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春宮圖薄薄一本,一共也隻畫了十八頁罷了,而她‘刻苦研讀’的結果竟然隻是讓她將那上麵的十八種姿勢和體位該用什麽招式去打人給記在了心裏!


    若女子在下,可供動作的空間和幅度都有限,用寸拳以及小擒拿招式最為便利,若女子在上,動作更不受限,可直接一招鎖喉……


    這叫什麽事?!


    紀清歌自己都對這種結果哭笑不得。


    天地良心,她真不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啊。


    一旁的曼朱自己一個人興高采烈的說了半晌不見她的姑娘應聲,這才後知後覺自家姑娘似乎興致不高,曼朱這小丫頭這一兩年在衛家有曼冬曼芸這兩個宮中出來的姐姐們帶著,自然也不再如從前那般懵懂不知事,驚覺自己有些聒噪,連忙閉了口。


    這一晚,紀清歌毫無意外的失了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心中對於新婚之夜的忐忑和抵觸幾乎壓過了對這場婚事的欣喜和羞澀。


    她向來不要人在身邊守夜,所以直到天色蒙蒙亮,丫鬟們各自起身,這才發現她們家姑娘竟然是一夜沒睡的模樣。


    眼底都有些發黑。


    這下丫鬟們頓時就忙亂了起來,今日姑娘大婚,這一副憔悴模樣怎生見人?不由分說去廚房要了煮熟的雞子來給她滾一滾黑眼圈,又將帕子浸過溫水擰出來給她敷眼,一番忙忙亂亂的,直到舅母楊凝芳和表嫂秦丹珠兩人伴著全福夫人來到,這才勉強算是告一段落。


    今日被請來做全福夫人的是英國公夫人,英國公年紀已過花甲,英國公夫人也已經是個花白頭發的老夫人,父母卻還尚在人間,自己又兒女雙全,一生順遂,在帝京的官員家眷中的威望頗高,性格卻並不嚴苛,一眼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老夫人自然見多識廣,一照麵就看出這新娘子隻怕一夜未曾好睡,不過這也常見,出嫁是女子一生中頭等的大事,也沒幾個姑娘大婚前夜能事不關己好夢如常的,隻看著紀清歌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口中說著吉祥話,親自動手給紀清歌絞臉上妝。


    火紅的嫁衣和精美的鳳冠早就已經由內務府送了來,此刻已經整理妥當準備在一旁,國公夫人楊凝芳看著小侄女兒被人團團圍住又是梳頭又是打扮,終於在看到紀清歌穿上了那身如火如荼的嫁衣之後猝不及防的紅了眼圈。


    ——她那小姑子衛晚晴命苦,出嫁之時那般倉促減薄的嫁衣……如今還好自己親眼見到了小姑的女兒出嫁。


    不僅僅嫁妝豐厚,而且夫婿還是一等一的人中龍鳳。


    晚晴在天之靈若是見了,定然也是高興的。


    一旁的秦丹珠自然知道自家婆母心中的念想,就連她這個不曾有見過衛晚晴的小輩,此刻都不禁有些唏噓,不過到底還撐得住,隻低聲安撫道:“母親可收住,待會祖母那裏還要母親和爹爹小心勸著才好。”


    這句話入耳,楊凝芳也才醒悟,她心中都不無感慨,等下衛老夫人那邊還要她這個做兒媳的好聲勸慰才是,不然老太君年紀大了,紀清歌又是她心尖尖上的外孫女兒,要是真傷感起來可不得了。


    一念及此,楊凝芳也趕忙深吸幾口氣,這才壓回心中的酸澀之意。


    她們婆媳二人的在後邊的低聲交談紀清歌並沒有聽清,此時此刻她被全福夫人一連串的吉祥話塞了滿心滿耳,任由一堆人圍著在她臉上塗塗抹抹,卻連鏡子都無心看一眼,心中兀自忐忑不安。


    等那親王妃製式的極近精美繁複的嫁衣終於穿著妥當,臉上妝容和發式也都打理完畢,就差那一頂鳳冠,身邊圍了足足兩三圈的人這才散了幾分,紀清歌終於抽空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舅母。”


    “我們清歌是大姑娘了,都要嫁人了……”


    楊凝芳手中正端著一碗鴿蛋大小的小圓子,正好一口一隻,不會蹭花了口脂,紀清歌卻根本沒心思吃,猶豫片刻,一狠心一咬牙,盡量壓低了音色問道:“舅母,我、我要是不……不想洞房的話……可以麽?”


    這一句話把楊凝芳聽得一愣,也不顧自己一手還端著碗,另一手沒好氣的在紀清歌背上一拍,低聲道:“渾說什麽?”


    口中說著,手下一記拍完,又忙不迭揉了兩下,左右看了看,同樣壓低了喉嚨說道:“夫妻之間這是平常事,用不著害羞。”


    “舅母!我……我沒渾說!”


    “不是叫你好生看那圖冊子了?”


    “我看了……”紀清歌欲哭無淚,不得已,隻能老實的坦白:“我……我怕我會想動武……”


    這出人意料的一句話也徹底把楊凝芳給聽呆了,半晌才醒過神來,哭笑不得的在紀清歌額角戳了一指,低聲道:“不行!給我忍住!”


    “舅母!”


    “你這丫頭——”楊凝芳也顧不得旁的,將碗一擱,兩手握住紀清歌的肩,低聲囑咐道:“夫妻周禮這是人倫!你……”


    話音將要出口卻又頓住,國公夫人轉頭先將丫鬟們趕了出去,眼見屋子裏沒人了,這才又急又快的說道:“女子初次隻怕是會有些疼痛不適,你可記得忍耐幾分,過了初次也就好了,再不準在此事上任性亂來的,知道麽?”


    自家小侄女兒虧了身子落了個寒症的毛病,靖王對此不棄,本就已經算是罕見的重情之人,但這樣的男子世間雖少,卻總還是出過幾個相似的,雖然鳳毛麟角,但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佳話。


    可要連夫妻房事都不肯的,這就真是聞所未聞過了。


    “清歌,靖王是個有情義的,可……”楊凝芳歎道:“可你不準仗著人家重情義就欺負人知道嗎?!”


    ——就算是持寵而嬌,也總要分是什麽事才行。


    別的或許都好說,夫妻之間誰進一步誰退一步的,隻要彼此感情融洽,那都不是什麽大事,可這事不一樣。


    再沒聽說過誰家兒郎娶了親之後妻子是不準丈夫近身的。


    這一點,就算楊凝芳是衛家人,先天就會無條件的偏心自家小侄女兒,都沒得談!


    ——欺負人?


    楊凝芳的措詞直接堵住了紀清歌原本還想力爭一二的言辭。


    在此之前她雖然心中隱約知道自己這樣的要求或許是有幾分過分,但直到被楊凝芳一語戳破,紀清歌才終於籍由旁人的口中看到了人們對她這種想法的定義。


    欺負人嗎?好像……是有點……吧?


    紀清歌噎住半晌,楊凝芳心裏發急,她小侄女兒到底還年輕,心裏沒成算,旁的事情可以由她喜歡,這種事卻不能,一念至此,國公夫人沉了臉,“清歌,夫妻之間是要彼此體貼才是長久之道,不可以由著自己任性就胡亂為之,可要記得!”


    “舅母……”紀清歌無奈,隻能垂了頭:“清歌記得了。”


    楊凝芳依舊不放心,但見紀清歌身穿嫁衣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聽她教訓,心中也不由軟了下來。


    “女子初次的話,若是感到疼痛不適,都是正常的。”楊凝芳耐著心低聲道:“日後久了,自然也就會習慣,你可切記不準任性,忍耐些便是,隻是自己也要留意,雖說是天理人倫,但也不能任由男子索求太過,否則也是會傷身的,你……罷了,這會跟你說了也沒用,回頭舅母選兩個老成的管事媽媽給你,你拿捏不定的時候,問她們或者回來問舅母都行。”


    楊凝芳揣了一肚子的話,滿心想要多說幾句,卻架不住今日實在不是時機,這一番話才堪堪說完,門外已經響起丫鬟們歡快的呼聲:“夫人,姑娘,迎親的隊伍來了。”


    事已至此,吉時是耽擱不得的,國公夫人喚了伺候的人進來,最後再看了一眼新嫁娘的妝容有無紕漏,終於親手捧起那頂極盡華美光輝璀璨的鳳冠,給紀清歌端端正正的戴好,隨後的喜帕便就遮住了少女的麵容。


    頭上鳳冠沉甸甸的壓著頭頸,紀清歌雙手掩在袖中緊張的握在了一處。


    ——為人妻者,要溫柔和順,她、她盡量吧。


    洞房這種事,忍忍就過去了。


    今日的段銘承按照規製穿的是蟒服,九條金蟒盤踞在正紅玄墨鑲邊的親王袞服上熠熠生輝,頭戴四爪金龍嵌玉冠冕,腰束玉帶。這一身的親王禮服威儀赫赫,加上段銘承自身冷銳淩厲的氣質,竟然原本按照習俗想要為難為難新郎的那群人都悄麽聲的改了主意,靖王殿下幾乎算是沒怎麽被難為,就在衛家人又是歡喜又是有些不滿的眼神中見到了新嫁娘那一襲耀眼的嫁衣。


    雖然一幅鑲珠綴玉的大紅輕紗蓋住了容顏,但僅從那熟悉的身形和儀態,段銘承也斷不會錯認自己的新娘,靖王殿下不禁柔和了眉眼,靜靜的注視著他的新娘伏在安國公世子衛肅衡的背上被送入花轎。


    此時的靖王殿下,滿心都是無盡的喜悅,根本不知道他的小王妃在轎子裏想些什麽。


    隨著花轎終於落地,紀清歌的發呆也戛然而止,伴隨著熟悉語音的想起,紅紗下方的縫隙中穩穩出現一隻手掌,幹淨利落,指骨修長,正等著她將手放入——


    “清歌,我們到家了。”


    第249章


    靖王大婚,這是大夏建朝以來皇族宗室中的頭等大事,安國公府上下更是想借著這一場婚事來彌補曾經衛晚晴減薄下嫁時的屈辱,再加上一個一心一意想要給自家未來女主人做臉的靖王府,這一場婚禮的盛大恢弘震撼了整座帝京王城。


    內務府和靖王府籌辦的聘禮直接歸入了嫁妝單子,這一場婚禮的嫁妝隊伍浩浩蕩蕩宛若長龍,安國公府的府邸是禦賜,和靖王府邸彼此相隔不算多遠,禮部事先安排的時候看了那一長串的嫁妝清單就知道,等頭擔嫁妝進王府大門的時候,隻怕後邊連一半都還沒出安國公府的府門。


    禮部和內務府一合計,索性重新擬定了一條路線,嫁妝出門之後沿金水河繞禁宮足足周遊一圈,就如同禦街誇官一般,讓沿途百姓都過足了眼癮,這才抬進靖王府。


    這樣的路線其實認真計較起來略有幾分張揚太過,也就是靖王是當今天子的親弟弟,更是大夏唯一一位親王,帝後二人對此更是樂見其成,這才行得。


    紀清歌倒是並不知道這些,靖王迎新的花轎與普通花轎不同,轎夫更是精挑細選,就連轎身起落的時候都無絲毫晃動,紀清歌坐在裏麵卻始終有些心神不寧。


    直到眼前繡工精致的轎簾掀起,乍然湧/入的光線照亮了她並攏膝頭上如火的紅裙,紀清歌這才回過神來,深吸口氣,盡量平穩了自己有些淩/亂的心跳,這才伸出手,輕輕放入那穩定而又溫暖的手掌中。


    段銘承在握住柔荑的同時就察覺了紀清歌手心中薄薄的一層細汗,動作不由一凝,也不顧此刻觀禮的人裏三層外三層的,指間輕輕加力,握了一下紀清歌的手,低聲道:“別怕,我在。”


    說罷,穩穩扶著紀清歌邁出了花轎,也不接喜婆遞來的紅綢,兩人就直接手牽著手的邁向了布置得嶄新的喜堂。


    此舉頓時讓圍觀之人有些嘩然,奈何靖王殿下威儀深重,一記眼風輕飄飄的一掃,周遭頓時安靜了下來,喜婆到底是宮中嬤嬤出身,反應快絕,手中拎著那紮了大紅綢花的喜綢怔了一下連忙跟上,賠著笑臉一路說著吉祥話。


    男子親王袞服袖口中露出的手掌溫暖而又穩定,而女子寬大的新娘喜服袖口下隻隱約能看到一抹雪白,在羅袖的輕搖慢擺中時隱時現,更多的,都被統統收入在男子穩定的掌中,僅從兩人緊握的姿勢,也能猜出此時他們十指交扣,如膠似漆。


    紀清歌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情,也漸漸安穩了下來,按部就班的隨著喜婆的指點,一路跨過了馬鞍,拜過了堂,終於被送入喜房落了座,終於,在一眾圍觀者不要錢的吉祥話中,眼前紅霧消散,光華驟開。


    抬眼,黑琉璃般璀璨靈動的雙瞳就正正撞入了段銘承的眼底,這一瞬間就仿佛四周喧嘩嬉鬧的人聲都驟然遠去,唯有兩人彼此相望的視線膠著在一處,難分難解。


    紀清歌今日是新嫁娘,妝容格外豔/麗,膚如細雪,翠黛峨眉,段銘承呼吸都凝住一瞬才回過神來,眼見他的小姑娘坐在龍鳳床/上一瞬不瞬的望著自己,心頭更是喜悅難耐,籍由附身放下手中金秤杆的緣由,輕聲在紀清歌耳邊笑道:“如何?不是公雞罷?”


    這一句入耳,紀清歌臉色刷一下漲紅,礙於室內觀禮的眾人尚未散去,也隻能紅著臉瞪了一眼,不想卻讓段銘承心中更癢,正想再說什麽的時候,門外響起了男客來賓說要拉新郎官出去喝酒的笑鬧之聲,這才不得不按住衝動。


    靖王唯一的姑母已經貶為庶民圈禁,自然不可能來赴會,靖王府中並無長輩坐鎮,來觀禮的都是賓客,即便是今日靖王府大喜之日,也不敢真的鬧剛過門的靖王妃,宮中嬤嬤和丫鬟們沒費什麽事就笑著將人請了去前麵赴席,直到室內恢複了靜謐,紀清歌才終於悄悄的鬆了口氣。


    “這大半日折騰的,姑娘是不是乏了?”貼身的丫鬟們有條不紊的給她打水梳洗,又早有王府裏的人送來了各色甜鹹點心,隻是紀清歌卻吃不下去。


    她今日從一大早到現在也就吃了一顆楊凝芳親手喂入口中的小圓子,隻是現在卻根本不覺得餓,眼前布置得極盡精美的是陌生的房間,雖然是新房,事先也有女家派人來幫忙布置,但到底是有別於女子閨閣的細膩別致,入目的陳設大氣端肅,紀清歌立在房中轉了一圈……不得不說,這樣的屋子雖然棱角鮮明,但卻疏朗軒闊,並不討厭。


    紀清歌又轉了一圈,目光落到大紅的喜帳和龍鳳床/上,靜了片刻,緩緩透出口氣來——成親了。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就重活了一世,但從再度作為紀清歌這個個體睜眼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成親。


    可她埋在心底至今都未跟任何人吐露的那些事情,如今在這紅燭的映襯之下都已經顯得淡遠模糊。


    ——不是公雞罷?


    紀清歌唇角微微彎起。


    不是公雞。


    掀開蓋頭的那一刹那,周遭聲光乍入的那恍惚間,她看到了段銘承眸底滿是喜悅的立在那裏,在那一瞬,她的心底也是安寧和喜悅的。


    紀清歌回到床邊輕輕坐下,一手慢慢撫著繡工精致的大紅飛霞錦。


    至於洞房……


    她抿了抿唇,盡量忍著就是了。


    靖王殿下大權在握,即便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也沒多少人真的敢灌他酒,而正常的敬酒,還有段興德那個紈絝今日奉旨替他擋酒,又有歐陽在一旁樂顛顛的跑前跑後給攔著,等到曲終人散的時候,段銘承也並未過量,回到新房時腳步根本都不打晃。


    布置一新的屋中紅燭高燒,柔和的燈光映著大紅的床帳,折射/出一室的暖紅。


    紀清歌倚在床頭的大迎枕上已經睡熟,頭頂鳳冠已經卸下,但身上火紅的嫁衣還未曾換下,如瀑的青絲纏纏/綿綿的漫過肩背,又在大紅的被褥上描摹出一幅蜿蜒的水墨,紅與黑的極致碰撞下,愈發襯得那張洗盡了鉛華的容顏如玉一般瑩潤無暇熠熠生輝。


    段銘承喉頭動了動,到底還是又一次忍耐了下來,腳步無聲的一轉就徑自向著淨房而去……前邊剛剛散席,如今他這一身酒氣,沒的平白去熏她。


    直到靖王殿下仔仔細細的將自己打理了一遍,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清歌。”


    纏繞在指間的發絲光滑得好似絲緞,散發著讓人心曠神怡的馨香,段銘承輕輕吻了一下紀清歌的麵頰,見他的小姑娘閉著眼睛伸手胡亂來擋,好笑的將那不老實的柔荑一握:“清歌,醒醒。”


    ……咦?


    紀清歌昨日未曾好眠,雖是心中想著要等人歸來,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正好夢香甜,卻被額頭麵頰上輕輕的癢|意接連不斷的攪擾著睡意,一來二去,終於迷蒙的睜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段銘承近在咫尺的麵龐,紀清歌頓時就清醒了。


    “段、段大哥,你……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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