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水小華已心疼如絞,氣血攻心,知覺已漸漸消失,站在那兒呆若木雞般。


    整個人都僵住了。


    駝背怪人江湖經驗老練,一看水小華乃係悲傷過度,氣血攻心,這是練武之人的大忌,如救治稍遲,重則喪命,輕則成殘。


    他急急一拍水小華背心命門穴,左手以推拿之法,按摩當門、肺海二穴。


    片刻——


    水小華悠悠醒來,不禁又脫口喊了聲師父,一看自己偎在駝背怪人懷裏,不由把身子站直,對駝背怪人深深一禮,淒然地道:“多蒙老前輩兩次援手,在下有生之年,定當圖報。”


    話落,轉身向峰下走去。


    駝背怪人跟前一步,抓住水小華的手臂道:“你要到那裏去?”


    水小華茫然地道:“去找師父。”


    駝背怪人又道:“你到什麽地方去找呢?”


    水小華聽了一怔,隨口道:“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老人家。”


    說著,淚兒滴了下來。


    他可真是個性情中人。


    駝背怪人見眼前這位少年傷痛到如此地步,也不禁黯然地道:“你師父不是青衫客焦一閔麽?他身負絕世武功,怎會被人劫走呢?”


    水小華道:“恩師身受劇毒,四肢癱瘓,功力全失。”


    “他中的是什麽毒?”


    “子午斷魂芒!”


    駝背怪人聽後不禁“啊”了一聲,水小華如果不是一心惦念著師父,一定會注意到駝背怪人臉上的惶惑與痛苦之情。


    水小華等了好久沒見駝背怪人說話,不由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隻見他兩目注視著地麵,麵露凝重之色,像是在沉思什麽,便沒有打擾他,舉步便向前走去。


    駝背怪人長籲了一聲,如同由一個惡夢中醒來,兩隻炯炯發光的神目中,竟含滿了淚水,他一看水小華走出丈餘,急急喊道:“小兄弟,等等我。”


    說著,人已縱身到了水小華跟前。


    水小華停住了腳步,道:“老前輩,還有什麽吩咐?”


    駝背怪人早已擦乾了淚水,笑笑地道:“小兄弟初步江湖,門路不熟,人海茫茫,要找到你師父談何容易。正好小老兒目前無事,我陪你一起去找師父可好?”


    水小華道:“素不相識,怎敢勞動老前輩大駕。”


    駝背怪人縱聲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江湖上偶伸援手,乃是平常之事,何況小老兒對令師仰慕日久,能有機會略效微勞,實乃榮幸。”


    水小華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見他滿臉誠摯,不禁問道:“老前輩認識在下的恩師麽?”


    駝背怪人道:“令師成名之際,小老兒還是無名小卒,見是見過,可能我認識他,他不一定記得我囉。”


    水小華聽了一怔,暗想:這個怪人年紀不會小於自己的師父,怎麽他不會是和師父同一時候的人物呢?


    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情。


    駝背怪人似看透了水小華的心意,又說道:“小老兒將近六十歲時,才遇到高人指點了一點本領,故而在江湖上露麵較晚,有頭有臉的武林高人,大都不認識我。”


    說到這兒,他望了望正在傾聽的水小華,接著又道:“不過,他們的底細我都清楚,有空我仔細的說給你聽聽,現在,天色已晚,我們下山去吧!”


    水小華一看這位老人,就覺得有點兒怪,好像對自己特別熱誠。


    看他的武功,不下於東堡西穀和北幫之人,可是,竟然沒有人認識他,難道他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了水小華念師心切,不暇詳問,一想:反正他對我沒有惡意,有他幫忙,尋找恩師的希望還大些。


    於是,水小華便點頭應允,兩個人一起向峰下趕去。


    ※※※


    美麗的夕陽,己大半隱到西山背後,露出的半邊,散射著微弱的錢霞,紅西天抹上半邊綺麗的色彩。


    看去,雖然是無限的動人,但使人不禁興起“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之感。


    美麗的事物,總是難以長久。


    水小華念師心切,一路急奔,穿林越石,身法之巧,快如猿猴,不多時已抵達山腳。


    水小華停步回頭一看,駝背怪人已在他身後停住了。


    水小華已用盡全身力氣趕完這一段山路,此時已略帶喘息,兩頰泛紅,駝背怪人卻似無事人一般,打著哈哈說道:“小兄弟武學已盡得焦大俠真傳,就憑這身輕功,目前江湖上就很少有人及得上。”


    水小華道:“老前輩過獎了,在下資曆淺愚,所學還沒有得到恩師十之一二,以後請老前輩多指教才好。”


    駝背怪人道:“以後我們兩個走在一起,老是前輩前輩的、聽得還挺怪的,這樣吧,我比你癡長了幾歲,你就叫我一聲大哥吧!”


    水小華忙施禮,連說不敢當,正想說:“做我的長輩還差不多。”


    駝背怪人卻一正臉色,道:“我小老兒不配麽?如果你認為我還是個朋友,咱們做個忘年之交,不必再堅持了。我叫姬天雲,你就叫我一聲姬大哥。”


    水小華一看駝背怪人言出至誠,也不好意思再堅持,隻好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道:


    “恭敬不如從命,姬大哥,小弟這廂有禮了。”


    還是這麽文謅謅的。


    駝背怪人姬天霎一陣大笑,道:“天快黑了,小兄弟,咱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再慢慢計劃尋令師之事。”


    話落,首先起步向前奔去。


    此時——


    天色已暗,路上行人稀少,二人施展開輕功,宛如鬼火打閃,風馳電掣。刹那間,奔出了十餘裏。


    正當二人急趕之際,突然一條人影自二人身邊掠過,當二人驚訝的注意看時,人影已越過他們幾丈之外了,隻模糊地看到此人身著一襲青衣,身材纖弱,像是一個女子,走後留下一陣清香,聞人欲醉,人家是什麽樣子,竟沒有看清楚。


    姬天雲本想追上去看看,又恐水小華趕不上,心裏卻在暗驚,此人輕功,竟如此高強,看來決不在自己之下。


    這可要小心點了。


    水小華看著前麵的人影消失後,不僅輕歎一聲,暗忖:我自幼跟隨師父學藝,一入江湖竟遇到這麽多高手,那一個都比自己強,看來武學一道,真的沒有止境了。想到這裏不由暗暗警惕,抹去不少驕氣。


    掌燈時分。


    二人趕到一座大鎮,走進一家叫“三盛客棧”的店裏麵,夥計滿臉堆笑地迎上來,道:


    “兩位客官要住店麽?後麵正好還有兩間清靜上房。”


    姬天雲點點頭,跟著夥計走到後麵的院子。


    這是一個很大的院落,兩邊的廂房都已點了燈火,大概都有人住。


    二人跟著夥計走進上房靠右麵的兩間,夥計把燈點起之後,姬天雲吩咐了酒菜,夥計應聲而去。


    片刻——


    夥計把酒菜端了進來,又躬身退出。


    姬天雲端起酒壺,把酒杯斟滿,抬頭一看水小華滿麵愁容,眼眶含淚,知道他又想起了師父,隨乾咳了一聲,道:“小兄弟,來,咱們倆先乾一杯。”


    說著,端起了酒杯邀水小華對飲。


    水小華淒然地道:“師父都不見了,我那有心情喝酒啊,你自己喝吧,姬大哥,我不想喝。”


    姬天雲端著酒杯無限關切地道:“你不要太難過,我想你師父一生為人正直,必然逢凶化吉,即使被仇人劫走,也不至於馬上加害他,你放心,老哥哥一定幫你找到就是,來!先喝杯酒解解乏。”


    水小華拗不過姬天雲的堅持,端起酒來乾一杯,然後說道:“恩師身染子午斷魂芒劇毒,雖然服了大還丹,恐怕也熬不過三天,時間久了,即使知道他老人家下落,也來不及了。”


    說罷,淚如泉湧,泣不成聲。


    姬天雲看著水小華如此傷心,真是五髒俱焚,不知要用什麽話來安慰這位少年人才好,一連喝了三大杯酒,才說道:“少兄弟,你師父不要緊,這次的子午斷魂芒不像三十年前那樣歹毒了。”


    水小華聽了一怔,急忙止住哭聲,不信地道:“姬大哥,你怎麽會知道?”


    說完,淒然一笑,接著又道:“噢!我明白了,你為了要安慰我,用這種話來騙我,是不是?”


    姬天雲搖搖頭,神色黯然地道:“我說的是實話,這次的子午斷魂芒不會致人於死。”


    水小華仍然不相信的問道:“可是,你怎麽會知道?姬大哥認識使用子午斷魂芒的人囉?”


    姬天雲又喝了一杯酒,才點點頭道:“今天我還見到他,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水小華一聽,霍地站了起來,厲聲說道:“你和他是朋友?那他在什麽地方?”


    想不到,水小華翻臉比翻書還快!


    姬天雲慘然一笑,道:“你問他做什麽?”


    水小華怒氣滿麵地道:“我要找他算這筆血帳,看在你幫過我兩次忙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你告訴我他在什麽地方?”


    姬天雲嘴角抽動,像是無限痛苦地樣子,道:“他不是有意傷你的師父,你何必如此痛恨他呢?”


    水小華朗聲地道:“此種居心惡毒之人,人人得而誅之,何況他傷了我師父的好友北天一杵,致使他墜穀粉身,又禍及我師父,這種人還不該殺麽?”


    姬天雲茫然地點頭道:“該殺!該殺!”


    隨即把話頭停住,沉思良久,才又說道:“不過,現在晚了,他已經死去了。”


    水小華不禁啊了一聲,忙問道:“他怎麽死的?”


    姬天雲望了水小華一眼,道:“被我用手裏的這支煙袋打死的。”


    水小華此時如墜入五裏霧中,越問越糊塗,好像姬天雲在逗他玩一樣,不由生氣的喝道:“你不用騙我,剛才你不是還說認識他麽?你當我是什麽?白癡啊!”


    姬天雲臉色一沉,道:“我為什麽要騙你?如果我是他朋友我會幫你麽?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不問清楚亂發脾氣,快坐下,我來慢慢告訴你。”


    水小華被姬天雲一頓申斥,不由臉色一紅,暗想:自己是太魯莽了。不免一陣慚愧,急向姬天雲深深施了一禮,道:“對不起,姬大哥,剛才小弟一時情急,出言冒犯,望大哥不要見怪,小弟給你賠禮了。”


    姬天雲笑道:“你用不著打一巴掌給我一個甜餅吃,以後不要亂對我發脾氣瞎猜疑我就行了。”


    水小華忙又賠了一禮,道:“小弟再也不敢了。”


    說罷,紅著臉兒坐了下來,又道:“姬大哥,你快告訴我你怎麽遇到他的?我師父中的毒真的不要緊麽?”


    姬天雲又端起了酒喝了一大口,沉思良久,才道:“你師父中的是麻痹毒,生命絕無危險,不過,在一年之內如無藥可解,身體可以恢複正常,武功卻要廢了。”


    水小華一聽寬心了不少,暗想:隻要找到師父,求藥的事就好辦了。於是,又繼續問道:“姬大哥,你怎麽認誠他的?”


    姬天雲沉思道:“說起來話長了,我簡單的告訴你好了。”


    說著,又乾了一杯酒,接著說道:“使用子午斷魂芒的人叫楚長風,他起初並不是一個壞人,三十年前,他情場失意,性情才變得暴戾起來,自古以來‘情’字最害人。”


    他歎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酒,接著又說道:“他有一個表妹,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感情非常融洽,不想後來,他的表妹投在天心派天心一劍古三陽門下,那時天心派比現在的南北二幫和東堡西穀的名望都高,天心一劍天下無敵,因此掌門人古三陽儼然領袖當時武林,自己也不免有點誌得意滿,把任何人都沒放在眼裏,正好碰上性情高傲的楚長風去找他的表妹,兩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了,等他表妹葉明萱得悉出來看時,古三陽和楚長風已打的性起,各展絕學,殺招頻施,對葉明萱的招呼已充耳不聞,楚長風本想應聲停止,可是,古三陽卻殺機頓生,以為被一個無名小卒在自己黃山大本營纏了這麽久,有失掌門尊嚴,隨展開天心派劍招絕學,把楚長風罩在劍光之下。”


    姬天雲說到這裏,刹住話頭,乾咳了一聲,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水小華正聽得入神,看他停下不說,急問道:“姬大哥,天心派掌門古三陽既把楚長風困在劍下,怎麽會又讓他逃走呢?”


    姬天雲歎口氣,又道:“按楚長風當時的功力,實在敵不過天心一劍古三陽,如果古三陽能在他的徒弟葉明萱的哀求下停手,也許能免去一場悲劇,誰知天心派數十年的盛旺,已使掌門人傲氣大發,非把楚長風劈死劍下不可。楚長風一看古三陽劍勢淩厲,千變萬化,知道難討好去,再加上愛人就在他門下,也不願太過份得罪他,於是存了脫身念頭,便邊打邊退,不想古三陽苦苦追逼,楚長風路途不熟,不久被逼到死穀盡頭,再也沒有後退之路。”


    姬天雲停了下來,顯得萬分激動,身體有點兒顫抖。


    正聽得入迷的水小華,並沒有注意到姬天雲的異樣,一看他不說,忙催道:“後來怎麽樣了,姬大哥?天心派掌門人也逼人太甚了。”


    姬天雲喝了一大口酒,按下激動的心情,對水小華吩咐道:“燭燃得快完了,你把它熄掉,我們閑談,用不著照亮。”


    這倒是實話。


    水小華手一伸,用掌風把燭滅掉,一麵催道:“快說下去吧,姬大哥。”


    屋內一片漆黑。


    姬天雲把身子倚在牆角上,水小華已看不清他的麵孔,隻聽他那略帶沙啞的聲音道:


    “楚長風被古三陽陷身絕地,不由怒火高漲,殺心頓起,隨想起了自離師門未曾用過的子午斷魂芒,此物乃係幾種最硬的合金製成,內含劇毒,細小如牛毛,使用之人必具極高武功,他師父在交給他時,曾嚴厲告誡他,不遇上萬惡不殺之人,絕不準施用。他想古三陽乃一派宗師,竟處心如此狠毒,毫無慈悲之心,在江湖上不知殺了多少好人,隨藉躍身一退之勢,摸出一把子午斷魂芒,此時,楚長風已無半步退路,古三陽劍尖直刺到他的胸前,他抖手一揚,一蓬細芒隨手而出,一來距離太近,二來古三陽殺他心切,沒有防備,一代宗師就這樣悄悄喪身芒下。”


    話聲停止了,屋內一片沉寂。


    水小華長籲一聲,慨然道:“這件事也難怪他,不過,天心派門人得悉之後,一定不會放過他。”


    姬天雲又乾咳了一聲,道:“本來江湖恩怨,誰是誰非,很難判定,楚長風當時雖出於無奈,為保全性命,憤而出手,可是古三陽門下卻顧不及此,認為殺師之仇,那能不報,四處追尋楚長風。其實,這一點他並沒有放在心上,最使他心疼的是,表妹葉明萱對他恨之入骨,一氣之下,竟嫁給正在苦苦追求她的大師兄水金澤,這一下子,把楚長風惹惱了,性情大變,走上極端,愛情既失,恨心頓生,不管什麽人遇到他都用子午斷魂芒殺戮,江湖上很多成名人物都不明不白的死在他的手下。江湖上恐怖四起,險惡叢生,他一念之差,造成武林上一次空前殺劫。”


    姬天雲似乎無力再說下去了,沙啞的聲音突然停止。


    水小華聽到師父和乾坤一叟公孫業談起過三十年前子午斷魂芒血洗武林之事,可是不知個中原委,現在聽駝背怪人姬天雲一談,才知道子午斷魂楚長風乃因情場失意,憤而走入極端,不由歎息一聲,道:“楚長風情迷心竅,做出如此愚昧狂妄之事,雖然其情可憫,其行實不可恕,怪不得上上老人要把他劈掌萬丈穀底了,奇怪!他怎麽會沒死呢?”


    姬天雲移動一下身子,又說道:“這件事是你師父告訴你的吧?他追殺子午斷魂芒楚長風的事,對你說過沒有?”


    水小華道:“沒有,除了傳授武功之外,恩師什麽事都沒有對我說過。”


    姬天雲又籲了一口氣,道:“你師父是天心一劍古三陽的記名弟子,他得悉師父噩耗之後,即邀請幾位好友,到處追尋楚長風,此時,楚長風經過一陣盲目屠殺之後,內心積忿已發泄的差不多了,心情已漸漸平複,良知複萌深悔自己不該如此殘殺,因此,不願與你師父等人見麵,遠避山區,也是冤家路窄,他們在桓山竟不期而遇,經一場苦鬥,楚長風一看,如不用子午斷魂芒即無法脫身,不過,那時他自己不願多造殺孽,隻傷了一個姓蕭的,即乘機溜走,心想找一僻靜之處隱居起來,不想在華山遇到上上老人,用六合掌把他劈落穀底去。”


    姬天雲頓了頓,用感慨的語氣接著說道:“如果那次他能死去倒好,不想被隱居穀底的一位異人接住,救了起來,那位異人也是情場失意而隱居的,對他非常同情,隨把一身的功夫傳授給他,楚長風卻因禍得福。楚長風與那位異人,在荒穀相處了十四年,武功大進,心境清明,那位異人竟逼他離穀,說他塵緣未了,他苦苦哀求,不願離開幽穀,那位異人不允,最後隻好叩別出山,臨行時那位異人諄諄告誡,千萬不可再用子午斷魂芒隨意傷人,他本想當著那位異人麵前把毒芒毀掉,異人卻不許,說此物雖毒,製造不易,且為害為善,全由使用人決定,與毒芒本身無關,同時這樣更能試出他的善心如何。楚長風辭別異人,離開深山,舉目茫茫世途,竟沒有一處可去之所,情絲未斷,漫步向黃山天心派而去。”


    姬天雲又將話停住了,大概是激動過甚。


    這真奇怪了!關他什麽事,他激動個什麽勁?難道……


    屋子裏一片漆黑,姬天雲是躲在牆角裏,水小華無法看清他的表情,沒聽到他的說話聲,隨問道:“姬大哥,楚長風是不是又想去找他的表妹葉明萱呢?”


    姬天雲聲音微弱地說道:“是的,不過他這次並不存什麽貪心,隻想偷偷的察看一下表妹的生活情形,然後好安心奔波天涯,做幾件有益於人群的事情。世上有很多巧合,也許這是天意,他這一步竟又踏入是非的深淵,不能自拔。”


    水小華一怔,忙問道:“是不是被表妹看到了,又記起前仇?”


    姬天雲慨然地道:“他滿身血債,怎敢以真麵目見人,他表妹即使看到他,也認不出來,都怪楚長風自己,經過一次生死大劫,仍不忘寄情於他的表妹。”


    他到達黃山頂的那天夜裏,正逢有人襲擊天心派,去的人都蒙著臉,個個武功高強,出手狠辣,天心派的門下已傷亡過半,掌門人水金澤和他妻子葉明萱也身受重傷,仍在苦挺著。


    楚長風一見愛人受困,登時怒火高張,現身援救,可惜為時已晚,天心派掌門人水金澤傷重不支倒地,被敵人亂劍劈死。他的表妹葉明萱一看丈夫慘死,疼急攻心,也暈了過去。


    楚長風此時的武功雖然可以擊退所有來犯的敵人,但他救護表妹心切,不願戀戰下去,隨摸出子午斷魂芒,以滿天花雨的手法打了出去,那次傷了多少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毒芒出手,即抱起表妹逃走。”


    姬天雲說到這兒,聲音微弱得已聽不清楚。


    水小華急忙說道:“姬大哥,你累了麽?說大聲一點,他表妹怎麽樣了?”


    姬天雲乾咳了數聲,又接著說道:“他抱起表妹跑了一陣,一看無人再追來,忙把表妹放下,一看她懷裏還捆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楚長風現出了自己的真麵目,表妹對他慘然一笑,說他來的正好,並要求他替她做兩件事:一把孩子交給……”


    姬天雲又停住了話,沉思片刻才又說道:“把孩子交給她的娘家,第二是尋找金瓜秘笈,她說完之後,即內傷發作而死去。”


    水小華問道:“現在那個孩子在什麽地方?”


    姬天雲黯然道:“我不清楚,他沒告訴我。”


    水小華此時對子午斷魂芒楚長風生出同情之心,接著又道:“此人雖做過很多殺孽,倒很癡情,你為什麽要把他打死呢?”


    姬天雲道:“因為他違背了那位異人的話,為奪金瓜,又用子午斷魂芒隨意傷人。”


    水小華不以為然地道:“也許他為了履行表妹臨終的遺言,求瓜心切所致。”


    姬天雲歎道:“他自知殺孽太重,子午斷魂芒再現江湖,必定引起武林不安,是他自己願意死的。”


    水小華由子午斷魂芒想起了師父的傷勢,不由急切地道:“你不是說過,這次的子午斷魂芒不會致人於死麽?他又何必如此自絕呢?”


    姬天雲道:“是的,他已經把那上麵最毒的藥化解去了,可是,你想想看,三十年前他殺了那麽多人,黃山頂上又不知死了多少,他即使不死,仇人也不會饒過他的。”


    這倒是一句真話。


    水小華聽了一時無話可說,可是,另外一個疑問又在他心裏出現。於是又問道:“姬大哥是怎麽認識他的呢?他的事情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


    姬天雲慘然笑道:“大部份是那位異人告訴我的。”


    水小華一聽,覺得這解釋不夠滿意,而且談了半天,還不知道這位姬大哥的身世來曆,正想接問下去。


    陡然聽姬天雲朗聲說道:“外麵是那位高人,為何不進來談談?”


    水小華一怔,聽到外麵窗下噗嗤嬌笑聲,聽起來像個女人,姬天雲說完後,仍坐在牆角裏沒有動,像是故意用話把外麵的人嚇跑算了,不願多事。


    但是,初出江湖的水小華,那裏還能沉得住氣,猛然一抬身,人已經穿窗而出了。


    姬天雲一看水小華閃電似的衝了出去,內心一驚,才由沉思中清醒過來,急忙翻身,緊隨著水小華掠了出去。


    水小華雙掌護胸,躍上屋頂,四下一看,在西邊十多丈的屋脊上,站著兩個嬌小的人影。


    那兩個人影一看水小華追了出來,拔腿向四方逸去。


    水小華正待起步追趕,卻聽身後姬天雲輕聲說道:“算了,小兄弟,讓他們去吧,不要再追了。”


    水小華氣憤地說道:“他們深夜窺探我們,分明是別有用心,我們為什麽不追上去問問呢?”


    姬天雲拉住水小華的手,親切地道:“我們身有要事待辦,無須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咱們回房裏去吧。”


    說著把水小華拉回房,點起燭光,收拾殘席,又對水小華道:“小兄弟,咱們睡吧,明天好去尋找你師父。”


    水小華脫口說出了內心的焦慮,道:“姬大哥,我們要先到那裏去找我師父呢?”


    這一問,真把姬天雲給問住了,心想:是啊!茫茫四海,一點兒線索也沒有,怎樣著手去找呢?


    他自己雖然在心裏暗暗發愁,但表麵上卻不願使水小華失望難過,隨口說道:“這一點你不用著急的,我老哥哥是會有辦法的,我們還是先好好的休息一夜,明兒早上再說吧!”


    說罷,和衣便倒在坑上。


    水小華乃絕頂聰明之人,那裏會聽不出駝背怪人是在安慰他呢!但不願說破,再一轉念,他的話也對,乾著急又有什麽用呢?


    於是,他也跟著姬天雲躺了下去。


    水小華自幼未曾離開過青衫客焦一閔一步,現在一日之間,經過如此大的變化,如同從這個世界跳進另一個世界一樣,一切的轉變,都對我們這位水小俠太突然了,因此,躺在坑上,輾轉反側,思來想去,怎麽也睡不著。


    師父的失蹤,自己的身世,一切都是一個謎,尤其這位駝背怪人姬天雲更是一個大大的謎。


    水小華想到這裏,不由轉過臉去看了看姬天雲,見他也眼望著天花板正想得出神,便低聲地道:“姬大哥!你在想什麽呢?”


    姬天雲一怔,像是怕水小華看破了他的心事似的,急急地道:“沒有什麽,你怎麽還沒有睡著?”


    水小華道:“我睡不著,我想起一件事想要問問你。”


    “什麽事?你說吧!”


    水小華撐起了身子來,認真地說道:“看樣子,天魔穀和我師父仇深似海,你知道是為什麽?”


    姬天雲歎了一口氣,道:“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麽!你師父是天心一劍的記名弟子,他聽到天心派被偷襲的消息之後,親自出動追查凶手,不料在黃山頂拾到一把天魔劍,此物是天魔穀門人專用之物,焦大俠一氣找上天魔穀的老巢陝西巫雲峰下,大戰了一晝夜,殺傷天魔穀門人甚多,要不是北天一杵和江湖醉客舒亦覺及時趕到,你師父勢必要葬身天魔穀中。事後天魔穀中的大魔以及二魔到處在追查,非殺死焦大俠才甘心。可是,焦大俠那時卻已經隱居起來了。”


    水小華憤然地說道:“天魔穀如此狠毒、卑鄙,一夜之間把天心派消滅掉,師父為天心派複仇乃是義舉,難道武林中沒有一個主持正義的人麽?”


    姬天雲感慨地道:“武林中正義之士當然是有的,可是據各方查詢,一舉而把天心派消滅的人,卻並不是天魔穀所為。”


    水小華驚訝道:“那會是誰呢?”


    姬天雲道:“這就是武林懸案,天心派瓦解,你師父隱居,別人誰還會為此事盡力呢?


    直到現在沒有人知道那是誰做的,即使有人知道,也不願意多事。”


    水小華沉思一會,道:“姬大哥,你是否清楚,除了天魔穀之外,我師父還有其他的仇家沒有?”


    姬天霎一怔,道:“江湖上的各派,大都是貌合神離,不過,除天魔穀外,我還沒有聽說過他有其他仇家,你問這個幹什麽?”


    水小華道:“我在思索師父失蹤的事,這樣說來,師父一定被天魔穀劫去了。”


    姬天雲沉思半晌,才道:“你想的也是一條線索,我們注意查尋就是了。”


    水小華忙說道:“我們明天就直奔天魔穀,別人無緣無故,沒有理由把我師父劫走的呀!”


    姬天雲一想,這話也有道理,隨點頭道:“也好,我們一邊奔天魔穀,一沒沿路打聽。”


    二人計議已定,各自安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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