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有個方向了。裴原鬆一口氣,拱手致謝,緊接著就拜辭,連許氏答複都沒管,掉頭往崇遠侯府奔。


    許氏迷茫地看著自己的大丫鬟,歎氣道:“這姑爺……”


    她不敢議論裴原的不好,兩掌合在一起拍了下,又歎口氣道:“我的寶寧啊……”


    ……


    裴原帶著一小隊人馳馬飛奔,一刻鍾後就到了崇遠侯府門口,如法炮製,又從後門鑽了進去,直奔二房而去。


    賈獻還穿著一身褻衣,瞧見四皇子找他嚇了一跳,待聽說裴原問題後,他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這,季蘊買莊子,用的是他自己的錢,我也不知道他買在了哪裏。”


    裴原聽說過賈獻的德行,愛財如命,為五鬥米折腰的人。


    他咬咬牙,快被這一連串的人氣瘋,但又不能動粗,招呼魏濛過來給他打欠條:“你若告訴我,季蘊那莊子有多大,我還三個給你!”


    賈獻又假意猶豫半晌,告訴了裴原一個方位:“聽說在溧湖。”


    裴原提了三天的心總算鬆緩了片刻,馬不停蹄又往溧湖奔。溧湖距京城快二百裏,是個挺繁華的小鎮子,近山臨水,名字由來是鎮邊的一處叫溧湖的湖泊。從京城過去,要途徑一處高山,叫雁蕩山,好在山間有一道窄窄峽穀,平日時候,人馬可穿峽穀而過。


    好巧不巧,裴原一行剛至雁蕩山腳,天空就打起了幹雷。


    魏濛擔心起裴原的毒來。裴原的毒隻有魏濛與寶寧知曉,水蛭解毒免於生命危險,但一到陰雨天,還是會骨骼酸痛,生不如死。現在雖沒下雨,但保不準什麽時候就下了,到時裴原怎麽辦?


    魏濛想勸他回去。


    裴原擺手堵住他的話,手牽著韁繩剛要往山穀裏衝,前方哨兵大驚失色來報:“小將軍,前麵有山石被雷擊落,堵住路口了!”


    “那就清走!”


    哨兵道:“清不走,石頭滾著石頭,前方路已經堵死了,若要開出道來,少說也要三天時間。”


    裴原麵色沉沉,瞪著前方路口半晌,忽的翻身下馬:“馬留下,走山路!”


    ……


    屋子裏,寶寧正蹲在火盆旁邊做蜜烤紅薯,阿綿和阿黃怕熱,懶洋洋趴在角落裏,不時瞟一眼寶寧方向,嗅著紅薯香甜的味道。


    烤熟一個,寶寧拿油紙包好,塞到季蘊懷裏:“拿著吧,回自己屋子吃了睡覺。還有,明日你就趕緊回家去,課業不要耽誤了。”


    “姐,你不會再和那個人回什麽將軍府吧?”季蘊手捏著紙包,小心翼翼試探,“你瞧,這裏不是挺好的,又舒服,又安全。我知道你喜歡貓貓狗狗,特地托人去外邦給你買了隻,防身用。”


    季蘊長得人高馬大了,但心性上還是個少年樣子:“若那個人還不識好歹回來糾纏你,你就放狗咬他。”


    寶寧失笑。季蘊對裴原的敵意由來已久,她不知怎麽勸解,也懶得勸了。


    寶寧問:“外邦的?是那種褐色的小狗嗎,毛發卷卷的,個子小小,眼睛豆子一樣?”


    “那種小狗沒意思。”季蘊神情間有些自豪:“我托二姐夫從吐蕃弄來的,獒犬!姐,你聽過嗎?”


    寶寧搖頭。


    季蘊道:“獒犬雄壯的很,爪子像你大腿那樣粗,極為凶猛,能獵狼!”


    寶寧驚歎不已。她回頭看了看歪著腦袋睡覺的阿黃,想象不出季蘊口中獒犬的樣子。


    “估摸著明日就能送來了。”季蘊站起身,拍拍袍子上的褶兒,“姐,你好好歇著,我先走了。”


    寶寧送他出去,回屋子裏繼續烤紅薯,卻有些心不在焉。


    剛才和季蘊說話的時候,她聽見外頭雷聲了,忽的就想起裴原來。她心中隱隱擔憂著,若待會下雨了,裴原身體不會有問題吧?


    寶寧又覺得自己多心。


    看裴原那日的口氣,還用的著她擔心這擔心那的嗎?怕是她走了正中裴原下懷,他正到處找尋美嬌娘呢,現在躲在溫柔鄉裏,不知有多快活。


    寶寧恨恨地咬了口紅薯。


    外頭天陰了,風很大,寶寧叼著紅薯去鎖進了門,洗洗手,上床睡覺去了。


    ……


    約莫子時的時候,裴原終於趕到。他眸裏血絲密布,衣裳被樹枝刮得破破爛爛,若不是一身煞人氣勢,瞧著就像個要飯花子。


    揪著個下人打聽到了寶寧院落,裴原當即下令,派兵將院子團團圍住!


    作者有話說:寶寧娘家人:好感-1-1-1-1-1


    弟弟:看我買藏獒咬不死你


    第68章 和解


    他們一行人走了大半日的崎嶇山路,饒是再健壯有精力的人, 現在也覺著腿腳酸乏。


    裴原的身體已疲憊到極限了, 眼睛卻亮得嚇人。


    魏濛打量裴原臉色, 依他對裴原的了解, 現在裴原的怒意已經達到頂峰了。魏濛怕他捺不住衝動做些過分的事情出來,緊張勸慰:“小將軍, 待會見著人了, 你千萬好好說……”


    裴原淡淡打斷他:“你站遠點。”


    魏濛住口,萬般不願地向後退。


    真是快要下雨的樣子, 陰風怒號,莊子裏樹木多,葉子被吹得刷刷作響,怪瘮人的。裴原胸腔裏心髒狂跳, 他手舉起來, 先是重重地敲了下門,很快反應過來聲音太大, 又放輕力道, 輕輕地叩了兩下。


    幾十個士兵圍在外圍, 眼睛均盯著他。


    裴原近鄉情怯。他來的路上已經打算好了,攢了一肚子肺腑之言, 但現在一句都憋不出來。


    猶豫之時,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落魄樣子,怕寶寧看見了嫌棄,急匆匆後退一步, 袖子撕下來抹了兩把臉,去旁邊牆根底下將靴子的泥蹭下來,再拍了拍身上的灰。


    魏濛目瞪口呆,他本以為裴原會直接破門而入,沒想到現在跟個大姑娘似的,開始打扮起來了。


    他肘彎拐了拐旁邊士兵:“你們頭兒幹啥呢?”


    士兵結結巴巴:“不,不知道啊。”


    眾人麵麵相覷。那邊,裴原終於收拾妥當,重鼓了自信,往前一步,又敲了敲門。


    他半個身子挨在門板上,嘴唇衝著門縫兒,小聲喊:“寧寧,快開門,我回家來了!”


    隻要開了口,下一句就順溜多了,裴原聲音更大了些:“寧寧,我來找你了,你開開門,我回家來了!”


    屋裏阿黃汪汪地大叫出聲。


    裴原麵露喜色,沒找錯地方,他深吸一口氣,清清嗓子:“寧寧,醒醒,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寶寧被吵醒,她抱著被子坐起來,眼神仍有些迷離的,不可置信地看向門口。


    裴原嗓子啞的厲害,阿黃根本沒聽出來這是誰,撅著屁股跑到門板前,繼續大叫。


    裴原聲音冷下來:“再叫,提著腿將你丟出去!”


    寶寧這下相信了,外頭的肯定是裴原。除了他,再沒第二個人用這樣語氣,說這樣的話。


    他真的不辭辛苦找來了?寶寧驚訝。


    說一點高興沒有肯定是假,寶寧抿了抿唇,把心底那絲喜悅壓下去,她狠下心,決意再給裴原一點教訓。她氣還沒消呢,得硬氣一點,裴原做了那樣過分的事,若這次再輕飄飄原諒他,就憑裴原那記吃不記打的狗一樣的性子,後患無窮。


    她得告訴他,不信任是件很嚴重的事情,而且她沒有那麽好哄!


    寶寧把被子鋪好,重新躺下去。就讓他在外頭待一宿吧。


    屋裏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寶寧不說話,羊也不叫,狗也不叫,裴原側耳聽了一會,心慌起來。


    他怕寶寧在裏頭出了什麽意外,急於進去查探,手扯著門框將木門搖得咯吱咯吱響:“寧寧,你倒是說句話,你別嚇唬我!”


    寶寧被吵得捂住耳朵,有些煩躁地坐起來,下去喝了口水。


    裴原聽著屋裏聲響,知道寶寧沒事,放下心。他思考著寶寧不肯給他開門的原因,想起自己說的那句渾話,再回去找她就是狗。裴原腦門漸漸滲出冷汗來,摸不準寶寧是什麽意思,她不會真的想讓他在大庭廣眾下學狗叫吧?


    這也太羞辱人了!


    寶寧喝口水潤潤嗓子,看了門口一眼,沒動靜了。她蹙起眉,以為裴原是知難而退,心中生出些不舒服。將杯子放下,寶寧攏攏衣襟,打定主意再晾他兩天,抬腳往床邊走。


    門口忽的傳來幾聲微弱的狗叫,別扭羞澀的,不像是阿黃的狂放聲音。


    寶寧詫異望過去,阿黃也正迷茫著,盯著門縫瞧。安靜片晌,那聲音又傳來,嗷嗚,嗷嗚。


    裴原無措地在門口轉圈,他都不要臉了,寶寧怎麽還不說話?


    風將聲音傳出去,魏濛和那些士兵都聽見了,他們不敢笑,隻能忍著。裴原沒心思去理會那些人的想法了,他怕寶寧睡過去沒聽見,先狠狠拍兩下門將她喚醒,嘴湊到門縫處,又嗷嗚了兩聲,很快屏息收口。


    靜等一會,裏頭傳出寶寧的笑聲來,她很歡快的樣子,裴原聽得嘴角也翹起,剛才的難堪轉眼忘記。


    挺好,她高興了就成。


    裴原壓下心底喜悅,倚在門上與她商量:“寧寧,我知道你醒著的,快讓我進去吧!”


    寶寧走到門邊來,聲音故意沉著:“大半夜的,你跑來尋我做什麽,快去找你的妾室吧,多抬幾個,住滿了院子才好。你今天去這屋,明個去那屋,沉醉在溫柔鄉裏,少來煩我。”


    “哪兒有。”裴原苦笑,“我那都是氣話,是醉話,不算數的。我就你一個,打死也不納妾。”


    寶寧道:“你就我一個,我還不想就你一個呢。你不是很相信你的眼睛嗎,又不是沒看見,我有野男人的,你還是快走吧。”


    她這麽說,裴原心裏反倒安心不少,知道寶寧在氣頭上呢,尋著由頭與他吵架。總比冷冰冰不理人強。


    “我知錯了,我來與你道歉了!”裴原軟著嗓子哄她,“是我眼瞎心盲,我不是人,狗男人,我不該不信你的。你快開開門,我進屋去,給你作揖賠禮!”


    寶寧道:“用不著,我這夜深不便見客,公子若有事,明個起早再來吧。”


    “公子?什麽公子?”裴原急了,“我是你夫君,是你男人,一個被窩又不是沒睡過,有什麽不方便的。”


    寶寧眼睛瞪起來:“你知不知羞,說的什麽話!”


    “話糙理不糙,哪個字兒不對了?”裴原下意識說出口,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戴罪之身,得軟和著,不能這麽頂撞寶寧。


    他手指摳著門縫,試圖用這個方式讓自己的聲音傳到屋裏時更清晰,很為難地掐著嗓子:“寧寧,是我不好,你說的都對,讓我進去吧。”


    “想都別想。”寶寧扭過臉,她覺得裴原這語氣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心火更盛。她頓了頓,衝裴原道:“裴公子,你怕是忘記了,我沒有夫君的。我嫁的人看不上我,新婚第一日就甩我一封和離書,他簽了自己名字的,就差到官府留個底了。從律法上講,我們沒什麽關係。”


    “和離書?”裴原懵了。


    他努力回想著,終於想起,他確實是寫過的。當初他執意要趕寶寧走,頭腦發熱,寫了這麽一封孽障書。但那都是許久前的事情了,她怎麽還記得!


    寶寧在那邊不肯鬆口,道一句“公子請回”,就要回去睡覺。


    裴原急瘋了。公子公子,他真是厭惡極了這個稱呼。他立時就想踹門進去,但又不敢,回頭去看魏濛。


    魏濛耳力好,聽了個大概意思,他不知道怎麽辦,不敢和裴原對視,假意別開臉。


    裴原心頭火燒一樣,他今晚必須得進去,夜長夢多,他得趕緊和寶寧說明白。要打要罵隨她的便,但他是受不了這樣別扭的情緒了!


    風越來越大,吹得裴原袍角呼啦啦的響,他低頭看一眼,又抬頭看一眼,想出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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