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解決疫病的法子,他自是要抓緊時間將此藥交於太醫研究,他能耽誤這一夜,可那些難民卻是未必,孰輕孰重,他尚是能分得清。


    容悅自是能聽到他的那聲冷哼,她臉色通紅,呐呐地沒有抬起頭。


    她想著,難不成要她說,想讓他留下來嗎?


    她抿了抿唇,不經意間看見他帶來的那支藥膏,眸子輕閃了下,微愣後,將藥膏放進也一同放進了木箱子中,才將木箱子又放回了床榻下。


    隔日清晨,容悅剛醒來就聽玖思說,昨夜裏周方琦宿在了前院,容悅手下的動作一頓,片刻後,又恢複自然。


    這日她去平輿街,並未遇見羅玉畟,平靜地度過了兩日,厲晟似也忙碌起來,不見人影。


    在這之後的第三天,她去主院給周氏請安,巧得是畔昀也在,畔昀看見容悅後,微頓,行了禮。


    容悅隨意朝她點了點頭,請安間,畔昀坐在容悅下方,周氏一看見她,就讓她好生照顧好肚子的孩子,有什麽需求就說,畔昀也笑得嬌羞。


    直到聽見周氏的話,話裏意思是要讓畔昀多去前院看望羅玉畟。


    她斂著眼瞼,平靜地聽著這話,隻是若有若無地看了周氏一眼。


    她心底覺得好笑,這周氏明明知道羅玉畟和周方琦的關係,還讓畔昀去前院,若非她知道周氏的確抱孫心切,她都要覺得周氏是故意要害她的了。


    她一邊聽著周氏的話,一邊失神地想著疫病的事,也不知簡毅侯得了什麽結果。


    到了平輿街後,容悅才發現簡毅侯的速度極快,昨夜裏剛拿到藥,今日便有動作,剛下了馬車,她就聞到一股濃重又苦澀的藥味。


    她打眼瞧過去,就望見難民手裏捧著藥碗,那裏黑糊糊的藥,瞧著便澀。


    容悅心下了然,雖說藥丸方便,卻不如直接熬成汁簡單,平輿街難民極多,若是皆製成藥丸,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今日她並未遇見簡毅侯,心下略一思索,便知他這是忙起來了,更何況,昨日他還說過,過些時日靖王殿下便要前來。


    待容悅從平輿街回來,就聽說畔昀今日果真去了前院,不過並未進得去,被下人攔了回來,即使她說是周氏讓她去的,依舊未曾進去。


    不過,她聽玖思悄悄說了,當時的周方琦正在前院。


    聽到這裏,容悅動了些心思,當初她費心思讓羅玉畟醉酒,最終目的可不僅僅是為了成全畔昀。


    最初隻是聽周氏想要她誕下羅府子嗣,情急之下,出此下策,順便給羅玉畟與周方琦之間添些亂子。


    想著自己原先的計劃,容悅眸色閃了閃,隻不過目前還不是最好的時候。


    畔昀腹中的孩子還不是羅府最後的根苗,隻要羅玉畟在,即使畔昀腹中孩子沒了,周氏也不過就是傷心一陣,可若是羅玉畟染了疫病,那畔昀腹中的孩子沒了,才是對羅府真正的打擊。


    時隔幾日,容悅就聽說,畔昀進了前院,見到了羅玉畟,不過片刻,便僵著臉走出來。


    容悅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不外乎是羅玉畟讓她不要再去前院,以畔昀對羅玉畟的心思,光是知道羅玉畟不喜她,就夠讓她難受的。


    容悅對畔昀的處境並不如何關心,她讓玖思盯著前院,是為了知道羅玉畟二人的情況。


    就在她以為羅玉畟二人逃了過去時,前院就傳來了消息,羅玉畟染了風寒,叫了府醫。


    此時,正好是畔昀進了前院後的第三日。


    容悅得了消息,徹底鬆了一口氣,玖思眼睛微亮,臉上的笑容都要遮不住,容悅撤了頭上的幾隻發簪,讓玖思替她塗了些粉,讓麵色看上去慘白了些,才朝前院趕去。


    等容悅主仆二人到的時候,滿院子已經擠滿了人,畔昀護著肚子站在角落裏,周氏一臉著急。


    如今城中感染疫病,此時得了風寒,不得不讓往這處去想。


    容悅不著痕跡地掃了一圈的人,指尖掐了掐手心,疼意傳來,她微紅了眼眶,似是焦急地等著結果,一臉擔憂。


    府醫從房間裏走出來,擦了擦額頭的汗,麵色惶惶:


    “夫人,少爺的征兆,像是……是如今城中爆發的鼠疫!”


    周氏猛然捂住了胸口,隻覺得一陣頭暈,身後的人連忙扶住她,突然,她氣得眼睛通紅,大聲痛斥:


    “胡言亂語!我兒身子那麽健康,怎麽可能會染上鼠疫!”


    容悅半靠在玖思身上,好似一時受不住,一手捂著嘴,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整個院子裏亂成一團,突然屋裏傳來一聲破碎聲,似乎是誰摔碎了什麽,外麵的混亂陡然寂靜下來。


    此時,周方琦從外麵跑進來,聽府醫又說了一遍羅玉畟是染上了鼠疫,氣得一腳踹在府醫身上:


    “你個庸醫!竟敢這般咒表哥!”


    根本不去管院子裏的情況,匆匆推開房門就跑了進去,絲毫不曾想過疫病極其容易感染一事。


    容悅不著痕跡地動了動手指,她眼淚一直流著,好似瞧著有人進去,也想跟著進去,快走兩步上前,剛好看見屋裏的情景。


    地上碎了一地的玉瓷器,羅玉畟明顯是聽見了府醫的話,情緒明顯太過不穩定,往日的溫和模樣再也做不出來。


    周方琦攔腰抱住他,紅著眼,焦急慌亂地喊著:“表哥,你別這樣,那大夫就是個庸醫,你別信他!”


    第34章


    容悅不著痕跡將視線從周方琦身上收回,她抬步跨了進去,也跟著焦急說:


    “夫君, 你別急, 可能是大夫診錯了!”


    話雖是如此說著, 可她眼淚卻是一直掉,這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羅玉畟臉色越發沉了下來, 雙目通紅, 怒吼一聲:“廢物!”


    他身子微顫, 這些時日, 他常在平輿街, 自然也知道那些染了疫病的難民是如何痛苦,隻要一想到不久之後, 他也會變成那般,他就恨不得將剛剛那胡言亂語的府醫拖出去亂棍打死。


    周方琦攔著他,不讓他亂動,甚至都沒有心思去管容悅, 突然想到什麽,慌忙勸著:“表哥,你別急,這些時日簡毅侯的人不是已經研究出藥方了嗎?表哥, 你會沒事的!”


    聞言,容悅心下一緊,她之前猶豫是否拿出獻出藥丸, 便是怕會出現這種情況,好不容易才讓羅玉畟染上鼠疫,若是又因為她獻出的藥方根除了鼠疫,那她豈不是白費功夫?


    果不其然,她瞧見羅玉畟身子一頓,隨後就是眼睛一亮,似抓到一棵救命稻草般,立刻朝外吼道:


    “快!去將平輿街的大夫給我找來,快!”


    外麵的周氏聽見聲音,也連忙吩咐下人快些去平輿街,容悅不著痕跡蹙了蹙細眉,卻是什麽都沒說,依舊擔憂地看著羅玉畟,也似因為有了解決的辦法鬆了一口氣。


    忽地,容悅想到什麽,她倏地皺眉看向畔昀,畔昀站在門外,看見她的視線,一頓,護著自己的腹部朝後退了兩步,想要藏到人群裏,躲避著她的視線。


    容悅突然的動作有些明顯,即使是急躁的羅玉畟也注意到,眾人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畔昀的一番動作,羅玉畟直接黑了臉色。


    前些日子,千方百計地想要進前院,如今一聽他可能得了鼠疫,就恨不得跑得數裏遠。


    羅玉畟此時臉上的神色有些陰晴不定,最是受不得刺激,畔昀的一番動作直接放大了數倍,紮在了他心底,他陰沉著臉:“你躲什麽?怎麽,如今倒是怕我了?”


    畔昀被他嚇得身子一抖,身邊的丫鬟趕緊將她推了出來,她的臉色慘白,磕磕絆絆地說:


    “……少、少爺,奴婢不敢……”


    容悅也沒有想到會這般發展,她不著痕跡地瞥了幾人,尤其是在周氏那不滿的臉色頓了一下,才蹙著眉頭上前,也不知是在提醒誰,連忙說道:


    “夫君,你也別怪她,她腹中還懷著孩子,是該萬事小心著些。”


    畔昀眼睛一亮,連忙點頭:“是是是,少爺,奴婢隻是擔心腹中的孩子,絕非是怕少爺!”


    卻不想這一句話則是搗了馬蜂窩,讓羅玉畟不陰不陽地笑了下,盯著畔昀的神色讓人心底發寒:“腹中的孩子?”


    “怎麽?是覺得沒了我,這就是府中唯一的子嗣了?”


    畔昀臉色瞬間慘白,噙著淚猛然跪在地上,也不敢再怕什麽,跪著爬上前去,攥著羅玉畟的褲腳,磕了兩個頭,嚇得語無倫次:


    “少爺明鑒!奴婢不敢啊!奴婢從不曾有這種心思,奴婢一心愛慕少爺,怎麽會這樣想?”


    容悅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的話反而造成這副局麵,有些不安地蹙眉退了一步,拿著帕子遮住嘴,不敢再開口說些什麽。


    周氏原本也對畔昀的動作不滿,可是羅玉畟的話反而提醒了她,她臉色變了幾番,若是……那畔昀腹中的的就是府中唯一的子嗣了。


    故此,在看見羅玉畟像是氣得要抬腳去踹畔昀時,連忙讓人去拉住,自己也趕緊上前攔下:


    “畟哥兒!你這是做什麽!她腹中懷得可是你的血脈!”


    羅玉畟被這番話刺激地雙目通紅,隻是因為他染上鼠疫,還未必就沒得救,如今,連個丫鬟,他都碰不得了?


    周氏自然是沒有這個意思的,但是羅玉畟此時明顯是鑽了牛角尖,認定了周氏他們要放棄他,更看重畔昀腹中的胎兒,臉色陰沉得可怕。


    容悅站在一旁看著這副情景,險些要笑出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羅玉畟竟這般不堪一擊。


    不過,她瞥了一旁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周方琦一眼,心下微頓,不知他在想些什麽,然而,下一刻,她就聽見周方琦突然開口:


    “這奴才三天前剛進前院,表哥就染了疫病,是不是太巧了些?”


    周方琦滿臉陰鬱地看著畔昀,他原本是沒有想到這層的,可是剛剛表哥的話提醒了他,若是表哥不在了,那這奴才腹中的孩子就是羅府唯一的血脈了。


    從她懷孕至今,表哥從未見過她,她當初都能背主爬上表哥的床,野心過盛,又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此話一出,滿屋寂靜了一瞬,羅玉畟看著畔昀的眼底似閃過一絲殺意,明顯是將周方琦的話聽進去了。


    若非如此,又怎麽會如此巧合?


    容悅滿臉震驚,有些驚疑地看了畔昀一眼,遲疑地說了句:“……夫君,她、應是……不敢如此的吧?”


    就連周氏的神色也微頓,下意識地說:“不可能。”


    可是頓了頓,也生了一絲疑心,她看了畔昀一眼,再去看羅玉畟,動了動嘴唇,不知該如何辦是好。


    說到底,羅玉畟才是她疼在心底的人,聽到有人故意害他,即使隻是一種可能,她也恨不得弄死這人,可是,周氏有些猶豫,可是畔昀腹中還懷了胎兒,這該怎麽辦?


    當事人畔昀,更是一臉茫然,聽到周方琦的話,她將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嚇得淚流滿麵,爬過去抱著周氏的大腿:


    “夫人,您相信奴婢啊!奴婢怎能可能去害少爺呢?他可是奴婢腹中胎兒的親生父親啊!奴婢不敢的!”


    容悅抬手掩了掩唇角,將這戲劇化的一幕看在眼底,忽覺得些許荒誕,可是,看著這一幕,不得不說,她忍不住心底染了幾分愉悅,若非手帕遮住了嘴角,怕是會被人瞧出她嘴角的笑意。


    不過,這裏的鬧劇並未進行很久,羅閆安聞訊趕了回來,陰沉著臉色剛跨進院子,屋裏便安靜了下來。


    “成何體統!”


    已經有人將這裏同他說了清楚,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畔昀,陰冷地似不是在看活人一般:“將她帶回自己的院子。”


    腹中的孩子的確重要,但是既然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去母留子的方法多得是。


    他將人都打發離開,不消片刻,院子裏隻剩下幾人。


    容悅自然也是跟著眾人一起走了出來,她看著畔昀被帶走的背影,皺了皺眉頭,卻什麽都沒說,帶著玖思回了院子。


    直到回了院子,玖思才艱難地說:“少爺真是狠心。”


    且不說,表少爺的猜測是真是假,尚未有證據,便是畔昀此時身懷有孕,他又怎麽能抬起那一腳?


    若是那一腳落下去,今日羅府怕是又要染血了。


    容悅擰著眉頭,隨意應著玖思的話,可她的心思卻不在這上,她在想羅玉畟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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