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氣……


    這兩個字對於神仙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麽殺傷力。


    尤其是對於楊戩這個級別的人來說,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會讓楊戩晦氣。


    除非是天命如此。


    可天命這個東西……


    在楊戩看來,現在就是……


    “放屁!”


    這就是楊戩現在的感覺。


    所謂天道……


    也不過就是他們這些神仙當中,更高階的一些人所訂的罷了。


    ……


    “哇哇哇……”


    嬰兒的啼哭聲在破舊的房屋內不斷傳來。


    此刻的楊戩就坐在那破屋的屋頂上。


    隻是他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裏是一處達官顯貴家,奴仆住的地方。


    雖然破舊,但好歹也算的上能遮風擋雨。


    這個孩子出生在這樣的地方,至少現在這個時候,從來沒有人想過,這個孩子未來會取得怎樣的成就。


    這個孩子還小,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楊戩並不著急。


    雖說梅山兄弟的離去,讓楊戩現在手下一時之間幾乎沒有能用,又能放心用的人手。


    可畢竟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短時間之內真君神殿的事情並不會出什麽問題。


    他還有時間,來等待自己所看重的這些人,逐漸成長起來。


    但這個孩子,現在還是太小了,他今日來這裏也不是為了這個孩子。


    天開始下雪。


    這場雪並不是很大,但是這雪夾雜著寒風卻又顯得有些寒冷。


    此刻的楊戩隻身一人,坐在這屋頂上,聽著下方屋舍之內,嬰兒的啼哭聲,以及幾個婦人手忙腳亂的忙活著。


    他的手裏,拿著一個裝滿的葫蘆,裏麵是玉帝前些日子賞賜給楊戩的瓊漿仙娘。


    這玩意現在對於楊戩來說,和那些仙丹一樣,就是過個嘴癮,早就已經沒有什麽實際用處。


    可對於那些大羅金仙之下的人,以及那些凡人來說。


    莫說這一壺酒,就算僅僅隻是一滴,便足以延年益壽,提升修為了。


    當然……


    楊戩是不可能直接一葫蘆都裝的是玉帝賞賜的酒的。


    隻有區區幾滴酒,剩下的酒都是兌了水。


    要不然酒區區凡人的身體經脈根本就遭不住。


    不過即便是瓊漿玉液兌水,這味道在人間也屬難得的佳釀。


    風不斷的吹在楊戩的身上,這凡間的風雪對他並沒有什麽影響。


    甚至於這風雪,根本就是繞著他走。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


    當夜幕降臨,周圍的一切在這個時候都已經安靜下來。


    風已經停了,隻有一點小雪還在不斷的飄落。


    楊戩的麵前燉著一鍋肉。


    那隻是尋常的一鍋羊肉,可在這落雪之後的夜裏這味道能飄散到很遠的地方。


    楊戩還在等。


    但這一次他並沒有等很久。


    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牽著一匹馬向這邊緩緩走來。


    他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身形壯碩,即便是在這雪夜衣著單薄似乎也沒有感覺到冷。


    麵容俊朗,楊戩觀此人麵相,雖無帝王之資,可在未來絕對是一個位極人臣的大人物。


    少年踏著雪緩緩而來,遠遠的也看到了此刻正坐在自家屋頂上的那個人。


    隻見少年微微皺眉,卻並未出言嗬斥,而是牽馬緩緩而來:“不知這位先生,為何坐在我家屋頂?”


    少年聲音洪亮,不卑不亢,即便看此刻坐在這屋頂的人,一看就不是簡單的人物。


    那一身衣著材質,就算是侯爺和公主,貌似也沒有穿上吧。


    少年雖然一身粗布衣褲,一看就是個下人,卻並非沒有見過世麵。


    “噓……”


    楊戩伸出一根手指:“你的兩個姐姐和剛出生的嬰孩兒已經睡著,別吵醒了。”


    楊戩嘴角略帶笑意。


    “多謝先生提醒,可是……”


    那少年麵露奇怪,可還沒有開口。


    楊戩卻又是說話了:“你去把馬拴好,然後上來!”


    “嗯。”


    那少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隻感覺眼前這個人說話,自己要聽,甚至就連一絲一毫的反抗和不願都不存在。


    要知道就連侯爺和公主的吩咐,他雖然遵從可內心當中願不願意都是不一定,但眼前這個人他竟然願意心甘情願的聽這個人的話。


    那少年牽著馬快步走到馬鵬,將馬拴好,又填了草料,這才來到屋簷下。


    “上來!”


    楊戩開口。


    隻見這少年雙腿微曲,隨後直接腳下發力,一個旱地拔蔥,躍起一丈多高,穩穩的落在這屋簷之上。


    楊戩打量著麵前的少年,嘴角露出笑意:“不錯,底子很好。”


    而此刻少年也是在看著麵前這個人。


    這個個人看上去也就三十上下,麵容俊朗,雖然隻是坐在屋脊,可僅僅隻是坐在那裏舉手投足之間便展露出一股威嚴來,一股讓人根本不敢抬頭與之對視的威嚴。


    “坐……”


    楊戩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拿起身邊的一截樹枝,用手掰成一雙筷子也放在一旁:“陪我吃一點。”


    隨後又拿出酒葫蘆:“也陪我喝一點吧。”


    “這……”


    少年麵露局促,一時竟然沒有動。


    “讓你坐你就坐,讓你吃你就吃,讓你喝你就喝。”


    楊戩看著麵前站在原地的少年,眉頭微皺:“難道要本尊喂你不成?”


    “是……”


    少年麵對楊戩的眼神,根本難以抵抗,終於是走到楊戩的身邊坐了下來。


    “吃。”


    楊戩將一雙筷子遞給少年,抬首示意那一鍋燉煮了許久的羊肉。


    少年身處快,夾起一大塊羊肉,或許這對於他來說是難得的美味,也不顧那肉滾燙,直接開口撕咬起來。


    隨後嘶嘶哈哈的吞咽。


    “好吃嗎?”


    楊戩詢問。


    “嗯……香!”


    少年似乎已經忘記了身邊人的威壓,已經完全被這燉的軟爛的羊肉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喝。”


    楊戩飲了一口酒葫蘆當中的酒,隨後遞給身邊的少年。


    那少年接過酒葫蘆,直接就是一大口。


    “好酒。”


    少年張開口。


    “喜歡你就繼續喝。”


    楊戩對這酒肉都沒有什麽興趣,隻是看著麵前的少年,倒是不由的想起,另一段記憶當中那些吃播。


    他很討厭那些咀嚼音。


    但此刻看眼前少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樣子,倒是真的感受到了吃播吸引人的地方。


    隻可惜……


    一鍋肉,少年吃了很快就吃光了。


    他是真的餓了。


    那一葫蘆酒也喝了一半,可喝了之後他感覺到身體之中似乎有一股熱流在到處亂竄,一天的疲憊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那酒還剩下一半。


    當少年抬起眼尋找那人的時候,卻隻見身邊哪裏有什麽人。


    隻有那沒有了肉的鐵鍋,以及手中的酒葫蘆證明,那個人的確存在。


    “先生?”


    “先生?”


    ……


    少年不解,人呢?


    可就在這時,那少年的腦海當中卻是出現了剛才那人的聲音。


    “本尊知你胸有大誌,此生必然出將入相,本尊賜你機緣超此後百年壽數且看你能怎樣激蕩風雲,待你陽壽耗盡,你我自會再見。”


    “仙人?”


    那少年心中一驚,連忙跪下,四下張望尋找仙人的蹤影。


    “再者,你那剛出生的小外甥,此生也必然是人中龍鳳,然天妒英才有早亡之像,那酒葫蘆之中尚且還有半葫蘆,你每半月讓那孩子飲用一滴,直到耗盡。”


    “謹遵仙人吩咐!”


    ……


    依舊是風雪,隻是此刻的風雪卻又顯得十分淒涼。


    楊戩走在這皚皚風雪的路上,遠遠的就已經能夠看到那路邊的長亭。


    他的手中依舊拿著一個酒葫蘆,隻不過這一次並非是什麽兌水的假酒,而是真真正正玉帝賞賜的玉液瓊漿。


    這天真的很冷。


    此時此刻,似乎就連這天都在哭泣。


    但楊戩明白,天道最是心冷,天是不會哭的。


    哭泣的是這世間徘徊的陰魂,他們在等待索命的那一刻。


    百萬陰魂,是何等的殺孽?


    此時此刻……


    那長亭之中,坐著一個白衣老者。


    那老者的年歲已經極大,頭發和胡須都已經灰白。


    可即便是如此的年紀。


    那人坐在這長亭之內,依舊身姿筆挺,不怒自威,隻是英雄末路,此情此景難免感傷,一股遲暮之氣緩緩四溢。


    亭外。一隊軍士和一寺人背對著老者。


    那老者緩緩抽出手中的劍,這柄劍代表了帝王的意誌。


    自裁……


    寶劍出鞘,劍鞘被老者扔到了一邊。


    王命如此……


    不得不從……


    此刻老者已經將那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隻要稍稍用力,銳利的劍鋒就將劃破他的喉嚨。


    可……


    “一柄陰謀者的劍,是不配殺死你這樣的英雄的。”


    楊戩的聲音緩緩響起。


    老者抬眼向前看去。


    那時一個拎著酒葫蘆的男人,一身黑色勁裝,身形壯碩。


    雖隻是站在那裏,卻有一股王者的威儀。


    “先生是?”


    老者詢問。


    “帶你走的人。”


    楊戩語氣緩緩。


    隨著他的手一揮,這天地之間所有的事物在這一刻都陷入了暫停。


    那老者看著麵前停在半空的雪花,在那一刻有一瞬間的難以置信。


    “王要我死,先生要反對王命嗎?”


    那老者看著麵前的人,他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難道是江湖之上的奇人異士?


    “他要不要你死我不管,但本尊不要你死,你就不能死,想死也死不成。”


    楊戩冷笑:“你必須要給我活著,好好的活著,當然你要換個活法。”


    “活著?”


    那老者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放下手中的劍,仰天大笑:“先生可知,者天下有多少人想要我死?老夫領兵近四十年,戰必勝,攻必克,雖有諸多殊榮,可者榮譽之下是累累白骨,百萬冤魂葬於老夫之手,而如今就連這裏也已經容不下老夫了,活著怎麽活?”


    老者的言語之中帶著悲戚,那是被背叛之後才會有的樣子。


    他已經是一個被拋棄的人。


    那柄劍就是最好的證明。


    “跟我走。”


    楊戩開口。


    “跟你走?”


    老者似乎覺得好笑:“去哪裏?哪裏能是老夫的容身之地呢?老夫的罪孽實在是太深厚了。”


    “哼……”


    楊戩不屑的冷哼一聲:“深厚嗎?”


    “區區百萬而已。”


    楊戩冷笑:“都說王之怒,伏屍百萬,血流千裏,可在本尊看來都是小家子氣。”


    老者看著楊戩,麵露不解,他很難理解,眼前之人為何如此猖狂。


    百萬人的性命,竟然都是小家子氣?


    “難道不是嗎?你可知天道一怒,便是百萬冤魂湧入地府,便是洪水滔天,四方瘟疫,哪裏是你數十年區區百萬人頭所能比擬?”


    楊戩看著麵前的老者:“你說是不是呢?”


    “人怎麽能和和天比呢?”


    老者一聲長歎:“尤其是一個將死之人。”


    楊戩:“你不想活嗎?”


    “想。”老者:“可是如何去活?何處去活?你聽這百萬冤魂,可能讓我活?”


    “怎麽不能活?”


    楊戩一笑。


    “怎麽能活?”


    老者詢問。


    “跟我走!”


    楊戩開口。


    “跟你走?”老者:“去往何處?”


    “上天!”


    楊戩冷聲說道:“上天!”


    “上天?”


    老者一愣,再看眼前之人,雖是一身黑衣,可舉手投足之間竟有淡淡金光浮現,這是神嗎?


    “上天做什麽?”


    老者片刻之後詢問。


    “上天做什麽?”


    楊戩一笑:“你覺得能做什麽?”


    老者歎口氣:“老夫這一生,隻會一件事……殺人!”


    “那麽……”


    楊戩笑了:“那就上天——殺人!”


    “殺人?”


    老者不解:“天上也有人要殺嗎?”


    “天上為何就沒有人要殺?”


    楊戩一笑:“你隻會比以前殺的更多,殺的更痛快,殺到麻木,殺到這三界六道永遠太平盛世。”


    “這……”


    老者沉默。


    “要麽你死在這裏,被鎖入地獄,受永世地獄之苦,以你的殺孽可是永世不得翻身。”


    楊戩:“要麽隨我上天,成天庭正神,隨我殺戮這三界六道,還世間清明,以殺戮成就不世功德,成就康莊大道。”


    楊戩:“你自己選吧。”


    沉默……


    長長的沉默……


    但楊戩有耐心來等候。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老者開口:“我有的選嗎?”


    “沒有。”


    楊戩回答。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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