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樣的動作看在趙靈微的眼裏,簡直就像是雪妖要來吸她的精氣了!


    著急之下,趙靈微把自己的手用力往回一扯,並說道:“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這句話無論是在魏言裏,還是在商言裏,它都是有歧義的。


    拓跋子楚以為自己冒犯了對方,讓與他有著婚約的公主生氣了,便立刻鬆開了手。


    而沉琴和童纓兩人雖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卻是能聽得懂趙靈微的語氣。


    公主生氣了。


    公主罵他了!


    姐妹,上!


    但不等兩位侍女衝上前去,一柄紅纓槍便已經從帳篷外直刺而來。


    那竟是早就被趙靈微喊回去睡覺的孫昭。


    原來他一直就守在外頭,聽到異動便提槍而入。


    拓跋子楚不認識孫昭,見有殺氣至,便直接把趙靈微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護住,並單手握住了槍柄。


    就這樣,三人進入了奇怪的對峙,趙靈微都傻眼了。


    見孫昭還在和拉著她的少年拚著力氣,趙靈微忙對他說:“你鬆手!”


    孫昭:“不鬆!歹人還沒鬆開公主。”


    趙靈微於是轉向琉璃色眼睛的少年,用魏言對他說:“你放開我!”


    可拓跋子楚隻是看了她一眼,就讓被他緊緊抓著的人臉都紅了。


    帳篷裏就出現了“你鬆手”、“我不鬆”、“你放開我”,被要求的人瞪眼的循環。


    趙靈微本就急得連哭的心都有了。


    一看沉琴和童纓還在後頭暗搓搓地靠近,趙靈微生怕她倆像幾個時辰前的仇懷光那樣出手,又從背後砸傷員一下。


    情急之下,趙靈微大聲說道:“你們兩個,別動手!”


    好,好的吧。


    沉琴和童纓聽到了,便停下了腳步。


    她們兩個可是很聽話的。


    但是吧,營地裏的其他人,就也都聽到了。


    一時間,火光大作。


    衛兵們過來了一堆。


    哎,這算什麽事啊。


    “你聽說了嗎?昨天晚上可刺激了。我們殿下夜裏出去了一趟,就撿了個美男子回來。而且吧,當天晚上就不顧那美男子還受著傷,就……問人要了。要了!”


    “何止聽說了啊,我還看到了呢!剛包好的傷口,就這麽繃開了,紗布上全是血呢。”


    “殿下這麽厲害啊!”


    “就是這麽厲害!孫中郎將不知道殿下的意思,還傻乎乎地闖進去,可不是當場就被嗬斥了。”


    謠言就是這麽傳開的。


    去清理積雪的時候,模樣個個周正的羽林軍士卒們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回來換人吃飯的路上,又能聊個幾百句。


    這可不是一傳十,十傳百了嗎?


    而更過分的是,明明隻有一,卻被說成了二,再之後二又被說成了無窮大。


    真可謂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萬物。


    “要我說,我們孫中郎將也是儀表堂堂。好多人都說孫中郎將長得比陛下身邊的璿璣君還好看呢。我們殿下……怎麽就寧可要一個受了傷的,也不要對她忠心耿耿的孫中郎將呢?”


    “你見過那個被殿下撿回來的小子沒有?”


    “沒有啊!”


    “我見過。昨天晚上就是我把人抬著回來的。兄弟,我向你保證,你隻要見過那小子,就不會這麽問了。那人吧,長得賊漂亮。”


    “漂亮?那就是像女的了?”


    “呸呸呸,一點也不女氣。但就是吧,好看得都有點邪門兒了。”


    提著槍的孫昭從附近經過,於是湊在一起的那幾個人便都閉了一會兒嘴。


    待到孫中郎將走過了,他們就又交換了幾個“懂的人自然會懂”的眼神,而後悶聲笑了起來。


    “殿下好樣的!”


    “對!給那魏國的太子戴頂帽子。”


    “是!”


    “兄弟們加油幹了啊,隻要我們把路清出來的動作快一點,再走得快一點,那魏國的小子就能不知道!”


    這幾名使團裏的衛隊成員彼此鼓舞了一番士氣,而後就向著那被積雪堵住的路快步走去。


    在他們先前站的地方,向天鴿從帳篷後麵走出來,手裏還拿著裝有一隻雞翅的碗。


    他看著那些羽林軍的護衛離開的方向,沉默不言,臉上寫滿了不讚同。


    這事吧,他作為和親使團裏的正使是該管管的。


    但他既非鴻臚寺典客,也非鴻臚寺司儀,對上太和公主……根本就壓不住啊。


    況且,在他們出來之前,陛下也沒和他說過,遇到這種事他該如何處理!


    向天鴿愁啊,昨晚他睡得早,也睡得沉,根本就沒及時趕到。


    這會兒他也就隻能先去找孫中郎將,問他昨夜到底是什麽情況,再和仇將軍商量一番了。


    向天鴿拿起碗裏的雞腿,放在嘴裏咬了一口,邊嚼邊在心裏想,身上流著陛下血脈的女子,哪怕是姓了趙,也還是太有能耐了。


    唉,又要殫精竭慮了。


    這可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還有一家在生氣。


    這會兒的趙靈微坐在她自己的帳篷裏,就是很生氣。


    昨兒夜裏鬧成了這樣,搞得她今天都隻敢穿男裝了。


    但是穿男裝有用嗎?


    沒用!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因為跟著一起來的那些千鶻衛姐姐雖然都是梳著男子發髻,卻是有著統一的寶藍色長袍,還有帶著一圈棕色毛皮的黑色披風,英姿颯爽得不行。


    與之相比,她帶的那幾套男裝可就差得遠了。


    頂天也不過是能讓她別像隻花枝招展的孔雀似的,一出門就讓人盯著她看個不停。


    可她真的好生氣啊!


    “外麵現在傳成什麽樣了?”


    趙靈微坐在桌案前,用筷子一下又一下地戳著放在碟子上的那塊烤肉,聲音悶悶的。


    童纓和沉琴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後侍奉著,卻是低著頭,不說話。


    “說話啊!不是讓你們去打探了嗎?”她轉過頭去看向兩人,發起脾氣道:“你們不說話,難道是要我自己去外麵聽嗎?”


    沉琴一咬牙,走到趙靈微身前跪下道:“奴是怕公主聽了,更吃不下飯。”


    童纓也是如此,她低著頭道:“都是一些醃臢之言,不值得公主耗費心神。”


    趙靈微丟下筷子,深呼吸了一番,而後威逼道:“說!”


    兩名侍女在掙紮了一番後終是說出了那些從男人嘴裏冒出來的齷齪話!


    有人說,趙靈微昨夜才把受了重傷的人救回來,就見色起意,也不管那人都已經半死不活了,說要就是要!


    有人說,當時的情況實在是太慘烈,導致那個啞巴身上的傷口全都給崩裂了。


    還有人說,孫中郎將之所以如此憤怒,是因為殿下前一宿的時候還招他侍寢了。結果才過了一晚上,殿下就又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孫中郎將這不是氣得又紅了眼,還上了頭嗎?


    兩人當即就在帳篷裏打了起來。


    啞巴不敵,三兩下就被打了個半死。


    是以太和公主才會喊出那句鬧醒了大半個營地的——“你們兩個,別動手!”


    這些人還信誓旦旦,說太和公主今晚可能要夜禦兩男,實在是女人中的女人。


    什麽?你問這些臭男人為何能對於八卦女子主動要郎君的事如此津津樂道?


    這不是……這不是在神都的時候,就看著慈聖皇帝的控鶴府了嗎?


    嘉陵君、安華君、還有那璿璣君和聖上的事,誰不知道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些人居然敢如此信口開河,到處造我的謠,簡直是無法無天!”


    趙靈微端起桌上擺著的烤肉,而後才一腳踹翻了那張小桌案。


    沉琴和童纓連忙上前,姿態略有一些扭捏地從趙靈微手上接過她的烤肉,再勸自家主人別那麽生氣。


    “我碰那啞巴了嗎?碰他了嗎!我根本就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沒碰!”


    對,沒碰。


    是他要在我的手上寫字呢,我沒碰。


    在短暫的心虛後,趙靈微便重整旗鼓,又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別人把我明明沒做過的事,說成已經做過了!”


    童纓:“……”


    沉琴:“……”


    兩名侍女突然有了那麽一些些的……不太好的預感。


    上一次有人在西域來使麵前說她們的主人是大商第一美人,主人忍了半年,而後實在忍不下去了,便私下會見了孫中郎將和歸昌王石汗那,同時還先是當街騎馬不遮麵,再是去到國子監學生們的問難會,直接就坐實了大商第一美人的名號。


    上上次,有個不長眼的郡公之女在人前汙蔑主人拿箭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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