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小馮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她揉了下紅紅的眼睛,“謝謝你啦,我好很多了。”


    路之遙搖頭,“沒事,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看著小馮上了車回家後,路之遙看了眼時間。


    五點四十。


    她心裏仍有些不悅,決定回趟辦公室,問問看祁鏡澍知不知道策劃部和李成龍到底什麽情況。


    路之遙剛下電梯,便看見祁鏡澍和城雲科技的總經理正迎麵總來。


    兩人聊著什麽,麵色卻並不算十分愉快。


    生意談崩了?


    路之遙想著覺得有些尷尬,一閃身躲到了電梯間拐角的洗手間門口。


    兩人越走越近,話音也愈發清晰了起來。


    “這次的合作確實十分充滿危險性,但是您也知道,一旦他們進入科技市場,我們現在的局麵隻會更差 。”


    “我十分清楚,但這也太冒進了,不過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我為這份冒進籌劃近兩年了,這是遲早的事情。”


    “唉,還是你這種年輕人有闖勁兒啊,路家你也敢染指啊。”


    “叮——”


    電梯門打開,他們的聲音被突然塞進一個閉塞空間,消失得突然。


    路家。


    他們要聯合起來對付路家?


    路之遙握住牆角,緩緩從拐角走出來。


    她邁腿,走向辦公室。


    新盈科科技,龐大巨富的商業家族,但是和路家比起來,它卻隻能說是新貴。


    因為路家早在民國時期以官鹽和股票發家,兩百年間,路家的足跡遍布所有可以撈錢的行業,財富和權力如同指數式裂變膨脹成一個可望不可即的第一梯隊的象征。


    近十幾年,路家一直紮根於房地產行業,在許多新興行業上投資參股卻並不深入。


    原來最近是打算進入科技行業嗎?


    路之遙麵無表情地坐在祁鏡澍辦公室裏。


    沒多長時間,辦公室門打開,祁鏡澍一眼看見她。


    他有些疑惑:“你不是走了嗎?”


    “對,然後突然想問你點事,就回來了。”路之遙看向祁鏡澍,開門見山,“你要對付路家?”


    祁鏡澍麵上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平複了。


    算了算時間差,大約是電梯間的話被她聽去了?


    祁鏡澍鬆了鬆領帶,解開幾顆扣子,露出了纖長白皙的脖頸。


    他走向座椅,“是。”


    “哦,看來是我誤會了。”


    路之遙頓了很久,看著祁鏡澍倒水的背影,“原來你也沒有那麽忠誠。”


    原來祁鏡澍既不忠於她,也不忠於路家。


    飲水機的水溢出了紙杯杯口。


    祁鏡澍毫無所覺似的,任由冷水滿溢而出,打濕了他的手。


    許久,他捏緊了杯子。


    祁鏡澍轉頭看著路之遙,黑眸裏沒有任何波瀾,“我忠於你。”


    路之遙語塞,好幾秒,她道:“沒有,你沒有,你以前忠於的就不是我,是路家。現在,連路家都不是。”


    祁鏡澍笑了下,這次是真實的笑,這笑裏含著路之遙不曾見過的直白的尖銳和嘲諷。


    他走近了些,一把按住路之遙的肩膀,膝蓋遏住路之遙的雙腿。


    祁鏡澍濕潤冰冷的手摸上了路之遙,眸色愈發深沉。


    他緩緩收緊力道,圈住她的脖頸。


    祁鏡澍又笑了,他今天笑得大概比平時笑得頻率都高。


    不同的是,他的笑像一個沒有感情無機質的扭曲的笑。


    祁鏡澍道:“我有時候真想殺了你。”


    祁鏡澍道:“但是我做不到。”


    祁鏡澍冰冷的手不斷摩挲著她的臉,話音很低,“你把我當狗差遣,你把我的骨頭打碎,讓我成為你滿意的狗,最後你卻將我扔在一邊,僅僅因為我不能讓你冒險,你嫌棄我木訥,嫌棄我無趣,卻唯獨不能說我不忠誠。”


    祁鏡澍的眼圈逐漸發紅,壓著話音,聲嘶力竭:“是你將我扔在路家,自己離開的。是你拿我當籌碼換你的自由的,你拋棄了我,是你!”


    路之遙愣愣地看著祁鏡澍。


    祁鏡澍的眼淚從眼角滑落,麵上卻仍笑著,愈發顯得他歇斯底裏。


    他的手收緊,力道大得幾乎讓路之遙呼吸不過來。


    她臉色微紅,口鼻並用地呼吸,嘴唇發幹。


    祁鏡澍意識到她呼吸不順暢後,立刻鬆開了口,另一隻手仍然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死死地按在他身下。


    他眼裏積蓄了越來越多的淚水,笑著的嘴角微微顫抖。


    祁鏡澍低頭,湊近了路之遙,平靜無波的黑眸裏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話音很低,很沉,帶著無法挽回的瘋狂。


    “你知道嗎,被拋棄的忠犬,隻會變成一隻見誰都要咬上一口的瘋狗。”


    祁鏡澍又笑了,笑得他嗓音粗糲極了。


    他伸出拇指揩去自己滴落在她的臉上的淚水,動作溫柔極了。


    祁鏡澍輕輕地道:“路家也好,昨天那個沈忱也好,我都不會放過,遙遙。”


    這一聲遙遙繾綣溫柔得仿佛他們是抵死糾纏的情侶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祁鏡澍不是忠犬,是狂犬,沒想到吧.jpg


    第63章


    這樣全然帶著侵略意味的祁鏡澍讓路之遙內心愈發感到情緒矛盾。


    她看著祁鏡澍黑沉的雙眸, 伸手一把推開了祁鏡澍。


    祁鏡澍早已鬆了力道,一時不察,竟就這樣被路之遙一推推了個踉蹌。


    他身子晃動了下, 摔下沙發, 背部撞上茶幾, 隻撞得茶幾上杯壺碰撞發出響聲。


    路之遙嚇了一跳, 下意識想要伸手, “你沒——”


    她突然收回話頭。


    路之遙垂著眼睛,拿著包包下了沙發就跑出了辦公室。她匆匆跑出辦公室是,這次懶得計較價錢, 隨意攔了一輛出租車就走了。


    上了車後, 路之遙下意識兩腿踩上了座椅,身子蜷縮著,咬著指甲發呆。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正想讓她別踩著了,卻見她失神落魄的樣子有些可憐, 話便也憋下去了。


    路之遙又咬了下指甲, 陷入了回憶中。


    *****


    十四歲的生日宴過後,路之遙每天晚上醒來的時間就更多了。


    她作息一直混亂, 就算每天九點多十點多入睡,淩晨幾點總會醒一次起夜。


    平時的路之遙往往起夜後就會掃蕩冰箱吃點東西, 然後打幾把遊戲再睡。但現在,她打完遊戲還會認認真真拿著馬克筆在一個本子上寫寫畫畫。


    路之遙在做一個計劃,一個離開路家自己住的計劃。


    如何用借口搬出去。


    如何找房子。


    如何從路虞哪裏敲一筆錢。


    ……


    諸如此類的問題和計劃, 她想到哪兒計劃到哪兒,雖然雜亂無章,但還真挺詳細。


    直到有一天祁鏡澍叫她起床。


    那時她抱著被子在看晨間的萌寵欄目, 祁鏡澍俯身收拾著她的房間。


    路之遙看著電視裏的橘貓,突然道:“唉,好想養隻貓啊。”


    祁鏡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姐,恐怕我不能替你照顧。”


    “嗯,為什麽?”


    路之遙抬頭看過去。


    祁鏡澍垂著眸,好幾秒,他才道:“我貓毛過敏。”


    “哇你這人真的好麻煩,恐高又過敏,真的難搞哦。”


    路之遙一本正經地嫌棄道。


    祁鏡澍沉默好幾秒,才道:“對不起。”


    路之遙哼哼幾聲,沒和他計較。


    祁鏡澍也不說話,眼睛瞥到了她床底下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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