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悅抿著唇,同玖思對視了一眼,有些難言。


    畔昀去了容研的院子?這二人並無關係,又怎會牽扯到一起?


    不過兩人到底說了什麽,容悅不得而知,因著此事,晚上厲晟來的時候,她也沒心思去問昨日那支步搖的事情。


    夜色暮暮,燭火輕晃,容悅靜坐在梳妝台前,一身胭脂紅色裙裝,粉黛染麵,透過銅鏡,她有些緊張地望向身後站著的男人。


    厲晟手中拿著一個錦盒,打開後,是昨日他說的那支步搖,紅玉簪在頭,垂著流蘇,細細碎碎的紅玉,他動作輕柔地將步搖插入她發髻,細碎的紅玉垂在她臉側,似是貼著白皙的臉頰,讓人移不開視線。


    銅鏡模糊,容悅隱隱約約看清自己,愣愣地看了半晌,她雖家世不好,卻也識得這步搖上每一顆紅玉都是精致昂貴,做工精細,她捏著手帕,堪堪低下頭,聲音輕細:


    “侯爺,是否太張揚了……”


    她生得一雙眸子,也不知像了誰,勾著一分上挑,周氏不喜,她往日盡是想壓一壓,往雅素裏扮,這般張揚的紅玉步搖,她第一次戴,明明銅鏡中照的依舊是自己,她卻多了一分不自在。


    厲晟今日穿著一身暗紫色的錦紋長袍,聞言挑眉,將她緊張絞著的手握住,彎下腰來,抵在她肩膀上,從銅鏡中看著兩人,輕笑:


    “阿悅勿要多慮。”


    他頓了頓,去瞧銅鏡中女子的眸子,染了幾分羞意,他近似喟歎,摟住女子在懷,一字一句緩慢說:“阿悅甚是好看。”


    他說得認真,透過銅鏡,細細地看著她,眸子裏似透著一分情誼,多了些柔情。


    燭火輕晃,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互相交纏,容悅忽地側過身,伸手攬住了他的腰,臉貼在他身上。


    厲晟一頓,似有些驚訝,他隱隱察覺她好似有一絲鬆動,半晌,抬手搭在她肩膀上,低笑:


    “阿悅倒是頭回主動。”


    容悅沒有說話,保持著那個姿勢未動,隻是仰起白淨的臉蛋去看他,笑得明媚透徹:“謝謝侯爺,我很喜歡。”


    厲晟心下微動,望著她良久,漸漸彎下腰去,手溫柔插入她青絲,拆下步搖,將她一頭青絲放下,鋪在後背上,他低頭去吻她。


    容悅仰著頭,第一次沒有躲開。


    她手抵在梳妝台上,木紅色印著白皙的指尖,相印生輝,多了一分春色。


    忽地被人打橫抱起,她雙臂攬在男人的脖頸,床幔被放下,遮住了裏麵的旖旎。


    紅燭輕燃,暖暖的光透著燈罩灑下,一支步搖靜靜地躺在銅鏡前。


    半夜間,她如夢似醒,手邊沒了人,她一驚,剛要坐起,忽地耳邊傳來男人低沉聲音:


    “別動。”


    剛欲有的動作皆是一停,她眉尖微鬆。


    他在。


    第43章


    容悅醒來時, 嗓子有些幹,意外地覺得渴。


    玖思及時地奉上一杯茶水,扶著她坐起, 說:“少夫人今日醒得晚了些。”


    如今日頭高升, 已到了辰時, 玖思伺候她一年多,倒是第一次見她這時候才醒。


    容悅有些不好意思, 一杯清茶喝完, 剛覺得清醒, 玖思又稟了一條消息:


    “今日畔昀搬出了棗渠院。”


    容悅一怔:“這麽快?”


    畔昀被抬了姨娘後, 就搬進了棗渠院, 如今不過兩個月,她就又搬了出來。


    玖思難解地說了句:“少夫人, 她到底圖什麽呢?”


    容悅沒有回答她的話,其實玖思未必不知。


    榮華富貴,奴仆環繞。


    世間眾人多是追求如此,誰能說畔昀是錯的?


    兩人沒有再說下去, 今日容悅下了床,躺的地方從床榻變成了軟榻,窗外的梔子花已經有了枯萎的跡象,容悅望著泛黃的梔子花, 久久沒有動靜。


    午膳後,容悅捧著醫書,百無聊賴地翻著, 玖思突然匆匆忙忙跑進來:


    “少夫人!少夫人!”


    “怎麽了?匆匆忙忙的?”容悅朝上掀了下眼皮子,又斂下,視線落在醫書上。


    玖思一臉急色:“哎呀!少夫人,你可別看了,外麵出大事了。”


    容悅猛然抬起頭,麵色凝重:“羅玉畟死了?”


    玖思一頓,忙忙搖頭:“不是不是!少夫人你相岔了!”


    容悅鬆了一口氣,倒是不怎麽在意地問她:“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外麵如今都在傳,疫病的解藥方子是你交出去的!”


    茶杯不經意被人碰到,裏麵的水晃了晃,容悅站起來,驚疑不定:“怎麽回事?”


    藥丸,是她親自交給侯爺的,不存在走漏風聲一說法。


    她定了定心思,又問了一句:“這話是誰傳出來的?”


    “好像是……侯爺的人。”


    陡然心下鬆了一口氣,容悅有些無奈地看向玖思:“你慌慌忙忙的,我還以為……”


    還以為是旁人得知這消息。


    玖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隻是一時太震驚,誰知讓少夫人誤會了。


    容悅坐了回去,也細細想著厲晟的舉動。


    昨日她累得狠,迷迷糊糊睡去,倒是忘記他是否同她說過此事了。


    將她獻藥的真相散出去,這般做,定是有他的目的。


    容悅細細思索著,倏然想起那日她將藥丸交給男人時,男人說的那句“你拿出此藥,倒也了了本侯一件心事”。


    了了他的一件心事?


    這便是他的目的了。


    容悅的麵色有些紅,她端起茶水輕抿了一口,扭過頭去,遮住泛紅的臉頰。


    真相散出去,對她來說,利大過弊。


    除了羅府這邊會懷疑她為何能拿出解藥,又如何將解藥交給了他。


    可是,他的這番行為也傳達出一個訊息,那便是羅氏的好日子到頭了。


    當日羅玉畟又一次發病,倒是沒有人來詢問容悅此事。


    夜間,厲晟來的時候,她試探性地問了此事:“侯爺為何將真相說出去?”


    男人撫著她的後背,低聲說:“聖旨最遲不過三日就可抵達梧州,那之後梧州就不會再有羅氏的存在。”


    情到深處時,男人低頭吻了吻她:


    “該是你的,總會是你的。”


    不管是這功勞,還是旁的事物。


    厲晟的話給了容悅定心丸,隔日被周氏叫過去的時候,她竟沒察覺到慌亂。


    周氏院子裏並不止周氏一人,罕見地看見了羅閆安也在院子裏,容悅不著痕跡地擰起眉尖,服身行了禮:


    “兒媳見過爹爹,娘親。”


    周氏讓她起來,她應聲坐下,依舊是垂著頭,低眉順眼。


    屋裏安靜了片刻,羅閆安端坐在高位上,看向容悅,開口:“你和簡毅侯熟有交?”


    容悅有些詫異地抬頭,似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爹何出此言?兒媳不過一婦人,怎會和簡毅侯有交情?”


    她麵上神色不似作偽,羅閆安眯起眼睛,周氏突然插嘴:“你既然同簡毅侯並無交情,那疫病的藥房,你又是怎麽交到簡毅侯手中的?”


    周氏臉上的狐疑不加掩飾,皺眉看著她。


    容悅麵色漲紅,又焦急地解釋:“這藥方並不是兒媳交出去的!”


    “外麵都傳遍了,我還能冤枉了你不成?”


    容悅站了起來,彎下腰:“娘親聽我解釋,當初兒媳到平輿街施粥,後難民染病,兒媳心有不忍。”


    “想著他們病發前都有傷寒征兆,便將這想法說與了旁人聽,恰好入了簡毅侯耳裏。”


    “那你回來後,怎麽不稟?畟哥兒染病時,也不見你說出來!”說到最後,周氏麵染怒色,冷眼看著容悅。


    容悅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地紅了眼,她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


    “兒媳也不知啊,若非外麵傳的消息,兒媳也不會知曉這解藥竟同兒媳有關。”


    一番解釋下來,竟是她無意之舉,羅閆安聽得皺起眉頭。


    直到最後,也沒有問出有用的東西,才讓容悅離開。


    隻是容悅剛出了屋子,羅閆安的臉色就徹底陰沉下來,周氏看得心驚膽戰:“老爺,難不成她說了謊?”


    羅閆安冷哼了一聲:“那倒也未必。”


    她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說辭也不似作假,羅閆安倒是未曾懷疑容悅在撒謊。


    隻是,即使這事的確容悅拿出的藥方子,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簡毅侯為何突然承認這是她拿出的?


    這才是重點,也是羅閆安今日親自來見容悅的原因。


    待看到容悅時,羅閆安心底就有些了然。


    一張美人皮,有時候比什麽都有用。


    他挑選出來的容氏二女,絲毫沒有進展,他原以為美人計對簡毅侯並無用,卻不想,此事倒是讓他發現了轉機。


    羅閆安起身離開,留下周氏一人驚疑不定。


    下午時,印雅苑突然進了一群丫鬟,容悅從軟榻上起來,玖思扶著她走出去,她看著一群人,皺起眉頭,倒是那群人先行禮:“奴婢等人見過少夫人。”


    “奴婢等人奉老爺的命令,來此伺候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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