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太清劍典,又是什麽能與破元劍典相提並論的絕學嗎?她為何從未聽說過?


    秭殊洞天尚未分化完全,其中機緣寶物無從得知,謝無存又如何確定這太清劍典會在其中?


    她滿腹疑竇,趙咎同卻一問三不知,隻有一句,“他在外麵等你。”


    令蛻凡真君紆尊降貴,也算是給足她麵子了,陸照旋將疑竇按下,拂手收下新傀儡。


    一個時辰後,趙咎同朝謝無存直奔而去,口中道,“真君,我將那陸照旋重傷,困在洞天中,隻要真君借我法寶,立時便能將其斬落!”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


    第46章 勾心鬥角,始料未及


    常人見了謝無存, 多半會大吃一驚。年輕時便威名赫赫的謝真君並不像這頭銜那般威嚴。


    或者說,太沒有威嚴了。


    “哦?你找到陸照旋了?”謝無存饒有興致地打量了趙咎同一眼,慢條斯理地問道, “你還重傷並困住了她?”


    若說風儀美貌,陸照旋是氣清神虛, 謝無存便是昳麗清美。嬌豔似不該用來形容男子,但柔美到了謝無存這個地步,倒也沒有更合適的詞來形容了。若是不明他身份者見了,甚至會以為這是個男裝的美貌姑娘。


    趙咎同垂著頭道, “回前輩的話,正是如此。”


    “那看來是我小覷了你的手段。”謝無存懶洋洋道,“那陸照旋前段時間單槍匹馬斬殺了秦家三名元嬰, 其中有一人甚至是元嬰二劫。看不出, 你倒是手段非凡,連這種狠角色也能重傷困住。”


    他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好似起疑了,又好似隻是隨口讚歎。


    “多虧了秭殊洞天內凶險異常, 那陸照旋在洞天內受了傷,晚輩尋到她時狀態不佳, 這才輕易困住,不過若想殺了她,就力有未逮了。”趙咎同不慌不忙道。


    “原是如此。”謝無存拖長了語調,“所以, 你要我借法寶給你?”


    “正是如此。”趙咎同俯身道,“前輩因修為過高,無法穿過虛空海, 隻有晚輩能戮力一試,奈何手段不足,隻能厚顏相請。”


    謝無存不言,隻是望著趙咎同,後者垂首恭立,在這樣的沉默而具有壓力的注視下似若無覺,泰然自若。


    半晌,謝無存忽地長笑了起來,笑聲朗朗,於天際分付,驚落飛鶻,憑空又生出幾分空洞的冷酷,讓人聽之心驚。


    趙咎同似是不解,“真君?”


    謝無存收了笑聲,麵無表情,似方才那朗聲大笑者不是他一般,淡淡道,“你做得很好,我這就予你一件寶物,定能叫那陸照旋身死。”


    趙咎同稱謝,便見謝無存取出一把劍來,似要交予他,不由露出極驚詫之色來,“真君竟要把這極品昆吾借予我?可晚輩並不修劍法。”


    謝無存輕輕拂過劍身,緩緩遞出,直視趙咎同的眼睛,麵帶笑意,緩緩道,“趙咎同確實不修劍。”


    “可你是趙咎同嗎?”


    他話音未落,遠天便由一道光華極彩的靈光如天虹驚渡,飛躍長空,一瞬便要飛遠。


    趙咎同麵色忽地一暗,泛上死氣,腦袋低垂,渾身僵硬,似個木愣愣的傀儡,沒有半點活力。


    “旁門左道。”謝無存唇角猶帶笑意,眼底已滿是霜寒,一伸手,劍未出,劍光已如奔雷,朝那遠天靈光湧去,似轉瞬便要追上那靈光。


    然而他仍在拔劍!


    寸寸瑩光在那剔透的劍身上流轉,似九月霜寒,光照猶帶露,風欺不染塵。


    謝無存的動作並不快,也許隨便從某個學劍的世家找個刻苦的弟子出來,都比他動作要快。他揮一次劍,勤奮苦練的劍修可以揮幾百次。


    但蛻凡真君的劍不必快。


    那霜寒照雪的昆吾終於揮出,卻不是朝向遠天。


    劍光如星光,朝眼前已無生氣的趙咎同飛去!


    這劍光尚未落下時,似已被舍棄的傀儡忽地睜開眼,抬手而起,這“不會劍法的趙咎同”,竟迸發出幾不讓謝無存的氣勢,劍光如虹,一刹而起,迎向那落星璀璨。


    虹光與星光交錯,似晝夜忽無分隔,明滅似如混沌開合,有極耀眼,亦有極輝煌,有極絢麗,也有極爛漫。


    “就是這樣!”謝無存大笑道,“陸照旋,我了解你,你不會逃!”


    他從一開始便不信陸照旋會借趙咎同這個傀儡逃跑,不信陸照旋會如此心懷僥幸、指望一個傀儡便能騙過他,不信陸照旋會如此輕視蛻凡。


    他知道陸照旋不會,她和他一樣,都是從不僥幸、將命掌握在自己手裏、甘願向險而行的人。


    他知道她一定會拔劍,而不顧對麵的人是蛻凡,或者說,正因他是蛻凡,陸照旋才更要拔劍。


    “讓我看看你的劍。”他大聲說道,“讓我看看你的破元劍典,看看謝鏡憐到底教會了你什麽!”


    常有人說他是瘋子,謝無存對此毫不在意。人生苦短,他正該做他想做的任何事。管他什麽身份、境界、氣度。


    現在,他想試試元嬰小輩的劍鋒,那就試!


    他朗聲而笑,真心實意感到暢快淋漓,若陸照旋不像他想象中那樣直麵他的尖劍鋒,而真的心懷僥幸而逃了,謝無存一定十分不爽。而他一旦不爽,隻會讓別人比他更不爽十倍百倍。


    然而,再暢快,再淋漓,他的目光也是冷淡而克製的,落在那劍光上時,仿若天神。


    “劍,不是你這麽用的。”他收了笑聲,開口滿是漠然,“天法象我,我法象天,我命在我,不在於天。”


    “你的劍,枷鎖太多了!”


    星光乍燦,一瞬衝破虹光,似流星之落,璀璨到極致、冷酷到極致,勢無可擋,一去不回,直朝趙咎同落下。


    趙咎同仰起頭,直視那星光,似來不及躲閃,隻能望著星光落下,在無限璀璨與殘酷的光輝中,化為飛灰。


    在滿目星光裏,謝無存一怔。


    他不信陸照旋接不下他這一劍。


    下一刻,他猛地回過頭,望向遠天那幾乎瞧不見的靈光,天際忽地迸發出極耀眼的劍光,將那直追而去的光華湮滅。


    一瞬間,謝無存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逃?你能逃到哪去?”他低聲緩語,每個字都仿佛從齒縫間蹦出來的,低沉而有力。


    他話音未落,已化為遁光,朝那遠天靈光追去。


    幾乎就在遁光飛起的那一瞬,趙咎同原先所立之處仿佛被人撕裂了一幅畫一般,一道極清冷、極懾人的寒光自其中迸出,似月光下照,朝謝無存湧去。


    孤光寒涼,不容微塵,轉瞬落在那遁光中,狠狠擊落。


    謝無存始料未及,竟被這孤光直直追上,他輕輕一晃,偏開劍光,肩頭一沉,殷紅暈開衣衫。


    那孤光中,有人靜靜佇立,“我不需要別人指點我用劍。”


    謝無存既不去理肩頭劍傷,也不出手攻擊,隻是定定地望著立在麵前之人,直到那人影在他麵前逐漸淡去,最終化為虛渺。


    他望著空曠長天,一切歸於安然,忽地輕聲笑了起來。初一開始隻是斷續淺淡的兩聲,最終慢慢連在一起,笑聲漸起,在寂靜長空飄蕩,成為唯一的聲音。


    “算你贏了。”他笑容倏然褪去,輕聲道,“下一次,就沒這麽容易了。”


    ***


    長天之外,靈光早已飛遠,陸照旋收起鬼世夜遊圖,輕輕拂去唇角血跡,麵色隱約發白,神色卻平淡地好似隻是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非才竭盡全力得以逃生。


    她早就聽說謝無存喜怒無常、行無定數,見了真人便知傳聞所言不差,甚至還有些為尊者諱的保守。


    她並不怕瘋子,也不怕喜怒無常的人,在過去的千餘載中,她見了無數在世俗意義中奇怪的人。就連她自己,不也是人們眼裏的瘋子、亡命之徒嗎?


    無論見了什麽樣的人,沒有什麽是一劍不能解決的。


    如果一劍不行,那就再來一劍。


    陸照旋從一開始便沒指望謝無存會信趙咎同能重傷並困住她。


    她從趙咎同口中得知,謝無存是聽說她重現蹤跡並連續斬殺寧正陽、秦家三元嬰後才臨時起意來尋她的,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陸照旋這個人,去尋趙咎同時對她毫不了解,一切都是從趙咎同口中得知的。


    趙咎同雖曾逼她到了絕路,親眼見她隕落,卻打心眼裏忌憚她、恐懼她,不會在謝無存麵前詆毀她、貶低她。


    兩相結合,謝無存不可能信趙咎同有能力重傷困住她。


    她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故意讓趙咎同這麽說,令謝無存以為自己看破了一切,自認為看破她心思,心生篤定。


    而她自己則借助鬼世夜遊圖遮蔽天機,藏在圖中操縱趙咎同,另一方麵則作出靈光遠遁的架勢再行迷惑。


    無論謝無存是否信她就藏在那道靈光之中,陸照旋都有辦法應對,甚至於謝無存真身在此、元嬰追去,她也想過如何應對,就看謝無存怎麽出手。


    謝無存與她素昧平生,甚至根本不了解她,有一點卻說得再對不過,她不會跑,或者說,不會心懷僥幸地輕易遁逃。


    且不說以蛻凡的手段,必能看破趙咎同是傀儡,隻說遁逃,她速度再快,也無法遮蔽自身靈息與天機,在已能問道循道的蛻凡大能麵前無所遁形,哪怕逃到天邊也會被捉到。


    唯有借助鬼世夜遊圖這件蛻凡層次的靈寶遮蔽天機,拖住謝無存,自己遁逃遠去,才有一線生機。


    故而,趙咎同不是她,遠去的靈光不是她,最後一劍傷謝無存的也不是她,全是她的傀儡與幻象,陸照旋始終隱藏在鬼世夜遊圖中,伺機遁逃。


    將蛻凡真君耍得團團轉、一劍擊傷,還能全身而退,這戰績足以令任何人自傲。


    然而陸照旋不會。


    她無比清楚自己到底有幾分實力,若謝無存不是隨性而為、一心想試她的劍,若謝無存一開始便循道而行,以她元嬰期對道的淺薄領悟,即使依托鬼世夜遊圖,也不是謝無存的一合之敵!


    她的生還並不僥幸,但她要的不止是生還。


    她要確定無疑的勝利,她要沒有人敢指點她怎麽用劍。


    沒有人配。


    第47章 去尋滄海,投身江水


    離秭殊洞天遠去, 陸照旋尋了一處隱蔽之地調息,一旦入定,再睜開眼已是十數載之後。


    她從謝無存手下逃生似乎十分輕鬆, 實則卻是竭盡全力之後的結果。看似是她一招傷了謝無存,在蛻凡真君手下討了便宜, 其實這一招傷人更勝似傷己,她損傷不下於當年狼狽逃生幾百年,若不及時調養,早晚要再落到當年前路斷絕的地步。


    陸照旋吃過虧, 無比注重調養根基,直到反複確認並未落下暗傷,這才出關。


    仔細想來, 她在流洲竟有幾分無事可做之感。


    若說陸照旋對流洲毫無留戀,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這畢竟是她千載故土、道途起點。然而她並不是戀棧不去的人。


    自她拜入洞冥派之後,無論她修元還是修玄,命運已與玄門緊緊綁在了一起,除非有朝一日站在問元這頂點上, 否則她便勢必得隨玄門命運同沉浮,流洲是元門之地, 與她已不是同一立場。


    她此番回流洲,一來是為了謝鏡憐,二來是為了避開魏家算計,三來便是為了了結前世恩怨。


    陸照旋很清楚自家仇怨過甚, 仇家勢大,以她目前的修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徹底報仇的,然而千餘載修行教給她不僅隻有隱忍, 還有“有仇當場報”。她不是沒遇到過好不容易實力夠了,仇家卻早已因其他原因而隕落的事。


    任那些旁觀者高高在上丟下評價,說她看不開、看不穿也好,說她不通透、執迷過甚也罷,陸照旋都不在乎。


    她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世俗觀念、任何規則來決定她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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