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被她突然的大喊嚇了一跳,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四處打量:“你在哪裏看見他們了?”


    尤莉卡有點心虛地隨便指了一個方向:“就、就在那裏啊!我剛剛明明看見了!”


    “嗯?”海涅露出困惑地表情,“但我沒有我聞到附近有屍體的味道……”


    “喂,就算裏維斯變成了不死族,你這麽說話也太失禮了!”尤莉卡不客氣地伸手打了打海涅的腦袋,她氣鼓鼓地說,“裏維斯身上才不會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呢!”


    海涅張了張嘴,最後放棄了反駁:“好吧,我還是搞不清楚人類對‘禮貌’的概念,真的好複雜啊。”


    尤莉卡不怎麽優雅地伸了個懶腰,有些惆悵地說:“托哥哥們的福,我還沒有走出王城大門,就覺得未來會遇見很多很多難題了,也許冒險也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


    海涅用力拍了拍尤莉卡的肩膀:“沒問題的!”


    尤莉卡被他拍得差點一個踉蹌摔下去,她勉強撐著馬這才沒讓自己摔下去,忍不住咬了咬牙:“海涅,雖然很感謝你安慰我,但我不得不提醒我,我,身為一個身、體、柔、弱的人類,根本禁不起你那麽拍!”


    “你多吃點飯吧。”海涅用一種擔心的眼神看著她,“你哥哥明明就很結實。”


    尤莉卡:“……”


    兩個人吵吵嚷嚷地朝著王城大門走去,就在他們踏出大門的一瞬間,尤莉卡忽然汗毛直立,她根本來不及動作,就看見自己脖子上橫了一柄劍。


    ——是裏維斯。


    他沒搞什麽花樣,自己親身上陣了。


    尤莉卡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親愛的哥哥,你又有什麽指教呢?”


    裏維斯抬起眼:“從你們在王宮外碰麵開始,我一直就跟在你身後,不超過五十米距離,你從來沒有發現我。”


    “我發現了!我之前在樹林裏還叫你了!”尤莉卡底氣不足地反駁。


    裏維斯收回了劍,微笑著戳穿了自己妹妹的謊言:“但是你的方向完全指錯了,喊話的方向也並不是我躲藏的方向。”


    “好啦,她還知道詐你,已經挺小心的啦。”安妮從他身後閃出來,露出微笑開始打圓場。


    尤莉卡有點委屈地扁了扁嘴,一頭紮進了安妮的懷裏,帶著哭腔說:“安妮,你看他們!我隻是要出門冒險而已,他們一個個都趁機欺負我!”


    海涅震驚於她說哭就能哭,這控水能力簡直就和能呼風喚雨的海妖一樣優秀,看來尤莉卡不僅是一位優秀的火係法師,或許在水係魔法上也很有天賦。


    安妮伸手摟住她,一邊拍著後背,一邊朝著裏維斯做了個“我就說她會生氣”的口型。


    裏維斯有些手足無措,他抓了抓腦袋,小聲說:“但是這對她來說確實是很有用的技巧,她至少得知道怎麽注意到被跟蹤……”


    “嗚!”尤莉卡抽噎得更大聲了。


    安妮對裏維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正打算開口安慰一下尤莉卡的時候,海涅的肚子響亮地叫了一聲。


    “咕——”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海涅的肚子上。


    海涅驕傲地仰起頭:“沒事,你還能哭一會兒,我是個成年海妖了,肚子餓可以再忍一會兒!”


    尤莉卡沉默了一會兒,她妥協般歎了口氣:“好吧,作為冒險小隊的隊長,我可不能讓我的同伴因為我餓肚子。哥哥,你的反跟蹤技巧是什麽?說完我就要帶著海涅去吃飯了。”


    裏維斯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露出了無奈的微笑:“抱歉,尤莉卡,我們一直把你當成小孩子。”


    “現在我知道了,尤莉卡已經是個會為同伴著想的……可以獨當一麵的騎士了。”


    尤莉卡笑起來:“不過在冒險經驗方麵還差點對吧。”


    海涅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之間的氣氛突然柔和,扭頭問安妮:“他們怎麽又突然和好了?”


    安妮慈祥地看了看他的肚子:“是你爭氣。”


    海涅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但這也不妨礙他驕傲地抬起頭:“嗯!”


    ……


    告別了裏維斯和安妮,海涅與尤莉卡終於踏上了自己的冒險道路。


    然而她們誰也沒想到,他們居然迷失在了從王城去往下一個城鎮的路上。


    海涅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拉著尤莉卡說:“找一片水源,隻要有水源,我就能找到吃的……”


    尤莉卡緊張地撐著看起來有些虛弱的海涅:“你真的沒問題嗎?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海涅眼帶希望地抬起頭:“我能把馬吃了嗎?”


    尤莉卡:“……我覺得你還能堅持一下。”


    海涅垮下臉,閉上眼感知空氣中水元素更為擊中的地方,他帶著尤莉卡走向一個方向:“這裏。”


    尤莉卡捏著手裏已經變得皺皺巴巴的地圖:“我覺得這似乎離我們的目的地越來越遠了……”


    海涅似乎已經聽到了近在咫尺的流水聲,他沒有回頭往前奔去:“隻有先吃了東西才有力氣趕路!沒關係,隻要讓我吃飽了,多遠我們都能找回去的!”


    尤莉卡想說,其實也並不一定非要原路返回,如果能找到新路,去往別的冒險者協會,她也完全能夠接受。


    但問題是他們連既定路線都找不到,更別說開辟新的道路了。


    原本想著在這片樹林裏也許能找到人問路,但走了這麽久居然一個人影也沒有見到……


    尤莉卡更加憂鬱地歎了口氣。


    她隻能跟在海涅身後,朝著附近的水源地跑去,至少他們得先找到食物。


    海涅撥開草叢,大喊一聲:“找到了,水源!”


    “慢一點,海涅,森林的水源處很有可能會有其他人……”她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她確實看到了一大群人正在海涅找到的水源邊歇息。


    ——從他們手裏拿著的武器,凶惡的麵孔,已經齊刷刷地看過來的不懷好意的視線,尤莉卡覺得他們應該不是什麽善茬。


    “喂,小鬼,你們是什麽人?”為首的獨眼男子握住了手邊的刀,他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尤莉卡和海涅,“居然有人敢進入我們的領地,是看不起我們山賊團嗎?”


    “該不會是哪裏來的迷路的孩子吧!哈哈!”


    “喂,我在問你們話!”


    海涅根本無視了他們,他眼裏隻有那一片閃耀的湖泊,以及湖泊下遊動的小魚,他眼睛發光快步朝著湖泊奔了過去。


    “小心點,海涅!”尤莉卡從來沒有一下子麵對過這麽多敵人,不由得有些緊張,她看到海涅這麽魯莽地衝出了出去,下意識握緊了法杖。


    對麵的山賊們刷地抽出了武器,他們也沒有跟海涅客氣,迎上去就要攻擊。


    然而眼裏隻有食物的海涅撒腿就跑,雙手提住褲子,衝著清澈的湖泊縱身一躍,在半空中把褲子一甩,嘩啦一聲躍進了湖泊裏。


    尤莉卡抽空還遮了遮眼睛,她抗議:“海涅!不要在女孩子麵前隨便脫褲子啊!”


    尤莉卡覺得自己和海涅距離成熟的冒險家還有很長的道路,但至少武力方麵,應該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了。


    尤莉卡看著地上東倒西歪一片的山賊,以及打著飽嗝甩著尾巴找褲子的海涅想。


    作者有話要說:剛剛那一章開頭細綱漏刪了三行……我是個憨憨嗚嗚嗚我好丟臉我沒臉見人啦——


    第110章 番外11·安妮的童年(一)


    安妮很小就知道, 自己是撿來的孩子。


    ——在黑塔中負責照顧她的幾位法師們並沒有為她編織一個謊話,他們在這方麵相當誠實。


    不過安妮身邊也沒有任何同齡人,因此倒也沒有纏著鬧著要爸爸媽媽的情況出現, 或者說在她年紀還小,還沒有接受戈伯特的通識課的時候, 她一度覺得家裏麵有一個奶奶,一個姐姐,兩個叔叔才是合理的。


    對此, 梅斯特先生率先表示了抗議:“為什麽我是叔叔, 媞絲是姐姐?我跟她明明是同齡人!我也要當哥哥!”


    媞絲轉著手裏的煙管,她笑起來:“也對嘛, 畢竟從個子來看, 梅斯特也隻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


    “小孩子!小孩子!”安妮湊熱鬧似的拍手。


    這下可惹怒了梅斯特,他齜牙咧嘴地湊過來,伸手捏安妮的臉頰,威脅道:“好啊,小家夥, 居然敢看我的笑話, 今天可不能帶你去森林裏玩了!”


    安妮絲毫不懼他的威脅, 她雙手叉腰仰起頭:“那我找戈伯特叔叔!”


    “他沒空!他要做研究!”梅斯特一口否決了她的提議, 接著循循善誘, “你現在改口還來得及,還是求求英俊的梅斯特哥哥吧?想不想去抓魚?想不想去摘花?”


    然而上天似乎故意和他作對, 這時候戈伯特的研究正好告一段落, 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安妮立刻蹬蹬蹬跑到他身邊,拉住了他的衣擺, 仰起頭眼巴巴地問:“戈伯特!研究結束了嗎!今天能陪我出去玩嗎!”


    戈伯特忍不住露出笑臉,他摸了摸安妮的腦袋:“當然可以了,陪我們小安妮總是有時間的,而且每次和你出去走一走,我都能找到新的思路。”


    安妮驕傲地抬起頭,得意地看向梅斯特。


    梅斯特顯得有些挫敗,他鬱悶地摸了摸鼻子:“戈伯特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戈伯特笑起來,“但我可不能坐視我們小安妮被威脅。”


    “看來你是全部聽見了。”梅斯特氣呼呼地扭過頭,惡聲惡氣地說,“你就寵著她吧!”


    裏安娜也從屋內走出來,她拎著一個有些過於嬌小的小籃子,笑嗬嗬地遞給安妮:“安妮,別忘了籃子。”


    安妮立刻伸出手結果那個明顯是量身定做的小籃子,用力點點頭:“我會給裏安娜奶奶帶花回來的!還有能吃的果果和野菜!”


    裏安娜溫和地笑起來:“真可靠,那就拜托你啦,安妮,要把小籃子裝得滿滿的回來哦。”


    安妮一手牽著戈伯特,一手拎著小籃子,出門前費力地把兩隻手同時舉起來跟大家再見,那副認真打招呼的模樣,總讓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這樣看起來,黑塔裏的法師們似乎對這個小姑娘寵愛過頭了。


    然而其實一開始,他們並沒有如此親密。他們當初把安妮留下……是有某些更為殘忍的緣由的。


    一開始發現這個孩子,是裏安娜的同情心作祟。


    為了防止被追殺而聚集到一起的亡靈法師們,路過一個被戰亂波及而毀滅的村莊的時候,裏安娜從一個被蓋起來的水缸裏,找到了這個睡得十分香甜的小姑娘。


    ——這大概是這個村子裏唯一的活口了。


    他們當時的處境並不怎麽好,亡靈法師們即使團結起來,也還是難以逃過被聖光會、命運神殿追殺的處境,實在沒有餘裕照顧這樣一個孩子。


    但他們之中,很快有人想到了他們曾經提出的,關於“人造神明”的計劃——他們的天賦都有限,窮盡一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到達亡靈法師的頂端,但如果他們從小培養一個天賦絕倫的亡靈法師,讓她成為神明,這樣有真神庇佑的亡靈法師才能和背靠真神的聖光會、命運神殿相抗衡!


    “人造神明”計劃的最初提出者就是戈伯特,他對亡靈魔法和煉金術的結合很感興趣,他提出了用煉金陣將人體幾乎和暗元素同化,就能造就一個和暗元素幾乎沒有隔閡的,最強的亡靈法師的觀點。


    但他一開始隻是提出假設而已,他從來沒想過真的要對一個孩子做這樣殘忍的事,戈伯特並不願意進行試驗。


    走投無路的亡靈法師們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激進派表示,在這個時代這個孩子如果沒有遇到他們,也遲早會死去,就算運氣極好勉強活了下去,也隻會成為千萬個失去父母的貧民窟孩子中的一個。


    這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希望,也是上天賜給他們的神明。


    而避世派並不想爭鬥,他們打算就此隱居,躲避聖光會的追捕,不打算複仇,更不打算牽扯上這個無辜的孩子。


    活到現在的亡靈法師們,大部分都經曆了多次的追殺,也親眼見過了同伴的下場,在他們之中,沒有複仇想法的或許才是人數稀少的異類。這次爭論的最後,還是激進派占了上風,他們打算按照設想,將煉金陣與暗元素聚合陣結合,銘刻在那個繈褓中的孩子身上。


    避世派的戈伯特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提議讓他親自進行這個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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