圜燕由正殿而出,兩個奴才,一左一右守在殿前,圜燕出門,俱給圜燕行禮,圜燕無視了她們,行到了殿前,打眼望去,後宮的嬪妃幾乎在這裏了。


    除了鈕祜祿妃、碧喇庶妃和延禧宮納喇庶妃。


    圜燕先行了一禮,而後才溫靜有禮道:“皇後娘娘悲痛無比,庶妃們回去罷!”


    不愧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短短一席話,什麽都沒透露,又什麽都透露了。


    眾人行了一禮,李庶妃麵色憂心忡忡,與圜燕道:“憂傷過度,心疾出。皇後娘娘為一國之母,統轄天下命婦,治理六宮,無人不敬服。皇後娘娘哀慟,六宮妃嬪、內外命婦,無不擔憂至極,還請皇後娘娘,萬萬保重鳳體。”


    “李姐姐說得是,”塔木察庶妃亦是忙不迭跟在李庶妃身後插嘴,麵目悲痛,猶如喪父喪母、喪子喪女,字裏眼間,俱是對一國之母、當今皇後的擔憂:


    “皇後娘娘心中悲痛,咱們是恨不能以身替之,隻要皇後娘娘身上的悲痛能轉移。奴才們不能替皇後娘娘分憂,奴才隻日日夜夜裏為二阿哥祈福,也為皇後娘娘祈福,還要皇後娘娘萬萬保重了鳳體才是。”


    董庶妃、李庶妃聞言,皆麵色微變,早知這位塔木察庶妃是個心思靈活的,不曾想心思靈活到了這種程度。


    想要討好皇後娘娘,常理之中!後宮誰不想討得皇後娘娘歡心,迎得一絲半點的庇護,但二阿哥,也是她可以利用編排的。


    還在皇後娘娘跟前,用二阿哥作筏子,尋求庇護!二阿哥這樣的尊貴,即便已經夭折了,但塔木察庶妃卻用他的名頭在皇後娘娘跟前討好,皇後能心生歡喜了才奇怪。


    皇後的二阿哥,即便已經夭折了,也不是一個小小庶妃可以把二阿哥的名頭拿來利用的。


    “還請皇後娘娘,萬萬要保重了鳳體。”董庶妃亦是跪下行禮,麵上、行止間規矩、擔憂,將一個嬪妃、一個妾室對於主母、對皇後鳳體安泰的擔憂,發揮得淋漓盡致。


    董庶妃才跪下,沁柔也緊跟著規矩跪下,亦是眉眼間俱是請求、擔憂道:“還請皇後娘娘,萬萬保重了鳳體。”


    庶妃們都不蠢,有想要借機顯出來的;而更多,卻是不想打破眼前的平靜,這時候開口,若是能真正說到皇後娘娘的心坎上,自然可能得一二庇護;


    但倘若不能,她們的苦難,就要來了。


    偏向於後者,迎來這樣的結局,才有可能是她們最終的下場,沒有人想要節外生枝。


    因而有人打頭,那些想要泯然眾人的、維持眼前平和的人,就趕緊也跟著跪下道:“奴才等,請皇後娘娘,保重鳳體。”


    一個人跪下,千千萬萬個人都跪下。於是,整個坤寧宮正殿前站著的庶妃們,包含了貼身伺候著她們的奴才們,俱伺候著庶妃主子們都跪下,他們亦是恭敬地跪在了一旁。


    而眾庶妃,或許不齊聲,但個個俱是真誠實意地請求道。


    庶妃們清楚,進宮,她們不隻為盡心侍奉皇上,還為盡心侍奉皇後娘娘,無論內心裏是何想法,態度卻是要拿出來。


    不然,‘不敬皇後’‘侍奉不力’的帽子扣下來,她們就屬於那砧板上的肉,任打任殺。


    她們自然是不想留下這樣明顯的把柄的。


    圜燕瞧著齊刷刷行禮的眾人,千般麵貌,個個不管心裏如何,麵上俱是擔憂,隻要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住在坤寧宮、坐在鳳座之上,人人皆要恭敬朝拜。


    以皇後娘娘之憂為憂,以皇後娘娘之樂為樂,圜燕在皇後身邊伺候七年,作為坤寧宮的大宮女,處理事情的能力,恐怕這宮裏的部分庶妃們,都及不上。


    因而即便庶妃們皆跪地行禮了,圜燕也依舊不顯慌亂之色,而是先行了一禮,音色清正,恭遜有禮,道:“庶妃們之請求,奴才一定會稟告皇後娘娘,庶妃們請回吧。”


    庶妃們手搭在了奴才的胳膊,而後緩慢地起了身,待立定了之後,對著正殿的方向,微微行禮,而後才告退出了坤寧宮。


    即便出了坤寧宮的門,庶妃們依舊憂心忡忡,前朝裏不安穩,後宮中,從二阿哥下葬之日起,皇後娘娘便未曾露麵了。


    她們不過區區庶妃,也沒能耐求見了皇後娘娘。但皇後娘娘若是身體有恙,最終她們還是得去請罪。


    明明她們無過,但最終錯誤的結果,都需要她們來擔。人微言輕,也是時也!命也!隻怪時運不濟,命也不好。


    各人各自回了各自宮中。沁柔倒是不急不緩,她來來往往,皆是一個人,但這一條宮道,也不獨她一個人走。偶爾,也能聽見一二言語。


    “皇後娘娘已經好幾日不見咱們了,也不知還會持續多久。悲痛過度,會傷了身子,隻怕皇後娘娘,會鳳體不適。”沁柔聽到了身後有庶妃憂心忡忡與另一名庶妃道。


    “皇後娘娘為二阿哥傷心呢?”另一位庶妃倒是看得明白,這也都是庶妃們眾所周知的事實,“二阿哥這急病,來得猛、急,氣勢洶洶,太醫們都沒來了,二阿哥就已經受不住了。皇後娘娘想起,二阿哥受的苦楚,心中難免會生悲痛。”


    太醫們連救都不得救,二阿哥就沒了,皇後明明母儀天下,鳳寶鳳冊鳳印盡數握於手,後宮之事,由皇後娘娘打理。


    宣太醫與否,不過是皇後一言。滔天的權勢又如何,依舊不能救回二阿哥來,皇後心中不生悔痛、不起悲痛才奇怪。


    “你說得正是如此。”她點點頭,“二阿哥的病,來得猛、烈。聽聞太皇太後娘娘、皇太後娘娘,自聽到二阿哥有不適,便已從慈寧宮、慈仁宮啟程,往坤寧宮裏來,但還未至呢?二阿哥就已經不好了。”


    宮裏說話,自有規矩。最是避諱死這樣的字眼,沒有靠山的庶妃們,就更是謹慎無比。


    “二阿哥不好了以後,皇後娘娘就已經十分傷心,隻還是強忍著悲痛,打理了二阿哥的身後事。不過二阿哥的小棺槨運出宮後,皇後娘娘,便至今仍然悲痛無比,傷心流淚,至今還悲痛不出!”也不知皇後娘娘何時才能恢複,這宮裏,風雨欲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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