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石顏站在原地,朝著休息區一眾長輩們微微鞠了一躬,然後不待周琛反應過來,也不待長輩們回應,她隻抓緊了手機,飛快轉身離開了別墅。


    幾乎是逃也似的。


    步履有些踉蹌。


    出了別墅後,站在別墅的大門口,石顏隻扭頭朝著整個偌大的別墅定定的看了一眼。


    忽然覺得有些…造化弄人。


    為了這一次周家家宴,石顏緊張得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睡好,她準備了足足一個星期,也曾設想過千千萬萬個場景,甚至做好了不被喜歡,不被接受的,不被承認的準備,她千算萬算,獨獨沒有料想到竟然是這樣一番境遇。


    周琛…有孩子呢?


    石顏至今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整個人就跟在做夢一樣。


    她渾身輕飄飄的,兩隻腳踩在地麵上,就跟踩在了棉花上似的。


    果然,天底下哪裏有那麽好的事情,遇到周寅,已經是上天對她天大的恩賜了,怎麽可能會再次讓她幸運的遇到更好的周琛?


    她有什麽值得上天如此厚待的。


    原來,壓根是不屬於她的。


    這個夏天,於石顏而言,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無與倫比的美夢。


    如今,美夢破碎,石顏徹底蘇醒了。


    隻是,為何眼睛酸酸的,心裏忽然有些空蕩蕩的,有些難過。


    “石顏姐。”


    石顏平複了心情後,隻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著往三房跑著,快趕到三房別墅門口時,被曉桃追上了,小桃坐在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裏,小轎車直接在石顏的身邊停了下來,曉桃很快下了車,拉著石顏的手,衝她道:“石顏姐,這是大少爺為你準備的車,你要去哪裏,讓齊叔叔你去吧。”


    石顏聞言,愣了片刻,隻朝著車裏看了一眼,沉吟了良久,衝車裏的齊叔叔道:“齊叔不用麻煩了,我不用用車,謝謝您。”


    齊叔叔是老管家的外甥,為周老爺子開了十多年車了,石顏見過幾回。


    她不敢勞煩。


    怎知,齊叔卻一臉堅持道:“石小姐,少爺吩咐了。”頓了頓,又道:“您不用管我。”


    說著,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隻一直默默停放在了石顏身邊。


    石顏聞言,猶豫了一陣,衝齊叔道:“那好吧,勞煩您稍等一下。”


    話音一落,石顏忽然將曉桃拉到了一旁,詢問起了有關周寅的近況。


    這才知道,周寅早在半月前賽車比賽途中遭遇了車禍,不僅錯失了比賽,更是一度斷了三根肋骨,以及左腿嚴重骨折,當場被直接送去了醫院。


    “這一次傷得還蠻嚴重的,聽仙子姐說左腿差點不保,是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最少得在病床上躺上半年才能完全康複,還說…還說以後怕是參加不了比賽了…”


    “可少爺那麽喜歡賽車,這以後要是不能比賽了,少爺…少爺他…”


    “對了,相比身體上的受傷,其實大家更加擔心少爺的情緒,聽說自打少爺醒後,這半個月來幾乎不吃不喝,沒人能夠勸得住…聽說瘦了不少…夫人也跟著清瘦憔悴了。”


    “石顏姐,大家都知道你跟少爺已經…已經…所以沒人敢跟你說,不過少爺也挺可憐的,你還是去看看他吧。”


    曉桃見石顏問起,隻劈裏啪啦,有些激動似的,一股腦全衝石顏說了。


    石顏聽了心髒陣陣緊縮了起來。


    從頭到尾,竟然沒有任何人告訴她。


    她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嚴重。


    那場比賽,石顏是知道的,那是周寅這幾年最大的目標,為此,周寅一度苦練了數月,對他而言何其重要,當初放暑假的時候,石顏特意從宿舍搬回了香山別墅,就是為了給他節省時間,陪他訓練的。


    比賽那天晚上,石顏曾一度打開了手機,準備觀看那場賽事的。


    隻是,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關掉了手機。


    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以後都不能比賽了嗎?


    賽車對周寅而起,何其重要,石顏是知道的,曾經,她還半開玩笑半是酸意的問過他,賽車跟她比起來,哪個更加重要?


    他們分手了,可周寅至少還有他熱愛的車子陪伴,當時石顏是這樣想的。


    可萬萬沒有想到…


    失戀後,又受傷,甚至一度將要失去了賽車的周寅將會怎樣,石顏完全不敢多想。


    石顏聽了曉桃的話後,隻當場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反應過來,不知過了多久,她隻一把拉開車門飛快上了車,衝齊叔道:“齊叔,麻煩去醫院。”


    連別墅都來不及回。


    第71章 071


    石顏抱著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又到醫院外麵的水果店買了一些水果, 直接上了住院部16樓。


    這間醫院由周家捐贈過醫療設備及出資修繕過住院大樓, 因此,在16樓有一間特護病房是專門為周家保留的。


    這幾年來, 無論是三房長輩,還是周寅生病,大多是住在了這間病房。


    石顏來過幾回,因此輕車熟路的直接找到了病房號。


    特護vip病房的樓層十分安靜,沒有一絲喧囂聲,靜悄悄的,連走路的聲音仿佛都能夠聽得到,病房在走廊的盡頭,最裏側的那一間, 石顏從電梯出來後, 遠遠地, 隻見周韻琴坐在病房外休息區的沙發上正在休息, 她仰躺在沙發上, 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相比往日的華貴氣質, 眼下的裝扮著裝稍稍素雅了幾分, 不過依然優雅高貴, 隻是,此刻還臉上的戴著一副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令人看不清具體神色, 不過從她的肢體語言及嘴角的幅度不難看出,渾身上下都透著淡淡的疲倦。


    石顏以為對方睡著了,不由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正猶豫著要不要出聲招呼時,這時,忽然見趙春玫拎著一個熱水壺從旁邊的茶水間走了出來。


    “媽——”


    石顏剛要出聲招呼,卻見趙春玫立馬衝她搖了搖頭,隨即朝她使了個眼色,石顏會意,隻抬眼複又看了周韻琴一眼,隨即,跟著趙春玫重新返回了茶水間。


    “夫人昨晚一晚上沒有睡,今天又大鬧了一場,這會兒難得睡著,就讓她眯會兒吧。”


    趙春玫給石顏倒了杯茶,衝她淡淡道。


    大鬧?


    石顏聽了有些狐疑,頓了頓,隻輕聲問道:“周寅他…他怎麽樣了?”


    趙春玫聞言隻定定的看了石顏一眼,神色似乎有些複雜,片刻後,隻依舊淡然道:“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不過…”說到這裏,趙春玫停頓了片刻,隻緩緩道:“這幾個月,他們母子的關係鬧得有點兒僵。”


    確切來說,應該說幾乎已經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了。


    不過這其中緣由——


    趙春玫看了看石顏,最終還是將話語隱了下來。


    石顏聞言神色有些複雜。


    周寅跟周韻琴母子二人關係一直十分和睦的,周韻琴高貴優雅,對周寅從來都是溺愛的,溺愛卻並不縱容,而周寅雖脾氣大,可在周韻琴軟硬兼施的教育下,雖行事霸道,卻從未走歪過。


    況且,一入豪門深似海,哪個有錢人家裏沒幾兩糟心事兒,就拿那香山別墅來說,裏頭大半個家裏出軌、二房、私生子等等醜聞層出不窮,另外一半,全部都是離異或者重組家庭,相比其它豪門裏頭歪歪道道的勾當,周家算是正氣得不能再正氣了,周寅也算是所有富二代裏最幹淨清白的。


    石顏一直是認可周韻琴的家教的。


    這麽多年來,石顏很少看到這母子二人鬧過什麽嫌隙。


    可如今——


    是因為她麽?


    這樣想著,石顏心裏一時有些百感交集。


    她並不怪周韻琴,相比管家之女,姚家的千金無論是在家世上還是未來事業上,對周寅都會有更大的幫助,要怪,也隻能怪命運弄人罷了。


    良久,石顏隻緩緩抬眼看了看趙春玫。


    時隔三個月,自那次從周家離開後,整整三個月,她沒有看過趙春玫,這三個月來,連通話的次數也少之又少,石顏一度認為是母女兩個向來並不親密的緣故,可如今一抬眼,對上趙春玫淡漠卻了然的神色,石顏忽然頓悟了。


    原來,她跟周寅的事情,所有人一直都知道,所有人全部都看在了眼底,不過是沒有明言罷了。


    原本還想問問,周寅受傷的事情為什麽不提前告訴她,可這一眼望去,石顏似乎有些明白了。


    趙春玫或許並不想再讓她跟周寅再有任何交集了吧。


    那麽,她跟周琛呢?


    “媽,我今天…我今天其實…”


    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石顏不知該從哪裏解釋起。


    可不解釋嘛,她跟周琛的事情已經鬧到了長輩們麵前,要瞞,也是瞞不住的。


    三房這裏並不太平,可大房那邊,也早就亂作一團了吧。


    石顏隻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好了,先進去看看周寅吧。”


    見石顏支支吾吾,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完全說不出口的樣子,趙春玫直接將她的話給打斷了,頓了頓,隻一臉淡定道:“有什麽事情,等回去了再說。”


    話語中似乎透著淡淡的未卜先知。


    這裏,確實不是說事的地方,石顏便立馬點了點頭。


    又跟趙春玫說了幾句話後,石顏直接出了茶水間,她筆直來到周寅的病房,站在病房門口,石顏沉吟了良久,待穩了穩情緒後,這才緩緩推開了病房的門,踏了進去。


    剛將門推開,就從裏麵飄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病房裏很是安靜,靜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似的,悄無聲息的,沒有一絲動靜。


    石顏踏入病房,轉身將門合上,剛要往裏走,忽然腳下一咯,石顏低頭一看,隻見腳下踩到了一個藥瓶蓋,石顏微微愣了片刻,隨即抬眼朝著病房裏定睛一看,頓時微微怔在原地。


    隻見滿地全是散落的藥片,藥瓶,中間混雜了一地的水漬,再往裏走,又見地板上出現了一隻破碎的水杯蓋,一直走到病房裏,隻見整個病房裏像是凶案現場一樣,一派淩亂不堪。


    應該是病房裏的人將送進來的藥和水,全部打翻在地了,就連擺放在病床旁的花也墜落到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落葉及花瓣。


    石顏定定的看了一陣,不多時,將目光從地上一點一點緩緩到了病床上,心裏忽然微微一窒。


    病床上的人左腿打著厚厚的石膏板,被直接吊起來了,高高的吊在床尾。


    他穿著藍白相間的條紋病服,沒有穿上衣,直接露著膀子,胸口、胸腔裹著厚厚的紗布,一直緊緊纏著,一路綁到了肩膀的位置。


    左臂的胳膊上也纏著厚厚的一層,白皙的紗布上隱隱滲透出鮮紅的顏色,遠遠地看上去,隻覺得觸目驚心。


    病床上的人此刻好像已經睡著了,雙目緊閉著,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沒有一絲動靜,也沒有一絲…鮮活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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