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庸聞言:???陛下這是在難為我!


    第3章


    寧姝算了算日子,三日之後便是太後壽宴。


    當今聖上年紀輕輕便登得龍位,雖在子嗣方麵無所建樹,但手段雷霆心智頗盛。兩年前借元束案揪出老勢外戚,下手毫不留情。


    與兒子相較,太後卻是仁慈寬厚,每次壽宴都請京中朝官貴戚入宮赴宴,且於當日在京郊設立粥鋪茶店,供勞作趕路及窮苦百姓取用。


    寧府雖然如今走著下坡路,但祖輩是有功的,年年也會赴壽宴,這是太後對老臣的一份心意。


    這對母子,用青叔的話說便是:分工明確,一個拿棒子,一個喂口糖,讓你有苦說不出,還得念著他們的好。


    對寧姝來說,此刻有個問題。三日後便是壽宴,可如今寧趙氏絲毫沒有讓她一起跟著去的意思,連個招呼都沒打,更別提其他了。


    這日,寧姝便借著老夫人叫她過去談心的時候提起此事。


    寧老夫人的表情顯然是知道此事的,她還沒開口,她身旁的釉裏紅牡丹紋春瓶就和寧姝把緣故裏裏外外的說了個清楚。


    宮裏帖子下來的時候正巧晉國公夫人來談換婚約的事兒,寧趙氏一尋思就將這帖子壓了下來,來與寧老夫人商量。


    寧趙氏說一來寧姝現在位置尷尬,晉國公夫人想與太後要個賜婚之流,也好壓下悠悠之口,那時候若是寧姝在旁怕是不方便。


    二來寧姝出去,難免會被人問起婚約之事,到時她若不小心說了出去,亦或是見了晉國公世子無狀,寧府臉上無光不說,萬一攪了婚事如何是好?到時候兩個姑娘名聲都沒了,還要連累寧載。


    寧趙氏的殺手鐧就是寧載,寧府就這麽一個男苗苗,寧老太太的眼珠子,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要護起來。


    一聽寧趙氏這麽說,寧老太太也覺得有道理。


    畢竟以現在寧府的狀況,待寧柔嫁去晉國公府,近些年便是家裏的依傍,日後身為親姐也能扶寧載一把。


    這麽思忖過後,寧老太太便讓寧趙氏安心帶著寧柔去赴宴,多與貴女們接觸,若是能入得太後的眼那就更好了。


    釉裏紅牡丹紋春瓶捏著鼻音學寧趙氏說話:“娘,您放心,柔兒素來嘴甜會說話,性子又活潑可人,哪個長輩會不喜歡呢?聽聞去年壽宴上周家夫人送了自製的羊脂膏,太後最是喜歡。我特地托人找了方子,聽聞有種藥材叫盧會,取新鮮汁液塗麵最好不過。這兩日製出成品,到時讓柔兒獻上去。”


    皇上太後倡儉,是以每年壽宴承上去的賀禮都是各府自製,顯得自己有覺悟。但其中哪有幾樣是主子自己動手做的?


    釉裏紅牡丹紋春瓶的繪聲繪色讓寧姝不由得低低笑了一聲,寧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便覺得這丫頭心裏不知道藏了什麽事兒,怎得提起這個這般高興?


    她開口說道:“姝兒你是嫡長女,原本應當去的,但前幾日帖子下來的時候你尚在發熱,這便罷了。赴宴繁瑣,萬一勞累再病,祖母也會心疼。”


    寧姝眨了眨自己好看的眼睛,笑道:“祖母,姝兒如今已經好了。”我可去你的吧,生著病的時候就把我叫過來說換婚約的事兒,如今卻體諒起來了?


    她說的真摯,倒讓寧老夫人有些無話可說,但思及寧府將來,她還是駁道:“好了仍有病氣,總是要好好養著。再說,各府女眷都各自親手做賀禮,你這般哪裏來的及?空手去反而讓人瞧了笑話。”


    寧姝微微垂頭,一副失望的模樣,看著就像無家可歸的小兔子似的,可憐極了:“祖母,姝兒知道了。姝兒定然會好好養身體,不耽誤妹妹開春出嫁的大事兒。”


    寧老夫人見她這般可憐模樣,又想起這孩子從小便沒了母親。如今寧趙氏做的這事確實上不得台麵,也多虧了寧姝懂事,才能順順當當。


    “姝兒懂事,難為你了。”到了最後,也隻有這一句。


    懂事頂什麽用?懂事就注定要被人欺負被人當墊腳石嗎?懂事就是用自己的壓抑和隱忍來承受糟糕的感受和後果嗎?


    大局為重沒錯,但問題是你壓根就不在大局的規劃裏。


    寧姝轉過頭去拿出帕子沾了下眼睛——眼淚沒有,裝裝樣子還是可以的。


    再轉過頭時,她眼眶有些微紅,臉上卻展露出一絲笑容:“姝兒知道,晉國公世子開春之後便要去南邊戍衛,如今母親定然著急想要讓妹妹早日成婚,可卻因我尚未出閣耽誤了。姝兒打小養在祖母膝下,看著祖母為府裏操心,耳濡目染也知道生為寧府女,應當為父親解憂,是以當日聽聞消息才指出婚事次序之事。”


    寧老夫人微微點了下頭。


    寧姝又說:“昨日柔兒妹妹來找我,與我聊了半會兒,她也是憂愁,若是要嫁入晉國公府沒有足夠的嫁妝可不是讓人瞧輕了去?於是便想借當年母親留給我的嫁妝一用。”


    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寧老夫人的眉頭漸漸蹙起。


    其實寧柔這件事做的並不好看,所以寧老夫人才這麽怕會傳出去,哪裏有清白姑娘會私下與人許終身呢?更何況還是自己的未來姐夫。


    可既然已經如此了,便也沒辦法,寧老夫人是被推著一步一步往前走。如今一聽寧柔母女竟然還打起寧姝嫁妝的主意,連帶著想到晉國公夫人那日的刻薄,更是生氣。


    “她竟與你如此說?”但還好,寧老夫人此刻還有理智。


    寧姝點了點頭:“祖母可以去問父親,妹妹說母親同父親提過。”


    寧老夫人這就不高興了,若不是寧姝說了,她豈不是一無所知?寧趙氏這對母女是什麽意思?


    寧姝又說:“祖母,我沒敢應,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這才來和祖母商量。可妹妹若是因為嫁妝被晉國公府瞧不起,換了我,心裏定然會不舒服。”


    “她敢!”寧老夫人一拍桌子,罵道:“她是我寧家的女兒,嫁出去也還是我寧家的女兒。若不是……”


    寧老夫人話音一停,看著眼前委屈難過卻又強撐著的寧姝,畢竟是打小就在自己身邊養著的,遇到事情還是要來找自己。而寧柔不同,總是和親娘更親密些。


    譬如這晉國公世子的事兒,她就不信寧趙氏之前就不知情,但那日晉國公夫人來的時候,寧趙氏可是在一旁看著自己難堪的。


    再說這嫁妝的事兒,兩個人竟然又瞞著自己去找寧姝要東西。搶了別人婚約不夠,如今竟然連嫁妝都要搶,還有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


    寧老夫人這般想著,再看寧姝就多了幾分憐愛,畢竟這孩子在府裏的依靠就隻剩自己了。


    但這婚約又不是她想換就換,於是,寧老夫人想出個辦法,趕在寧柔之前把寧姝嫁了。


    寧柔的婚約這次壽宴之時,外麵定然就知道了,也能給寧姝抬抬身價。至於哪裏去找年輕才俊?這還用問嗎?壽宴上一抓一把的未婚男子。


    她又看了一眼寧姝,寧姝遺傳了母親的容貌多些,長得好看,尤其是一雙眼睛。


    寧老夫人在心裏啐了一聲,也不知道那個晉國公世子怎麽長的眼睛,竟然看不上寧姝要娶寧柔。


    寧老夫人順便聯想到了這些年自己爆錘姨娘的戰績,這些女的可不就是會勾搭人?在男人眼裏,長得好看不好看哪有那麽重要。


    寧姝也沒料到寧老夫人聯想能力這麽強,更不知道如今寧趙氏在寧老夫人心裏的名望刷刷刷的往下掉,連帶著寧柔一起,都被打成了這段時日需要被教育的對象。


    她怯生生的看著寧老夫人,耳邊聽著釉裏紅牡丹紋春瓶連連叫好,覺得飆演技的時候有個觀眾給與肯定倒是一件蠻帶感的事兒。


    寧老夫人看著寧姝,過了片刻說道:“姝兒可有壽禮能呈上?”


    寧姝一聽知道妥了,連忙點了點頭:“有!姝兒準備了鹿角蜜膏,是前朝傳下來的養膚膏方,這幾日就要好了,倒是也給祖母一份。”


    大家都是膏方,誰怕誰啊?我們引領大唐流行時尚的上官婉兒絕不認輸!


    寧老夫人心裏更覺得舒坦。聽聽!姝兒就知道要給自己也送一份,剛才那個還是自己媳婦呢,也不知道給自己一份,難道自己就不要美的嗎?!


    寧老夫人說道:“那便好好準備,缺了什麽少了什麽都與祖母說,到時好跟著進宮赴宴,也掃一掃近日的枯氣。”


    “多謝祖母!”寧姝回道。


    搞定了去赴壽宴的名額,寧姝又回房裏認認真真的請教秘葵鹿角蜜膏的做法。她沒銀子,就剩三天更不可能來得及找人去做,隻能自己動手。


    鹿角蜜膏做起來繁複又費事兒,到了深夜,寧姝還蹲著看火,時不時在秘葵的指導下攪一攪小鍋裏煮著的東西。


    她身旁擱著孔雀藍釉罐,因做的仔細認真,今夜連吃糖的時間都沒有,偶爾與一旁的瓷器們說兩句話,也不覺得孤單。


    荀翊在旁沉默著,也跟著聽瓷器們說家長裏短的八卦,如今雖行動不便,但這姑娘時常會帶自己出去走走,節慶之時還會去逛廟會,身為帝皇他不能看到百姓街頭風光,但卻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共處。


    他也曾聽到一些有權有勢之人欺辱百姓之事,都讓戴庸去處理了。是以,朝臣時常私下說當今聖上有個隱秘機構,專門將民間大小事情報於他聽,各個便也老實些。


    與他,夜裏會穿到一個瓷器裏並不是好事,但他無法,隻好慢慢適應起來。


    將一切磨難化為自己的長處,這是他荀翊最擅長的。


    秘葵開口說道:“姝姝,要不從你認識的未婚男子裏找找看,看有沒有能救急的?我不是記得去年有個什麽周府的公子對你有意思來著?”


    寧姝照看著火,回道:“對,我和他說我有婚約了,拒絕了,如今人家都快當爹了。”


    秘葵:“……這麽快?那想來也不是有心。等下!那他不是在找你之前就已經有種了?”


    寧姝沉默的點了點頭。


    秘葵:“哈哈哈哈!姝姝你怎麽這麽可憐,難不成是他想找你喜當媽?他是不是覺得你傻?”


    寧姝猛地一回頭:“還不是因為和你們說話!外麵都在傳我是個喜歡對著瓷器自言自語的傻子,我估計我這婚約跑了,有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個。”


    寧姝和瓷器們嬉鬧到了深夜,她實在是熬不住了,趴在桌上就睡著了。


    月光由窗棱的空隙灑了進來,鋪在她的身上,也照亮了一旁的孔雀藍釉罐。月色之下,這抹藍色襯得她皮膚愈發晶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像兩隻初春的稚蝶。


    荀翊:“為了嫁人竟然這麽拚。”


    隨即,他聽見寧姝低哼了一聲:“不……不要砸小孔雀,不然我就與你和離。”


    荀翊:……誰敢砸朕?


    第4章


    壽宴當日,寧姝在打扮上做了一次投票。一套豔麗一套清高,讓秘葵和青叔投票。畢竟兩個以前都是大人物身邊的,見得好東西多了。


    按著人生導師秘葵的說法,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幹嘛把自己弄得小可憐沒人疼似的?偏不!女人自己高貴了,人家下聘禮才會鉚足了勁。不然可憐巴巴的,給你點愛都覺得是施舍。


    你要愛還是要施舍?


    選豔麗的那一套!再把腰勒緊點!勒緊了顯得胸大!


    青叔的理由倒是簡單,太後年紀大了,老人嘛都喜歡喜慶的,看上去就吃不飽穿不暖是什麽意思?嫌朕為你們打下的這片江山不夠輝煌壯麗不夠喂飽你們?


    寧姝自己也是喜歡豔麗些的那套,朱紅色的紗裳披掛著石青色的絹帛,頭上還別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打扮的喜氣洋洋。


    結果寧姝一出門就看見穿的小可憐似的寧柔,感覺一陣風刮過來人都要被卷走了。


    躲在寧姝袖子裏的秘葵掃了一眼,說道:“別怕姝姝,她雖然比你瘦,但是胸沒你大。”


    寧姝:……


    寧趙氏這兩天被寧老夫人抓著收拾了一頓,讓她知道這府裏誰才是說了算的那個,所以當她看見寧姝的時候臉色並不怎麽好。


    寧姝笑嘻嘻的上去打招呼:“母親。”


    寧趙氏嘴角勾了勾,快的像抽搐了一下。


    到了馬車上,寧趙氏拉著寧柔的手又仔細叮囑,見了太後千萬要乖巧,見了世子也莫要太過明顯,讓他人看出來說三道四,寧柔都一一應下。


    兩母女自己說完了,大概覺得嘴癮還沒過完,就來尋寧姝。


    寧柔笑著問道:“姐姐,時間趕得緊,壽禮你可備好了?出門前祖母特地叮囑過,如何也不能丟咱們寧府的臉。若是姐姐不方便,我這兒有淵郎從南邊帶回來的脂膏,姐姐可先拿去用。”


    淵郎便是晉國公世子,全名叫做蘇淵。


    寧姝正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聽她這麽說把手一攤:“謝了。”


    寧柔一下沒反應過來:“啊?”


    寧姝勾了勾手指:“脂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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