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再次進了消息:「馮宏還犯重婚罪呢,要抓也先抓他」


    馮師延笑了笑,把整個對話框刪掉。


    午夜,馮師延再次潛入書房接電話。


    “如果你能按約定不回來的話,錢我會按三個月、半年、一年後打給你。你能繼續讀書就往上讀吧,讀不了就好好找份工作,不要回老家,沒有孩子養活自己還是挺容易的,不要再做通過男人改變命運的美夢了。”


    那邊靜了一會,說:“你好像比你爸靠譜點。”


    馮師延說:“謝謝。最後問一句,小孩送養的人家,有姐姐嗎?”


    “沒有,他們結婚好多年生不出孩子。”


    “那就好。”


    馮師延讓她別刪號碼,以後收到錢回複一下。


    那邊說好,沉默好久不再說話,也不掛電話。


    馮師延問還有什麽事嗎。


    對方聲音忽然抖起來,“你為什麽要幫我?”


    馮師延輕輕歎氣,“第一,錢都是馮宏的,我沒有任何損失;第二,我隻幫自己會走的人,如果你一直願意跪著,我就是使盡全力也扶不起來;第三,我也在幫我自己。”


    失恃無依的少年時期,馮師延看了許多理論書幫助自己脫離心理困境,後來跟潘代雲、龐姣姣和尤晏的討論也加深理解,但一直停留在理論層麵,連說話有時也一板一眼像教科書。


    這一次,也是第一次,用自己習得的理論,去幫助一個同胞脫困,有種從理論走向實踐的欣慰感。


    她所看過的所有理論書,都是正確的吧。


    師琴引導的方向應當是正確的吧。


    馮師延再一次為自己的力量由衷欣喜。


    女人抽了抽鼻子,“你真是一個奇奇怪怪的人,從說話到做事都是。怎麽會有像你這樣的人呢。”


    馮師延也吸了吸氣,“但我是個好人啊。”


    手機傳來嗚嗚聲,像山穀風聲回響,悠遠,有勁。


    -


    馮宏的電話來得很快,次日早上便把她從床上喚醒。


    馮師延當著尤晏的麵接電話,馮宏問她有沒有跟那誰聯係過?


    馮師延問誰?


    昏沉的腦子,不太熟悉的名字,馮師延倒真沒故意反問。


    馮宏好像忍著氣,說:“生我兒子那個女的。”


    尤晏給吵醒,惺忪揉眼,縮下被窩,臉頰貼脊背,抱著她。


    馮師延習慣性在前麵把他的胳膊拉緊,衝手機說:“沒有聯係,我跟她又不熟。發生什麽事了?”


    “她留個紙條就帶著我兒子跑了!”


    尤晏朦朧聽見,忽然睜開眼,但這角度隻能看見馮師延的發尾。


    馮師延悠閑地撫摸著他的手背。


    馮師延說:“爸爸,您看,她果然靠不住,幸好您當初沒有把錢給弟弟。——報警了嗎?”


    但馮師延特意問過龐姣姣,警察一般不會管。


    而且來的一般是男警察,馮宏即使不覺得出軌丟臉,連自己兒子都看不穩,這才是男人間的一等笑料。


    兒子相當於男人的分-身,是自身男性力量的象征與傳承,男人沒有兒子等同閹割。


    是以馮宏當爺爺的年紀還冒著劣精風險無恥求子。


    馮宏果然憤然含糊一句,率先掛了電話。


    馮師延擱下手機,尤晏從被窩遊出來,下巴擱她肩頭,“馮宏?”


    他已經自發形成在馮師延麵前對馮宏直呼其名的尊重。


    馮師延說:“他兒子跟著媽媽跑了。”


    尤晏愣怔一瞬,試探問:“姐姐、你?”


    “嗯。”


    “……”


    馮師延的力量再次超出他的預期,明明隻比他大兩歲,不動聲色之下心思可以如此複雜,既赤誠又深奧。


    但這兩個詞並不衝突,赤誠是她的本質,深奧隻是因為他不懂罷了。


    尤晏再度確定,“你幫忙的?”


    馮師延轉回頭,直視他說:“真欣慰你沒用‘慫恿’一詞。”


    尤晏想了想,說:“‘慫恿’是貶義詞,他們安全離開,也是一種自由,對自身沒壞處。”


    馮師延雙眼燃著小小的光,“你認可我的做法?”


    尤晏說:“小孩媽媽自己也想走吧,不然就算借她一雙腿也不會跑,像那個誰一樣,村裏那個——”


    “桂秋,被家暴還跟著她老公回家。”


    尤晏輕刮她鼻梁,“江阿姨和江笑雯一直想幹的事,竟然被你捷足先登。姐姐真聰明!”


    馮師延簡要提了一下,伸出小手指,“不要告訴別人,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尤晏勾過她小手指,拉了三下,最後提到嘴邊親吻她手背。


    “我們的小秘密,不說。”他忽然就反應過來,“昨天就是忙這事嗎?”


    馮師延作出噓聲動作,然後手指移到他唇上,尤晏條件反射地輕吻一下。


    手機再度震動,馮師延給他看,江笑雯的語音電話——她大概沒有保存她的號碼。


    尤晏抿唇示意自己會噤聲,馮師延當著他的麵接起。


    江笑雯在她麵前麵具已破,索性不再裝模作樣。


    “你是不是把小三和她兒子藏起來了?”


    馮師延說:“我這麽厲害,做到了你們一直想做的事。”


    江笑雯:“……”


    尤·寒蟬·晏:“……”


    馮師延說:“上次找你談的事想好了嗎?”


    現在馮宏心情動蕩,精神不濟,正是好時機。


    江笑雯:“……”


    她的開門見山果然敵不過馮師延的坦然,誰也敵不過。


    馮師延說:“要是沒決定好那就掛了。”


    江笑雯:“等等——”


    ……


    馮師延又擁有一個新的小秘密,起床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飛g市。


    尤晏已經習慣她日後宣告,打著哈欠也開始拾掇自己,兀自喃喃:


    “好像一直沒幫上姐姐的忙……”


    馮師延中斷一下,過來搓揉他臉頰,年輕的肌膚極具彈性。


    “你隻需要愛我,毫無負擔地愛我,就好了。”


    她總是這樣聰明,覺察到他細微情緒變化,就立刻過來安慰。


    尤晏歪著上身頭頂比心,“姐姐最棒,當然愛了。”


    馮師延轉身回去繼續收拾,“不用老想著幫我,我沒有那麽無能。”


    尤晏喃喃:“不是無能,是無所不能。隻是單純想為你做點什麽……”


    -


    尤晏還有最後一門課程,不得不回h市一趟,不能和馮師延飛g市。


    機場還是機場,分別的機場。


    馮師延和江笑雯飛快完成簽字流程,江書慧沒有出席,大概忙著看馮宏急得團團轉。


    除了必要的確認部分,馮師延和江笑雯幾乎沒有直接對話。從來沒存在過的姐妹關係,在即將分道揚鑣的這一刻,也不必再敷衍。她不關心江笑雯從哪裏套出這麽多周轉資金,隻確認自己的每一步沒有違法操作。


    “公司回到你們手裏了,好好利用。”


    最後留下這句話,馮師延也差不多和馮宏、江書慧以及江笑雯結束多年親緣糾葛。


    順利的話,年前會有一筆固話長度的財務進賬:她成了一個特別的“中介”,三個月時間巧取一筆巨額差價。


    候機時翻看尤晏發來的帖子,才爬幾樓馮師延就預感對了主角:最近的“失子”事件讓馮宏衝擊成熱帖(老)男主。


    後幾頁的某一樓特別吸睛:


    「我聽一個認識的小姐妹說啊[捂臉]就講這個男的那方麵不太行,每次都要吃藥[捂臉]」


    回複樓上:「這把年紀,要買進口藥吧」


    馮師延胃裏的東西在耍雜技。


    轉念想到“我的朋友即我自己”的網絡真理,瞬間明白過來。


    那個女人不但“拐”走馮宏心肝兒子,還自我嘔吐式攻擊他的男性自尊,馮師延再一次感慨,她從泥淖裏撈對了人。


    -


    當馮宏發現公司再度改朝換代時,“無窮島”四位島民正在島國歡度春節。


    巧奶奶把馮師延三個月的動作稱為“巧取千萬”。


    尤晏旁聽完巧奶奶和馮師延的視頻電話,久久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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