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應該是聽見她說的話了,表情比平日裏更加陰氣森森,直直望著她。


    米曉禾一看氣場不對,求生欲爆棚,搶著接過秦露換下來的床單,一溜煙跑沒影了。


    秦露也看到翼,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地球女人總有麻煩的幾天,就是變成人魚也不例外,我今天不太舒服,想一個人睡,你不介意吧?”


    如果對方是個紳士,就應該聳一聳肩膀,表示理解,同時明白女方婉拒的深意,然後禮貌地退出去,絕口不提以前鬼混的日日夜夜。


    可是翼卻將身後的房門一關,大步走過來,攬住了秦露的腰肢,低頭看著她道:“你好像在生氣。”


    秦露失笑:“那你說說,我為什麽要生氣?”


    翼低頭看著她臉上不真切的笑容,很認真地分析道:“你們人類女人是謎一樣的生物,鬧別扭也毫無規律可言。從書籍的記載裏總結看,跟男人鬧別扭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是你說的生理周期激素紊亂問題,還有百分二十的可能是認為自己不被男人重視,被排在了遊戲、酒友、親屬、事業以及家裏的寵物之後,而另外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因為出現了競爭異性,爭奪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


    秦露有點不愛聽,挑刺道:“就不會因為金錢利益鬧別扭?”


    “不會,因為一般為了這兩樣的地球女人,都是直接戰鬥,而且戰鬥力驚人……”


    說到這,他想了想,接著道:“若是生理問題,希望你克製一下焦躁的情緒,戰勝紊亂的激素幹擾…… ”


    秦露都要笑了,他就憑著那基本蹩腳的言情,還給人類女性劃分了這麽細致的無理取鬧表格。看來她要糾正一下,翼的確是個有學霸天賦的潛行者,善於總結的能力令人佩服。


    “……你說得很對,我生理期時的情緒波動較於普通地球女性還會再高幾個點,還會出現對異性的排斥,所以……你還是讓我一個人睡吧。”


    秦露從善如流,立刻順坡下驢。


    翼似乎也接受了她的解釋,並無意在情緒紊亂的女人身上多浪費時間,一語不發地轉身出去了。


    秦露關上房門,靠在門板上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換了一件舒適的睡衣,爬到了闊別已久收的單人床上準備享受一段獨處時光。


    她的睡前讀物自然不會是沃土流行的言情,而是媽媽的手劄。因為小趙先生曾經撕下去幾頁的緣故,現在讀起來有些不流暢。


    她曾經跟小趙先生交涉過,讓他交出那幾頁。但是風水先生又油又滑,還時不時嘴髒,就是不肯交。


    不過秦露並不急,隻等時機,好好捏住他的把柄,看他交是不交。


    這本日記是媽媽的遺物,她原本就有百分百的繼承權,而且小趙先生扣下的那幾頁,一定有什麽至關重要的內容。


    秦露默默想著,又繼續往下看。除了衣食住行篇之外,媽媽的日記後麵更多的記錄了她在沃土時候的點點滴滴。


    “認識艾瑞莎是我來到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最幸運的事情。她教會了我很多,可惜的是,我卻不能從她的身上吸取教訓,居然也愛上沃土上的人……”


    看到這一段的時候,秦露的心裏猛地一翻,想起了小趙先生曾經說過的有關她母親的情史。


    她說的那個她愛上的人,會不會就是以前的海國國王?


    秦露接著想往下看,可以一翻,又是缺頁一片!


    跳頁再看時,日記裏提到了她和那個叫艾瑞莎的旅行——“整個藍海的中心點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所在,可是當我和艾瑞莎到達這裏時,麻煩又來了,我們倆任何一個人都承受不住……”秦露再翻頁,卻發現又短缺了。


    秦露懊喪地一拍床單,恨不得一口咬死手欠的小趙先生。


    就在這時,突然傳開了敲門聲。秦露出聲問是誰時,翼已經用靈力移動門栓,端著一大杯熱飲走了進來。


    因為秦露含蓄表示不喜歡房間裏突然出現人的感覺,翼在入門前便多了敲門地方環節,但是這種禮貌也是點到便可,不論她答應與否,他都是要進來的。


    “我問過了米曉禾,她說遇到生理期,喝些熱飲比較好,給你煮了帶甜味的米湯,快喝了吧。”


    說著,翼將木杯子遞給了秦露。原來他方才一語不放是給自己取熱飲去了。


    麵對他的體貼,秦露隻能接過杯子說謝謝。


    可是翼這時卻坐到了她的身邊,很坦然地伸手要替她熱敷肚子,顯然米曉禾還告訴了他關於熱水袋的功用。


    秦露卻騰得一下子坐起身,不讓他碰觸到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結。秦露也不例外,自從知道了爸爸的不忠以後,秦露痛恨任何形式與任何借口的家庭破壞者。


    她無意愛上沃土的任何人,更無意成為沃土家庭裏合法的女奴第三者。如果翼有了談婚論嫁的對象的話,那麽她想要跟他劃清一下身體上的接觸界限。


    雖然活著很重要,但是秦露認為若是違背自己的承受底線,齷蹉地活著,倒不如活得自我真實些,哪怕活得短促,也不要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我不會成為你的女奴,就是床上的那種……”


    翼倒是不意外她的說辭,挑了挑眉毛道:“你說過了,我們這種叫……friends with bes,是你們人類社會的開放種族為了不負責任而及時享樂發明的詞匯。”


    翼的學習能力真的很好,隻聽秦露提過一嘴,便記住了這個英文詞匯,而且發音帶著標準的倫敦腔,那種磁性聲音真的能讓耳朵懷孕。


    秦露深吸一口氣,決定跟他說清楚,繼續道:“可是這種關係一般有個前提,就是彼此都不應該有正式的配偶……這是我不能接受的,但是顯然對您來說是一種苛求,你終歸是要迎娶一個同族的姑娘不是嗎?雖然在你們的道德觀裏,有伴侶和擁有女奴是不衝突的,但是我接受不了,覺得……髒。”


    翼深深地看著秦露有些微微激動漲紅的臉,若有所意思道:“也就是說你今天不高興的原因,並不是單純的激素紊亂,而是第三種情況,對嗎?”


    秦露知道自己麵對的是沃土24k不鏽鋼大直男,在他的腦子裏既然將女人的鬧別扭分門別類,那自己就得掛靠一檔。


    所以她也懶得多解釋,點頭應下道:“對,我就是最俗氣的那一種。你是一定要結婚的,我不想在你的身上浪費青春。”


    翼聽到這裏,突然笑開了。他微微靠近秦露一些,目光柔和地看著秦露,可是嘴裏的話卻透著刻薄:“你以前在無聊的男人身上已經浪費了許多……也不差我這一個了吧?”


    秦露聽了這話,真想把手裏的一杯熱飲倒在他得意的臉上。


    “……我的青春不值錢,可是翼大人你的卻不一樣。按照你們潛行者的年齡算,你也算是剩男一個了,合適的對象不好遇。聽琪雅說,玫公主是個不錯的婚配對象,希望您能早日迎娶良緣。雖然沃土潛行者女性標榜不幹涉丈夫的蓄奴問題,但您這麽聰明,應該從琪雅的身上看出潛行者女性同樣存在著地球女人口是心非的天性。她們的心底深處,並不喜歡丈夫擁有女奴,為了不讓玫公主心裏產生什麽誤會,您是不是該挪動尊臀下床,趁著花好月圓 ,陪著玫公主月下散步呢?”


    秦露對翼大人說的話,絕對是一個稱職的智囊該說的金玉良言。


    從他現在尷尬的社會地位來說,也需要一場盛大的婚禮扭轉劣勢。雖然翼的身世不詳,而且好像跟王庭之前的老王有些關係,跟玫公主的輩分問題更是成迷。


    可是達奧王庭以前久遠的曆史裏,也有跟古埃及同樣的聯姻情況,為了籠絡住翼這個強大的進化者,王庭應該也無意追究翼不詳的身世吧?


    所以她提出中肯建議,權看他自己定奪,接不接受了。


    第59章


    翼聽完了她的話, 僅僅是又挑了挑眉, 淡淡道:“說夠了沒有?我什麽時候說要迎娶玫公主了?你若是鬧夠了別扭, 那麽可以陪著我走一走, 就像你說的,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


    秦露詫異地看著他, 沒有想到他居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自己的建議。既然他現階段無意娶老婆,她似乎也沒有了拒絕他的理由。


    可是秦露覺得這裏麵邏輯不對,自己好像被他繞了一下。憑什麽他娶老婆自己就得識趣退下,他不娶老婆,自己就得繼續跟他friends with bes?


    但是翼的科學鑽研精神顯然已經消耗殆盡。壓根不聽秦露再說什麽要斷絕靈肉關係的話,隻簡單給她披了一件厚衣服就拉著她的手出房門了。


    今晚的月色非常好, 而且前些日子入夜時滲人的涼意也消減了不少。月光之下, 許多金色的甲蟲在嬌豔如碗大的花瓣上閃爍金光。猶如自帶閃光特效一般。


    行走在花海間,身披白霜嗅聞花香,的確是很羅曼曼蒂克的時刻。


    翼拉著秦露的手,在細碎石子鋪設的小路上慢慢踱步, 同時對她說道:“風花的花期很長,如果你喜歡,我們每晚都可以這樣走一走……也許對於穩定你紊亂的激素有促進作用。”


    秦露覺得他是故意這麽說的, 他就是可以隨時擺正一本正經的臉, 說著暗諷人的話。所以聽到這, 忍不住抬頭衝他翻了個白眼。


    可是她剛抬頭,他的吻已經落在了她的唇邊,而且嫻熟地加深了親吻的熱度……


    這花海浪漫的一吻, 也映入了別人的眼簾。


    玫公主矗立在城堡最高的陽台之上,眺望著花海裏緊緊擁抱熱吻的兩個人,她的目光寒冷,雙手緊緊抱臂。


    “看到了吧,我的姐姐,我們潛行者曾經的勇士翼在地穴裏呆了數年之後,整個人的神智都不清醒了。如今他的目光完全被那個金尾人魚占據了……真不清楚她是有多大的魅力,居然能讓翼舍不得吃了她……”


    說這話時,剡的眼睛緊緊盯著花海裏的那抹倩影,說實在的,那個女人麵鯢也勾起了他深深的好奇心。


    “閉嘴,你若是沒有事,就請出去。”私下裏的玫看起來很不好說話,哪怕麵對的是王儲弟弟,也毫無尊敬可言。


    剡卻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原本指望你能勾回他的理智,可是現在看也是無用。”


    說著,他滿不在乎地出了房間。


    就在這時,一直默默站在玫身後的大巫師希伯微微靠近,溫和說道:“我的公主殿下,高處的寒風太大,小心吹傷了你嬌嫩的皮膚。”


    玫終於轉過身來,在希伯的大掌攙扶下走進了臥室。她無力地倒臥在鋪著獸皮的長椅上,神情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冰冷哈寒意,熟悉公主性格的人,都會有些不寒而栗。


    而希伯則從擺滿瓶罐的桌子尋了公主慣用的按摩油膏,從裏麵挖出了一大塊,然後替公主按按摩脖頸。


    玫緊張的身體在希伯嫻熟的按摩技巧中終於鬆弛了下來。在一陣沉默中,玫公主突然冷冷地說道:“希伯,我希望她盡快消失……”


    希伯低下頭溫和地說道:“達成您的願望一直是我的榮幸,公主殿下。”


    玫終於舒展了她緊皺的眉間,舒服地轉了個身,眼神撩撥地看著希伯,命令道:“現在,開始你最拿手的按摩吧,我的巫師大人。”


    海國人對於潛行者來說,更多時候是消遣的玩意。這一點上,可以不分男女。


    希伯眼望著媚眼如絲的公主,笑意加深,伸出長指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扣……


    再說秦露,最後到底還是被翼連哄帶騙地弄回了他的臥室。


    不過為了照顧人類女性脆弱纖薄的神經,在秦露明確表示不痛快後,關於體能靈力方便的訓練暫告一段落,隻是他摟著秦露難得安穩地睡了一覺。


    當秦露從翼的懷裏醒來時,看見他早已經醒了,正在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看。


    秦露掃了一眼封麵,幸好不是什麽霸總小言,而是翼的領地拿貢的最近五十年的地方誌,記錄翼不在期間的各種變動。


    秦露躺在床上一時懶得起,便被翼擁在懷裏一起看地方誌。


    拜沃土小言所賜,現在秦露的沃土外語能力提高的很神速,所以看起地方誌來也是一目十行,看的飛快。


    雖然翼從蓋斯的手裏將領地拿貢搶奪回來,但是這裏遭受了很大的破壞,最主要的土地上的居民被原來的領主驅趕了大半。


    最重要的是,一旦成為領主之後,還要承擔每年高額的歲貢。算一算,翼的這一趟差旅費,不光是空口允諾了手下兵卒無數顆退化蛋,更要繼承一片空地,每天繳納足額歲貢。


    秦露理順了翼的情況後,一本正經地告訴他,若是在地球,他這種情況可以直接申請破產的。早知道拿貢這個地方這麽窮,她絕對不會令人修城堡,不知道現在把領地交上去,陛下會不會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兒上,先給幾顆退化蛋頂一頂。


    翼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我再窮,也不會讓你住破房子的。畢竟你也是有王位要繼承的公主,我自然不會怠慢了公主殿下你的。”


    秦露被他逗笑了,於是兩個人又在床上耳鬢相磨了一會。


    這種沒有緊迫感的異性親密相處時光,對於秦露來說居然是第一次。


    雖然她之前也交過男朋友,可是不是相處一點時間便覺得不合適而分手,再不然就是對方顧忌她的身世背景,小心翼翼得叫人生厭。


    好像越是成年後,所有的感情經營起來都需要足金足兩地衡量,避免自己在感情裏投入太多而虧得血本全無。


    可是跟翼相處,自己的豬肉公主身份毫無優勢可言。她的高學曆和高智商在沃土的環境下也幾無可用。


    他對她,不過就是像對待自己喜歡的女性一般,直白而且毫不掩飾,甚至帶了點大男子主義的霸道。這對大女子主義的秦露來說是不曾有過的體驗。


    在這種生命權和對話權完全不對等的大前提下,秦露反而覺得自己跟他相處得輕鬆而且愉快。


    雖然秦露懷疑過他是準備利用自己。可是他似乎並不是特別看重她的歌姬身份。除了訓練她有自保的能力外,別無他求。他也從來沒有讓她一起前往戰場,發揮她的能力。她知道,他有催發她潛能的本領,就像將那鹿蜀榨幹,暴斃而亡一樣。


    所以她也試探地問過翼。不過翼卻看著她,沉默了一下,然後不再搭理她。


    她才知道原來沃土的雄性潛行者也有激素紊亂,鬧別扭冷戰的時候。在這一場冷戰之後,她也識趣地不再討論這類問題。


    現在,秦露不知道自己在沃土能停留多久,更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遇到像翼這樣,讓她內心很輕鬆的男人,不過她不想給自己增添無謂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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