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三個月而已,不會連他們都不見了的,一定不會的。


    程喜這樣想著,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這座都城比起她走的時候,已經變化非常大。


    國不可一日無主,沒了程桀壓著,夏朝自然發生了暴亂,那些士兵身上穿著的衣服,並不是她熟悉的天子近衛,也不是守城牆的官兵。


    謝玄塵終於出了聲,說的話卻是程喜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宮城的消失並非天災,也非人類所謂,這裏有過魔修活動的痕跡。”


    他的神情看起來格外冷酷:“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麽,你的承影隻是中品,含光才是上品,這座宮殿殘留的便是含光的痕跡。”


    程喜聲音艱澀:“我記得。”


    謝玄塵說過的,含光就在謝玄塵那位叛離出什麽的師弟手裏。


    程桀活的好端端的,有是天子,作為紫微星有天道氣運庇佑,就算他脾氣差了一些,可是憑著他的天賦,能夠牢牢的把那些奸詐狡猾的朝臣都攥在手裏。


    倘若不是她要修仙,倘若不是她拜入宗門之中,或者說,倘若她不是謝玄塵的弟子,阿爹根本不會出事。


    “阿喜,你父皇他……”


    “夠了,不要這樣叫!”


    少女嗬斷了謝玄塵的話,她的眼睛染上赤紅的顏色。


    程喜並沒有走火入魔,但是此時她的情緒是難以掩飾的悲憤。


    似乎是應了她此時的情緒,原本清朗的天空突然烏雲蔽日,電閃雷鳴,落下傾盆大雨來。


    “抱歉。”謝玄塵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作為師父的他會向做徒弟的道歉。


    “如果真的是因為我的緣故,你的父皇他應該沒有事。”


    他冷靜的聯係上雲真:“雲真,你看看你當初贈與給程喜父親的符篆,如果符篆被毀,你應該能感知到,對吧。”


    “對對,這是發生什麽?師妹你在那邊嗎,下雨怎麽都不知道躲一下?你別著急啊,我當時弄了兩個替身的玩偶,如果替身娃娃沒有出事,就說明你阿爹平平安安的。”


    雲真在自己的房間裏翻箱倒櫃,去找那兩個被他藏起來的傀儡娃娃。


    “找到了!”


    他高高興興的把娃娃拿了出來:“師妹你看,娃娃好好的,一點事都沒……”


    雲真話都沒有說完,當著程喜的麵,這兩個木頭娃娃身上就突然起了火,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化成了一灘黑灰。


    雲真下意識就把東西往身後藏,可惜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程喜方才什麽都看見了。


    站在她身邊的陶厭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自己外頭的衣服解了,默默的在她的頭頂上舉得高高的,充當擋雨的工具。


    “殿下,您若是生病了,陛下會掛心的。”


    用來聯係的水鏡已經斷掉了,程喜直直的站了很久,眼睛裏的猩紅色漸漸褪去,恢複了先前澄澈如琥珀的顏色。


    謝玄塵看著在雨中的少女,仿佛瞧見了當年的自己。


    他心知程喜對宗門,甚至是對他有了心結,但有些該說的話,他必須要說。


    “他若是想要以報複你的方式來報複我,報複宗門,定然是要到你跟前來炫耀的。”


    因為程喜肯定出於不冷靜的狀態,而她身邊的陶厭除了站在她身邊打氣安慰,什麽都不做,更需要他來理智分析。


    “若是你因此陷入苦痛之中,更是著了他的詭計,全了他的心願。”


    “這凡界並沒有魔修的蹤跡,他們要回的話,也是去了魔界,而魔界的入口,還在修真界。”


    程喜從廢墟之中,尋出來一塊碎掉的紅磚,默默將它放進了儲物袋,她的聲音也不複往日山間清泉般澄澈,而是帶了兩分沙啞:“我知道了,有勞師尊了,先回修真界吧。”


    縱是如此,謝玄塵還是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來和往日的不同。


    這個孩子待他更疏離了,若是她的父親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們這師徒之情怕是不可能圓滿了。


    謝玄塵心中唏噓,隻沉默著取出了雲舟。


    回去的時候,修真界亦然是風雨飄搖,程喜沒有入內躲雨,而是站在外頭,任由風吹雨打。


    僅僅是煉氣期的陶厭默默的站在身上,反正程喜淋雨,他便淋雨。


    原本凡界靈氣匱乏,而進入修真界後不久,在程喜的身邊,又出現了他熟悉的靈氣團。


    因為情緒起伏過大,程喜原本壓製的境界如今已經壓不住了,她的修為瘋狂上升,今日便是要築基結丹了。


    而在此時,魔界,魔界的王座上,上一任魔王被人強行踢了下來。


    他原本是魔將,然後在上上一任魔王轉世跑去人間作威作福的時候,他就走馬上任,暫時的擔任其魔界的王。


    和修真界不一樣,他們魔界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誰最強,誰就是王。


    上一任魔王重新回歸到自己魔將的身份,畢竟他這幾十年來都沉迷酒色,根本沒有多少長進。


    而魔王殿下渡劫歸來之後,好像變得比之前更強了。


    他趴在地上道賀:“恭迎陛下歸來,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隻有蠻力,沒有腦子,魔王歸來之後,終於可以繼續推動他們偉大的魔神複活計劃了。


    第027章


    結金丹, 脫凡體。


    一般修士進入築基期, 就可以嚐試自身辟穀的方式, 減少吸收渾濁雜物, 更快更好修行。


    但是結金丹才是修真大道上真正意義的分水嶺, 意味著凡人徹底脫去自己的肉體, 從此擺脫五穀輪回。


    雷聲在程喜的頭頂不斷的轟鳴, 光光聽聲音,就知道這一次的雷聲顯然比上次要強很多。


    陶厭站在程喜身側,心中正在左右搖擺。


    一般來說,修士渡劫, 其他修士根本都會遠離他的渡劫範圍之內。


    越往到後麵, 其他人就會躲得越遠。


    因為天雷是畫出一個小範圍, 然後在這個圈子裏不斷的劈下來。


    雷劫波及的範圍, 修士是可能會被劈死的。


    到那個時候就算是想脫離也來不及。


    通常情況下, 跟著渡劫的修士一起挨了一批, 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因為他們除了會替對方分擔雷劫的威力,隻能夠享受到修士成功渡劫之後靈雨落在身上的好處。


    上一次他更進一步是托了程喜的福,吸收了她身邊的靈氣。


    那次是因為他一次性增長了近十個境界,非常多的靈氣向他湧過來,把他也包括其中。


    這一回程喜的修為依然增長的很快, 但是靈氣團的濃度跟之前差不了太多。


    她的能力早就上去了, 隻是一直有刻意壓住境界,吸收的靈氣有限。


    今天她是情緒失控,實在是壓不住了。


    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結金丹比築基難度提升太大了。


    修真中每一個大境界的威力都不是以一倍而是以近十倍,甚至是百倍的速度增長的。


    按照賊老天對他的態度,他要是站在程喜身邊,可能雷百分之七十的威力都會砸在他身上。


    可別說百分之七十,分擔百分之七他都可能會死。


    一個僅僅煉氣三層的修士,要去替一個馬上結金丹的修士抗天劫,聽著就像是腦殼子壞掉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陶厭的腳就是挪不動步。


    陶厭你動動腳啊,沒有什麽修士把你的腳綁在地上,真是瘋掉了。


    等陶厭想挪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在雷劫範圍之內,像是被一個無形的罩子給擋住了,想要挪也挪不出去了。


    於是陶厭再次小碎步挪回來,橫豎都是死,那就離程喜更近些。


    反正就看現在這個樣子,他也不能幫上程喜什麽忙,她日後還要可能入魔街,麵對一大票敵人,那作為她的跟隨者,肯定也要變得更強一些。


    否則就像是今天這樣,跟在她身後,他就隻有拖後腿的份。


    還不如賭一賭,有本事這賊老天就劈死他!


    從那種玄妙的狀態中掙紮出來,程喜睜開眼便看到了靠她特別近的陶厭:“你還呆在這裏幹什麽?”


    陶厭可憐巴巴的說:“我想陪殿下一起,上次你渡劫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


    程喜直接拂袖,推他出保護圈:“上次是什麽劫,這次是什麽劫?你能不能扛心裏沒點數嗎?!這不是陪我,你是犯蠢。我是三歲小孩嗎,要你陪我這一時半會。”


    這種叫尋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無謂的犧牲。


    結果她一動手,才發現這個時候陶厭已經出不去了,她不由得黑了臉。


    之前多麽聰明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變傻了,精明勁都喂了狗。


    但是她現在已經失去了父王,麵對自己選出來的陶厭,程喜不願意看著他這麽白白去送死。


    她從自己的儲物袋中取出可以護體的法寶,哐哐哐,給陶厭罩上三層保護的東西。


    橫豎是宗門送的法器,劈壞了程喜也不心疼。


    她是渡劫之人,自己的劫終歸是要自己抗的。


    今日這下來的本來就不是衝著陶厭的雷劫,沒有劈到他,對他也不會有什麽妨礙。


    第一道雷砸了下來,一半劈在程喜身上,一半劈在陶厭外頭的法寶上。


    法寶依舊金光璀璨,發出轟鳴聲後,在雷劫中安然無恙。


    陶厭在裏頭被吵得耳朵都聾了,他看那深紫的雷劫,幻想了一下它的威力,替程喜捏了一把汗。


    公主殿下的長發在大風中被吹的高高的揚起,


    到底美人就是占據優勢,換做別的臉,吹成這個樣子就像是瘋婆子。


    程喜卻似是,二月春風剪垂柳,雖然淩亂,卻依然擁有特殊的美感。


    好在有法寶,這要是劈在自己身上,肯定會把他劈成一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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