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 她也許從一開始就小瞧了這位來自梧州的夫人。


    也對, 能讓那人帶進京中, 甚至不顧其身份, 請旨賜婚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個簡單的?


    風鈴再看了她一眼, 徑直轉身離開。


    她等了那麽多年,絕不可能放棄。


    至於她之後該如何做,總得等她見過厲晟再說。


    而另一邊的容悅在看著她走出去的時候,就忍不住地挑了挑眉梢, 泄了一分涼意。


    從侯爺狀似無意間透露出,剛剛那位男子是德親王府的庶長子後,她幾乎就猜出了他為何而來。


    她想起剛剛侯爺臨走時說的話,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


    厲晟剛看見方昀生時, 幾乎沒想起他是誰,多虧了莊延不著痕跡地提醒,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起了那日容悅從定國公府回來後, 問他的那些話。


    他不著痕跡地衝容悅挑了下眉梢,隨意應付著,直到方昀生說請他出去,有事相談的時候,才不禁露出一抹異樣。


    他眯了眯眼睛,頓了下,才輕輕頷首以示同意。


    在出去的那一刻,他低聲含笑地和容悅說了一句:


    “等侯爺回來,好好給你講講這場好戲。”


    也因為這句話,容悅才沒有過於擔憂,不過時間久了,她也忍不住時不時朝外看去。


    她癟了癟嘴,看戲就看戲,用得著自己上演嗎?


    玖思站在她身後,望著大殿門口,有些擔憂地壓低聲音說:“夫人,您不出去看看嗎?”


    容悅也朝外瞥了眼,輕哼一聲:


    “你家侯爺為了看戲,自己都不惜親自上演了,我去做什麽!”


    對於容悅言不由衷的話,玖思悶笑了下,才忙說:


    “侯爺對夫人的心意,奴婢們都是看在眼裏的,說不定侯爺現在就在等夫人去尋他呢!”


    玖思湊到她耳邊,壓低聲說:


    “再說了,再好的戲,一個人看也是無聊,是不是?


    容悅斜睨了她一眼,似是勉為其難一般,扶著她的手站起來,避開眾人朝外走去。


    與此同時,厲晟帶著莊延,和方昀生到了禦花園旁的涼亭中。


    恰逢午時,暖陽肆意,不過禦花園裏並不如何熱鬧,反而因著除夕而有些冷清,不過這正好合了方昀生的心意。


    厲晟慢條斯理地站在涼亭下,一手搭在護欄上,身子微斜地靠在柱子上,慵懶散漫中帶著些不正經,他輕微地撩了下眼皮子,聲音不鹹不淡地:


    “說吧,叫本侯來是有何事?”


    話雖是對著方昀生說的,可他的視線卻是掃向四周,站在涼亭台階上的莊延不動聲色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附近並無旁人。


    因為他好說話的態度,方昀生此時不若剛去尋他時那麽緊張,對待會的事多了幾分把握。


    不過也因此,他有些可惜,今年新皇將除夕宴放在午時,若是以往那般在夜間,也少得引人注意。


    方昀生聽見他的話,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回侯爺的話,想和侯爺說話的是另有其人。”


    而此時,莊延也朝某個方向抬了抬頭,示意厲晟從那邊有人過來了。


    厲晟漫不經心地應著,心中卻是在想著另一件事。


    誠如玖思所猜測那般。


    他的確有些心思,希望容悅會來尋他。


    方昀生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對他突然敷衍的態度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多想,他朝後看去,見到了風鈴的身影,鬆了一口氣,朝厲晟拱了拱手,就退出了涼亭。


    在他路過莊延時,莊延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心底對他起了一絲不知是佩服還是憐憫的情緒,居然要撬夫人的牆角?


    莊延不由得想起梧州容府,連夫人母族都不得好下場,更何況旁人?


    風鈴走近後,莊延裝作無意地瞥了一眼,一怔後,不著痕跡地皺眉。


    第一眼看見風鈴時,他好似是看見了夫人一樣,同樣的淺笑溫柔。


    可又有些不同。


    他第一次看見夫人,是她被羅氏二人逼著在涼亭裏唱曲,沒由來地,就令人憐惜。


    後來查清夫人的過往,他才知道,因為從小的經曆,夫人擁有的東西太少,所以才會對事物溫柔相待。


    以溫柔換得善意,帶著些小心翼翼和真誠,這樣的人,沒人會去討厭。


    可是走近的風鈴郡主,明明和夫人一樣,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卻遮不住那一絲傲氣。


    這是自幼身份帶來的,習以為常,融入骨中,如何也遮掩不住。


    莊延垂下眸子,他說不清兩人誰優誰劣,可他卻知道,侯爺喜歡的,是夫人。


    也因此,他知曉,今日風鈴郡主的算盤是白打了。


    不僅是白費了工夫,還有可能惹了侯爺的厭惡。


    莊延在心底慢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做什麽不好,非要和夫人相似?


    相似就罷了,還朝侯爺麵前撞。


    莊延想起當初,夫人的庶妹,最初是沒讓侯爺放在眼底,就因那三分相似的眉眼,才徹底讓侯爺厭惡去。


    隻因侯爺覺得這三分相似辱了夫人。


    果不其然,風鈴剛踏上涼亭,厲晟就漸漸涼了眸色。


    世間相似的人太多,厲晟自然不會誰都去在意。


    他雖不喜風鈴,卻也不至於去故意為難她,隻可惜,誰讓她撞上來?


    厲晟眉眼冷地理所當然,聲音微揚,帶著一絲玩味:“風鈴郡主?”


    風鈴如常地服身行禮,咬唇抬眸看了他一眼,帶著幾分緊張羞怯。


    厲晟心底惡寒得不行。


    他素來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若是風鈴此時真心實意作出這番神情,他就算不喜,也不至於這般沒有風度。


    可偏偏在她眼底,厲晟沒有看見太多真心。


    年少時常出入宮廷,見慣了女子裝模做樣,厲晟這還是頭一回見到女子對他做出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


    他扯著嘴角,心底有些懊悔,不該出來這一趟的。


    這戲,看得渾身不舒坦。


    還不如在大殿中給佳人倒酒。


    陡然失了興趣,厲晟臉上的神色平平淡淡,朝風鈴頷首示意她起身後,就打定了主意不說話。


    他漫不經心地將視線投在蓮花池中,雖這個季節沒有蓮花,卻能看見涼亭下圍了一圈的紅鯉魚,雖無甚好看的,也總比看風鈴來得有趣。


    風鈴久久等不到厲晟問話,沒忍住抬起頭來,就看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池裏的鯉魚。


    她心思微頓,卻一絲沒有流露出來,隻聲音含糊糊地開口:


    “侯、侯爺,風鈴有話想對您說……”


    輕思,苦澀,帶著些羞怯,婉轉似鈴地將女子家欲語還羞的作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厲晟輕頷首:“說吧。”


    心裏有些膩味,卻還有心思想著,這番作態,比那之前在梧州時請的戲台子還要入戲得多。


    似乎是看出他的不感興趣,風鈴微愣下,隨後苦澀地扯了扯嘴角,眉眼都泛了一絲澀意,她深深呼出一口氣。


    察覺到她這細微動靜,厲晟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心裏想著自己總不能白出來這一趟,終於轉過頭來看向她。


    恰是此時,風鈴扯開了一抹笑,帶著些許釋然和苦澀,她笑得鳳眸微彎,端的是體貼溫柔作態:


    “自侯爺三年前去往梧州,風鈴就未曾再見過侯爺。”


    “原想著請父王到先帝麵前,求一份恩典,隻可惜風鈴及笄時,侯爺並不在京中。”


    “嫡母留了風鈴幾年,風鈴也因此,心裏存了念想,得知侯爺回來時,喜不自禁。”


    她眉眼漫開一抹苦笑:“隻是得知,侯爺帶了佳人入京,讓風鈴知曉了,曾經的念想不過都是妄念罷了。”


    她仰起頭,定定地看著厲晟,似是要將他記在心底。


    “今日兄長說,讓風鈴將這分心思吐露在侯爺麵前時,風鈴也猶豫萬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來了侯爺麵前。”


    她笑了笑,麵上情緒皆化成了祝福和釋然:


    “如今風鈴已然明白侯爺態度,卻還是想和侯爺說一聲——”


    “侯爺,自幼時一別,風鈴一直掛念,心悅侯爺不知經年,今日終能、說與侯爺……知曉。”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垂下了眸子,聲音染了一絲濕意,帶著些許哽咽。


    順著她的眼角,突兀一滴淚掉下。


    美人垂淚,釋然袒露心聲,幾乎讓這世上任何一男子都拒絕不了。


    可放在厲晟麵前,他還有心思去捉她話裏的漏洞。


    什麽叫他去梧州後,就不得相見?


    他沒去梧州前,兩人也不曾相見過,可好?


    他前些日子,剛和阿悅解釋過,兩人近十年未見,連其相貌都記不清。


    厲晟此時不由得慶幸起來,幸好阿悅沒跟來,否則聽見了這話,非得以為他那日是騙她的不可。


    也因為這一句話失神,風鈴後麵說的話,他都沒怎麽聽清。


    回神時,也隻看見她落淚的模樣。


    厲晟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梢,朝莊延看了一眼,詢問她剛剛說了什麽?


    莊延險些沒憋住,低下頭無聲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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