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晚清幫他說了,“怕我知道你有未婚妻不搭理你是吧?蕭承禮,捫心自問,你那樣做可對得起我?”


    蕭承禮氣弱了一大截,“可現下不是已經清楚從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麽?說明,咱倆緣分不淺呐。”


    見他竟然還敢腆著臉這麽解釋,宋晚清瞪他,“可若不是一個人呢?那你就那樣毫無顧忌的勾搭別人?”


    蕭承禮又氣弱了一大截,此刻像個鵪鶉似的,巴巴的看著母老虎似的宋晚清,諾諾的回話,“怎麽能說是勾搭呢,這個詞兒不好。”隨後又敢怒不敢言的補充道:“再說了,你不也一直哄騙我去退親麽?”


    說到這裏,蕭承禮突然難過起來。


    沉默片刻後,問她,“阿丸,你為何想要退親?”


    宋晚清此刻也平靜下來,反問他,“那為何你要退親?”


    “我一開始也沒想著要退親,這不是遇見你之後才有的想法麽,而且,那時我確實覺得咱倆都十年未見了,我記憶裏你的模樣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每次想起娶這麽個小娃娃做妻子,就覺得罪惡,所以才......你懂的吧?”


    “可我現在知道,阿丸,你長大後原來這樣好看,雖然我適才知道你是阿丸,心裏生氣,但也是很歡喜的,原來,我喜歡的阿芙就是阿丸,簡直沒有什麽事比這個更美好了。”


    他如初識情滋味的少年郎,炙熱真誠的剖白心思,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宋晚清心中一時內疚起來,他真心喜歡她,她知道,可是,她不想嫁他,勢必要辜負他一片真心了。


    宋晚清抬眼直視他,“蕭承禮,我們......好好談談如何?”


    她神情如此鎮定淡然,卻令蕭承禮的心慌亂起來,他知道她想談什麽,下意識的想拒絕,可宋晚清自顧開口了。


    “這麽久以來,我欺瞞你,其實我心中也很過意不去,可是,那日在書社說的話,確實是我心中所想,我們之間......不合適。”


    蕭承禮的心因她的話揪得生疼,追問她:“哪裏不合適?”


    “正如你曾在臨州所言,我們太久沒見,除了小時候的情誼,幾乎沒有任何情感,若強行做夫妻,恐怕會成怨偶。”


    蕭承禮覺得這分明是她的借口,他們怎麽會沒有感情?他這樣久以來他對她的真心,她看不見麽?


    他笑了,笑得有點淒涼,“阿丸,我想聽真話。”


    真話,不是沒有,就是怕他會更加難受。宋晚清沉默片刻,還是說了,“真話就是......我對你無意。”


    蕭承禮的心驟然一滯,雖然清楚答案,可親耳聽她說出來,卻有些難以接受。


    半晌,他啞聲問道:“為何?”


    宋晚清不敢看他的眼睛,那裏前一刻還星河璀璨,可此刻卻晦暗無光。


    “是因為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麽?那位納蘭公子?”


    “不是。”


    “不是他,難道是那個姓章的?”


    “不是,我並沒有喜歡誰。”


    “那為何不喜歡我?”蕭承禮的聲音突然拔高,“就因為十年未見麽?可我現在回來了,咱們日後多見見不就有感情了麽?你何須固執的要退親?”


    宋晚清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心中的想法在世人看來是不可理喻的,就連最親近的母親也一直不能理解她。她向往的是自由,生活由自己掌控,而不是嫁入齊王府成為一隻金絲雀,整日為後宅之事精心算計,為婦人家的應酬違心笑臉相迎,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更享受現在這樣,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愛好,忙時以賬冊為伴,閑時賞賞春風秋月。


    可她該怎麽與他說呢?或許,蕭承禮也並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蕭承禮見她沉默,心中很失落,她連解釋都不願意麽?就這麽不喜歡他?虧他得知真相時還隱隱慶幸,慶幸她沒有和別人有婚約,慶幸……她是阿丸。


    “阿丸,在臨州時,我並不知是你,可我......我是真心喜歡你。”


    “我哪裏不好,你說,我改就是了。”


    “若是我有得罪你的地方,你說,我給你道歉。”


    “阿丸,咱們不退親好不好?”


    蕭承禮本該是氣她的,可不知為何氣不起來,除了難過,也真心想與她重修舊好。尤其是得知在他去邊疆這十年,她與她母親相依為命過得艱難,連景陽侯府也對她們不好。這些年的遭遇令她不肯輕易相信他人,他能理解,因此,也發自內心的想日後好好保護她。


    他不忍她這樣獨自辛苦,在臨州去茶山時他便看出來了,也許她經曆的比他想象的更多,她很堅強,可卻讓他心疼。


    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問她,“阿丸,好不好?”


    他眼中充滿憐惜和乞求,讓宋晚清心底沉重。


    “蕭承禮......對不起。”


    斜陽從鏤空花窗外灑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最後交織在一處。蕭承禮盯著她們的重影看了許久,最後苦笑,真是天意弄人,他與她緣深情淺。


    過得許久,丫鬟巧兒怯怯的進來請兩人移步花廳用晚飯。


    蕭承禮站起來,“不用了,”他聲音低落,最後看了看宋晚清,她低頭靜默不語。


    “阿丸......我走了。”


    目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離開後,宋晚清重重的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掩住眸中愧疚的情緒。


    ......


    蕭承禮走出門外,天邊斜陽刺眼,他閉了閉眼,漫無目的的走著,大街上人流穿梭,吆喝聲不斷,他卻覺得十分寂寞。


    來往的行人不小心撞到他肩膀,他看了那人一眼,毫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


    風吹著他的衣擺,越走,心中越委屈難受......


    媳婦兒不想要他。


    周平跟在他身後,默默歎氣。


    他從來沒有見過他家世子爺這般模樣,跟了他十幾載,見過他從少年意氣風發到如今呼風喚雨、位高權重。


    何時見他這般落寞過?


    這是人人稱頌的天之驕子,是人人豔羨的少年英雄。驕傲如她,卻想不到有一天會因男女情愛而如此卑微。


    周平看他背影蕭瑟,心裏也不好受,他上前問道:“爺,您想去哪兒?”


    “哪裏有酒喝?”


    ......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酒肆裏,蕭承禮麵前已經空了好幾個酒壺,手中卻還拎著一壺往嘴裏灌。


    周平在一旁勸他,“爺,您悠著點呐,這要是喝醉了,小的回府裏可不好交代啊。”


    平時在軍營是不允許喝酒的,喝酒易誤事,管控很嚴,蕭承禮身為將軍表率,也十分自覺,鮮少碰酒,因此,酒量不佳。可他今日一壺接一壺的這麽喝,周平看得心驚膽戰,來來回回跑去跟掌櫃的說要上最清淡的酒,實在沒有,就兌水,反正他家世子爺也喝不出個子醜寅卯。


    因此,蕭承禮喝了好幾壺後,神色雖醉得一塌糊塗,可腦中卻十分清醒,這讓他很惱火。他原本是想一醉方休的,可越喝越清醒,脾氣上來,抬腳將桌子踹翻。


    “他娘的,誰說一醉解千愁?毫無屁用!”


    齊王府世子爺喝酒發飆,店小二不敢靠近,站得遠遠的,生怕他醉了不分青紅皂白打人,以往這樣的客人也不是沒遇見過。


    蕭承禮問道:“你們這有沒有一喝就能讓人忘事的酒?”


    可憐小二又要看周平的眼色,又要承受著蕭承禮的怒火,最後還是迫於蕭承禮的氣勢,戰戰兢兢說道:“本店有名的仙人醉,想必可以。”


    “快去拿來!”


    仙人醉是公認最烈的酒,連那些慣是走馬飲酒的漢子們都鮮少敢碰。蕭承禮不知情況,咕嚕嚕喝了大半壺,‘砰’的一聲便倒下了。


    這一倒下,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日。


    齊王妃見她那謫仙的兒子醉得不省人事,擔憂不已。他兒子是何性情她再是清楚不過,緣何要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於是叫來周平細細審問,才得知,竟是為了景陽侯府的二姑娘。


    齊王妃不解,“他之前不是吵著鬧著要與那姑娘退親嗎?怎的,突然又不想退了,還把自己整成這樣?”


    這裏頭的烏龍事件,周平原本不想說,這事關他家世子爺的顏麵,可迫於王妃的淫威,他還是期期艾艾的道出了事情原委。


    齊王妃聽完後,傻眼,隨後搖頭無奈,歎了句,“現下的年輕人真有意思。”然後走了。


    周平還以為齊王妃會生氣責罵一番,畢竟他家世子爺做了這樣蠢的事,連他一個下人都覺得丟臉不已,沒想到齊王妃就這麽.....心還挺寬的。


    ......


    蕭承禮醒來後,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一見周平便問,“我媳婦兒呢?”


    周平一頭霧水,他家世子爺醉了十日醉傻了不成?哪兒來的媳婦啊?


    他不知,蕭承禮醉這一場做了個夢,夢見他和他的阿丸成親了,兩人恩愛甜蜜,阿丸還給他生了三個小崽子呢。他醒來之前,還正歡歡喜喜的摟著媳婦兒睡覺,她說,“夫君,你再睡會兒,我先去看兒子們醒了沒有。”


    他說好,隨後覺得頭疼,也睡不著了,醒來一看,自己抱著被子揉成一團,屋子裏空空蕩蕩,晨間光輝透過帷幔灑在地毯上,溫馨柔和,一切真真切切,日子美好。


    於是,見周平端著水進來,便問了這麽句。


    “問你呢,傻了?”


    周平心說,爺,我沒傻,是你傻了!


    蕭承禮問得認真,臉上是從未見過的幸福甜蜜,周平不忍揭穿,但還是硬著頭皮道:“世子爺,您沒媳婦兒,這會兒還單著呢。”


    “怎麽可能?我兒子都有好幾個啦。”


    “......”


    周平這會兒也慌了,莫不是那仙人醉燒壞了他家世子爺的腦子?聽說那是世間罕見的烈酒,最是燒身。


    哎呀,要真是這樣可不好,他將臉盆哐當放下,趕緊跑出去喊人。


    ......


    齊王妃是帶著太醫一起來的,聽說她兒子燒壞了腦子,擔憂不已,坐在一旁不錯眼的盯著太醫把脈。


    “太醫,怎麽樣?”


    “世子無事,就是躺了這麽些日子,體虛,需好好補一補。”


    “可他之前講了好些胡話,說什麽他自己有兒子了,真不是腦子壞了麽?”


    太醫麵無表情,“他做夢的。”


    “......”


    一旁的蕭承禮窩在被褥中,沒臉見人。他披散著頭發,那副顛倒眾生的臉上罕見有幾分憔悴,倒讓人不忍責備。


    太醫走後,齊王妃斜眼盯著他,“可還認得你母親?”


    蕭承禮這會兒也清醒過來了,他沒媳婦沒兒子,隻有一個不想嫁他的小未婚妻,美夢破碎,現實差距太大,他心情失落得很。


    他點點頭,“認得,阿娘莫要打趣我了,兒子這會兒難受呢。”


    齊王妃一點也不同情,“該!瞧你這點出息,這還是我那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的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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