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則心無旁騖,低聲反複背記著台詞。


    光陰似箭,這麽多年。


    生日離結婚紀念日也就將近兩個月,沈河和沈稚營業恩愛夫妻的重心偏移後者。然而,每年還是要慶祝給人看的。


    目前,離婚協議的商議進度時沈河想要現在他們居住地的房產,而沈稚駁回。沈河堅持,沈稚再次反對。


    接到沈河的來電時,沈稚剛結束護膚,準備去房間讀幾頁書再睡。


    電話接通,沈河先“喂”了一聲,他說:“是我。”


    沈稚也回複“喂”,又說:“知道。”


    然後就沉默。


    仿佛加載界麵不斷轉動,末了,沈河說:“咳,我回來了。”


    “什麽?”沈稚有些反應不及。


    “剛上車,從機場出發。等會兒到家,”他一鼓作氣說完,“就這樣。”


    沈稚愣了愣,下意識說:“好。”


    “好。”


    沈河掛斷了。


    結束通話,沈稚下意識按住胸口。


    那裏麵有什麽一下一下撞擊著。


    她在床上呆滯地坐了好久。沈河回來了。沈河要回家了。可是那又怎麽了,有什麽特別的?他們不是都經常出差然後回家嗎?和以前也沒有不同啊。


    沈稚起身,先是套上一件外套,出去時對上梳妝台的鏡子,又忍不住左右確認自己今天看起來怎麽樣。


    她走到起居室坐下。


    打開電視機,左右翻翻,也沒什麽有趣的內容。用平板電腦上網,推送也亂七八糟,甚至還還有她自己的消息。一則說沈河打沈稚,另一則問沈河和沈稚有沒有性生活。


    前麵那一則,沈稚有點無語。後麵那一則,沈稚更加無語。


    她焦躁不安地坐到樓梯間,就這麽靜靜待了好幾分鍾,才覺察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而與此同時,沈河目視前方,盯著黑黢黢的夜晚走神。


    習習被他看得瘮人,毫不客氣地拍開他:“又怎麽了?你別以為自己長得還行就能為所欲為。”


    什麽跟什麽啊。


    沈河咽下困惑,懶得理睬她。


    說實話,他現在有點心虛。


    頭一次學習如何向妻子報備日程,沈河強忍住沒在搜索引擎裏輸入“如何討女人開心”,終於守住自己最後的尊嚴。


    不過一段時間沒見,為什麽氣氛會變成這樣?沈河有點不明白。到家時,他又在內心鬥爭了一番,還是沒讓習習陪他進門。


    他熟練地輸入指紋,進門。


    燈還亮著。


    走上樓梯,他看到光影間忙碌的女人。


    聽見聲響,沈稚抬起頭,還是一貫漫不經心、落落大方的神情。在媒體麵前,工作需要,沈河說過許多模棱兩可的話。然而,談及自己妻子的美,他向來都像重刑犯對罪行供認不諱。


    “回來了?”她說,“我給你煮了宵夜。”


    第51章


    沈稚回過頭, 不知是該先放下盤子,還是先把手臂藏到身後,總而言之, 還是露出自如的微笑:“我給你煮了宵夜。”


    沈河走過來, 遊刃有餘地回答說:“你做了什麽?”


    “蕎麥麵。”沈稚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水。


    他坐下,已經開始攪拌醬汁,卻還是說:“明天早晨起來估計又要腫。”


    她卻飛快品嚐第一口, 正直又坦率:“索性不睡就好了。”


    沈河猛地咳嗽, 或許是被芥末嗆到。


    兩個人真的一整晚都沒有睡。


    不過, 卻是在看《權力的遊戲》。


    沈稚摟緊抱枕, 纖細修長的腿盤到身前,滿臉寫著嚴肅。沈河戴著框鏡, 優哉遊哉地抵住側臉。投影的光鋪陳到兩張精致的臉上。


    沈稚仿佛不經意提起:“《黑狗》呢?”


    “暫時停了,”沈河目不斜視地回答,“應該年底複工吧。”


    特殊的時間節點出現,引發兩人不約而同的一陣沉默。兩個人都處於想和對方說點什麽, 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的階段,末了,又隻安靜。


    久而久之,緘默也變得安逸。


    這樣也挺好。


    天亮之前, 沈稚睡得不省人事,沈河推也推不醒。


    再一次睜開眼,她熱得滿頭大汗。明明已經脫離夏天, 然而室內恒溫空調卻被調得暖和到驚人,外加身上還蓋一床蠶絲春秋被,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格陵蘭島小憩。


    已經是早晨,沈稚直接來到沈河房間。他臥室裏倒是冬暖夏涼, 十分舒服,而沈河本人正蒙頭大睡,看得沈稚怒從心起。


    她搖晃他的肩膀。


    沈河恍恍惚惚醒來,半睜開眼,看清是她,判定是私人所有物品,二話不說,直接卷進懷中。沈稚嚇了一跳,試圖掙紮,卻被束縛得動彈不得。


    “沈河——”她話說一半。


    可他還在睡。


    一瞬之間,其他念頭蕩然無存。沈稚盯著他,一了百了、不知不覺就放鬆。她也睡著過去。


    兩個疲勞的人睡到天昏地暗。


    沈稚躺在床上看手機,沈河衝完澡出來,把袋裝牛奶扔到她肚子上。


    她邊插吸管邊坐起身。


    沈稚是典型的寬於律己嚴於律人,死都不肯沈河在自己床上吃東西,到沈河床上卻肆無忌憚。以前有一回,沈河拿了本舊書到她床上看,她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把他給踹了下去。


    沈河穿衣完畢,坐下時說:“咱們出國玩一趟吧。”


    “嗯?”沈稚頭也不抬。


    “嗯?”他又學她說話。


    “去旅遊?你不會要玩什麽花樣吧?趁我出國轉移財產之類的。”她說。


    他輕蔑一笑:“房產證上又不是沒你名字。”


    她不再繼續剛才的拌嘴,直截了當問:“什麽時候去?我得問問彩姐。”


    “好久沒休息了,”沈河想了想,隨即提議,“去外頭過生日吧。”


    他從煙盒裏抽出香煙,叼著去翻打火機。沈稚盯著看了一會兒,被覺察後又錯開。沈河不明所以,挑眉權當做詢問,她卻隻是說:“今天我要早點睡。”


    “嗯。”沈河找到打火機,拿去點煙。


    沈稚忍無可忍,終於劈手奪過,把牛奶塞過去,然後衝到洗手間裏去。


    隻聽到衝水聲響,再走出來,她在他臉上找不到絲毫詫異。果不其然,他明明猜到她在想什麽——


    “你也要跟我一起。”沈稚說。


    沈河正在喝牛奶:“跟你一起什麽?”


    她一字一頓宣布規則:“戒煙,戒熬夜,健康地生活,比誰活得久。”


    他“哦”了一聲,慢慢點頭。倏忽之間,又伸出手來,沿著她的膕窩向上摸:“那戒不戒欲?”


    她假笑,兀自起身就走:“不用。但現在我被你氣到,所以需要一點時間冷靜,好讓我不直接給你一拳。”


    他在她背後說:“客氣什麽,直接給嘛。”


    她忍不住笑,終究是逃了出去。


    大概是中午的時候,複工的小秋過來送幹洗的衣服。通過家居智能開了門,她走進來,先在二樓遇到正在新淘到的書中間奮戰的沈河。這批書是他拍戲期間到的,已經被沈稚拆封,如今才有機會親自翻翻。


    “她在樓上。”沈河隨口道。


    助理道謝,有過一會兒猶豫,但還是什麽都沒說。


    走上樓梯,沈稚恰好下來,借過幹洗的衣服仔細翻看標簽。她轉背要走,但並不是沒看到小秋手裏的另一個包裝袋:“那是什麽?”


    “姐,你還記得之前你買了個黃不黃、藍不藍的窗簾嗎?”助理說。


    沈稚說:“他們家倒閉了?”


    小秋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露出苦笑,說:“窗簾,他們送了一塊新的來。”


    沈稚有些意外。


    她回頭,想問什麽顏色,卻看到小秋已經拆出來。


    那是一塊會令人過目不忘的窗簾。


    不是黃色。


    也不是藍色。


    是綠的。


    綠得騷包到不行的那種綠。


    沈稚整個人都看呆了。


    看到沈稚的表情,助理已經默默開始反省。果然還是該自己處理掉的,根本不該拿來給她過目。小秋火速要卷起來收掉,沒想到忽然傳來一聲笑。


    沈稚按捺不住笑起來,張揚又柔軟,渲染出一種近似霞光的美麗。


    她笑得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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