眼直盯著那人細瞧,想從身段舉止認出他的出身來曆,但兩人越看越喪氣,竟是看不出一點門道,根本無法把此人和相識的武林人聯係起來。隻見他走到場中一站,也未亮出兵刃,但卻從身上泛出一股煞氣。這種煞氣是看不見的,隻能是感覺得到。


    一旦你有這種感覺時,你會毛骨悚然,儼然大禍來臨,心頭充滿了恐懼,失去了反抗意誌。


    肖勁秋感覺到這股煞氣時,馬上明白對方是個可怕的敵手,功力之高,無法估量。他想看看別人是否感到了這股煞氣,用眼一掃,隻見己方人眾,除少數高手外,個個都露出了悚懼神色。再看敵方,也同樣如此。就連碧蟾宮主田小燕,她表兄汪小龍和那個上年紀的總管,麵上也出現了驚訝之色,他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瞬也不瞬地盯著這人瞧。


    公良品以傳音入密對肖勁秋道:“此人武功已臻化境,不知是何來路,由老夫去鬥他一鬥,賢侄留在陣中坐陣。”


    肖勁秋連忙小聲答道:“不勞前輩出手,待晚輩去吧!”


    老秀才道:“此人不可低估,你尚年青,身負重任,待我老秀才鬥他!”


    言未了,場中那人冷聲道:“逍遙生,出來一戰!”


    肖勁秋對二老道:“人家指名叫陣,晚輩不能墮了師門威名。”


    這話份量很重,二老有心上陣已是不能。


    公良品輕歎道:“賢侄不可硬拚,你身負重托,千萬以自身安全為重!”


    一向嘻皮笑臉的老秀才也心情沉重地叮嚀:“小老弟,你該明白,殲滅天靈教非你承頭不可,要是不敵,就急速回陣!”


    肖勁秋甚為感動,道:“二位老人家放心,晚輩不會魯莽從事。”說完大步走出。


    荀、甘二女、惠耘武、楊淼天等高手都急得額頭出了汗,笑狐等人連眼都紅了,似乎肖勁秋這一去隻怕就回不來了。


    荀雲娘忍不住道:“師傅……”


    公良品不等她說完就道:“師傅已準備好接應,你們不必焦心。”


    此時,全場人眾都把目光對準了兩人,隨著肖勁秋與金座護法之間的距離拉近,人人都把心懸了起來。


    突然,碧蟾宮主飛身躍到肖勁秋身前擋住去路,—雙俏目緊盯著他,以傳音入密對他說道:“逍遙生,你不是對手,快退回去!”


    肖勁秋停下腳步,對田小燕的關心十分驚愕,也以傳音入密回答道:“為武林正義,明知不敵,也要一戰!”


    “你真是大傻瓜,逞強有什麽用,不過白白送死,值麽?”


    “多謝宮主關心,但在下未必會死。”


    “哎呀,你逞什麽能,難道你看不出,人家武功比你高得多麽?”


    “宮主好意,在下心領,隻要不死,定會記住宮主的恩情,望宮主莫再與武當及在下為敵,在下感激不盡!”


    “我可以不與你為敵,但你要聽我的話,快快退回去!”


    “宮主請聽在下一言,今日之戰並非在下逞能,而是正邪生死存亡之戰。天靈教若是滅了武當,天下還有哪一門派能擋其鋒……”


    “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天下幾個大門派全無一派是好東西,就連少林派在內,也都是以多為勝、以強淩弱的凶徒,你怎麽就不明白事理,偏偏要和他們聯手護著他們?你這不是存心和我為敵麽?”


    肖勁秋不禁苦笑,知她受家人教誨,把五十年前先祖被各大派逐出江湖的仇恨牢記心中,今番複出江湖,就是為雪被逐之恨,一時間也和她說不清,隻有以後再慢慢勸說她了。


    兩人嘴皮動卻沒有聲音,不知談些什麽,引得天靈教人起了疑心,而那位表兄汪小龍更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劍戳死肖勁秋。


    此時,金座護法又冷聲道:“逍遙生,不敢應戰麽?”


    肖勁秋頭一抬,道:“稍安勿躁,奉陪!”遂小聲對田小燕道:“肖某若是不死,再謀與宮主見麵之機,千萬請宮主不要與在下為敵,望宮主保重!”


    田小燕氣得一跺蓮足,轉身就走。


    肖勁秋屏息凝神,無暇去思索何以田小燕要關心他不讓他去送死,他此刻隻能把心思放到對付強敵之上。


    他從容邁步,直走到蒙麵人丈外停下。


    蒙麵上抬起了右掌,五指微彎,掌心裏突然紅了起來,繼而又成紫色,肖勁秋不禁大驚,腦中靈光一閃,記起師傅說過的話。他老人家在講述天下掌功時曾說過,有一種極歹毒的紫焰掌,打出時無聲無息,卻能碎人心脈,連護身罡氣也抵擋不住,但近二十年未聽說此種掌功出現,若是遇上練有此種掌功之人,要特別小心,不能大意。


    認出了紫焰掌,他立即運起八成功力,雙目盯住對方眼神,絲毫不敢分心。


    蒙麵人目露精光,懾人心魄,氣勢銳猛。肖勁秋毫不示弱,但有意隱藏自己功力,雙目並無神威,但卻像兩泓深潭,化去了對方目中射出的火焰。


    這一點局外人看不出來,隻感到肖勁秋氣勢上已處於下風,隻有當事人心中明白,這要萬分的鎮定功夫才能做到。隻可惜蒙麵人把這種感覺拋開,因為極高的鎮靜功夫必須要極高的內力才能做到之外,還有一種辦法能夠做到處變不驚,那就是涵養功夫。他確信對手的鎮靜隻是涵養功夫,對方內功雖然不凡,但離最高境界還有相當的差距,不能與自己相比。


    所以,他認為逍遙生內心已然驚恐,是他一擊取命的時機到了。


    無聲無息,他輕飄飄地拍出了一掌。


    這一掌雖然顯得輕柔乏力,但速度卻是極快,場外人眨眼間就見拍到了肖勁秋胸前,似乎肖勁秋猝不及防,來不及躲開這一掌。但就在手掌將要觸到肖勁秋胸襟衣服的刹那間,青衣一閃,人已橫挪二尺,身法巧妙已極。眾人還不及驚歎出聲,蒙麵人如影隨形,竟然快如鬼魅地追了上去,那肖勁秋人剛站定,蒙麵人已到了他身前二尺,第二掌拍了出去。這樣快得不可思議的身法,令眾人瞠目結舌。接下來眼一花,也沒看清是怎麽回事,肖勁秋已騰空而起,避過了第二掌,蒙麵人緊跟著也躍到了半空,迅快的拍出第三掌,當真如電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躍在半空的肖勁秋已無處遁身,隻得舉掌相迎。眾人隻聽得一聲霹靂般震響,蒙麵人迅即落到地上,而肖勁秋一個身子卻如斷線風箏,落到五丈外,他在空中又連翻兩個倒翻,這才雙足落地,與蒙麵人相距六丈餘。這一聲大震,才使眾人知曉蒙麵人輕飄飄拍出的掌力,竟是如此強大無儔,人人內心均感無比震駭。那肖勁秋被這一掌震得飛出幾丈外,想必不死也已負了重傷。一時間,所有目光射向了落地的肖勁秋。卻見他神色鎮定,除了微微氣喘,卻看不出什麽異狀,不禁大為驚奇,但更,驚人的是,他縱身一躍,快如飛矢,眨眼就到了蒙麵人身前,雙掌向蒙麵客擊去。


    咳,他在讓過三掌後主動出擊。


    人們不勝驚駭,眼看蒙麵人身形一晃,反攻肖勁秋。隻聽“轟轟”兩聲大震,兩人又對了兩掌,罡風激得灰土飛揚。塵霧中隻見兩個人影上躥下跳,所站方位迅速變換,盞茶時分人影一分,各自相距一丈,彼此虎視耽耽,全神貫注,不敢分心旁顧。


    在陣中懸著心的公良品、宇文浩忍不住輕輕籲了口氣,沉重心情稍有減輕。


    宇文浩用袖子擦了擦汗,輕聲道:“好厲害!幸好小老弟擋住了第一輪攻擊,居然能還以顏色,看來小老弟不會失手。”


    公良品道:“鹿死誰手,尚是不定之數,蒙麵人武功之高,實出人意料之外。”


    宇文浩喃喃道:“此時若能罷戰最好,隻怕是欲罷不能,最後兩敗俱傷!”


    此刻,蒙麵人又出手攻擊,但他一動肖勁秋就動,和蒙麵人搶製敵先機。雙方以快對快,快得讓人看不清,接著又聽見“嘭嘭”兩聲大震,飛揚的塵霧中兩人身影又倏然地分開丈餘。


    灰塵落定,眾人隻見兩人頭上有了汗珠,足見兩人打得十分激烈,內力消耗不少。


    盞茶時分過去,兩人依然停立不動。


    公良品小聲道:“糟,兩人在招式上半斤八兩,隻怕要硬拚掌功!”


    宇文浩急得連嗓音都變了:“小老弟,千萬不可硬拚啊,千萬千萬!”他拚命壓抑著,不讓自己嚷出來,聲音低得隻有他自己聽見。


    可惜,事與願違,場中兩人一步一步迎向對方,硬拚掌力已無可避免。


    一步、兩步,出掌!隻見兩人揮掌擊出,在轟然大震聲中,兩人雙肩激烈晃動,但都站在原地,身形都矮了一截,原來是雙足下陷。


    “轟!”一聲,拚了第二掌,緊接著又是“轟”一聲,拚了三掌。


    塵灰彌漫,已看不清兩人身影,直到塵埃落定,才發現兩人深陷土中,土已及膝。


    稍停,兩人同時雙臂左右一伸,從坑中拔身而出。腳底剛踏地麵,又同時噴出一口鮮血。


    但兩人仍然四目相對,毫無罷戰的意思。


    又是盞茶時分,蒙麵人緩緩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向己方所在走去。稍慢一步,肖勁秋也轉身回武當一方。兩人都走得不快,但卻從從容容。蒙麵人回到了轎子裏,肖勁秋走到公良品等人身邊,微微一笑就即刻坐了下去,趕快閉目調息。笑狐等人圍了上來,被老秀才揮手趕開,一個個急得快要掉了淚。


    此時,武當掌門太和道長走了過來,摸出武當治傷神藥還元丹給肖勁秋服下,不及探問傷勢,對方又出人索戰。


    出場的是碧蟾宮大鳳、二鳳,隻聽她脆聲道:“碧蟾宮侍衛曾琴、陸蘋,武當派出來答話!”


    明知對方劍術高強,但指名叫陣不能不理,太靈、太清雙雙走出。


    曾琴麵對太靈,長劍閃電般地攻了過去,太清麵對陸平,遭的是同樣命運,未出手就被攻得苦苦招架閃避。


    師兄弟從未見過這樣淩厲的劍招,隻有招架的份,沒有還擊之力。但他們臨危不亂,總算擋住了第一輪攻擊的十招,雖說皮肉無傷,但道袍均被刺破了幾個洞。驚怒之下未及反擊,第二輪攻擊又已襲到。太靈在第三劍被刺傷,太清在第四劍被刺穿大腿,兩人都無力再戰,若不是碧蟾宮主事先要她們不要傷命,太清、太靈早已身首異處。


    兩個姑娘長劍入鞘,任由太清太靈返回。


    太字輩道長是掌門一輩的師兄弟,他們若是不敵,除護法長老外,還有誰能敵?太和掌門又羞又憤,自己身受劍傷,就是勉強出陣,也隻能敵一人,但對方隻是個侍衛身份,傳出江湖豈不貽羞天下?正猶豫間,隻聽一聲大喝,出來兩個中年道人,雖有些麵善,卻叫不出他們的法號,二人走到二女跟前,報出的法號湛華、湛林,也囑太字輩人物,是師叔的弟子,師叔當年陰謀遣使湛明爭奪掌門之位,湛字輩師兄弟從此受到冷落,他對他們並不熟悉,此刻見到湛華,湛林與二女交手,搶先出劍攻擊,但出劍始終沒有對方快,遭到反擊時不避不閃,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大鳳、二鳳三招後退出圈外。


    曾琴斥道:“牛鼻子,你不要臉,打不過我,就大耍無賴,你不要命了麽?”


    湛林道:“貧道喪命之際,女施主也難逃一劍之厄。”


    陸蘋道:“哼!若不是我家宮主不讓取你們的命,你早巳去了黃泉路!”


    湛華道:“女施主所言不差,隻是貧道師兄弟為武當存亡不惜一死,但女施主也不能全身而退。碧蟾宮人數不多,傷一個少一個。”


    曾琴、陸蘋又驚又怒,似乎不知該如何對待這些拚命三郎,俱都掉頭去看宮主。


    汪小龍見狀大喝道:“宰了他們,有什麽好猶豫的?”


    田小燕怔了一怔,問道:“你二人不怕死?死了就能保住武當?”


    湛林道:“武當弟子不惜以身殉道,武當基業決不會毀於一旦!”


    “你二人在武當是何等身份?”


    “貧道二人與掌門為師兄弟。”


    “啊喲,輩份不低嘛!”田小燕吃了一驚,略一思忖,玉手一抬:“大鳳、二鳳回來!”


    這個變化使場中雙方均感意外。長孫榮心中恨極,這小丫頭隨心所欲,對敵如同兒戲,日後非得將她捏在手心裏不可。


    心中氣難平,一揮手:“天心天禽出陣,把這兩個老道宰了!”


    獨臂熊封如龍、天禽星柯元霞從陣中走出,但轎子裏的聖座突然傳音給長孫榮:“卦主,這樣打下去,隻怕是不了之局,對方還有好幾個高手,打下去徒增傷亡。”


    長孫榮道:“雙方死傷不多,就這麽退走,豈不墮了天靈教威名?”


    兩人正說著,場中情勢已變,封如龍、柯元霞並未與人動手,武當方麵人影閃動,隻見九人一撥組成劍陣,刹那間組成了幾十個九星劍陣,數百支長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有如一片劍林。


    聖座道:“瞧見了麽?對手要以九星劍陣群毆,加上老醉鬼、胖和尚,那蒙麵老者等人一夥,今日之局不能穩操勝券,為保存實力,你就下令退卻吧!”


    長孫榮心仍不甘,道:“我方人多,今日必能全勝。”


    聖座道:“卦主別忘了教主旨意,此行本擬降伏武當為我所用,旨在收羅招納武林人,若是滅了武當,又毀了天靈教實力,豈不違背初衷,請卦主不必再多言,速下令撤出武當!”


    長孫榮無法,傳令依次下山。


    武當掌門在柯元霞、封如龍出陣時,將湛林、湛華召回,兩位師弟欲以身殉道,使他有了幾分愧疚。湛字輩師兄弟一直被冷落,蓋因師叔唆使湛明謀奪掌門大位之故,從此非但湛字輩師兄弟不受重用,隻要不是太字輩的師兄弟,有意無意都受到了歧視,以至許多弟子心生怨恨,隨湛明、湛月叛變師門,而湛林、湛華隻好以死明誌。若這般鬥下去,此役之後,武當精英盡失,又何能鶴立於武林之中,因此他斷然下令以九星劍陣對敵,既能發揮劍陣之力,又能減少傷亡。沒想到劍陣一設,對方竟然撤出。隻見一列列武士走得井然有序,不一會功夫,走得一個不剩,碧蟾宮一行稍後,沿大路飛奔而去。


    一場大劫就此躲過,壓在武當道眾心上的巨石,瞬間化於無形。


    肖勁秋傷得很重,多虧了一粒還元丹,使他在調息整整兩個時辰之後,方才有了好轉,恢複了一半功力。


    公良品等人早已吃過齋飯,肖勁秋坐息醒來,自有小道童替他端來齋飯。


    吃完後,一直等在靜室外的諸俠,方才一擁而入,這個問傷,那個問交手情形,使他應答不及。


    老秀才道:“莫亂莫亂,由老秀才問吧,你們大家隻管豎著耳朵聽,包管滿意。”


    此刻,他們擠在一間偏殿裏,除門口有兩個小道童專為侍候肖勁秋遣來,其餘道眾都在忙紫雲、太雷等人的葬儀。


    老秀才問:“小老弟,傷勢如何?”


    肖勁秋道:“有還元丹之助,好了一半。”


    “這人什麽掌力,居然能傷了你?”


    “此人使的是紫焰掌……”


    “啊喲!竟是紫焰掌?”眾人驚得叫了起來。


    老秀才道:“奇了奇了,紫焰掌多年未現江湖,這蒙麵客是什麽人呢?公良兄知道麽?”


    公良品道:“不知道,這得慢慢想,一時間記不起來。”


    老秀才道:“天靈教除三個卦主外,居然還藏有高人,這實在出人意外!”


    公良品道:“老夫也低估了天靈教,以為隻是三霸主在作祟,哪知幕後還有高人!”


    肖勁秋道:“要鬥天靈教,非我等幾人之能,隻有和武林同道聯絡,合大家之力才能與之抗衡。”


    老秀才道:“碧蟾宮人雖不多,但個個劍法精絕,我看那宮主對小弟不錯,要設法把她網絡過來,否則,又是一個勁敵!”肖勁秋道:“那宮主涉世未深,心存善念,但若被天靈教招攬了去,近墨者黑,那就不堪造就了,必會傷了許多人命。”


    公良品道:“宮主手下留情,這是大家都看到的了,她若是不甘心投入天靈教,隻怕要上長孫榮和那個金座的當,到時設計擒下,用劍法用酷刑逼出武功劍訣,天靈教眾隻要習了風魔劍法,那無疑就是武林的浩劫!”肖勁秋一驚:“前輩所言不錯,我們不能袖手不管。”


    老秀才道:“先躡其蹤跡,能暗中保護最好,我說你笑狐和狗兒就辛苦一趟吧。”


    笑狐道:“光我二人去能管什麽用?”


    肖勁秋道:“你躡其蹤跡,我明的與你會合,不過千萬小心,莫被天靈教的人暗算了。”


    說了一陣,眾人讓肖勁秋療傷,便退了出來,各自在小院三三兩兩閑話。


    笑狐和混天犬妝扮停當,下山而去。


    肖勁秋為盡快恢複功力,立即打坐調息。


    他並不急於治傷,閉目把交戰經過再思索一次。對付蒙麵人的紫焰掌,他未盡全力。


    隻因金座護法之上,還有四大座主。他不願過早冒昧暴露實力和身份,因此金輪神功隻施到了七成功力。


    這就是說,彼此都有保留。他相信自己近來功力大進,若施十成功力,就會閃現金輪神功,那無疑當眾泄了底。師傅說過,天下沒有一種內功所向無敵,所謂武功第一那是癡人說的夢話,因為學無止境,全靠一個人的資質和勤奮努力。


    所以,他不願過早暴露神功,好讓對方摸了底,生出種種辦法來對付自己。當然他不能因此自滿,在傷敵的同時自己也負重傷,失去了再戰之能,他必須再勤修內功,以期達到再上一層樓的境界。


    他若能把護身罡氣練到強敵攻不破,那才算是有了必勝的把握。


    這樣想來,他覺得對敵方略沒有錯,隻是太過冒險。若是對方迭出高手再戰,自己不能出手,局勢就凶險無比了。


    這是思慮不周之處,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再遇上此種情形,寧願泄底給敵,也不能再負重傷冒險。


    思索畢,便用心調息,很快進入物我兩忘之境。這一次調息用了四個時辰,醒來傷勢已經大愈,頓覺精力充沛,已無半點不適。


    吃過晚飯,與眾人議論今日之戰,二更後各人回房歇息。


    武當門人不敢鬆懈,伏下了暗樁,以防天靈教夜間突襲。


    三更時分,肖勁秋告訴同屋的溫金寶他去去就來,要他多加小心。


    紫乙長老宿在最後一重大殿旁邊的小院裏,肖勁秋施展禦風飄絮輕功身法,很快就找到了小院,一路上潛伏的暗樁,經毫沒有覺察。


    他剛剛飄身下地,小院正屋房門咯吱一響,紫乙道長迎了出來,輕聲道:“施主請進。”


    肖勁秋心想,好精深的內功,人一到就被他發覺了,此老在紫字輩長老中如此傑出,武功超過同儕何止一籌,這實在是件奇怪的事。


    當下一抱拳:“勞長老久候!”


    進到小屋,除了一桌兩椅,別無陳設,一個小道童連忙沏茶上來。


    紫乙道:“你守在院外,不準人進來!”


    小道童應了一聲,自到院外站哨。肖勁秋道:“前輩喚來定有教海,晚輩洗耳恭聽。”


    紫乙道:“不敢不敢,少俠乃武當恩人,貧道豈敢倚老為尊。”


    “前輩萬不可這般說,武林人等仗義助拳是份內事,何敢涉及恩德,況天靈教以天下武林人為敵,晚輩與武當同仇敵愾而已。”


    紫乙一笑:“施主心存仁厚,身懷絕技不驕不躁,不知令師何人,可否見告?”


    肖勁秋心想,對這位前輩高人不可隱瞞,遂即道:“家師之名本不該泄,但前輩麵前,晚輩不敢隱瞞,家師自號頑石老人。”


    紫乙訝然道:“原來是頑石老人高足,怪不得有如此高的武功。令師三十年前與貧道有一麵之緣,不知時下安康否?”


    “承前輩關懷,家師精神矍鑠,隻是不再過問世事。”


    紫乙道:“少俠既是頑石老人弟子,貧道更為放心,這就與少俠轉入正題。”略頓一頓,續道:“今日種種事少俠都已看到,武當有今日之辱,非一日之禍根。這說起來話長,貧道長話短說,讓少俠明了個大概。當張三豐祖師創派以來,可謂人才輩出,時間不長,聲譽扶搖直上,與源流甚長的少林派被世間視為兩大門派,共執武林之牛耳。代代相傳下來,各代祖師都憑自己之念立下些規矩,後來門徒成千上萬,便有了係別之事。一個師傅傳了十個弟子,首座弟子繼承了掌門之位,他的九個師弟又各收弟子若幹,久而久之各成一係。而掌門人顧忌旁係爭奪掌門大權,便立下規矩。而首徒並非資質最高之人,於是一些絕技不但得不到完整的保存,而且失去了一些絕技訣竅。傳至太和一輩,師兄弟、旁係間猜疑愈重,尤其是出於排擠,在派中不受重用,因而寒了心,對派中事不再過問。太和掌門心地雖不壞,但缺乏雄才大略,拘泥於前代掌門立下的種種規矩,而使派中生隙。其實,派中超過太字輩武功的旁係師兄弟不少,但他們今日都不願自己出頭,除非奉了掌門的鈞旨。今日一戰之後,太和掌門若是啟動靈智深思,廢去上代掌門不合理的規定,武當複蘇有望。”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道:“但貧道請少俠前來並非為了門戶中事。實因貧道看出,天靈教羽翼已豐,天下各大門派已非其敵,未來與天靈教作殊死之鬥者,非少俠莫屬,因此少俠必得具備常人不能修習到的神功技藝,方能擔此大任。少俠是頑石老人弟子,金輪神功練到十成火候百毒不侵,為一種陽剛之氣,能和少俠一博的高手,放眼當今武林,為數已然不多。但天靈教已聚集了眾多高手,江湖三霸主已難對付,況且還有金座護法和四位座主,不難想象身手之高,少俠要一一對他們,除金輪神功之外,還必須多有幾種絕技,故貧道有心成全少俠,將武當失傳的秘技傳與少俠,以衛道驅魔,修積後世功德。”


    肖勁秋聽了大驚,便起立一揖:“多謝前輩有成全之意,此恩此德晚輩永誌不忘,但武當絕藝,非本門中人豈能受藝,晚輩萬萬不敢壞了武當門規,老前輩萬萬不可,置前輩於不義,此事萬萬不可,請前輩收回成命!”


    紫乙暗暗點頭,世間練武人沒有不想得到絕技的,此子極為忠厚,神功傳與他最為合適,不負武當前輩祖師,以免絕技失傳。


    當下婉言道:“少俠請坐,聽貧道說清緣由。武當內功以陰柔之氣為主,練到至極,轉化為剛猛,堪與世間最上乘內功媲美。其中有一種內功名絮棉功,顧名思義,功成之後,能使對方掌力擊到身上如在棉絮一般,毫無力道。此功在前三代祖師中僅有數人練成,至貧道這一代,隻貧道一人練成。習練此功十分不易,非資質上好絕等聰慧之人難有大成,況有走火人魔之虞,不能隨意傳人……”


    說到這裏,慨然一歎道:“貧道本已選了一二人習練此功,但兩人都非掌門嫡傳一係,若報與掌門,勢必不允,若是掌門派遣自己門下,資質又均欠佳,是以貧道隻好藏拙,待以後有良機,再擇門人傳授,少俠身負武林重任,未來前途艱險,望少俠莫辜負貧道一片丹心,習此絕技。”


    肖勁秋十分為難,道:“前輩著眼武林大局,破了門戶界限,晚輩十分敬服,但……”


    紫乙道人搖頭讓他別再說下去,長歎一聲道:“少俠若以武林大局為重,就不必再拘泥一門一戶之見。試想若被天靈教一統江湖,天下各派技藝均為所收或是就此泯滅,又何來武當少林、峨眉華山?少俠不必再推諉,須知此功練成,可將對方掌功化於無形,若練到至高境界,可吸住對方掌指,直到力盡而死,以少俠之功底,不出三月就可練成。時候無多,就請少俠對天一拜,接受神功。”


    肖勁秋甚為感動,不再推辭,當即麵朝天井跪下,喃喃道:“三豐祖師在上,弟子肖勁秋蒙紫乙道長傳授神功,藝成之後行俠天下,誅除妖邪,並視武當為師門,隨時報效武當,特對天盟誓,以表衷心!”說完拜了三拜。


    紫乙道長甚為滿意,當即傳他心法及習練法門,他本聰慧,武功又極高,半個時辰便把口訣及習練方法學會。


    紫乙大為高興,又道:“武當飛雲指乃陰柔指力,少俠習得絮棉功之後,飛雲指順勢可成,請少俠記下口訣……”


    肖勁秋極為不安,但紫乙開始念出口訣,他無法再推辭,便收斂心神,一一記下。


    傳完功,紫乙道長十分欣慰,道:“以少俠之功力,再加絮棉功和飛雲指,足可與天靈教的絕頂高手一搏,飛雲指發出無聲無息,就是橫練功夫練到家的人,也經不起一指。此技也隻貧道一人習成,待貧道坐化,絕技便失傳了。”


    肖勁秋道:“今日一戰,掌門必有省悟,武當絕技,光大有日!”


    紫乙道:“但願如此,天色將明,少俠這就請回吧。”


    肖勁秋長長一揖:“敬謝前輩傳藝之恩,他日定當報效!”


    回到偏殿小院,溫金寶仍在坐息,也不驚憂,自行調息,不久便天色大亮。


    掌門遣人請公良品、宇文浩、肖勁秋、溫金寶前往大殿議事,公良品不願以真麵目示人,托辭不去。


    大殿後一間側室,太和道長一人等候。


    大家寒喧已畢,轉入正題。


    太和先對肖勁秋等的援手大恩道謝了一番之後,方才說道:“據報,天靈教人已撤出均州,往江西方向走去,近日恐不再犯武當。貧道已請太清太木師弟持信前往少林,另遣弟子持函奔赴華山,以求近期內三派掌門會盟,定下對付天靈教計謀,望各位在敝宮小住,屆時同往少林,會商大計,不知意下如何?”


    宇文浩道:“不行不行,要老秀才吃上一兩月的素,那不是沒有酒麽,這叫老秀才如何活得下去?再說我們欲往葛洪山一探,今日就此別過吧!”


    肖勁秋道:“天靈教幕後能人尚多,對其虛實隻怕江湖無人知曉,在下等前往一探,若有所得,定報與掌門。”


    太和道:“施主所言甚是,貧道不敢再留,就請用完早膳便走如何?”


    老秀才道:“不妥不妥,這就回均州城喝上一頓,說走就走,再不耽誤!”


    他說完站起來便走,太和知他心性,隻好親自將眾俠送至玄嶽門外,互道珍重而別。


    眾人回到均州楊家,見到笑狐留下的書信,上麵說碧蟾宮主並未隨天靈教前往江西,卻往河南方向去了,天靈教已派人躡蹤,隻恐不懷好意,望肖勁秋見字後速來雲雲。


    當下眾人計議,其餘人前往江西再入閩省,肖勁秋一人去追笑狐,以探查碧蟾宮主行蹤,說不定她要到少林去尋少林寺的晦氣。


    楊淼天父子決心追隨眾俠前往福建,當下遣散了仆役,隻留老仆夫婦守家。


    楊浩又到村子裏將馬牽回來,笑狐和齊隆已騎走兩匹,肖勁秋當即騎馬出城往北而去。


    第二天傍晚,他已到了河南境內的鄧州縣一個大鎮,名梁家堡,不禁心中一動,河南粱家堡,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主人梁斌彥,人稱陰陽刀,有一子一女,據說武功已達一流之境,兒子名梁宇輝,人稱玉麵虎,女兒梁玉琴,人稱飛刀雁。


    據說梁家堡內高手如雲,雖與武林同道交往,但不願招攬是非,在中原道上獨樹一幟,等閑人實難進堡,更不用說受到款待,非是武林中身份極高或是名頭響亮的人,才能被接納為貴客。是以,武林人把粱家堡做客看成榮耀之事,這足以說明主人甚是自重。


    肖勁秋緩緩步入鎮中,張目四顧,隻見街道店鋪林立,居然十分熱鬧。


    忽然,有人迎著他走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老弟你來得正好,往前走不到五十步,有家小店名迎賓,你就去那兒住,我與狗兒會等你。”話說完,人已從身側走過,並不與他見麵。


    笑狐這種神神秘秘,定有他的道理,當下便隻管往前,果見一家小店名“迎賓”,門麵雖小,倒也幹淨。他要了一間上房,房間在二進小院裏。剛漱洗完畢,笑狐和狗兒先後進了屋。


    邊小龍把門扣上道:“哎喲,小老弟,你再不來,我可要急死啦!”


    齊隆道:“你就愛誇大其詞,又沒發生什麽大事,有什麽可急的?”


    笑狐罵道:“你狗兒枉自跑了半輩子江湖,怎麽連這麽大的事都瞧不出來?”


    肖勁秋笑道:“什麽事,慢慢說。”


    笑狐壓低聲音道:“這是什麽地方,你老小弟知道麽?”


    “梁家堡,陰陽刀梁斌彥為堡主……”


    “咦,想不到你小老弟江湖見聞還廣嘛!好,你既知梁斌彥其人,可知他為人如何?”


    “聽說人很高傲,等閑人難見他一麵。”


    “淺薄淺薄,還是我說吧。這梁老兒很少在江湖走動,他那一子一女每年都要出去遊山玩水,手上的功夫有那麽幾下,免不了鬧出些事來,但他們從未吃過虧,所以混出了名頭。


    梁老兒自視甚高,等閑人到梁家堡求見,連大門也進不去,是以能進粱家堡做客的人不多,這就使梁家堡多少有些神秘。一些好事之徒氣憤粱老兒的待客之道,曾經夜探梁家堡,但進去的人從此不見出來。前幾年我曾聽一個黑道上的朋友說,梁老兒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坐地分贓,暗地裏指揮著一夥盜匪行凶作惡。我問他何以知曉,他說他就認識盜匪中的一個。


    我對他所言將信將疑,也不放在心上。沒過多久,聽說這位朋友在道上旅店被殺,不知是殺人滅口還是遇上了仇家,總之,這事就擱在了我心中。去年我又聽黑道上的朋友說過相同的話,這恐怕是無風不起浪吧!若梁家堡主人表裏當真不一,那就是個很可怕的人。試想一個人暗中幹著不可告人的勾當,明裏又裝正人君子,而且裝得很像,沒有一個智計聰靈的腦袋隻怕早就露了餡……”


    “粱家堡的事與我們何幹?你說那麽多……”


    “別急,這就到正題了。碧蟾宮主那小丫頭一到,就被梁家堡守候在街上的暗樁知曉,立即有位自稱管家的大爺,恭恭敬敬把一十三人請進堡裏去了,你說叫人著急不著急?”


    肖勁秋一愣:“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今天中午。”據我看來,梁家堡與天靈教有牽連,說不定就是天靈教的分座。”


    “有何憑據?”


    “我明明看見天靈教有人躡蹤,但我和狗兒這一路上都不見有可疑之人,這就是說,他們日夜兼程,早一步到了粱家堡,要不然粱家堡的人怎麽會知曉小丫頭一行人到來?”


    “碧蟾宮主一行人在均州的作為,很快就會傳入江湖,梁家堡隻歡迎聲望有著的人做客,所以也就不奇怪了。”


    “那你逍遙生的大號不是更為響亮麽?怎不見人家請你做客?”


    就在此時,院子裏一陣腳步聲,來到門前上,隻聽小二高聲道:“客官客官,粱家堡管家大人來請!”


    笑狐一愣,“說曹操曹操到,神了!”


    肖勁秋一笑,拉開門一看,隻見一個黑臉中年大漢和小二並肩而立,一見他小二就道:


    “客官,這位是粱家堡的二管事朱大爺。”


    朱大爺連忙一抱拳:“肖爺在下朱鎮方,身為粱家堡二管家,奉堡主之命,請肖爺入堡,容敝主人以盡地主之誼。”


    肖勁秋一笑:“在下與貴主人素昧平生,何德何能蒙貴主人寵召,況且在下有事……”


    話未完,朱鎮方就接上口道:“肖大俠名播四海,乃武林後起之秀,敝主人聞名久矣,請大俠移駕敝堡一敘,決不會誤了肖大俠行程,務請肖大俠賞光!”


    肖勁秋暗忖,田小燕一行既已入堡,何不前去探一番?主意打定,便道:“既如此,在下當前往貴堡拜謁主人,以謝相召之情!”


    朱鎮方立即讓出身子:“肖大俠還有兩位同行朋友,敝堡主一並相邀,請!”


    肖勁秋一愣,原來自己一行人早已落入人家眼中,這粱家堡倒不容人輕視。


    他回頭對邊、齊二人道:“二位,既是主人盛情,我們卻之不恭,就走一趟吧!”


    笑狐、混天犬相互對瞧了眼,大大方方出來。


    朱鎮方兩眼一掃。沒有認錯人,當即道:“在下帶路,三位請!”


    出了旅店,有一輛華美的雙駕馬車停在街邊,朱鎮方請三人上車,自己坐在駕車人一旁,馬車沿街直奔而去。


    行若四裏,拐入條小道。小道盡頭,有一片房舍,全圍在牆之中,不一會便到了堡外駛入一條青磚小道。馬車上並無蓬布遮擋,肖勁秋等看得清清楚楚。


    圍牆內有數百間瓦房,這堡內人丁不少,馬車向右拐去,片刻到了一所莊院前。


    這是一幢三層房,外有圍牆相隔,是院中之院。


    除了這兒,往左延伸還有一幢幢類似的小樓房,想是堡中重要人物的住所。


    朱鎮方請三人下車,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門便無聲無息開來,一個青衣小婢笑臉相迎道:“敝主人在後花園待客,三位請!”


    朱鎮方道:“在下還有事,三位請進!”


    肖勁秋等三人一進門,丫環便將門關上,帶著三人穿過左側的一道月亮門,隻見是一個大園子,種了不少花樹,隻可惜正值冬季,無花可賞,穿過林蔭道,有幢精巧小屋,屋前站著個滿臉堆笑的五旬老者,遠遠抱拳相迎:“歡迎貴客駕臨敝堡,老夫粱斌彥竭誠候教!”


    說完一擺手:“請!”


    主人一舉一動都具有一種權威,不容肖勁秋寒喧兩句,人家已請你入室。


    當下也懶得多說,隻回了一句:“承蒙堡主寵召,不勝榮幸!”便大步進入客室。


    客室布置典雅,黑漆桌凳,牆上字畫,無一不是精品,足見主人的豪富。


    丫環送上香茗後,梁斌彥道:“肖大俠聲譽鵲起,老夫不勝仰慕,今聞俠駕路經敝地,故請移駕一敘,以慰渴慕。”


    肖勁秋道:“不敢不敢,在下浪得虛名,蒙堡主寵召,受之有愧。勁秋久聞堡主英名,在武林獨樹一幟,好叫勁秋欽佩!”


    梁斌彥方麵大耳,口闊唇厚,富態中自有幾分威懍之色。


    他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這叫英雄惜英雄!”略為—頓,續道:“少俠遠來,老夫已備水酒,為少俠洗塵,三位請!”說完站起身,徑自出門。


    肖勁秋心想,這是怎麽回事,剛進來茶未及喝一口又匆匆忙忙去入席,何不一來就去呢?


    心裏想著,腳下跟著,隻見主人朝小屋後走去,屋後定然也十分寬敞,林中有條小道,顧小道前行不遠,有幢寬大華屋屹立,燈亮如晝,這才感到已是薄暮時分,四周景物已模糊不清。


    華屋門口,站著兩排青衣小廝,肖勁秋等人上石階時,便彎腰行禮。


    肖勁秋則踏上第三級台階,忽覺一腳踏空,暗道不好,但一個身子已往下落去,驚得連忙提氣雙手往外一伸,試圖緩得一緩,但已落在一軟物之上,用手一摸,是粗繩結的網,不及運功掐繩,那繩網猛地一收,緊緊纏住了身子,一時動彈不得,旋覺有人伸指戳來,避也避不開,被點了穴道。


    從入網到收網到被人點穴,隻是刹那間的事,叫你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有。


    “高明高明,狐爺爺生平第一遭著了道兒!”


    不遠處,笑狐的聲音傳了過來,但四周漆黑,一時看不見,又聽齊隆歎道:“這可好,套在繩網裏,這怎麽出來?”


    黑暗中有人冷笑道:“想得美,還想活著出去麽,真他媽的做夢!”


    忽然,燈光一亮,肖勁秋這才看清室中情形。


    他和笑狐、齊隆三人各吊在一隻網裏,離地麵隻有二尺高,彼此相距不到一丈,有三個蒙麵黑衣人分站在三隻繩網前,還有兩人站在門前掛燈處。


    笑狐道:“朋友,穴道已點,放我們到地上不成麽,反正我等已是室中之囚,還怕跑了不成?這吊在繩網裏,勒得又緊,好過麽?”


    他身側的黑衣人突然一伸手抓住繩網用力一拉一送,繩袋就搖晃起來:“乖兒子,這是讓你睡搖籃呢,噴噴,瞧你乖兒子多自在!”


    另兩人吃吃笑起來,也把自己身側的繩網搖晃起來,肖勁秋、齊隆頓覺晃晃悠悠,身子又被勒得死緊,這滋味實在不好受。


    笑狐道:“朋友你有種,報上名兒聽聽,好叫我笑狐為你在廟中燒長命香!”


    那人冷笑道:“大爺隻要一掌就把你送上西天,隻是此刻尚有要事,你放心,大爺自有為你燒紙錢的時候!”


    站在肖勁秋身側的人道:“走吧,堡主等著呢,別誤了事!”


    三人隨即開了鐵門出去:“咣啷”一聲又關了起來,隻聽有人說:“你們小心了,如果發現他們不規矩,立刻傳訊,不得有誤!”遂聽門外有人回答:“是,小的遵命!”接著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之後便安靜下來。


    肖勁秋輕聲道:“你們被點了穴麽?”


    邊小龍歎息道:“那還用說,姓梁的老小子果真狡獪無比,我怎麽小心也沒想到他會在飯前就下手!”


    齊隆道:“確實高明,讓你美滋滋地去赴宴,中途就設了陷阱,你怎麽想也想不到。”


    肖勁秋道:“糟,隻怕那碧蟾宮主一行也遭了毒手!”


    笑狐道:“自身難保,隻好不顧她了。”


    肖勁秋道:“快運功衝穴,莫再說話。”


    笑狐道:“起碼得一個時辰才能衝開穴道,但願這班崽子明日再來!”


    肖勁秋不再說話,立即運起金輪神功,半個時辰不到就衝開了穴道。


    他打量了一下繩袋到門的距離,發現隻要蕩秋千一般蕩過去,不難伸手把燈取下。再仰頭看去,離頂不過四丈,隻要脫出繩袋,就可以緣繩攀緣而上。


    但上去之後又如何呢?能不能從跌下來的地方再出去?既然踏室跌下來,機關就應設在室內。


    這樣一想,便運起真力搖動繩網,越晃越遠,離門越近,他看準了掛燈之處,一把將燈抓在手中。然後卸去真力,由繩索慢慢晃動至到停止。繩網所用繩索極粗,而且極為剛韌,想把他扯斷是萬萬不能的,繩中一定有古怪。


    他從網縫中伸出另一隻手,把燈罩取掉,以此燒繩。繩子很快就被燒開了一個缺口,原來繩中是一條扭起來的牛皮索,難怪如此堅韌,看來,隻有繼續燒牛皮索,看看能否燒斷。


    笑狐、齊隆早被他驚動,二人不聲不響瞧著他,因穴道未解幫不上忙,見他燒了一陣,那牛皮筋卻絲毫未損。


    笑狐小聲道:“我身上有刀。”


    肖勁秋遂把燈罩安上,撕開燒出口子的麻繩,把燈掛好,又用蕩秋千的辦法,一把揪住笑狐的繩網,順手拍活了他的穴道,然後依法泡製,解除了齊隆穴道。


    這才取出笑狐的短刀,運起真力,硬把牛皮索割斷幾根,從網洞裏鑽了出來,不到片刻,笑狐、齊隆相繼脫困。


    就在這時,又聽到了腳步聲,肖勁秋道:“快鑽進繩網裏去,等他們來了再見機行事!”。


    三人動作麻利,鑽進網袋中蜷縮成一團。


    腳步聲忽然停了,隻聽有人笑道:“喂,俏丫頭,這回有你樂的啦,嘻嘻嘻……”


    另一人道:“你若不寫出武功劍訣,就先挖一隻眼,割一隻耳朵,哈哈,這麽漂亮的臉蛋瞎了眼缺了耳,實在是可惜得很哪!”


    肖勁秋嚇了一跳,難道碧蟾宮主也關在此地?


    又聽前一人道:“你若倔強,再割了鼻子,然後呢,你猜猜會把你怎麽整治?”


    後一人道:“她準保以為要她的命!”


    前—人道:“錯了錯了,命還得給你留著,廢去武功,發配在堡裏幹農活。”


    “剩下的幾位也要割鼻挖目麽?”.


    “不不不,花朵般的人兒這麽整治太可惜了,先廢去武功,再發配到弟兄們那裏,哈哈哈,便宜了這般小子啦!”


    兩個家夥汙言穢語,不堪入耳,奇怪的是聽不見回音,肖勁秋無法知曉是不是田小燕她們,不禁心中著急。


    忽又聽前一人道:“不過,據兄弟看來,少堡主對這些丫頭都動了心,天鵝隻怕落不到咱們嘴裏。”


    後—人道:“少堡主要的是那位宮主,那才真是千嬌百媚的佳人呢,兄弟我莫說一親芳澤,就是見她一眼連骨頭都酥了!”


    前一人道:“少堡主得了那位宮主應該心滿意足啦,這幾個丫頭就該賞給咱們,可惜少堡主貪心十足,隻怕是……”


    後一人道:“阮兄,說笑歸說笑,碧蟾宮這些人,隻怕輪不到咱們堡處理。”


    阮兄道:“邱兄,兄弟明白,那位來使身份高著呢,兄弟親眼見到堡主對來使極為恭敬。


    你想咱們堡主何等身份,江湖上受到堡主這般禮遇的,我阮智還沒見過。”


    此時,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隻聽一個粗嗓門道:“咦,你們怎麽還沒帶人,老讓我在洞口等,還以為出了事呢?”


    阮智道:“餘兄未免多慮了,憑這幾個丫頭小子,翻得起大浪來麽?”


    餘兄道:“我餘山隨少堡主闖蕩江湖,什麽事沒見過,但卻學會了兩個字:謹慎。江湖上什麽怪事都有,小心不會有錯。”


    邱得勝道:“餘兄說得是,咱們提人吧。”


    肖勁秋聽出了口音,這三人正是點他們穴道的人,看來武功不弱,隻不知他們要提的人是不是碧蟾宮主,隻可惜鐵門關得嚴絲合縫,無法瞧到外麵的情形。


    此時隻聽開鎖的聲音,鐵門吱呀一聲開了,又聽阮智一聲斥喝:“起來!”


    邱得勝的聲音道:“拍開她啞穴!”


    遂聽“唔”的一聲,一個女子聲音斥道:“強盜賊坯,我們宮主呢,你們要是敢動她一個指頭,碧蟾宮定將你們碎屍萬段!”


    餘山哈哈一笑:“小丫頭,你發的什麽狠?你們一行十三人要是都在這裏丟了命,碧蟾宮又怎會知道?你說,這個仇找誰去報?”


    “無恥,你們暗算人……”


    “聽著,不想吃皮肉苦,你就乖著點,等一會少堡主老堡主問話,問什麽答什麽,你要是不聽,就會當著你們宮主的麵,挖你一隻眼,割你的小鼻子、小耳朵,廢去你武功,讓你在堡中為奴,你想想這個後果吧!”


    女的聲音叫道:“我大鳳就是死也不會遂你們的心願!”


    邱得勝的聲音;“妙就妙在不讓你痛痛快快死,這一輩子就讓你求死不得求生難過!”


    “呸!狠心的惡賊,姑奶奶……”


    “住口,鬼丫頭?你再嚷嚷就剝了你衣服!”


    大鳳果然不再出聲,又聽關門鎖門聲。


    餘山道:“那三個死囚還沒上鐵練,穴道要三個時辰他們才衝得開,你們現在就用大號鐵煉把他們拴好,免得我們有事,回不來出了差錯。記住,用最粗的鐵練,最重的枷鎖!”


    門口有人答道:“是,小的知道了。隻是鎖起來後要不要關進牢房?”


    “不必,就關在繩網室裏吧。”


    “是是,小的照辦。”


    “要多加小心!”


    接著是腳步聲,漸漸遠去。


    門口有人道:“走,拿枷鎖去。”


    另一人道:“不守門了麽?”


    “門鎖著,怕什麽?那枷鎖重得很,你不去我一人拿得了麽?”


    “要是被二管家瞧見,又是一頓臭罵!”


    “少嚕嗦,快去快回,有誰知道?”


    “哼!好大的狗膽,偏偏你大爺知道!”


    “啊喲,朱爺……”


    “跪下!”


    “朱爺,餘爺命小的們取枷鎖……”


    “平日大爺怎麽吩咐你們?”


    “不得擅離職守!”


    “你們照辦了麽?”


    “可餘爺說……”


    “這牢室誰說了算?”


    “是朱爺說了算。”


    “那好,自己掌嘴三十!”


    “一、啪!二、啪!……”


    兩個管牢的自己一麵掌嘴一麵報數。


    肖勁秋心想,這二管家朱鎮方來時無聲,此人功夫不弱、心術也好詐,得小心對付。


    “……二十九、三十!”


    “大爺的吩咐記牢了麽?”


    “小的……記牢……”大概打得不輕,管牢的連話都說不清了。


    “快去拿枷鎖,大爺親自上枷!”


    “嘩啦”一聲,鐵門上方開了個方口,兩隻眼睛朝牢室裏看,見肖勁秋等人萎頓在繩網中,似乎放下了心,“嘩啦”一聲口子又關上。


    肖勁秋以傳音入密分別告訴邊、齊二人,要他們別妄動,由自己應付。


    不—會,“嘩嘩嘩”一陣響,那準是鐵練拖地的聲音,來到門口,“當啷”一聲扔在地上,遂聽開鎖聲,門無聲無息推開。


    肖勁秋偷眼看去,兩個臉腫的黑衣大漢,一人拖著鐵煉,一人雙手拖著一副鐵枷走了進來,朱鎮方跟在後走進。


    朱鎮方打量了一下室內,道:“把枷鎖搬進來,最重的鎖那個姓肖的!”


    “是,小的這就搬。”一個大漢答應著,立即出去搬鐵枷。


    朱鎮方忽然嘿嘿一笑,道:“聽說你逍遙生在武當威風得很,現在這副尊容卻怎麽也瞧不出來!”


    肖勁秋道:“承蒙誇獎,不過隻要你閣下命長,逍遙生的威風還是瞧得見的。”他說話有氣無力,這該是被點了穴道的模樣。


    “放心,朱大爺算過卦,長命百歲,隻可惜你逍遙生的威風大爺是瞧不見了,因為你生就一副短命相,活不過兩天!哈哈,這大概是你想不到的事吧?”


    “為什麽是兩天不是一天呢?”


    “怎麽,你急著要去見閻王麽?”


    “誰說我肖爺要去見閻王了?等見到了堡主,大家有話好商量,彼此無怨無仇嘛!”


    “怎麽?你怕死?嘿嘿嘿,我以為逍遙生是條硬漢子哩,卻原來隻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千古艱難唯一死,這話是古人說的,足見我不想死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好一張巧嘴,不過對你朱大爺卻無用,你一條小命卻是捏在堡主手裏!”


    “這個我當然知道,所以說了嘛,等見了堡主,有什麽大家好商量!”


    “一個階下囚居然還想以對等身份對主人說話,你這不是癡人說夢話麽?”


    “肖爺與堡主無仇,總不會無緣無故要置人於死地吧?所以,堡主必有所圖,隻要把話說明,我看什麽都好辦。”


    “咦,你小子倒還不算笨。不錯,堡主對你當然有所圖。不過,並非你情不情願,高興不高興的事,這不是和你做買賣,是讓你招供!”


    “招供?你說要我招供?好說好說,我肖爺問什麽答什麽。”


    “嘿嘿,你以為要你招的什麽供?”


    “不知道。”


    “讓大爺告訴你吧,交出你的武功。”


    “交出武功?怎麽,個交法?”


    “你裝什麽傻?給你一支筆,給你一迭紙,把你會的玩藝兒,口訣心法一招一式都寫出來,這下你該懂了吧?”


    “懂了。”


    “如何?舍不得吧?唉,想想也是的,一個人身懷秘技,威震江湖,正值春風得意之際,卻要把一身所學寫了出來給別人,實在是心痛得很哇,你說是不是?”


    “唉,肖爺我可沒想到這一招!”


    朱鎮方得意地笑起來:“哈哈哈哈,這世上你小子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呢!小子,你是交還是不交?”


    “交了如何,不交又如何?”


    “交了嘛,留下你小命,給你配個三妻四妾,吃不完穿不盡,舒舒服服過一輩子。”


    “真有這種好事麽?那我交!”


    “什麽?你願交出武功?”朱鎮方一愣。


    “你說的交了讓我過富貴日子,給我一筆財富,配給我三妻四妾。我肖爺一身武功還在,既使別人也練了我的武功,至多不過和我一樣的身手,那又有什麽要緊?江湖上誰又敢藐視我逍遙生?”


    朱鎮方一聽大笑起來:“想的美呀,我的肖大爺,你不是在做美夢嗎?”


    “哼哼,我肖爺說的一點不差,不信,你就等著瞧,到時你姓朱的還不照樣對我肖爺點頭哈腰,我肖爺的身份不知高過你多少!”


    朱鎮方大怒,冷笑道:“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你還跟你朱大爺擺臭架子?到那時你給朱大爺提鞋都不配!”


    肖勁秋怒道:“姓朱的,你說話最好留點口德,隻要我肖爺與堡主說好條件……”


    “呸!等你交出武功,再往你氣海穴戳這麽一指頭,你那身武功不就煙消雲散了麽?請問你肖大俠,到那時你還有幾斤幾兩的身價?喂,肖大爺,說呀,別害臊嘛!哈哈哈哈……”


    “唔,這……這……”肖勁秋裝出震駭莫名的模樣,“交出武功還要把人廢了?我、我、我不相信,那是你的歪主意!”


    “小子,你認命吧……”


    “那我就不交出武功!”


    朱鎮方高興得大笑:“不交出武功麽?那也不要緊,穿了你的琵琶骨,每日吊打你一頓,針紮十指,傷口抹鹽,看你是不是鐵打的漢子,看你經得起多長時候的折磨,到時候你還不照樣乖乖交出武功?”


    “你,你們好狠啊!”


    “你知道就好!”


    “原來你們梁家堡就是這般詐取別人的武功的,我不明白,一個人一生,能練幾種武功?”


    “哼!我梁家堡才不希罕別人的武功,那是因為……”朱鎮方突然住了口。


    “因為別人叫你們堡主這麽做,對麽?”


    “你問得太多了,一個死囚知道這些事毫無用處,你小子就省省這份心吧!”


    “唉,真後悔到粱家堡來!”


    “小子,後悔也沒用啦,認命吧!”朱鎮方又是一陣大笑。笑畢,一揮手:“給這小子上銬!”


    黑衣大漢道:“是,屬下這就去把人放下來!”說著走到牆的一側,伸手二按機紐,那網袋一鬆,肖勁秋等人從網中掉了出來,三張網袋緩緩上升,快接近頂板時停住,網袋又自行張開,被肖勁秋割斷的幾根皮索直溜溜吊著。朱鎮方一驚:“咦,這繩網……”


    “這繩網被我割斷了,你老兄想不到吧?”肖勁秋接嘴道,人已閃到他跟前,抬手就製住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


    朱鎮方嚇得張口結舌:“你的穴道……”


    “早被大爺解開,你是不是很意外?”


    其餘兩個黑衣大漢早被笑狐、渾天犬製住,笑狐道:“把這三個家夥宰了吧!”


    齊隆“刷”地抽出短刀:“這還不容易,交給我齊爺吧,幹淨利落,一刀一個!”


    朱鎮方冷笑道:“你不敢!梁家堡高手如雲,憑你們三個人,休想闖得出去!”


    邊小龍道:“當真麽?你梁家堡藏龍臥虎還是藏狗納鼠?”


    “奉勸你們放聰明些,乖乖跟朱大爺去見堡主,隻要交出真功,朱大爺保你們三條命!”


    笑狐一把揪住個黑衣大漢,抽出匕首在他臉上拍了拍:“要死要活!”


    大漢嚇得抖抖索索,道:“小的要活,小的還有家小……”


    朱鎮方叱道:“好你個小子,竟敢叛變堡主,你小子有幾條命!”


    大漢嚇得不敢再出聲。笑狐道:“要活命,你過去打他幾個耳刮子,看他威風不威風!”


    大漢求道:“小的不敢,或是小的冒犯了朱大爺,還不是死路一條!”


    “什麽?你不聽狐爺的話?那就先挖你雙目,讓你成瞎子?”


    “大爺饒命,小的……”


    “那朱鎮方子日為人如何?”


    “小的不敢說……”


    “嘿嘿,看來你真的不要命!”


    “我說我說,朱大爺平日威風得很,對下人不打就罵……”


    “殺過人麽?”


    “殺過,殺的都是關在牢中的人。”


    朱鎮方大怒:“你小子死定了!”


    “過去打他耳刮子,快!”


    大漢被逼無奈,隻好走了過去,但不敢下手。齊隆也逼著另一條大漢過去打朱鎮方。


    “不打?先割了一隻耳朵!”笑狐刀光一閃。


    “哎喲,我打我打……”漢子嚇得伸手就給了朱鎮方一耳光。


    朱鎮方氣得大吼:“大爺將你剝皮抽筋!”


    “這小子狠毒,你打一下也是打,何不多打幾下出出一口惡氣?”笑狐一晃手中刀子。


    大漢一橫心,劈劈叭叭打了個痛快,另一個大漢接上來也是幾巴掌。


    朱鎮方動彈不得,氣得連連大吼:“好,好,你小子等著瞧……”


    “啪、啪、啪!”大漢又是三耳光,“朱爺你平日好打屬下的耳刮子,現在你也嚐到味道啦,小的我被逼無奈才敢打你朱爺,朱爺你就體恤小的難處,不要為難小妁才好。”話落音,又是幾個耳光。


    朱鎮方被打得滿口流血,哪裏還出得了聲,隻是瞪著一雙牛眼,像是要噴出火來。


    那大漢發了狠,道:“咦,你瞪著我何用?又不是我要打你,你他媽的隻會欺負下人,折磨關在牢裏的囚犯,你算什麽英雄?去你娘的,老子反正是個死,不如出了一口惡氣!”


    說完又是劈劈叭叭一陣狠打。


    朱鎮方吃不消了,趕快把頭轉來轉去躲避,氣焰頓時消了下去。


    另一大漢見狀,也索性放開大打一氣,直打得朱鎮方鼻青臉腫,門牙脫落。


    笑狐誇獎道:“好,好!做人該有骨氣,你們平日受他欺壓,總算出了口氣。”


    肖勁秋問:“碧蟾宮主在何處?”


    朱鎮方口齒不清,道:“關在……梅樓,她……她中了毒……”—


    “你們奉何人之命對付宮主和我們?”


    “奉……堡主……之命……”


    笑狐揚手一掌,打得朱鎮方差點閉過氣去:“你這小子還不老實,當心狐爺爺挖你雙目!”


    “奉……教主專使之命……”


    “什麽教主?說!”


    “天靈教主……”


    “天靈教主是誰?”


    “不知……道……”


    “專使姓名?”


    “沒有……說,不知……道。”


    “梁家堡是天靈教分堂,對不對?”


    “是……的,是河南……分堂……”


    “平日牢中關的什麽人?”


    “不願……入教的……人和堡主的……仇人……在下隻是奉、奉命行事。”


    “你們是坐地分贓的大盜,快說,是不是!”


    “是,是的,這是堡主,幹的事。”


    “碧蟾宮的人關在何處?”


    “除、除宮主,外,全在……牢裏……”


    “河南還有天靈教的幾個分堂?”


    “開封、洛陽有、有支堂,歸本堡統,率。”


    “登封縣府呢?”


    “也有支堂……不過是,是在暗中活動。”


    “少林寺有你們臥底的人麽?”


    “有,但我不知……姓氏。”


    肖勁秋覺得話也問得差不多了,便道:“救人要緊,走吧。”


    邊小龍道:“這姓朱的血債累累,留他不得,這兩個小子就放一馬吧!”


    肖勁秋點點頭,邊小龍一指點在朱鎮方的死穴上,那家夥不及哼一聲就了賬。


    “把碧蟾宮的人放出來!”笑狐下令。


    兩個大漢從朱鎮方身上摸出鑰匙,當先走出門去。


    沿甬道走過三丈餘,斜對麵就有兩間囚室。大漢先開右首一間,隻見四個姑娘萎頓在地,手上腳上都有鐵煉鎖著,聽見門響,俱都抬起無神的眼打量來人,臉上均顯出驚恐之色。


    昏黃的燈光下,當她們瞧出是逍遙生時,都十分驚奇。


    肖勁秋一笑:“四位姑娘受屈了,這就給你們開鎖。”說著先解了四女的啞穴。


    二鳳道:“你是梁家堡的人?”


    笑狐道:“什麽話,我們跟你們一樣,被人家關在牢裏。”


    “那你們怎生出得牢來?”


    “哼哼,有我肖老弟在,誰又能困得住?”


    三鳳道:“真的,不哄我們?”


    “瞧你說的,我狐爺向來說一是一!”


    說話間,兩個大漢分別替姑娘開了鎖。


    二鳳道:“我們身上穴道被製。”


    肖勁秋道:“好辦,哪個穴位被製?”


    二鳳說一個,肖勁秋舉掌一按,一股真氣透入,手不碰她肌膚,穴道頓開。不一會,四個人穴道均已解開。


    “還有表少爺、大龍他們……”二鳳說。


    “放心,這就去開門救人。”


    二鳳道個萬福:“多謝肖大俠救命之恩,等救了宮主,一並再報大恩!”


    笑狐道:“報恩嘛不必,隻是不要把劍對著我們就算阿彌陀佛啦!”


    三鳳四鳳五鳳也紛紛施禮,肖勁秋一一回禮,道:“姑娘們不必客氣,道義相助,乃武林人之本分。”


    斜對麵的囚室中,關押著五龍、汪小龍、令狐勇。他們每人頸上都套著鐵枷,肖勁秋一進來,七人都瞪著他瞧,十分驚訝。但他們啞穴被製,有口難言。


    肖勁秋先替他們解了啞穴,道:“各位受驚了,這就替各位除枷解鏈。”


    汪小龍冷笑道:“原來是你,劍下亡魂!”


    二鳳從肖勁秋身後閃出道:“表少爺,肖大俠是來救我們的……”


    “住口!我汪小龍從來不求人,誰要他救?告訴你,二鳳,休中了這小子的計,他也是梁家堡的爪牙,別上他的惡當!”


    肖勁秋笑道:“我替你解了禁製,這個惡當上上也不吃虧吧?”


    令狐勇沉聲道:“閣下何以知我等在此?”


    肖勁秋道:“在下途經此地,被梁家堡二管家朱鎮方騙來此地,誤中奸計墜網被囚,被在下打通穴道,將朱鎮方點了死穴,這才得以脫困,咱們救了宮主之後再說。”


    這時兩個大漢忙著替他們解鏈除枷,令狐勇半信半疑,不再說話。


    不過盞茶功夫,枷鎖已除。肖勁秋一一為他們解了穴。


    令狐勇一抱拳:“少俠救命之恩……”


    肖勁秋忙止住他道:“總管不必多說,趕快救宮主要緊!”


    汪小龍冷笑道:“這個不勞閣下,汪某既已脫困,還愁救不了我表妹?”


    肖勁秋心想,又是一個司馬俊,你幫了忙也不領情。


    但嘴上卻說:“當然當然,閣下之能,有目共睹!”


    汪小龍不再理他,搶先往甬道中去。


    肖勁秋對令狐勇道:“梁家堡乃天靈教河南分堂,堡中高手如雲,又有天靈教專使在此,大家最好謀定再動,否則讓對方知曉,隻怕對宮主不利!”


    令狐勇聽得直點頭,忙道:“公子留步!”


    汪小龍轉身道:“別聽他那一套,隻要出了牢門,不信救不出表妹。”


    “公子,宮主在人手中,投鼠忌器,我們不得不小心從事!”


    “殺盡梁家堡上上下下,就能救出表妹。”


    “公子言之有理,但宮主被關在何處不知,光殺人也不是辦法。”


    “到上麵捉幾個人來,他敢不說?”


    “這勢必驚動堡中人,萬一將宮主藏起來,我們又到何處去找?”


    “依你說該怎麽辦,莫非定要聽信外人之言,再上一次當,才甘心麽?”


    笑狐早就看不慣他的狂態,冷冷道:“你閣下如果覺得上了當,後悔還來得及,這就回牢房把鐵枷戴上,拴了鐵鏈,點了穴道,然後憑本事掙斷枷鎖,自己逃出囚室……”


    “大膽,你小子找死!”汪小龍大步走來。


    笑狐冷笑道:“好神氣好威風,狐爺不救你,你不過死囚一個……”


    肖勁秋道:“老兄,少說兩句吧!”


    “少爺要你的命!”汪小龍氣極要出手,但被令狐勇攔住:“少爺,救宮主要緊!”


    汪小龍道:“好,這筆賬以後算!”


    笑狐道:“誰怕了誰?真是笑話!”


    肖勁秋道:“總管,宮主被囚梅樓,大鳳又被押了去,要以嚴刑拷打威迫宮主,我們這就去救人吧!”


    汪小龍大驚,叱道:“你為何不早說!宮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唯你是問!”


    齊隆再也忍不住,正要破口大罵,被肖勁秋止住道:“對付梁家堡的人要緊,又何必生閑氣?徒逞口舌之爭?也不想想這是什麽地方?我們所做,但求心中無愧,人家怎麽說不必計較。”略一頓,問大漢道:“梅樓離此多遠?有無崗哨?”


    大漢道:“梁家堡平日防範甚嚴,除了暗樁還有巡夜武士。主人一家住的梅園、桃園、竹園有明哨暗樁,堡中人不經通報不得擅入。”


    “你說清楚些,梅園誰住?”


    “梅園是小姐的閨宅,桃園是堡主的起居議事之地,少堡主住竹園。”


    “你們平日都幹些什麽事?”


    “堡中武士分黑衣、白衣、紫衣、黑衣武士,負責堡中的暗樁明哨,白衣劍士則隨堡主少堡主外出,紫衣武士地位高人數少,好像堡主不能支配他們。”


    “那誰在支派他們呢?”


    “白衣武士其實也不歸堡主支派,他們和紫衣武士一樣,隻聽一位叫聖座的人調配。”


    “聖座?你是說天靈教的聖座?”


    “是的,小人並未見過,是聽頭兒說的。”


    “聖座住什麽地方?”


    “住在養心齋裏,白衣武士、紫衣武士的武功聽說由他親自指點。對了,聽說白衣紫衣武士的武功出師後就被派往天靈教總壇。”


    “聖座住在此地有多長時間了?”


    “三年還是四五年,小的不知,因聖座住堡中的事,一向十分機密,小的是去年才知曉的,所以知道的不多。”


    “聖座在堡中數年你居然沒見過?”


    “不但小的沒見過,堡中人大都隻聽說聖座在堡中,都無人見過。因為聖座住的養心齋在堡後一片林地,任何人不得往林地闖入,違令者死。養心齋在林子後麵,除堡主外,大概沒人敢往裏麵去。”


    肖勁秋點點頭:“明白了,那養心齋是訓練白衣劍客和紫衣武士的地方,原來梁家堡早就是天靈教的暗樁。”


    汪小龍喝道:“還不快走,再問下去耽擱時候,宮主有個意外,你們……”


    肖勁秋不理,問道:“這地下囚室還關著什麽人?有幾人看守?”


    “平日關押的人多,看守的人也就增多,這幾日沒有關押人,所以隻有小的兩人。”


    “地道出口在何處?”


    “離此不到十二三丈,在一副石桌石凳旁側。出了地道口,隔條路正對大爺中計的宴賓樓,宴賓樓過去是桃園,再過去是梅園,梅園旁邊是竹園。這三座院子一橫排排在大路西側。”


    “養心齋呢?”


    “沿大路一直往前走出百來丈,穿過林子就是,但小的沒有進去過。”


    “好,頭前帶路,走吧。”


    甬道走不出七八丈就向一側拐去,又走了四五丈就在盡頭,順台階往上走就是出口。


    大漢走上四級台階,兩手朝上一頂,磨開了蓋住地道口的石板,坦露出出口,頓見一方天空,綴滿了星星。


    肖勁秋跟在大漢身後出了地道,大漢朝對麵一指,輕聲道:“對麵就是宴賓樓。”


    肖勁秋抬頭看去,被修剪過的花樹叢遮住了視線,看不見對麵的樓房,便打量四周,隻見方圓四五丈內全是大石板鋪地,洞口那塊石板是活動的,蓋住洞口不易被發現。


    離洞口幾尺外,有石桌石凳,花樹叢沿路栽種,這一塊石板鋪地處,周圍被花樹叢圍住,包成天地。花樹叢超過人頭高,進出都要跳躍越過。


    眾人魚貫出了洞口,汪小龍一把揪住大漢輕聲問:“梅園在何處?”


    大漢朝左一指:“沿路直走,最後一幢院宅就是,離此五六十丈。”


    汪小龍縱身一躍,越過花樹叢不見。


    二鳳跺腳道:“糟,表少爺若是露了行蹤,救宮主就難了!”


    令狐勇歎口氣道:“他救宮主心切,所以不顧自身安危,我們也不能讓表少爺有損傷,立即隨後接應!”稍頓之後對肖勁秋說:“少俠救命之恩異日定當圖報,救宮主之事不敢再勞少俠涉險,今日就此別過,少俠快設法逃出,後會有期!”言畢,一揮手,當先跳出花叢,二鳳等九人一個接一個越樹叢而去。


    肖勁秋搖搖頭,對笑狐道:“狐兄把這位仁兄送回地牢,點了二人睡穴,不可傷他。”


    笑狐一推大漢:“老兄,走!”


    不一會,笑狐就從洞口出來,齊隆把石板掩上,忽聽幾聲喝斥夾著悶哼,緊接著響起一陣急速的鑼聲。


    肖勁秋道:“不好,他們被人家發現了。”


    笑狐道:“有什麽不好的,這叫活該!”


    肖勁秋道:“梁家堡是天靈教的一個重要分堂,又是天靈教訓練武士的地方,戒備一定森嚴,我們得小心行事。令狐勇、汪小龍被發現,正好亂了對方耳目,我們不走大道,從後麵繞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宮主。”


    話剛完,就聽一串腳步聲朝他們奔來,肖勁秋小聲道:“快藏起來!”當先往花樹叢裏一鑽,蹲下來藏好。


    笑狐、渾天犬也及時躲在花樹叢下,隻聽“嗖嗖嗖”接連躍進十多人來,急急忙忙拖開石板,看情形要下去查看。


    那為首的大漢並未進洞,對眾人吩咐道:“碧蟾宮的人走脫,逍遙生那小子不知還在不在,若是沒有走脫,你們加點穴道,再加幾道鐵煉,若是連這小子也逃掉了,就趕快回來搜捕逃犯!”


    這聲音很熟,像是那個叫餘山的人。


    肖勁秋悄無聲息地輕輕一躍,把站得最近一人點了穴道,他動作迅快,禦風飄絮輕功身法輕若飛絮,快如閃電,眨眼間九個黑衣大漢全被製住,可餘山仍無所知。


    隻聽他道:“你們都聽見我的話了,還不快下去,愣著幹嗎?”


    肖勁秋藏在他身邊一個黑衣人之後,出手點了他腿上大穴,一抬手又點了啞穴。


    餘山大驚,但已無法動彈。


    肖勁秋心想,這些頭兒不能留,又出手點了餘山死穴。然後一手一個揪起兩條大漢走下洞口石階,隨手扔進過道內。


    笑狐、渾天犬也照他的樣,頃刻把十人都扔進地道。


    肖勁秋又點了九個活人的睡穴,道:“快換衣服,我們好混進人堆見機行事。”


    三人匆匆套上黑衣褲,各取一把雁翅刀,從容走出洞口,掩好石板。


    肖勁秋道:“先到大路上瞧瞧,最好從宴賓樓牆後繞過去,你們緊跟著我,裝出巡院的樣子,遇到人別出手,由我應付。”


    說完,腳一頓,人已飛出矮樹叢,笑狐、渾天犬也緊跟著躍出。接著又躍到大樹上。


    站在大樹上一看,朝北方向離他們數十丈外,燈火通明,把十幾丈方圓照得纖毫畢露,那燈籠都由人用竹竿挑著,不下四五十盞。


    令狐勇、汪小龍、四鳳、五龍十一人,被二百黑衣武士圍得水泄不通,除了持刀武士,有五十多人持硬弩強弓,對著令狐勇等人。


    另有一些著雜色衣服的人,正手持兵刃與令狐勇等人動手相搏。


    汪小龍等人奪來的是刀不是劍,因而威力大減,隻能勉力鬥個平手。他們每人幾乎都要對付二至三人,因此十分吃力。圍攻他們的人,個個身手不凡,是梁家堡中的高手。


    觀戰的人叢中有一老者,五十上下年紀,兩目精光閃閃,卻正是接待過肖勁秋等人的堡主梁斌彥,在他兩側,還有不少高手待機而動。


    肖勁秋正想下樹,又見路北方向飛快馳來十多道白影,片刻間就到了鬥場停住身影,這才看清是十個白衣劍客。


    隻見他們兩人一排,從讓開的黑衣武士人列中走進圈去。


    肖勁秋道:“你們別動,我上去看看!”


    話聲落,人已從一棵樹躍向另一棵樹,片刻便到了鬥場附近。


    隻見白衣人到堡主跟前停下,為首白衣劍客道:“劉大總管,這都是些什麽人,膽敢進犯梁家堡!”


    肖勁秋這才明白,接待他們的根本不是堡主,卻是大總管。


    隻聽劉大總管道:“是碧蟾宮被囚在囚室的人,不料被他們逃了出來!”


    “要我們出手麽?”


    “有各位相助最好,先請一旁觀戰。”


    肖勁秋把目光對準對麵的一幢院落,發現裏麵梅花朵朵,豔如桃李,心想這大概就是梅院了吧,宮主就被囚在其中,不禁一喜。


    但仔細打量周圍,從正門絕對進不了梅院。光站在路上的黑衣武士就不下百來人,還不包括院門口守衛的十個黑衣武士。


    再看院內,有幢二層樓房,燈光雖亮,卻不見有人出來。盤算一陣,立即飛身返回,招呼邊、齊二人,從宴賓樓繞到後麵去,他們於是飄身下樹,施展輕功一下橫躍過路麵,藏入樹下。


    肖勁秋道:“往前走就是宴賓樓,我們從樓側走,遇人不必理睬。”


    說完打頭大搖大擺走去,身後跟著邊齊二人。


    這一片都是林子,走出五六丈,就見右側是宴賓樓的圍牆,再往下走了二十多丈,發現已到了梁家堡的大圍牆底,正好看見從宴賓樓院後小圍牆外轉出五個巡邏的黑衣大漢來。


    一見他們,為首的“咦”了一聲道:“喂,你們巡視桃園,怎麽巡到我們宴賓樓來了,還有七個夥計呢?”


    肖勁秋含糊應對道:“不放心,把巡視圈子繞大些,還有些什麽不對?”


    對方哼了聲道:“誰他媽的說你不對了,各人自掃門前雪,宴賓樓這前後左右有兄弟們管,你們愛管閑事何不連宴賓樓都巡邏了去!”


    他身後一人道:“老五,他們愛多走路,與你我何幹?走走走,別理他們?”


    五個人自管轉到前麵去,肖勁秋等人連忙順著大圍牆底下走。肖勁秋心想,聽口氣桃院院外的巡邏有十人,須小心些不要碰上最好。


    這樣一想,在離桃院四五丈外停下,在牆根腳下蹲了下來。等了一會,果見十人從院底一方轉出來,又有十人正好正要走到院底去,兩相擦肩而過。


    肖勁秋這才弄明白,有二十人分兩隊,一隊由院牆向左行,一隊沿院牆向右行,總在某個地方交叉而過,其中總有個時候,院底牆下無人。


    便朝後打個手勢,繼續沿堡牆牆根繼續前行。又走了二十來丈,隻見又是一道圍牆,牆內定是梅院小樓無疑了。正好此時沒有巡邏武士通過。


    肖勁秋看準院內靠院牆的一株大樹,一長身,躍到了樹椏上。


    邊、齊二人也接著躍上樹來。三人在樹上稍停,打量周圍,都無動靜。


    前院兵刃相擊的鏘鏗聲時有耳聞。看來梅院前後距離隻有二十來丈。


    肖勁秋指了指前麵五丈外一棵樹,當先躍了出去,輕飄飄落在枝上,片葉不驚。


    邊小龍輕功極佳,也無聲無息落到樹上,齊隆稍差一著,落到樹上時枝葉搖動。


    從這裏看,已見小樓燈光,估計有七八丈距離,肖勁秋用傳音入密分別告訴兩人,要他們呆在樹上,他獨自去小樓查看。


    他看準這棵樹離小樓兩丈左右,輕輕一躍便到了地上,仔細從一扇開著的窗子看進去,似是一間繡房,雖亮著九盞燈,卻無人影。但中間的客室卻有聲音傳出,卻聽不大清楚。


    他暗忖,何不進室去,站在房門邊,必可聽得清說話。主意打定,一飄身進了繡房,頓時一股香味直衝鼻端。


    他稍一打量,有繡床緞被,窗前是梳妝台,果是小姐閨房。他提氣走到關著的門邊,客室裏的談話聲清清楚楚入耳。


    隻聽一個嬌脆的聲音道:“宮主何必固執,你總不能看著你的屬下一個個死去吧?”


    宮主沒有作聲,想是不理睬他們。


    又聽一個清朗的聲音說:“我們並未委屈宮主,舍妹將宮主引為知己,在下也對宮主百般遷就,我們均是好心對待宮主……”


    “哼!讓我中毒,把我的侍衛還有表兄不知拘押在什麽地方,這就是你們的好心麽?”


    宮主的聲音有些細弱,但聽得出她的憤慨之情。


    一個蒼勁的聲音道:“宮主,我梁家堡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犬子文武雙全,又哪一點配不上你了?你要是答應這門親事,老夫可向聖座求情,不要宮主交出武功,隻需宮主幫助調教白衣劍士、紫衣侍衛,以宮主的才智,教中必有重用……”


    “你無恥!要我答應婚事,此生休想!”


    “哼!要不是小兒看上了你,你早就被五花大綁跪在行刑室,嚐遍三十六種大刑,老夫倒看看你有多大的耐性打熬得住,到時不但要交出武功,還保不住一條小命!”


    “死就死!我死了也不會屈膝!”


    那嬌脆的聲音又道:“宮主,你嫁到粱家,我們成一家人該有多好,我和哥哥都喜歡你,對你一見如故,並非我們下手狠辣,實也有不得己的苦衷,要知教中規矩極嚴,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本來教中專使要來親自審問你,你要是稍有違逆,馬上就會受刑,而且你表兄你的侍衛就會當著你的麵一個個受酷刑而死,你能忍心看他們受夠罪丟了命麽?所以,你且聽愚姊一言,答應了婚事,歸順天靈教……”


    “你也是姑娘家,說話卻一點也不知羞恥,這些話你們說了一個下午還沒說夠麽?我都聽得膩了,告訴你梁玉琴,我的人死光了也休想我怕了你們!你記好我的話,我隻要脫出這場災厄,誓必把你們一家斬盡殺絕!”


    那蒼勁聲音怒道:“好放肆的丫頭,好說不聽,就給你點顏色看看!”


    那清朗聲音道:“爹爹休要動怒,宮主年青幼稚,不知厲害,待孩兒再勸勸……”


    堡主厲聲道:“磨破了嘴皮她也不會服輸,看來隻有用強,先把樓下那個大鳳殺了,給她個下馬威!”


    少堡主道:“宮主,你都聽見了,再不回心轉意,爹爹一怒之下,總怕……”


    話未完,就聽樓下有人大聲稟報:“啟稟堡主,專使派座前雷護法見堡主!”


    隻聽堡主慌忙答道:“有請雷護法!”遂又聽座椅響動,想是三人忙著起立去迎接來人。”


    片刻,隻聽老少三人齊聲道:“參見雷護法!”


    遂聽一個響亮的聲音道:“堡主、少堡主不必客氣,聖座令在下查詢一事。”


    堡主道:“護法請坐。”


    又聽椅凳響,四人落座。


    雷護法道:“梅院門口廝殺的那班人是何來路?堡主想必知曉內情。”


    “這個……請護法稍停,由老夫稟明。”堡主道。略一頓提高了聲音:“來人,把宮主押到樓下,嚴密看守!”


    “是!”隻聽兩個女子回應。


    雷護法道:“慢,在下有話問宮主。”


    “退下!”堡主讓女侍衛出室外。


    雷護法道:“宮主,堡主想必對你說了,若你降了天靈教,教主自不會虧待你……”


    宮主岔話道:“怎麽個不虧待法?”


    “請宮主任銀座護法兼白衣侍衛總教習。”


    “銀座護法是個什麽職位?堡主從未說過。”


    “本教有教主、四聖、金座護法,銀座護法及各地分堂堂主……”


    “噢,銀座護法除教主外,權小於四聖、金座護法,是不是這樣?”


    “不錯,正是如此,銀座護法不聽卦主之命。”


    “你是個護法,我要歸顧天靈教,你和堡主一家是不是地位都在我之下?”


    “不錯,我等皆不及銀座護法。”


    “唔,聽起來倒叫人有些動心。”


    “那宮主是願意歸順了?”


    “不願意!”


    “宮主,你……”


    “你想知道我不願歸順的原因麽?”


    “請宮主詳說。”


    “堡主父子三人逼我嫁給少堡主,就是說我若歸順天靈教,這就是一個條件。所以,我既不願和這種人論婚嫁,當然隻好拒不歸順!”


    “什麽?,真有此事?”


    堡主慌忙道:“護法,這個……”


    雷護法沉聲道:“堡主,宮主所說可是真的?在下隻聽堡主一言。”


    堡主支吾道:“護法,這是因為……咳,老夫以為,犬子若與宮主結下良緣,對本教勢必忠心不二,所以就想……”


    護法打斷他道:“堡主,宮主在聖座心目中的份量你是知道的,想不到堡主假公濟私,全不為本教利害關係著想,竟然私下威逼宮主,以遂少堡主私欲,難怪宮主不肯歸順。既然如此,在下隻好如實稟告聖座,告辭!”


    “護法且慢,這事並非老夫廢公全私,宮主倔強不肯歸順,老夫欲以婚姻迫使宮主歸降,好忠心侍奉教主,還望雷護法體察老夫一點苦心,擔待一二。”


    “堡主,並非雷某與堡主過不去,實因堡主失誤太多,事關重大,雷某豈敢知情不報。


    如今地牢中人已脫困而出,宮主又遲遲不答應歸降,此等大事若不如實稟報,有誰擔待得下?”


    言未了,又聽樓下有人高聲道:“稟堡主,專使駕到。”


    肖勁秋暗忖,宮主這一招倒很厲害,叫堡主吃不了兜著走,看她下一步棋如何走法。


    片刻,隻聽堡主父子三人道:“參見專使,請坐!”


    一個粗嗓門道:“三位請坐……”略一頓道:“原來雷護法也在座。”


    雷護法道:“外麵已鬧成這樣,聖座被驚動,在下奉命前來查詢。”


    魯護法道:“兄弟也為此事而來,就請堡主說說個中詳情!”


    堡主道:“在下正在此勸說宮主歸順,外間發生的事,有大總管處置,是以不知詳情!”


    魯護法道:“如此說來,碧蟾宮人從地牢中脫困而出,堡主也不知曉內情?”


    “這事還未查明,所以……”


    “逍遙生是不是也已脫困?”


    “啊,逍遙生也來了?”宮主脫口驚呼。


    “堡主你這是幹什麽?”魯護法忽然喝問。


    “老夫點了宮主睡穴,有她在下不便談話。”略頓一頓,大聲道:“來人,把宮主移到內室。”


    “是!”兩個嬌嫩的女子口音應道。


    接著就聽細碎蓮步向臥室移來,肖勁秋一驚,匆忙間一個仰翻,身子橫著飛上天花板,整個身子緊緊貼著。


    門被推開,兩個侍女抬著宮主進來,輕輕將她放在床上,然後又退了出去,帶上房門。


    肖勁秋大喜,這可是救人的大好機會,當即輕輕落在地上,走到床前正欲伸手去抱宮主,忽又猶豫起來。宮主玉體,豈能隨意觸碰?若是解了她穴道,隻要弄出一點點聲息,都會驚動室外高手,那時想走隻怕走不掉。


    情勢危急,隻好顧不得那麽多了,宮主若是以後怪罪,躲開她不見麵就是了。


    主意打定,雙手抄起宮主,雙腳一用力,長吸一口真氣,從開著的窗戶裏躍了出去。


    人剛落地,立即又是一躍,已到了笑狐、渾天犬藏身的樹下,笑狐、齊隆趕忙落下地來。


    肖勁秋小聲道:“你二人開路,快走!”


    邊小龍、齊隆躍到院牆上,不見巡邏武士,急急落地,隻聽“嗖”一聲,肖勁秋已躥到他們前頭,再一躍,出了堡牆,二人也趕忙跟著躍出。


    隻見堡牆外是荒地,二三十丈外是一片林子,三人便急急趕去,片刻便到了林中,方才鬆了一口氣。


    肖勁秋立即拍醒了宮主,但迅速又點了她啞穴,隻見她星目一睜,嚇得張口大叫。


    蓋因林中一片黑暗,她本由燈火中來,睜開眼發覺自己不在室中,不由發出了尖叫,幸而啞穴被製,沒有聲音。


    肖勁秋忙道:“宮主,在下肖勁秋,剛從梅院救宮主出來,待在下解了宮主啞穴,宮主告訴在下哪幾個穴位受製,由在下替宮主解穴,但請宮主小聲說話,此地離堡牆不遠。”


    說著先解了宮主啞穴,她深吸了口氣,道:“你真是逍遙生?”


    “宮主難道還聽不出在下聲音?”


    “唔,的確是你,快替我解穴!”


    肖勁秋按她所說受禁製的穴位解了穴,她活動了一下四肢,道:“你是怎麽救我出來的?


    你怎知我在梅院?想不到我居然欠你一份情!”


    肖勁秋簡單說了經過,又道:“令狐總管和令表兄等均已脫圍,為救宮主正與梁家堡中人廝殺,宮主身上有毒,暫藏身於此,在下前去接應令狐總管……”


    宮主忽地站起,道:“還不快走!”言畢轉身就往林外走去。


    肖勁秋忙道:“宮主,你身中奇毒……”


    “他們已為我解了毒,救人要緊,快走!”話聲中早已縱身而起,就像一隻大雁,轉眼越出六七丈遠,一身輕功,讓人讚歎。


    肖勁秋剛欲起身,被笑狐一把拽住,回頭問:“什麽事?”話聲中,宮主已越過堡牆。


    笑狐道:“這樣明目張膽去救人無異自投羅網,倒不如暗中去讓對方不摸虛實。”


    肖勁秋道:“我正是此意,事不宜遲,快走,你二人跟著我!”


    三人幾個起落躍到堡牆,接著一下越牆而過。


    雙足落地,發現有十個黑衣武士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想是被宮主擊倒。肖勁秋正欲前行,忽聽一串腳步聲正往這邊來,靈機一動,側身躺下,笑狐、混天犬也忙跟著躺下。


    不多會,巡邏武士走到,領頭的“咦”了一聲道:“不好,弟兄們著了道兒,快看看死了沒有?”


    十個人一窩蜂擁了過來,低頭審視,那領頭的又道:“不對,怎麽有十三個人!”


    肖勁秋就躺在他腳下不遠,運指淩空一點,製了他腿上要穴。


    領頭的隻覺小腿肚上一麻,整個身子已不能動彈,嚇得就待張嘴大叫,肖勁秋縱身而起,一下點了他啞穴。


    站在附近的幾個黑衣武士正心驚膽戰,彎腰查看地上躺著的人是死是活,被肖勁秋一一點穴放倒。剩下的四個黑衣武士,也被邊小龍、齊隆製住。巡邏隊二十人已通統放倒,三人便放心大膽順梅院牆根往外走,快到大路時,隱入樹身後,探查大路上的情勢。


    隻見令狐勇等人仍在苦戰,四鳳、五龍中已有人受傷。汪小龍力敵白衣劍客,竟然是以一對二,他手使的是刀,威力不能發揮,兩名白衣劍客劍術精良,三人打得難分上下,離他不遠,田宮主手持雁翅刀,正與一男一女兩個年青人狠鬥,他們手中使的是一長一短兩把刀,圈外有一錦衣華服的五旬老者手持一長一短兩把刀,正全神貫注鬥場,他左側站著兩名四旬中年豪客。


    從兵刃上看,莫非是少堡主兄妹與宮主動手?心中一動,忙對笑狐混天犬道:“大鳳尚關在梅院中,你二人相機解救!”


    話剛完,忽聽華服老者喝道:“宮主,你不要大鳳的命了麽?”


    喝中手一抬,他身後暗影中有兩名帶刀侍女,把大鳳押到華服老者身邊,肖勁秋看出,這正是大鳳,但見她精神萎頓,侍女中一人把刀架在她後頸上,她卻渾若不覺。


    宮主見是大鳳,嬌喝:“快放了大鳳!”


    和她動手的少堡主兄妹業已停手,退後了五步,但兵刃仍握在手中。


    華服老者獰笑道:“你若不放下兵刃,本座立即下令斬下大鳳人頭!”


    大鳳有氣無力地叫道:“宮主,莫管我,把他們斬盡殺絕!”


    宮主含淚道:“大鳳,別怕,我會救你!”語聲一頓,又道:“梁堡主,我放下兵刃你就放人是不是?”


    梁堡主道:“放下兵刃,束手就擒,下令你手下不得再反抗……”


    宮主怒喝道:“無恥,你休想叫我上當!”


    梁堡主道:“哼哼,隻怕由不得你,本座要當你的麵,一刀一刀碎割了大鳳!”


    “你敢!梁斌彥老匹夫,本宮主饒不了你!”


    “田小燕,本座先砍掉大鳳一隻手臂,你若不下令手下罷手,就再砍掉另一隻手臂,現在,本座給你斟酌的時間,你休要誤人自誤!”


    肖勁秋見情勢危急,便悄悄躍到了前麵一株大樹後,然後從斜刺裏前行,再從一株樹身後閃電般躍到了圍住汪小龍等人的黑衣武士堆裏。


    那些黑衣武士聚精會神注視鬥場,根本不知道身後多了一人,肖勁秋連連舉手點出,把他兩側的黑衣武士都點了穴。


    然後慢慢蹭到了八個白衣劍客身後,先迅速點了外圍黑衣武士的穴道,之後擠到最前一排,離三名白衣劍客隻有一步的距離。—他淩空抬指虛點,三個白衣劍客被他製了啞穴、風門穴,心中大駭,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肖勁秋走到三人背後,又偷偷出手,以淩空點穴手法製住了前麵的四個白衣人。


    還有一個白衣人與大總管等人站在一起。不便下手,隻好把白衣劍客手中的劍一隻隻取下,取一隻便扔一隻,先扔給汪小龍,劍就插落在他身邊一尺。


    起先他嚇了一跳,眼角一掃是把劍,喜得大吼一聲扔出手中雁翅刀,順手抄起長劍,劍花一抖,把一個正閃避雁翅刀的白衣劍客戳了個透心涼。另一個白衣劍客大驚,急忙攻出三招,但被汪小龍輕易擋開。


    肖勁秋顧不得觀戰,繼續把五隻長劍拋到二鳳、大龍等人身邊,留下一把帶給宮主。


    站在他對麵的黑衣武士被場中的廝殺的人遮住視線,看不見他的動作,兩側未被其製住穴道的黑衣武士,則全神貫注場中,根本就發現不了他,而且他擲劍時躲在三個白衣劍客身後,此時二鳳、大龍等人中五人換了劍,威力頓時大增,眨眼便傷了幾名對手。


    背對著肖勁秋的大總管及一幹高手,奇怪何處有人擲劍進場中,紛紛回頭查看,但肖勁秋已躲到被製了穴道的黑衣武士身後,而且悄悄繞著圈子,離開了鬥場,向大鳳所在處快步走去,片刻就混在黑衣武士堆中。


    此刻,宮主正在拖延時候,與堡主等人答話,兩眼卻四處亂瞟,尋找肖勁秋,當她躍入堡牆時,正值十名巡邏走到牆下,見個影子一閃從牆外躍入,嚇得喊出聲來。


    她連忙手腳齊動,把十個人全打趴下,但也驚動了梅院樓上的人,她撿起一把刀,飛快躍向前院大路上的鬥場,但堡主等人已發覺她失蹤,正好追出院門,見她飛躍而去,連忙躍起直追。在大道上她被幾個黑衣武士截住,稍一耽擱,堡主父子三人和兩個護法已隨後趕到。


    少堡主兄妹立即出手,想合力把她擒下。


    她手中無劍,威勢差了許多,一麵鬥一麵等候肖勁秋,她相信他不會不來,但卻不知他為何不跟在自己身後,以至失去了聯絡。


    粱斌彥以大鳳的性命身體要挾她,她急得六神無主,隻盼肖勁秋早來。急亂中出了靈智,盡量拖延時間,等候肖勁秋。


    此刻,她道:“你們說話不算數,我要你們先放大鳳,然後我再讓我的人停手。”


    粱堡主怒道:“小賤人,大鳳在我手中,你憑什麽來講條件,你若執迷不悟,本座這就砍了大鳳的手!”


    他大概耐心已失,一抬手,喝道:“砍手!讓這賤人開開眼界!”


    田小燕大驚,尖叫道:“你敢,你……”


    忽見白光一閃,一把劍朝她飛來,連忙閃身讓過,手一抄,把劍抄在手,感到劍上力道很輕,不像是襲擊她的樣子。


    心中一動,抬眼望去,隻見大鳳忽然一伸手,把一名女侍衛手中的刀奪下,刀光一閃,砍向梁斌彥。


    那梁堡主見有人向田小燕擲劍,又見她抄劍在手,對大鳳被砍手似乎無動於衷,正感奇怪之際,忽聞腦後風生,連忙舉刀朝後一揚,身形轉了過來,隻聽“當”的一聲,把大鳳的兵刃震得脫手而出,兩人都同時驚得“咦”了一聲。


    梁斌彥萬萬想不到是大鳳向他下手,大鳳因穴道被製時間過久,功力未複,故被對方一擋,刀就脫了手。


    田小燕見大鳳已脫困,心知定然是逍遙生出手搭救,但卻不見他現身,顧不得再尋他蹤跡,嬌叱一聲,飛身向梁斌彥撲去。


    梁斌彥大驚之餘,不及細究為何大鳳能脫困,連忙舉刀格擋田小燕刺來的一劍,他用足了七成力道,想把田小燕兵刃震飛。


    哪知他打錯了算盤,田小燕內功精深,又是挾憤刺出的一劍,隻聽“當”一聲,震得雙方虎口發麻。


    梁斌彥武功已臻一流,試出對方功力之後,短刀閃電般刺向對方肋下。


    他人稱陰陽刀,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是以在天靈教頗受重用,獨掌河南分堂。他左手這一刀,不知要了多少高手的命,隻可惜他今日會上了碧蟾宮宮主,這一刀雖然陰狠毒辣,卻未能戳到她身上,被她在刀尖沾衣的刹那間避了過去。


    田小燕深吸一口氣,旋出了第一輪攻擊,十招一招連一招,逼得梁斌彥左擋右擋、上躥下跳,毫無還手之力,但總算擋住了第一輪攻擊,心中卻是震駭無比,這才知道風魔劍法名不虛傳,怪不得三聖座四聖座如此看重這丫頭,竟許以銀座護法的高位,要是丫頭不降,就要不擇手段逼出她的武功,這實在是十分必要。


    這一輪攻擊,使她頓去輕視之念,憑經驗,他不能任對方施為,必須尋找反攻的機會。


    就在田小燕第一輪攻擊剛結束,第二輪攻擊尚未展開的刹那,他搶先發招出刀,一口氣攻出八刀,迫得田小燕連連後退,失去反攻之能。


    這一來,梁斌彥又覺鬆了口氣,對方劍法似又不如聖座說的那樣厲害。哪知他這一鬆氣,刀上的去勢慢了一慢,田小燕趁隙而入,展開了第二輪攻擊。


    這八招出劍與前十招不同,變化更奇妙,出劍也更陰狠,梁斌彥拚命擋住了五招;衣服已被刺破三處。眼看十分危急,梁宇輝、梁玉琴不約而同一起攻向田小燕,以救老父之危。


    田小燕本可以將梁斌彥傷在第七招上,吃兩人一攻,隻好回劍自衛。三大高手聯手攻擊,田小燕顧前瞻後,無法施展煞手斃敵,反而落了下風。


    混在黑衣武士堆裏的肖勁秋,在暗中淩空製了那兩個女婢救了大鳳之後,又乘機把劍扔給田小燕,便繼續施展故伎,把黑衣武士一個個製了穴。


    他邊幹邊走邊注視場中,看田小燕施展劍法製敵,看了一陣悟出個道理。田小燕等人似乎隻習攻人的招數,以攻代守,若是被她占了先機,對方很少有還擊機會,遲早要傷在劍下。


    但若對手高明,搶了先機,田小燕等人的防守功夫可不怎麽樣,不善於在防守中反手為攻,隻能招架躲閃,等對方攻勢稍停才能反攻。


    這究竟是風魔劍法的缺陷還是教劍的人有心隻讓她們習練進攻之術,這隻有以後探問田小燕才會知道。此時他看堡主一家圍攻,一時無法施出煞手,纏鬥下去,隻恐不妙。


    站在一側觀戰的兩個護法還未出手,堡中還有什麽三聖座坐鎮,打下去隻怕不能脫身,不如叫她衝出與令狐總管等人匯合,一並殺出重圍脫身才是要緊。主意打定,一縱身進了鬥場,以傳音入密對田小燕叫道:“宮主快跟我走,與令狐總管等合力殺出重圍,不宜久戰!”


    邊說邊施展追魂八刀,向梁斌彥攻出一刀,把梁斌彥逼退。


    梁家父子見黑衣人竟向自己動刀,刀上功夫竟如此了得,心知此人必是奸細,梁斌彥便大聲喝道:“你是什麽人?敢冒充黑衣衛士!”


    肖勁秋一笑,道:“怎麽,你連我都不認識麽?”說話聲中分別向梁宇輝、梁玉琴砍了一刀,兩人各用刀招架,被震得手一麻,兵刃脫手,不禁驚得往後一跳,退出圈外。


    梁宇輝喝道:“你是何人?”


    肖勁秋笑道:“把我關在地牢裏還不知我是誰,這不是笑話麽?讓我告訴你們父子吧,大爺逍遙生,知道了麽?”


    梁玉琴被他的氣勢吸引,呆呆看著他,喃喃問道:“你就是逍遙生肖勁秋?”


    “不錯,姑娘你知道了就好,我逍遙生與你們萍水相逢,無怨無仇,卻設計陷害於我,今日不是算賬的好時候,改日再找你們理論!”


    這一耽擱,他以為田小燕馬上會走,誰知她卻一步未挪,回頭看去,原來她在等候大鳳。


    大鳳刀被震飛,當即躍向一旁,見黑衣武士個個呆如木雞,情知被人點了穴道,便放心大膽運氣調息,此刻功力恢複大半,抄了一把刀,向場中的田小燕躍來。


    肖勁秋道:“兩位快走,由我殿後!”


    田小燕道:“一起走,看誰敢擋道!”


    她說走就走,仗劍往前衝去,大鳳緊跟身後,向二十丈開外狠鬥的汪小龍等人衝去。


    梁家父子三人急忙起步追趕,被肖勁秋擋住,護法追魂劍魯開誌、追命鉤雷敬躍起追趕,但肖勁秋身法比他們更快,淩空躍起橫擋,迫得二人雙雙下落。


    眨眼功夫,田小燕、大鳳曾琴已到汪小龍跟前,汪小龍已把兩名白衣劍客放倒,此刻正和四個堡中高手拚殺。


    田小燕嬌喝道:“表哥,我來助你!”


    汪小龍力戰半個多時辰,早已覺得乏力,再加他心係表妹安危,不免浮躁,恨不得三招兩招就把對方了賬,因而耗力過多。


    焦急中忽聽表妹綸音,喜得大喊道:“表妹你無事麽?愚兄這就宰了這幾個畜牲,表妹不必援手!”


    大鳳、曾琴則去援助二鳳等姊妹,人一到就大聲嬌喝:“宮主已脫險,姐妹們奮力殺敵,衝出梁家堡!”


    四鳳、五龍一聽,人人心中振奮,不顧傷痛,不顧乏力,均奮起對敵。


    田小燕憋住了火,嬌叱一聲,一劍攻向一個持劍大漢。她決心一擊成功,旋出了第二輪攻擊的八劍,那大漢擋了兩劍,第三劍已刺穿心室,倒地而亡。


    她連忙拾起長劍,瞟眼看見三丈外躺著兩個白衣人,有兩把劍扔在一邊,便迅速躍了過去,拾起兩把劍。


    大總管劉泉見她一出手就傷了一名高手,驚怒之下扯出纏在腰上的九節軟鞭,呼嘩嘩一抖,向田小燕掃去。


    田小燕一個旱地拔蔥躍起三丈,兩臂一振,斜斜落向二鳳、三鳳等人一側,把手中的三把劍扔到大龍等人身邊,口中喝道:“用劍殺敵,不必留情!”


    二鳳等九人原已有了六把劍,再有三把劍,使大龍等人得以換了兵刃,一時間威力大增。


    轉眼間,又有十個對手受傷的受傷,斃命的斃命。


    田小燕加入戰團,片刻間就有三人倒在她劍下,急得大總管劉泉飛速趕來,田小燕當即與他鬥在一起。令劉泉驚恐的是,他周圍的黑衣武士一個個如木頭一般不聲不吭,也不知什麽人在暗中做的手腳,就轄下的五名高手也著了道兒,今、日若走了這班人,叫自己如何交代?眼看這四鳳、五龍,個個身手高強,連傷手下十多名高手,再鬥下去傷亡隻會愈發慘重,可堡主至今未露麵,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兒,自己若不拚鬥一場,以示盡力而為,這過失就會落到自己的頭上。因此,他施出了渾身解數。


    這邊肖勁秋以一把刀,把堡主父子三人和雷敬、魯開誌擋住。雷敬使鉤,魯開誌使劍。


    兩人都是一流高手,肖勁秋以一敵五,未免有些吃力,心想邊小龍、齊隆怎麽連人影都不見,也不現身助一臂之力,莫非遭了什麽意外不成?正在此時,忽聽有人大呼救火,激鬥中抬眼看去,隻見梅院裏濃煙滾滾,那梁玉琴急得尖叫一聲,縱身往梅院撲去。


    梁家父子呼喝黑衣武士救火,其中有三十多名武士應聲而去,尚有五六十名武士不理不睬,一個個木頭似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才知道不妙,有人做了手腳。急切間要想分身去救火,又怕被兩個護法告狀,正心急火燎之際,忽又聽人喊叫,桃園也起了火,竹園也起了火,兩人再也無心鬥下去,各奔自己的住屋去搶救貴重物什。


    肖勁秋也不阻擋他們,施展追魂八刀,把兩名護法殺得隻有招架之力。


    三所院子起火,沒有被點穴的黑衣武士全都趕去救火,一時間紛紛亂亂,圍住大戰的黑衣武士等於不攻自散,隻有堡中二十多名高手還在纏鬥,但人人心中已喪失了鬥誌,風魔劍法實在厲害,他們之中沒人能擋得住對方的進攻,大都帶傷苦戰。


    大總管劉泉身上已帶了三處傷,要不是還有兩個高手助他,早已死在田小燕劍下。眼看堡中四五十名高手傷亡大半,他不由寒透了心。有心下令撤走,又怕堡主、專使、三聖座怪罪下來吃罪不起,但若再打下去,剩下的高手全都傷亡殆盡,梁家堡哪裏還有實力,堡主身價大降,豈會輕饒了他。


    這一分神胡思亂想,腿上又挨了一劍,痛徹心肺。這一疼,讓他下了決心,為梁家堡保住一點實力才是最最要緊的事,便咬牙提氣躍出圈外,大聲喊道:“救火保護堡主一家要緊,大家快撤,由他們去吧!”


    喊聲未落,他早已躥入樹叢中,其餘人見狀,也各自逃命,眨眼間走得一個不勝。


    大龍、大鳳等人實在是乏力已極,各自停下喘息,等候宮主下令。


    汪小龍見對手已逃,一口氣還未出盡,把被製了穴道的白衣劍客一個一個捅死。


    十名白衣劍客,死得一個不剩。


    田小燕有些不忍再看,揮手道:“快離開此地,以後再說!”


    汪小龍殺了白衣劍客和五個被製了穴的堡中高手,似乎一口怨氣還難以平定,揮劍去砍黑衣武士的頭,一劍一個,眨眼殺了十多個。


    “住手!”忽聽有人沉喝。回頭一瞧,是肖勁秋,不禁勃然大怒:“是你在吼叫?”


    肖勁秋打跑了兩個護法,也不追趕,正欲催田小燕快走,卻瞧見汪小龍在屠宰黑衣武士,便連忙過來阻止。


    “不錯,是我在招呼閣下。”


    “你果真露出了真麵目,是天靈教的狐群狗友,不然你不會為天靈教餘孽……”


    “閣下最好明智些,快快離開梁家堡,黑衣武士不過是些小卒,又何必多造殺孽!”


    “放肆,你敢教訓本公子?”


    “我隻叫你不再濫殺,上天有好生之德……”


    “住口,你……”


    田小燕再也忍不住,嬌喝道:“表哥,你不該濫殺,肖大俠說的對,我們快走吧!”


    汪小龍見田小燕護著肖勁秋,氣得接不上話:“表妹你……你向著外人……你……”


    田小燕道:“放心,我會給你公道!”旋又對肖勁秋斥道:“你以為你是什麽人?碧蟾宮的人,決不受人教訓!念你救了我一命不與你計較,以後再敢招惹碧蟾宮,定不輕饒!”


    肖勁秋沒想到田小燕怎麽忽然又翻了臉,不禁火冒三丈,提高了嗓門道:“蠻不講理,無情無義,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我肖某算是見識過了,這叫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再不敢領教,大家以後從此不見麵就是了,宮主也用不著嚇唬人,肖某的膽子還從未被人嚇破過……”


    宮主沒想到他也會板下臉來聲色俱厲地對待自己,話又說得這般絕情,氣得大聲尖叫:


    “肖勁秋,你膽敢對我無禮……”


    邊小龍、齊隆悄沒聲地找到了肖勁秋,前後的話都聽見了,邊小龍對碧蟾宮的人早就有火,聞言再也忍不住,大聲斥道:“宮主,做人可不能沒有良心!沒有肖老弟,你那位趾高氣揚、眼高於頂的表兄出得了地牢麽?沒有肖老弟,你們手中哪來的劍?你宮主又怎地站在這裏罵人?沒有我笑狐和這位齊兄到處放火,你們又怎能安然脫身?你們不領這份情也就罷了,怎麽還對人凶巴巴的?我們肖老弟從出道以來又怕過誰?對你宮主和你那位了不得的表兄一再忍讓,不就是從武林大局著想麽?你以為是怕你們麽?真是天大笑話……”


    汪小龍大吼道:“住嘴!你好大膽子……”


    “我笑狐要是沒有膽子,敢一人闖江湖麽?”


    肖勁秋一拉笑狐:“走!說什麽也枉然!”


    “然”字落音,他已飛身而去,笑狐、渾天犬緊隨其後,一閃而沒。


    宮主大叫道:“肖勁秋,回來!……”


    她心裏又難受又氣憤,她一向嬌縱慣了,頤指氣使無人敢頂撞,剛才為了撫慰表兄,怕他以後回山告狀,也為了不墮碧蟾宮的威名,順口斥責肖勁秋兩句,在她想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萬萬沒料到肖勁秋居然板起麵孔教訓她,而且說出的話句句如箭錐心,絕情絕義,他憑什麽要這樣對她,她好傷心好氣憤喲!


    眼淚如泉,淌流不止,她心裏轉來轉去轉出一念頭:她定要找到肖勁秋,以武功製服他,讓他心服口服,讓他對碧蟾宮宮主敬畏無比,叫他乖乖聽話,隨時侍奉左右,甘心聽候她宮主的差遣,要讓天下人知道,逍遙生歸順碧蟾宮,是她宮主忠心不二的侍衛……


    她既然恨他,為何要把他留在身邊當侍衛,這不是怪事麽?讓一個討厭的人成天跟在身後走來走去,這究竟算怎麽回事?


    她沒有細想,她這會兒告訴自己,她恨他,恨他一輩子!不對,恨他八輩子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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