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道“宰相門前七品官”,掌教的道童自比尋常弟子實際地位高些,但如陸照旋這般列入趙雪鴻一脈正數、前途無限的修士,自然隻有被討好的份。


    陸照旋微微一笑,道一聲“惶恐”,望了道童一眼,其駕一道靈符,從中流露氣勢不下化丹修士,顯見是趙雪鴻賜下以擺掌教使者派頭的寶物。


    “師姐不必憂心,這陳家雖囂張,但咱們師徒一脈也不是沒脾氣的。不過一點小糾葛,非賴師姐身上,豈不可笑?”


    道童窺其麵色,平靜如水,似方才大開殺戒隻是尋常,終究不敢信,隻道陸照旋是強作鎮定,也許心亂如麻,略一思忖,低聲勸道。


    在這道童看來,陸照旋這般大張旗鼓恰說明其理直氣壯,可見那陳媛必非其所殺,否則她安敢追著陳家人大殺特殺,就問那一句是不是?


    故而此事定是陳家胡言誣賴,竟敢賴在師徒一脈弟子頭上,委實太過囂張也!


    陸照旋聞言,知其被自家作為迷惑了,也不辯解,隻是一笑,微微頷首。


    這一劍縱橫、大開殺戒,旁人竟以為她是理直氣壯辯清白、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見陸照旋此舉到底何等囂張,膽氣何等非凡,氣勢又是何等銳不可當,竟可一舉顛倒黑白!


    旁人怎麽以為,陸照旋管不著,也不必管,他人因此舉覺她沒殺陳媛,讓陳家吃個啞巴虧,這豈非很好?


    左右她有師徒一脈相護,在這洞冥派中,元嬰、蛻凡不可對她出手,否則便給師徒一脈把柄,有理由針對世家一脈有誌爭真傳弟子的化丹修士。


    而元嬰以下,便是僅次於封祀寒的化丹弟子之首鍾離棠來,陸照旋也不虞自家安危。


    她未學洞冥派道術、化丹時間又短,對上鍾離棠這種有真傳上法的或稍有不及,可莫說丟命,便是受傷也實難。


    可以說,陸照旋凝嬰前,除非做了什麽極為出格之事,她在這洞冥派裏完全可以橫著走。


    殺了陳家十幾個、世家一脈幾十個化丹修士,這是否算出格,也要分人。


    洞冥派立宗數萬載,腥風血雨多了去,有人必有爭鬥,堵不如疏,那等“同門不得相殘”的規矩根本不適用鳳麟洲上三宗這樣的龐然大物。


    隻要當事人事後兜得住,盡管放手去做。


    此事若放在旁人身上那自然逃不脫陳家報複,可放在陸照旋身上,他們便唯有“無可奈何”“無能為力”了。


    要怪就怪陳家沒有證據,被陸照旋一個蹬鼻子上臉反變成無理攪三分的那個了。


    一切恩怨,除非陳家能出個強殺陸照旋的天才化丹,否則隻能等她元嬰再行計較了。


    二人一路行急,隻消盞茶功夫便至天樞殿。


    趙雪鴻竟好似無萬機須理般,閑坐庭間,任茗香嫋娜,朝陸照旋溫柔地笑了笑,指著對麵石凳讓她坐。


    陸照旋略一思忖,也不推辭,坦然就座,主動道,“今日大開殺戒,是弟子魯莽,請掌教責罰。”


    不管這件事趙雪鴻會不會拍手叫絕、師徒一脈會不會齊聲稱讚,她到底還是行事囂張、攪亂秩序的,態度先擺好。


    趙雪鴻微微一笑,不答,“你的劍法很好。”


    陸照旋早知趙雪鴻絕不會因此責罰她,毫不意外,更不客氣,“唯手熟耳。”


    趙雪鴻聽了她這話,不由一愣,自她接任洞冥派掌教之後,常人得她誇讚,總要自謙幾句“不敢”“謬讚”,陸照旋這樣半點不客氣的自信,倒是頭一遭。


    片刻忡怔後,趙雪鴻斂了訝異,忽地放聲而笑。她形貌纖弱美麗,似嬌花照水,然而此時一笑,竟透出別樣豪氣來,氣概之折人,竟一瞬畢顯,“我早知流洲劍道獨步天下,今日見了果然不凡。”


    陸照旋心念一動。


    “素聞流洲昆吾乃世之至堅至韌之寶,劍修得之便如虎添翼,不知照旋你可有此寶在手?”趙雪鴻又問。


    “上等昆吾本是流洲至寶,常人難得。”陸照旋雲淡風輕,“不過弟子前世機緣巧合,倒確實得了一份,用以為劍,確是世之珍寶。”


    她前世那把劍確實是昆吾所製,不過卻非機緣得來,而是陸照旋偶得消息,苦心孤詣三十年,自流洲第一世家盜取的。


    不過這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可惜轉世重修,一切再來,如今自然再無昆吾了。”


    趙雪鴻聽了,笑道,“不妨事,如此利器,改日你還會有的。”


    陸照旋不解其意。


    其前言後語連在一起,不難發現趙雪鴻對外洲消息有所了解。這倒也不稀奇,洞冥派屹立數萬載,總該有些外洲典籍,趙雪鴻若是一點不了解,那才是真奇怪。


    然而趙雪鴻這句“改日還會有”又是什麽意思?


    十洲五島天宇分隔,素來不通,更無交集,起碼流洲與鳳麟洲毫無交集,這都是陸照旋兩世親知親見,絕不摻假。


    前世她雖是散修,卻對流洲局勢極為敏感,甚至借此避開不少災禍。因此,她可以斷言兩洲絕無來往,而非前世流洲世家掩蓋。


    故而兩洲若要交集,必得橫跨天宇,而橫跨天宇卻是問元修士才能做的偉業。


    總不至於是在鼓勵她好好修煉,早日問元、回流洲取昆吾吧?


    陸照旋心裏反複思忖,麵上卻安然無別,定若泰山。趙雪鴻見了,頗覺有趣,幹脆笑盈盈道,“你是否格外驚訝,既然十洲五島向來不通,為何我卻對你們流洲事頭頭是道?”


    作者有話要說:  推一下基友文:《穿成青鸞蛋後我被魔君撿了》


    蕭青鸞穿成了異界最後一隻青鸞。


    本以為自己該天賦絕頂、威震八方,卻遲遲破不了殼。


    青鸞蛋還被別人撿走了。


    後來,蕭青鸞發現自己穿到了一本修仙文中,她的身份是女主前期的寶物。


    按照原著劇情,她得幫女主拜師進入修仙界第一大宗門、還得替女主擋掉大大小小的災禍。


    最後她會為女主擋住一個反派的攻擊,碎得連渣都不剩。


    蕭青鸞打了個寒顫,這命運也太悲催了吧?


    她默默地將目光移到了撿到她的反派魔君身上,心想:這個武力值六界max的飼養員(靠山)好像不錯?


    *


    墨延撿到一顆蛋,打算等青鸞破殼訓練成自己的坐騎。


    破殼後的青鸞性情頑劣,他便恐嚇著讓她聽話。


    屬下們紛紛表示:魔君手段了得!


    但,青鸞鳥悄悄飛走了。


    墨延冷哼一聲:“本座要什麽鳥不都是手到擒來?”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


    墨延尋到青鸞鳥,低聲下氣地道歉:“是我錯了,你跟我回魔界吧。”


    後來,屬下們看著在墨延頭上作威作福的青鸞,簡直不忍直視。


    再後來,魔君和青鸞的婚訊傳遍六界。


    六界盛傳:夭壽啦!魔君被一隻鳥欺負到頭上了!


    第23章 十洲五島,大道玄元


    陸照旋神色淡淡,“想來如我洞冥淵淵勝明河之傳承、煌煌如天日之顯赫,此必有典籍之載。”


    這就“我洞冥”了,簡直毫無自家才剛進宗門的自覺,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更難得、更稀奇的是,陸照旋到底是怎麽以這樣坦然瀟灑的姿態,說出“淵淵”“煌煌”這等誇張吹捧的?


    難道有些人天生自帶氣度,無論幹什麽都能一本正經嗎?


    況且,陸照旋說的雖是再正確不過的答案,卻也是兩人心知肚明為謬的答案。若真是如此,趙雪鴻又何必多此一問?


    最有意思的是陸照旋明明心裏門清,卻偏要一本正經地說個沒有意義的答案。


    趙雪鴻覺其著實有趣,不由斂眸微笑,“若十洲五島向來不通,又何以各自相知呢?”


    “請真君為我解惑。”陸照旋順勢道。


    趙雪鴻卻未立即開口,先抿唇溫柔地笑了笑,仿佛和風拂過含露海棠,纖弱而動人。奇異的是,這纖弱的美麗半點也無令人惹人輕視之感,反而更映襯了她身上那股不言自明的篤定與從容,讓人更愛她、敬她。


    “今日要同你說的,於這鳳麟洲中,知者不過二十人。”


    陸照旋聽及此處,立刻意識到這二十人是如何算來的,大差不差便是鳳麟洲所有蛻凡真君人數了。


    她不由訝然。


    蛻凡之上是她前世今生都未曾見識過的風光,縱她數千載心心念念,到底未成。如今一切從頭來過,更不過是個化丹小修士,如此隱秘,趙雪鴻為何竟要說與她聽?


    趙雪鴻見她露出訝色來,明知她的困惑,卻作無覺,輕笑了一聲,“所謂天宇分隔,乃是指十洲五島互不相通,無論從何處離開某一洲、如何向外探索,都隻有兩個結果,隕落於弱水迷霧之上,或是無功而返。”


    陸照旋輕輕頷首。


    她前世年少時也曾向往流洲之外的世界,想象著是否有一個不問出身來曆、不問家世背景、不問資質因果的世外仙境,隻需一片向道丹心,求道、問道,學神通、覓長生。


    前世化丹之後,她甚至不畏凶險,親自踏入弱水迷霧數十次,妄圖找尋一片真正的問道淨土。數度瀕死,未見桃源。


    少年人夢太容易破碎,太容易忘卻,也太容易醒。


    自那以後陸照旋便明白了,這世上沒有什麽桃源夢景,隻有遠方、他處和求不得。人隻有自泥沼中掙紮至乘風破浪這一條出路。


    於千載後陰差陽錯圓了少年時的夢,陸照旋卻早沒了從前的向往、從前再艱難也能滿懷期待的青春。她早已習慣冷酷,習慣親手去取她想要的一切,成為了一個年少時從未想過會成為的人。


    而她對此坦然、認可、心滿意足。


    就連外洲……也不是她想象中的世外桃源、求道聖地。遠方隻是遠方,路永遠要她自己開辟,也隻能由她自己走出來!


    “你可知這是為何?”趙雪鴻把話拋了一半,卻不向下說了。


    “弟子確實想過這個問題。”陸照旋思忖道,“若非是大能出手隔絕,便是天地本來如此。前者非弟子可置喙,後者卻可信口一猜。”


    趙雪鴻以目光示意她盡可說下去。


    陸照旋回想當初數涉弱水經曆,緩緩道,“莫非,十洲五島並非同處一界之中?”


    趙雪鴻正托著茶盞,聽到此處,動作一頓,“雖不中,亦不遠矣。”


    “十洲五島確同處一界,這是錯謬之處。”趙雪鴻放下茶盞,“然而猜測方向卻對了。天宇分隔確乎涉及虛空浩渺。”


    陸照旋不解。


    “單靠法力是絕無可能橫渡弱水、到達外洲的,因為洲域之隔乃是虛空之隔,除非精擅虛空之道。”


    嚴謹地說,元嬰以下,隻能說是求仙,凝嬰之後,才有資格稱問道。


    元嬰初涉大道,能借天地之力為己用。


    蛻凡之後,才算是真正對道有了清晰的了解,可以禦道悟道,對某一道有較為深刻的領悟。也就是說,唯有專精虛空大道的蛻凡真君才有可能去往外洲。


    至於那高高在上的問元,陸照旋連見都沒見過,堪稱毫無了解。


    “從虛空大道來看,十洲五島分明處在同一個位置,也就是咱們這一界的位置。而在這個位置上,十洲五島是交疊而存的,你我踏足的這片土地也許與流洲的某片區域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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