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硬著頭皮低聲道:“禮部尚書自個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不知道!?”仁安帝都快氣樂了,“他自己賣了些什麽,他自個會不知道?”


    他一直知道常家的情況不太好,是以平時也沒少偏著常家,結果倒是養大了常家的心思,就連科舉舞弊這種事情也敢做了!


    仁安帝難掩失望之色,他也不是胡亂讓人負責今科的科舉之事,雖說禮部尚書是出了名的無能,但科舉取士之事也不過就是那樣,每一次都是一樣的規矩,照著做就成了,按說就算是個傻子也都會做了,這麽簡單的事兒,禮部尚書都能搞出事來,著實不是普通的無能。


    當然,更讓仁安帝失望的是四皇子,因為禮部尚書無能,向來也不會胡亂搞事,這一次搞出這種事來,十之八/九是因著老四之故,真沒想到,老四才剛初初碰觸到權力,便想著從中謀利了。


    “聖上!”高明硬著頭皮道:“老奴看禮部尚書當真是不知道這事。”


    “不知道!”仁安帝怒道:“試題是從他手裏弄出去的,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想推卸出去了嗎?


    不是禮部尚書泄露的,難不成會是他嗎?


    想脫罪也不是這樣隨口胡說八道的。


    大理寺卿低聲道:“回聖上,按臣看,禮部尚書怕是當真不知道。”


    他審的案多了,一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自然能分得出來,按他看,禮部尚書怕是當真不知道。


    要是旁人說這話,仁安帝斷是不會相信的,但這話出自於大理寺卿的口中,倒是不由得讓仁安帝稍稍信了幾分,大理寺卿是他一手提/□□的,本身就是寒門子弟,隻忠於他,行事上不可能偏向任何皇子,他說禮部尚書不知情,隻怕當真有幾分可能,不過……


    仁安帝直接望向高明,高明微不可微的點了點頭,別看他是個太監,但他同時也管著慎刑司,管過的案子可不比大理寺卿少,更別提能活在宮中的個個都是人精,要從那些人精裏審出事情的真相可不容易。他也看得出來禮部尚書當真不知情,這事背後怕是不單純。


    仁安帝微一沉吟,“無論是不是他自個主動販賣試題,這試題總是在他手上泄露出去,該辦則辦,不可輕放,去了他的職,抄了他的家,秋後行刑,且免其家眷流放,發還原籍!”


    不論是不是禮部尚書自個泄露出去的,這事已經鬧大,需得有個替死鬼出來平定民憤,禮部尚書是死定了,隻不過看其無意的份上,對其家人略略抬抬手,免了其流刑,發還原籍便是。


    饒是仁安帝再怎麽的,也不會想到試題其實是從他手上泄露出去的,禮部尚書當真是冤枉的很。


    他頓了頓又道:“這真凶為何,還是給朕細細審問出來。”


    科舉取士何等重要,要是讓他知道了真凶,他不將其五馬分屍,他就不是仁安帝!


    “是,臣明白。”


    仁安帝微一沉吟,“至於這次科舉舞弊的士子,革除其功名,去其資格,責四十板,沒收全部家產,父母、兄弟、妻子流徙。”


    科舉舞弊絕不可取,去了功名,又判了三族流徒,此一懲罰不可為之不重,不過和前朝時直接誅三族相比,卻又著實輕的多了。


    大理寺卿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當場就應了下來,做為寒門子弟,他最最痛恨的便是那些無需努力,便可以一步升天之人。


    當判決下來,常貴妃頓時暈了過去,她萬萬沒有想到聖上竟然會如此不留情麵,直接判了她堂兄一個死罪。


    常貴妃最是明白自家堂兄的性子,貪小便宜自然是有的,無人那是更不用說了,不過她堂兄絕對沒那膽子敢販賣科舉試題,無奈她壓根見不著仁安帝的麵便讓人請了回去。


    常貴妃既再想為自個堂兄喊冤,也得有辦法見到聖上再說啊,是以常貴妃不得不就此安靜了下來,另外京城裏也因為此事好一陣腥風血雨,搞的就連商老太太都不好出門子走親戚了。


    就連張閣老家都頭一回暗自慶幸了,要不是這一次張閣老被迫在家反省,沒有摻和進這一次的科舉,不然張閣老也勢必被連累,到了那時,說不得貴為三皇子妃的張氏也會被連累到也不一定。


    張夫人私下跟張閣老說了一嘴,“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要不是因著大丫頭那事,說不得這次全張家都得遭殃了,你說他們是為了什麽,這麽想不開去買試題,當真是害人害己。”


    說到最後,張夫人也不由得感慨,所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要真正讀出個人樣,豈止十年呢,不過眼下當真是什麽都沒了,不隻是自個的功名沒了,還連累家人跟著流放。


    張閣老淡淡道:“這裏頭的水可混了,你且管好家裏便是。”


    他做了這麽多年的閣老,就連大理寺裏也都有著一些自己的人脈,自然知道禮部尚書死的冤枉。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朝堂上最不能忍的莫過於科舉舞弊之事,事關全天下讀書人的將來,隻要略略沾了沾邊都是死,更別提這一次是當真是發生了科舉舞弊之事。


    他微微沉吟,“老大可補上了外放?”


    張夫人晲了他一眼,“那有這麽容易,商老太太倒是建議了一個去處,也不難補上,不過就是離京城遠了點,我有些舍不得。”


    那地方是商老太太的老家,她在那裏熟人可不少,說是可以照顧老大一二,不過著實太遠了,她那裏舍得呢。


    張閣老沉聲道:“讓老大去!”


    張夫人一驚,“可那地方……”


    張閣老低聲道:“這京裏不平靜,讓他出去避一避也好。”


    自個的兒子,自己是再明白也不過了,怪他當年忙於政事,把孩子教的有些迂了,這孩子留在京中,隻會惹麻煩,還不如到外麵避一避。


    他頓了頓又道:“讓老大媳婦也跟著去,有她在老大身邊,我也好安心點。”


    老大迂了點,好在老大媳婦是個機靈的,想來夫妻倆有商有量的,再加上商老太太的照顧,應該能平平安安的渡過這一劫。


    “有什麽好避的。”張夫人曬道:“這科舉舞弊之事跟咱們又沒關係。”


    張閣老淡淡道:“這事自然跟咱們沒關係,但之後的事便不好說了。”


    雖說聖上斬了禮部尚書,又罰了那些作弊的仕子,不過這事還沒完呢。


    這麽多年以來,因為南方文風鼎盛,一、二甲幾乎全被南方文人包辦,北方的讀書人對此早有所不滿,這事正好又點起了南北之爭,這事不過是個開始,之後還有得鬧呢。


    張閣老微微一笑,整個人又開始散發起了精神與活力,“你等著看吧。”


    讀書人惹出來的事,自然隻有讀書人能解決,如果他猜的沒錯,他起複的時機到了。


    果然,數日之後,平康帝讓人直接宣張閣老入宮。


    第67章 傳染毒計


    讀書人鬧出來的事,最後自然還是得由讀書人出來解決,張閣老直接提議剔除買試題的學子,餘者重考,同時還提出了分榜製,南北分榜,好保證南方和北方都各有一定的人數中舉。


    雖然這方法有些損傷了南方仕子的利益,也明明白白的表示北方仕子的程度確實不如南方仕子,但至少人人有獎,永不落空,也算是皆大歡喜。


    果然,雖有一些人對南北榜的存在不滿,不過在北方仕子一麵倒的支持之下,再加上南方仕子也被這一次的科舉舞弊之事被嚇到,最重要的,這一次仁安帝直接不仁了。


    仁安帝不但直接宰了禮部尚書,更是把買了試題的仕子們徒三族,在生命的壓力之下,朝堂上那個人敢說的不字,於是乎這事也算是定下了。


    當然,這不過是朝堂上的風雨暫且緩解了,但事實上這事還沒完了,南方仕子突然少了晉升的名額,不滿之下,自然沒少有怨言。


    畢竟人人都知道這禮部尚書是常貴妃的堂哥,這才能夠一入朝堂便得到聖上特別扶持,明明沒啥能力,還硬是被拉到了禮部尚書的位置,再加上張閣老暗中讓人將風向導到常貴妃身上,於是乎這京城各種關於常貴妃不可不說的故事開始流傳了起來。


    這事逐漸擴大,漸漸的,京城裏開始有常貴妃禍國的說法出來了,且不說常貴妃是禮部尚書的堂妹,本就是嫌疑人,再則,常貴妃多年受寵,也著實擋了不少宮妃的路,新仇舊恨之下,自然人人都趁機落井下石了。


    不過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對這事最積極的人竟然是張閣老!


    能做到閣老,張閣老自然不是傻的,他雖然不願意摻和進皇子間的事情,但做為三皇子的親家,他自然知道什麽想做純臣是不可能的,無論他摻不摻合,隻有三皇子上位了,他們張家才有好日子過;三皇子要是失敗了,他們家絕對也會跟著受罪。


    隻不過當時三皇子的氣勢太盛,他貴為閣老,要是也偏向三皇子處,反而太打眼了,不利於三皇子,還不如遊離在外,那知道他的打算雖好,終究還是抵不過聖上的偏心,硬是用了莫需有的名義而逼他不得不在家中自省。


    當然,他肯乖乖帶著家族退下,說不得還能全身而退,不過就是犧牲掉女兒罷了,但他數十年來寒窗苦讀,再加上兒子這十幾年來的辛苦,豈甘心因為聖上隻是不願三皇子上位,有意打壓三皇子之故,便將父子兩代人的心血盡皆放棄?怎麽可能!


    再則,那怕張氏是個女兒,也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嬌養了小半輩子的寶貝女兒,自家女兒明明無過,卻要他這個父親的眼睜睜見著女兒以一個莫需有的罪名沒了,他怎麽可能甘願!


    既然仁安帝容不得親近三皇子的官員,張閣老思前想後,終究不得不拚一拚了,他仔細觀察了許久,便猜出了聖上本來是想為四皇子鋪路,隻不過事與願違,明明一個啥都不用做就可以平安到手的功勞,卻被禮部尚書給自己毀了。


    張閣老著實想不通,四皇子處處都不如三皇子,年紀又輕,在朝堂之上壓根無法服眾,根本就不是一國之君的料,聖上怎麽會瞧上四皇子呢?


    他仔細觀察了許久,又私下動用了不少人脈,最後總算查覺出一二了,原來聖上是看在常貴妃的麵子上,這才對四皇子另眼相看了。


    初初得知此事之時,張閣老著實憤怒,萬沒想到仁安帝一世英名竟然敗在一個女人手上!但之後再一想,倒覺得這事件好事,不怕仁安帝眼瞎,就怕他的眼不夠瞎!


    乍看之下,他是劍指常貴妃,但事實上嗎……


    嗬嗬,他倒是想知道,擁有一個牽扯上科舉舞弊的娘,四皇子還要怎麽上位!


    在張閣老的安排之下,漸漸的京城裏開始有了些求聖上嚴懲常貴妃的流言出來,著實把仁安帝氣的吹胡子瞪眼,在他看來,自家心愛的常貴妃被迫脫簪待罪已經夠委屈了,那些仕子竟然還想要她的命!


    這種事情怎麽能忍得!可恨那些讀書人雖然愚蠢,但人數一多,也不容小覷,著實讓他有些為難了。


    “可恨!可恨!”仁安帝又看見一本暗示常貴妃為禍國妖姬的折子,當下怒不可遏,用力把折子一甩,罵道:“竟然敢拿聖人言來威脅朕了!”


    “聖上息怒!”高明勸道:“那些讀書人雖然麻煩,不過不好犯了眾怒啊。”


    這陣子京裏的傳來飛來飛去,連他這個閹人都聽了點,也怨不得聖上頭疼,這當真是難辦的很。


    別看這些讀書人還未入仕,但讀書人掌握了輿論,要是真和讀書人鬧上,隻怕聖上的名聲便就不好了,況且這讀書人還講究著所謂的三同:同鄉,同門,同年(或同科)。


    一個不好,便會牽連到朝堂,前朝滅亡,跟當年的黨爭之亂也扯不了關係,要不是怕讀書人鬧出事情來,這次的科舉舞弊又怎麽會這麽麻煩。


    仁安帝氣的直來回踱步,最後說了句:“貴妃無辜啊!”


    高明琢磨著聖上的心思,低聲道:“皇上可想過,把這事推到旁人身上?”


    “哼!還有誰可以推。”都指名道姓的說要找貴妃麻煩了,這事那有這麽好推。


    高明笑道:“貴妃姓常。”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已然暗示了許多。


    仁安帝眼眸微眯。


    在撐了數天之後,仁安帝親自下旨,貶常嬪為常貴人,雖然聖旨上並末說明貶為貴人的緣由,但想著先些時間都不消停的科舉舞弊之事,再想到禮部尚書也姓常,誰人不明白聖上的用意呢。


    四皇子險些沒有被氣的吐血,他知道父皇一向偏心著姨母,從他小時,母妃沒少為了自己做著常貴妃替身一事而私底下哭過,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父皇竟然讓母妃為姨母頂罪!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四皇子氣的在別院中不斷的來回踱步,“明明是常老賊聽信了常賤人的話做的好事,卻要我母妃為她頂罪!未免太欺人太甚!”


    想想自小到大因為有常貴妃這個姨母,他和母妃沒少受到其他宮妃、皇子的打壓欺負,要是常貴妃曾經護著他們一二也就罷了,偏生沒有!常貴妃就當他和他母妃不是她的親戚似的,任由旁人打壓著他們,要是常貴妃肯護著他們一二,他們又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


    常貴妃不曾照顧過他們不說,而如今卻還讓母妃為她頂罪,這叫四皇子如何能不恨,當下便一口一個賤人一直罵著。


    “四皇子消氣。”四皇子的貼身太監連忙勸道:“小心隔牆有耳啊。”


    小太監暗暗歎氣,他也知道四皇子對常貴妃的不滿已非一天、兩天的事兒,不過怎麽說這禍從口出,說話還是得仔細點,要是讓常貴妃聽見便不好了。


    幕僚也勸道:“四皇子冷靜,咱們還是先想個辦法出來,解決了此事才是。”


    “這事要如何解決?”四皇子怒道:“父皇突然貶了我母親,這宮裏那個不是人精,那會不知道父皇是暗示母妃與科舉舞弊之事有關,再加上南北分榜,說句不好聽的,我已經得罪了天下讀書人,將來怎麽可能會還有機會?”


    這也是他最憤怒之事,要是能夠上那位置,母妃眼下的身份再低都不是個事,可如今出了這種事情,他上位的機會越發渺茫,讓他如何不怒!


    四皇子此言一出,幕僚也忍不住微微皺眉,他先前雖是為常嬪被貶而煩心,倒是不知道會有此後果,一時間也是為難了。


    四皇子瞧著那幕僚的模樣,心下微歎,也是因為這一次科舉舞弊的事情影響太大,他底下的人不是被影響到撤了職,便是也直接用著各種理由求去,他手上沒人,隻有幾個幕僚留了下來,但事實上那些人連他都不如,那能幫得上他什麽忙。


    想著眼下的困境,四皇子不由得頭疼,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就他眼下這種情況,還怎麽跟其他皇子爭上一爭,除非其他皇子都死了才有幾分可能。


    而且即使是皇子死了,也不見得能輪得到他,別看他父皇似乎膝下皇子不多,但那是因為這些年來一直專寵著常貴妃,這才誤了子嗣之事,直到這幾年,常貴妃年紀大了,這才又多增添了幾個位皇子。


    他父皇的身子骨好的很,即使沒了前頭幾位皇兄,父皇隨時能再生幾個小皇子出來,倒時重新培養著,照樣沒他的事。


    正當一行幾個人都麵露苦色之時,小太監突然得了一個消息,頓時臉色大變。


    四皇子心下一緊,“發生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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