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聽到了,一定聽到薑致群的說話聲音了。


    顧亦從半開著的門裏擠進去,一把拉起陸嘉音按進自己的懷裏,緊緊抱住,另一隻手不斷地拍著她的脊背。


    他急急安慰著:“乖,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有我在呢,不怕不怕不怕,我們的寶貝嘉音什麽都不怕。”


    其實顧亦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隻記得把聲音放柔,但又慌得語速怎麽調整都慢不下來。


    顧亦記得在巴黎跨年的那天,陸嘉音講到她照片上沾著的不明液體時,目光裏那種隱忍的厭惡。


    他太怕看見陸嘉音那種空曠的目光了,他再也不想他的女孩受一點傷。


    安慰了半天,被他死死按在懷裏的陸嘉音忽然叫了他一聲:“顧亦。”


    “在呢在呢我在呢,永遠都在,別怕。”顧亦像在安慰受驚嚇的孩子。


    感覺到陸嘉音輕輕推了自己一下,顧亦鬆開她,低下頭想看看她狀態怎麽樣。


    顧亦滿眼心疼地垂眸,對上陸嘉音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而她此刻正平靜又淡漠地看著他。


    這個目光怎麽說呢。


    有點像在看傻子。


    顧亦一怔:“你怎麽這個表情?”


    “我也很想問問你,為什麽打碎一個碗我會害怕。”陸嘉音挑起眉梢,不解地問。


    好像哪裏不對勁。


    該不會,她隻是不小心才打碎了碗吧?


    顧亦艱難地試探著:“你是,怎麽把碗打碎的?”


    “沒拿住,不然呢?”


    真的隻是不小心。


    那他剛才那一連串的安慰......


    顧亦有點頭疼地按住眉心,不死心地再次試探:“剛才有人來了你聽沒聽到?”


    “沒,是誰?”


    她果然隻是不小心!


    根本不是什麽猝不及防回憶起童年陰影!


    那他剛才的操作......


    “……沒誰。”


    陸嘉音依然不解,抱臂看向顧亦:“解釋你剛才的行為。”


    還解釋個毛線,人家打碎個碗而已,他衝進來把人按在懷裏一通強行rua著安慰。


    太窒息了。


    “......怕你紮手。”顧亦硬邦邦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顧亦:尷尬兩個字,我都已經說膩了= =


    -


    (2/2)第二更。


    第48章 算賬


    那天的早餐顧亦明顯心不在焉, 一口意麵用叉子挑起來,等放到嘴邊時已經掉得隻剩下那麽一兩根。


    他像是沒察覺到似的,把兩根麵條放進嘴裏, 像模像樣地嚼了老半天。


    仿佛吃進去的不是兩根斷了的短麵條,而是一塊難咀嚼的牛肉幹。


    陸嘉音坐在他對麵,看著顧亦略略皺眉嚼著兩根麵條的樣子,她走了個神, 突然想到叢梓之前說的“咀嚼二十下瘦臉大法”。


    顧亦那張型男臉, 再棱角分明不過了,肯定是不用再瘦。


    聯想到她剛才在廚房打碎碗時顧亦那副慌張又著急、宛如驚弓之鳥的樣子,總覺得他這個狀態有些蹊蹺。


    問題是,驚弓之鳥也要先驚弓受到過驚嚇啊。


    顧亦這種對什麽都遊刃有餘的人, 國際比賽都不見他慌一下, 還有什麽能嚇到他的?


    在顧亦第三次隻挑著一根麵條放進嘴裏時,陸嘉音放下手裏的銀質叉子, 用紙巾輕拭唇角,開口問:“顧亦,出什麽事了?”


    她實在想不到顧亦能為什麽事情慌亂。


    該不會是……生老病死這種不可逆的大事?


    顧亦聽見她的聲音才像是剛剛回神, 舉著叉子愣了愣, 才發現陸嘉音已經吃完了盤子裏的意麵, 而他的這份幾乎沒動,隻有麵條被戳得有些淩亂。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 帝都市很難有雪站住腳,經常是邊下邊化掉, 難得窗外景物都浮著一層漂亮的白色,在陽光下皚皚發亮。


    工作室裏暖氣實在太足,客廳開了半扇窗子, 有清涼的冬雪氣息從窗口侵來,吹涼了盤子裏半天沒被吃掉的意麵。


    顧亦放下叉子,按著眉心輕歎:“我還以為自己是足夠深沉的男人。”


    遇上跟陸嘉音有關的事情居然出神得這麽明顯。


    顧亦歎完,忽然起身,繞過桌子走過來,拉著陸嘉音手腕把人拉進懷裏輕輕擁住,溫柔又繾綣地吻著她的額頭:“可能要跟我們的大模特聊點不開心的話題了。”


    早飯前他查了一下,薑致群確實是翼省人,但是不是在上穀市發展過不得而知,各種巧合足以說明,薑致群很大幾率就是陸嘉音說的那個男人。


    但無論是或者不是,陸嘉音都有資格知道。


    陸嘉音的五指被顧亦緊扣著,聽見他問:“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叫薑致群。”


    她的手條件反射地蜷縮一瞬,反而拉著顧亦的手更緊,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掌心裏傳來的溫度讓她安心。


    沉默了不足一秒,陸嘉音在顧亦懷裏點頭,聽上去很鎮定:“是,是他。”


    -


    dawn的其他成員早就約好了在初八這天回來,訂得都是當天晚上差不多的時間的航班。


    顧亦這個當老板的開一輛車去接還不夠,又叫了個代駕開著他的另一台車子一起去接,才把這群人都接回工作室。


    叢梓一進門就帶著一身涼氣抱住了陸嘉音:“嘉音!我好想你!我媽自己在家做了阿膠糕,玫瑰味的,我都給你拿來了。”


    工作室因為這群人的回歸頓時喧囂起來,連冬夜清涼的月色都變籠著柔光。


    陸嘉音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她坐在顧亦身邊,聽大衛抱怨他小侄子把他的水晶配飾當玻璃珠丟進魚池,聽米老頭說叢源剛才在機場看一個姑娘看到眼睛發直,聽猴子捏著嗓子學他媽每天五點多喊他起床晨練。


    真是瑣碎又熱鬧的人間啊。


    熱鬧了半天,顧亦適時起身,神情嚴肅:“都過來,開個臨時會。”


    一聽說開會,幾個人收了嬉笑,各自回工位上拿了自己的記錄本資料之類的,往一樓的小會議室走,顧亦手抄在兜裏,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後。


    陸嘉音總覺得這個臨時會跟她的事情有關,蹙了下眉心,拉住顧亦手臂:“不用為了我做什麽。”


    她知道這次同東雯的合作大家有多重視,不能因為她就做出對工作室不好的決定。


    顧亦淡淡回眸,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語氣難得正經:“放心,我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


    說完他踏入小會議室,順便拉上了會議室的百葉窗。


    說實話,陸嘉音真是挺不放心的,但顧亦確實很穩,她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信他的話,隻能坐在沙發上等他們開完會。


    這個臨時會議時間很長,一直進行到深夜,猴子第一個推開門走出來,邁出來的瞬間還在跟叢源說笑。


    叢梓走在後麵踩了一腳猴子的脫鞋,三個人你撞我我撞你地堵在會議室門口,誰也不讓誰。


    陸嘉音觀察著,連最藏不住心事的猴子、叢源和叢梓三人組臉上都不見異常,她輕輕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還是鬆得太早了,因為第二天她起床時,發現顧亦早就不見了蹤影。


    連同著一起不見蹤影的,是一直被大咧咧地放在一樓桌上的那兩份合同。


    顧亦此刻正從他那輛亮紫色的轎車上買下來,他摘下黑色的羊皮手套,放在額角擋住刺眼的陽光,抬頭看了眼東雯珠寶辦公大廈上的廣告牌,勾起一點笑容,走進去。


    “請問您找哪位,有預約嗎?”


    顧亦略略頷首:“跟你們薑總說,dawn的顧老板找他。”


    電話撥出去不到一分鍾,直梯上就下來一位秘書:“顧老板,薑總正在親自給您泡茶,您這邊請,跟我來。”


    薑致群穿了一件綠色的羊毛衫坐在辦公室裏,麵前放著整套的煮茶工具,嫋嫋茶香飄出來,他笑得很愉快似的,開口說:“顧老板怎麽有空大駕光臨,能見到你我真是太開心了。”


    秘書為他們關上辦公室門,顧亦笑了笑:“開心就不必了,來跟你算點賬。”


    “什麽……”


    薑致群對上顧亦那雙似笑非笑又吊兒郎當的眼睛,剛愣了個神,顧亦已經大步邁到他身邊,身上帶著“來者不善”的凜冽氣勢。


    顧亦揪住薑致群的衣領,動作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抬手就是一拳,緊跟著又是一拳,然後再打。


    連著5拳下去,薑致群直接被打得頭腦空白,顧亦又補了兩拳,聲音冷淡:“七年!你讓她不高興了整整七年!”


    薑致群被打得幾乎說不出話,顧亦卻突然頓了頓,抬手又是一拳:“媽的,算錯了,剛過完年,應該是八年了。”


    薑致群:“……”


    站在門外的秘書聽說過dawn這位顧老板。


    以前董總非常重視dawn,這兩年東雯珠寶隱隱有下坡路的趨勢,董總說過dawn的設計非常有張力,能跟dawn合作一定能大幅度提升顧客購買欲。


    隻是沒想到dawn的老板這麽年輕又這麽帥。


    正想著,秘書忽地聽到門裏一聲殺豬般的慘叫:“來人啊!救命!!!”


    秘書一愣,迅速按下保安鈴,四個穿著黑西服的彪型大漢跟著秘書一起衝進薑致群的辦公室。


    跟想象中的一片狼藉不同,隻有薑致群死狗一樣地倒在皮質辦公椅裏,半張臉腫得發紫,擠得眼睛都看不見,他吐出一口血沫,指著顧亦:“他!他!……他!”


    顧亦正雙手交疊著立在門旁的桌邊,看上去非常紳士,他掀起眼皮瞥了薑致群一眼,笑著聞了聞滿室茶香:“茶是好茶,薑總留著自己品吧。”


    秘書和保安人員大眼瞪小眼,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拿這個一看就動手打了他們薑總、但又彬彬有禮的男人怎麽辦。


    顧亦掃了他們一眼,眸色微冷,指了指大衣上的一塊翠色胸針,像開玩笑一樣隨意:“別碰我哦,這塊翠很貴很貴,碎了你們恐怕賠不起。”


    他用手裏的羊皮手套撣掉袖口的幾粒塵埃,不緊不慢地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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