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對準的是賀姝家中的窗戶, 可以清楚的看到一群穿警服的人在來來往往，這明顯是剛拍攝不久，也就是說在他們來敲門之前, 這機器還都一直放在那裏進行著不間斷的拍攝！
“這孫子……還用的是專業級的攝像頭, 真是不要臉！”曾永嘉不由得破口大罵。
紀宸沒應聲, 退回去又看了幾眼視頻內存, 然後轉身出了房門, 走到此時已經被手銬拷住，正耷拉著個腦袋的柳景旭麵前, 開口問道：“剩下的視頻在哪裏？”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 複又垂下了眼皮，沒吱聲。
見他拒不配合, 紀宸已經喪失了為數不多的耐心, 冷笑了一聲自顧自的走進了書房裏。書房的電腦桌上正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電腦，他上前開了機, 不過在電腦裏查看了許久，也沒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緊接著他又叫來了隨行的電腦技術員, 對方也是一番查找後無果, 搖了搖頭。
他麵沉如水, 視線從書桌上緩緩地掃光, 經過一旁擺放著一些獎杯、獎狀的玻璃櫃，裝滿了各種書籍的實木書架，最終落在了靠在牆角處的那個不起眼的cd架上。唇角揚起一個弧度, 他此時扭過頭正好能夠看到被押坐在客廳沙發上的人正在一瞬不瞬的盯著這邊看。
“看不出來，柳醫生除了喜歡偷窺，竟然還在音樂和電影上頗有造詣。這上麵擺放著的許多cd，現在外麵有錢都買不到了。”紀宸隨手抽出一張民謠音樂專輯，從外包裝上看著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他便略微用力打開了塑料殼子，裏麵正靜靜擺放著兩張光盤。抽出其中一張，遞給了仍舊坐在電腦前的技術員。
技術員嘴裏念念叨叨的：“這貨這麽懷舊的嗎？怪不得還用著好幾年前的電腦型號，換做現在的筆記本電腦，根本不帶能夠播放光盤的光驅了。”隨著嘟嘟囔囔的話語，他右鍵選擇了播放內容，很快上麵就出現了清晰的影響，仍舊是偷拍的視角，但是主角卻不是賀姝。
頓時所有人都了然，柳景旭的一些手段看起來如此嫻熟，就連賀姝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沒能發現他搞得小動作，那肯定是之前就已經具備了許多經驗了，若是沒有犯罪前科，他們才驚訝。
紀宸並未在視頻中的女人到底是誰上麵多做糾纏，眼下最主要的是要找到今天上午所拍攝的視頻才是。他的目光迅速掠過那一排又一排擺放整齊的cd盒子，最後伸出手去取下了架子最上麵一層的手柄遊戲卡包，果不其然在裏麵發現了幾張不屬於遊戲卡的存儲卡片。
後經電腦技術員將裏麵的視頻進行了導出和讀取，終於找到了疑似昨天夜裏到今天上午所拍攝的畫麵。用幾倍速播放後，就可以清楚的看見昨天夜裏賀姝的行動軌跡，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書房中度過的，快要天亮的時候，她站在窗邊似乎往這邊隱晦的看了幾眼，想來必定是發現了什麽。緊接著鏡頭晃動，這段視頻就此被切斷了，明顯當時柳景旭也沒睡，或許正坐在攝像機麵前一臉猥瑣的盯著屏幕吧。
“還真他娘的是精力充沛……”技術員撇了撇嘴，然後在紀宸的示意下，播放了另一段視頻。隻見鏡頭先是抖動了兩下，隨後恢複了穩定，然後就是好長一段時間接近於靜止的畫麵，在倍速播放下都過了幾分鍾，忽然賀姝從書房裏走了出來，然後走到玄關處開了門。沒過多久，人就走到了走廊裏，鏡頭根本拍攝不到。
這段視頻和昨天夜裏不同的地方在於，晚上所拍攝的視頻似乎更有針對性，賀姝在哪鏡頭就會精準的拉到哪裏，更清楚清晰度也更高。而白天，柳景旭應該是要出去工作的，所以鏡頭會格外的寬一些，力求要把賀姝家中所有的窗戶都拍攝到畫麵裏，這樣一來，自然就會帶到了賀姝隔壁家主臥的大半個窗戶。
果不其然，下一刻隔壁窗戶就有了動靜。
“紀組長，是賀隊！”技術員驚呼，激動的指著在畫麵最右側露出了的大半個身子的女性身影。
紀宸‘嗯’了一聲算作回應，黑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屏幕上的視頻畫麵看，此時視頻已經是正常的速度進行播放，可以看出來賀姝迅速的伸出手在窗戶上畫了兩下，隨即後麵進來了人，她於是就回過身，應該是在和對方交流。
兩個人說了好一陣子的話，隻是因為角度問題，對方一直沒有入鏡，隻偶爾會有黑色衣角一閃而過。
就這麽又過了兩分鍾，賀姝忽地回過頭去走到了床頭那裏，整個人都入了鏡頭，似乎正彎腰去查看床頭櫃上的什麽東西。電光火石之間，身後的男人猛地撲了上來，右手呈手刀狀，就要往她後脖頸上砍下去。
好在賀姝反應極快，用技巧在後脖頸遭受重擊的那一刹那將頭給扭了開，並未被打到要害之處，並且扭過身子伸出手臂順著男人的脖頸將其頭部往自己這邊一帶。男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整張臉的正麵狠狠地撞在了木質的床頭上，並且下意識的用手撐在了床頭處。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賀姝鬆開男人就想跑，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被擊中的那一下受了點傷，行動看起來十分的遲緩。男人很快就捂著頭，一把將她給抓了回來，將其按在了床鋪上，再次重擊她的後頸。
視頻中看，她在被擊中的下一秒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人給拖著出了主臥。
這一段視頻長度也就在七八分鍾左右，可是看得電腦技術員連大氣都不敢喘，並且還能夠清楚的感知到周邊的溫度是越來越低，到最後他甚至不敢側過頭去看身邊人的臉色，隻戰戰兢兢的道：“我先對嫌疑人的人像進行一下精細化處理，看看能不能截到一張正臉照片，以供用作人臉識別。”
紀宸微微頷首，算作同意，在技術員截完圖之後，他則是伸出了手在鍵盤上敲了敲，對剛剛賀姝遇襲那短暫的一分多鍾進行了循環播放。
曾永嘉放在一直默默地站在後麵圍觀，沒有出聲，待到現在才遲疑著開了口：“剛剛老常他們已經聯係到了賀隊隔壁房主，長期住在那裏的小兩口表示最近一直都有想要賣房子的想法，加上昨天賀隊家裏忽然來了一堆警察，他們以為賀隊遭受了什麽黑社會的威脅，害怕攤上麻煩受到騷擾，這才下定決心連夜聯係了房產中介，對方也挺熱情的，雙方一拍即合，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於是定了今天上午搬家。”
“根據房主提供的中介公司的名字，我們也查到了負責這次業務的銷售人員叫孫偉，賀隊就算讓我們看清了他的臉，那對咱們接下來的調查也沒什麽大用啊。”畢竟他們已經知道了嫌疑人的名字，經房產中介公司反應，這孫偉下午他們就沒能聯係的上，如果對方不傻，那麽按照常理來說，肯定不會回去上班了。
“孫偉。”紀宸輕輕的重複了這兩個字。
“對，孫偉，一個爛大街的名字，我看著視頻裏長得也不起眼，這人簡直具備了連環殺手的所有特質，不管走在大街上還是住在你家旁邊，你都不會多去注意一眼。”曾永嘉咬牙切齒的說道：“根據中介提供的身份證號，我們對他的背景也進行了初步調查，目前一切都是幹淨的，甚至連個汽車違章都沒有。”
“……”紀宸眯了眯眼，又盯著電腦屏幕上正在反複播放的視頻看了一會兒，忽然問：“搬家公司呢？家具呢？”
“家具？家具應該是送到了房主現在的家中吧……”
“你和猴子現在就帶人去，找到視頻裏的這張床。”紀宸按下了暫停鍵，畫麵停在了賀姝將嫌疑人的臉用力懟在了床頭上那一幕，他有食指點了點木質的床頭：“這裏留有嫌疑人的指紋和dna。”
“臥槽真的！”曾永嘉探過頭來仔細看了看。
“賀姝不僅僅是想要告訴我們嫌疑人的身份，最主要的就是這指紋和dna的證據。我們光靠著能夠查到的嫌疑人身份信息，根本推斷不出他在作案時候的相關細節，賀姝是想告訴我們運用指紋、dna進行反向推斷，去查這個人過去是否和一些尚未偵破的案子有過牽扯，從而再去確定如何營救、去哪營救她。”
“每一位水鬼案的受害者，從失蹤到死亡隻有不到三十六個小時的時間，現在她已經失蹤了九個多小時了。”
曾永嘉抿了抿唇，應了一聲用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
紀宸回過神，仍舊盯著電腦屏幕不放，在看到賀姝被人壓製在床上的時候，他下頷的線條變得尤為明顯。過了一會兒，他起身信步走出書房，等到了柳景旭身前的時候，他忽然輕笑出聲，隻是麵上、眼底一片冰冷。
“把人和物證都帶回局裏。”
“是！”其餘人應道。
“不關我的事！我什麽都沒做！”柳景旭全身扭動著，想要掙脫鉗製，嘴裏不甘心的嚷嚷著：“綁架她的人又不是我，你們這叫遷怒！”
聽到這話，剛剛走到大門口的紀宸忽而停住了腳步，然後又轉過身大步走到了他的麵前。兩個人眼下挨得很近，柳景旭得需微微揚起頭才能直視到他的眼睛，莫名的氣勢就矮了一截。
“你回到家後，在查看視頻的時候想來一定看到了她出事的全過程，有時間把視頻導入存儲卡中卻沒時間報警……”他說到這，略微垂下了頭，嘴巴湊到了對方的耳邊，用冷到不能再冷的聲音繼續說道：“如果萬一她真的出了意外，受了傷甚至於丟了性命，試試看你會怎麽樣。”
丟下這近乎於違背職業道德的話，紀宸扭頭便走，他怕再晚上一秒鍾，就會控製不住自己擰斷那人的脖子。在心中默念了幾遍入職時候曾經大聲宣讀過的誓言，卻在走到門邊的時候，仍舊沒能控製住心中的暴虐，伸出右腳用盡全身力氣踹向了那扇防盜門。
轟！砰！
那門上登時肉眼可見的凹進去了一大塊，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這幅模樣嚇得大氣都不敢喘，柳景旭甚至直接白了臉。
收回了腿，紀宸回過頭囑咐不遠處的同事：“做好記錄，我賠。”
待到那名同事回了神，正欲點頭答應，卻發現人不知何時下了樓，走廊裏連個影兒都沒有了。
…………
靜淮市局專案大隊辦公室。
因著賀姝的忽然失蹤，局裏臨時決定將刑偵支隊的所有警力都優先投入到這次的模仿水鬼案當中，甭管什麽調查組不調查組了，全部人都要隨時聽候紀宸的調動和差遣。
情況是這麽個情況，可是專案大隊的隊員們仍舊對此時此刻坐在他們辦公室辦公的陳年舊案組組長表示了相當大的驚奇，大家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兩個隊的人會親密合作，更想不到自己隊長的身家性命竟然全部拴在了紀宸的褲腰帶上。
一時間，眾人的表情都是相當的精彩。
夜幕降臨，市局大樓仍舊燈火通明。紀宸正坐在會議桌邊翻看著打印出來的有關於孫偉的背景資料，手邊放著的是已經涼透了的外賣，瞧著包裝完好像是一動未動的樣子。
辦公室裏其餘的人見狀也是不敢前來打擾，不久前他一腳就把柳景旭家的防盜門給踹壞了的消息這會兒已經傳遍了整個市局，大家這才知道，原來陳年舊案組那個常年沒什麽情緒波動的組長也是個有脾氣的，發起脾氣來比誰都可怕。
其餘人的想法紀宸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在看到資料上的其中一項後，皺起了眉。這孫偉竟然也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生父生母的背景沒有什麽問題，是因為車禍雙雙意外身亡的。他三歲被送去的福利院，大約五歲的時候被一對夫妻給收養了，隻不過不出半年就又送了回去，從那以後他就留在了福利院，直至成年。
福利院，巧合嗎？
就在他沉思的這會兒，曾永嘉和侯子博忽然著急忙慌的從外麵跑了進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停在了他的身邊，皆是氣喘籲籲。
“老大，我們去了那個房主家中，在床頭上真的提取到了指紋和dna，丁棋正在進行檢測呢。”侯子博匯報道。
“紀組長，你這邊有沒有什麽發現啊？”曾永嘉好奇的伸長了脖子。
紀宸沉吟了幾秒鍾，正欲開口，手邊的電話屏幕卻忽然閃了兩下，他看到來電顯示神色微變，按下了接聽鍵：“喂？”
對麵傳來了丁棋咋咋呼呼的聲音：“有結果了，有結果了，一個來小時前曾永嘉他們從現場給我傳回來的指紋證據有結果了！”
第127章 水鬼再現（13）……
“你說。”紀宸按下了外放鍵, 順手把電話放在了桌麵上。
“他的指紋與順平市五年前一起凶殺案有關，那起凶殺案的受害者也是一名女性，年齡27歲, 現在順平市的警方仍舊沒能破得了那起凶殺案。”喇叭裏傳出了丁棋那語速極快的聲音：“不過順平市警方當初在采集現場的痕跡證據時, 有提取到一組不太完整的指紋，可是指紋比對沒有任何的結果，這起命案脫了幾個月都沒能有什麽進展, 於是就這麽成了懸案了。我剛才已經聯係的順平警方, 對方表示會積極配合, 估摸著過一會兒就能把案件的相關材料傳送過來了。”
“順平市？”紀宸皺眉。
“離著咱們這也就三四個小時的高速車程, 蠻近的。”曾永嘉摸著下巴回應。
紀宸卻將手中的資料翻到了第一頁：“五年前孫偉隻有二十三歲, 因為高中成績不理想複讀過的原因，當時他還沒畢業……”說著, 食指在那張a4紙上一路下滑, 最終停在了末端，篤定的點了點：“順平大學, 工商管理係。”
“靠, 還真是？那剛剛老丁說的那起命案，指定和他有關係！”
“之前賀隊就說過, 殺死方伽蕾的凶手手法老練，現場幹淨利落, 不像是寧興市那位嫌疑人一樣漏洞百出, 說不準已經不是第一回 犯案了。五年前啊, 他從五年前就開始殺人了？那順平的那位受害者, 和水鬼案有關係嗎？”曾永嘉忙不迭的，一個勁兒的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時好半晌沒吱聲，一直在電話那頭默默地聽著他們研究的丁棋適時開了口：“唔……根據剛剛順平市局提供的初步信息, 受害者父母雙全，而且在順平土生土長的，光是背景看起來就和水鬼沒什麽關係。而且我也有特別問了一下死者的死因，並非溺斃，而是……”
“而是，四肢都呈粉碎性骨折，最終頭部受到重擊，顱內出血而亡。”他說到這，語氣中多少帶著點唏噓：“光從手法上看，和咱們眼下所掌握的孫偉完全是兩個路子。”
“手法？”紀宸緩緩地搖了搖頭：“如果咱們之前推測的沒錯，這孫偉和寧興市的那名嫌疑人都是和水鬼達成了某種協議而已，他們享受了水鬼提供的好處，然後遵守約定替水鬼殺人，從而幫助目前無法自己動手的水鬼完成十幾年來的布局和心願，說白了沒準隻是一個不太牢固的契約關係而已。”
“一個連環殺手，必定是有自己的固定習慣的，我們稱之為特征。也是這種獨一無二的特征造就了截至目前，在全世界範圍內大部分的模仿作案最終都會被發現。孫偉在模仿水鬼作案之前就已經是一名不知殺了多少人的連環殺手了，這也注定了有些事情他想改都改不掉，就算表麵上一切都在刻意模仿水鬼，可是內裏還是注入了屬於他自身的許多情感特征。”
而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挖出這種特征所代表的含義，從而去成功預測他的下一步行動軌跡。
“誒嘿，順平市那邊把資料傳過來了，我這就給你發過去哈！”丁棋說完，就立刻掛斷了電話。
不到一分鍾，一直放在會議桌上的那台筆記本電腦就傳來了提示音，紀宸扯過電腦點開了文檔。他將筆錄等分別傳送給了曾永嘉、侯子博，自己則是直接拉到了法醫給出的驗屍報告，一字一句細細的看了起來。
死者生前曾經遭受過殘忍的暴力虐待，凶手幾乎是將她身上的骨頭一點一點的敲碎，那種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了的，顯然凶手是一個明顯的虐待狂。
看著看著，他忽而眯起了眸子，在他視線停留的位置，上麵寫著一行字：受害者雙手指甲消失不見，經初步判斷是運用某種工具進行的外力拔除，傷口上的生活反應證實為生前傷。
指甲……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算是水鬼的經典標誌之一。難道說水鬼和孫偉在五年前就已經有了聯係，或許更早也說不定？
不過這些在當下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信息，他很快挪開了視線，繼續看著這份多達十來頁的法醫報告。
專案大隊的眾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線索，也再一次變得忙碌起來，等到將所有順平市傳過來的報告閱讀分析完畢之後，已經又過去了三個來小時，時間進入了後半夜，很多人有些體力不支，甚至開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了。
本來專案的所有人在上一個臥底的案子結束後就沒能怎麽好好休息，這邊的水鬼模仿案又間接通宵了兩天，如此算來，真的幾乎到了人體所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紀宸抬起眼觀察了一圈，並沒有刻意出聲打擾其餘人休息，手頭可供分析的樣本材料還是太少了，想要短時間內發現點什麽，更是難上加難。
就在這時，走廊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縫裏飄了進來，不出幾秒，丁棋忽地整個人將辦公室的門給撞了開。突如其來的巨響，搞得好幾個人都從睡意中驚醒，一臉懵逼又無助的看著門口處的男人。從技術大隊到這邊，說近不近，說遠那也有個二百多米的直線距離，瞧著他這幅幾欲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就知道沒準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來的。
在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丁棋眸光晶亮，胸膛雖然劇烈的起伏著，但是他仍舊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幾乎是用喊的聲音說道：“dna也有結果反饋，和本市一起四年前的凶殺案有關，這組dna是當初法醫在死者的嘴裏發現的。”
說著，疾步走到了會議桌邊，將手中的報告單遞給了紀宸。
“四年前，那會兒孫偉應該剛畢業吧，他是不是畢業就來了靜淮市了？”曾永嘉等人都好奇的圍了上來。
“嗯。”紀宸接過報告單，大致看了兩眼後，按照上麵的案件號在電腦係統中調出了當時的卷宗，果不其然仍舊是一起未能偵破的懸案。死者意料之中的是一名女性，年齡26歲，非靜淮市本地人，但是雙親健在，和水鬼案沒有任何的聯係。
當他把這兩名死者的照片拚在一起的時候，曾永嘉歪了歪頭，不確定的發了聲：“這兩名受害者好像啊，你要說具體哪裏像，還說不清……可能是從氣質上看差不多？”
“都是中長的黑發，被發現的時候頭發也夠規規矩矩的盤在腦後，穿衣風格比較嚴肅，還有就是……兩個現場都發現了她們帶著的金屬框眼鏡。”紀宸一邊看著卷宗，一邊將兩起案件受害者的相似之處說了出來。
“隻可惜這種單體的死亡案件，還是分別發生在兩個市，中間間隔了一年多，並未能讓兩個市局進行並案調查。不然沒準早就抓到這個死變態了，還能容得他蹦躂到今天，竟然還把主意打到了賀隊的身上！”丁棋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點咬牙切齒的：“而且這凶手夠狡猾的，雖然同樣是虐殺，可是兩名死者的傷勢卻不大相同，我想這也是當年沒能把這兩起案子並案的主要原因。”
單體死亡，兩個市，身上的傷不同，大羅神仙也不可能想到是同一名嫌疑人啊！
“看來他是對這種類型的女性有陰影吧？”曾永嘉嘟嘟囔囔的，之後好半天都沒聽到什麽回應，他往電腦屏幕上瞄了一眼，就隻見那份卷宗存檔正以極快的速度下滑著，他隻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眼睛酸澀脹痛，根本來不及看那卷宗上到底寫的是些什麽。
偏偏紀宸似乎對此毫無所覺一般，幾分鍾的時間眼睛眨都不眨，算的上一目十行了。
終於，在壓抑又漫長的等待過後，他視線一頓，然後嘴角緩緩地上揚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這兩起命案，第一起他失誤留下了指紋的證據，第二起長了記性，卻又再次失誤留下了dna的證據，想來應該是他最開始的兩樣‘作品’，手法還不足夠成熟，所以才會留下這種痕跡。第一起案子發生在五年前，第二起是四年前，這期間的冷靜期不過一年多一點，直至今日，整整四年他都能控製住自己嗎？未必吧……更有可能是他已經成長到足夠對抗警方技術手段的程度了……”
“不過兩起案子已經足夠，老丁，這兩起案子中還有一個重合點，我需要你的幫助。”
丁棋急忙把頭探了過去，推了推眼鏡仔細看著他所指著的那行字：“這些化學方程式就是石灰石、黏土和鋼渣啊……是水泥！在兩名受害者衣物上提取到的物質是水泥，我這就去做檢測。”話音落下，人已經跑出了辦公室。
技術大隊以最快的速度進行了兩種樣本的檢測結果比對，在天亮之前，丁棋給出了最終結論：從成分構成上看，這兩批水泥的化學物質雖然不是完全相同，但也是很相似的了，而且這兩個樣本的水泥渣滓都不是現代水泥，從裏麵的一些礦物成分、化學外加劑和纖維等方麵看，這兩批水泥的年紀大概又三四十歲那麽大了。
“四十年？那個時候我還沒從我媽肚子裏爬出來了！”曾永嘉起先是愕然，隨後很快的拍了拍手：“紀組長，這豈不是能夠表示，兩名死者生前到過一些年代足夠久遠的建築物裏？”
“這孫子……還用的是專業級的攝像頭, 真是不要臉！”曾永嘉不由得破口大罵。
紀宸沒應聲, 退回去又看了幾眼視頻內存, 然後轉身出了房門, 走到此時已經被手銬拷住，正耷拉著個腦袋的柳景旭麵前, 開口問道：“剩下的視頻在哪裏？”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 複又垂下了眼皮，沒吱聲。
見他拒不配合, 紀宸已經喪失了為數不多的耐心, 冷笑了一聲自顧自的走進了書房裏。書房的電腦桌上正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電腦，他上前開了機, 不過在電腦裏查看了許久，也沒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緊接著他又叫來了隨行的電腦技術員, 對方也是一番查找後無果, 搖了搖頭。
他麵沉如水, 視線從書桌上緩緩地掃光, 經過一旁擺放著一些獎杯、獎狀的玻璃櫃，裝滿了各種書籍的實木書架，最終落在了靠在牆角處的那個不起眼的cd架上。唇角揚起一個弧度, 他此時扭過頭正好能夠看到被押坐在客廳沙發上的人正在一瞬不瞬的盯著這邊看。
“看不出來，柳醫生除了喜歡偷窺，竟然還在音樂和電影上頗有造詣。這上麵擺放著的許多cd，現在外麵有錢都買不到了。”紀宸隨手抽出一張民謠音樂專輯，從外包裝上看著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他便略微用力打開了塑料殼子，裏麵正靜靜擺放著兩張光盤。抽出其中一張，遞給了仍舊坐在電腦前的技術員。
技術員嘴裏念念叨叨的：“這貨這麽懷舊的嗎？怪不得還用著好幾年前的電腦型號，換做現在的筆記本電腦，根本不帶能夠播放光盤的光驅了。”隨著嘟嘟囔囔的話語，他右鍵選擇了播放內容，很快上麵就出現了清晰的影響，仍舊是偷拍的視角，但是主角卻不是賀姝。
頓時所有人都了然，柳景旭的一些手段看起來如此嫻熟，就連賀姝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沒能發現他搞得小動作，那肯定是之前就已經具備了許多經驗了，若是沒有犯罪前科，他們才驚訝。
紀宸並未在視頻中的女人到底是誰上麵多做糾纏，眼下最主要的是要找到今天上午所拍攝的視頻才是。他的目光迅速掠過那一排又一排擺放整齊的cd盒子，最後伸出手去取下了架子最上麵一層的手柄遊戲卡包，果不其然在裏麵發現了幾張不屬於遊戲卡的存儲卡片。
後經電腦技術員將裏麵的視頻進行了導出和讀取，終於找到了疑似昨天夜裏到今天上午所拍攝的畫麵。用幾倍速播放後，就可以清楚的看見昨天夜裏賀姝的行動軌跡，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書房中度過的，快要天亮的時候，她站在窗邊似乎往這邊隱晦的看了幾眼，想來必定是發現了什麽。緊接著鏡頭晃動，這段視頻就此被切斷了，明顯當時柳景旭也沒睡，或許正坐在攝像機麵前一臉猥瑣的盯著屏幕吧。
“還真他娘的是精力充沛……”技術員撇了撇嘴，然後在紀宸的示意下，播放了另一段視頻。隻見鏡頭先是抖動了兩下，隨後恢複了穩定，然後就是好長一段時間接近於靜止的畫麵，在倍速播放下都過了幾分鍾，忽然賀姝從書房裏走了出來，然後走到玄關處開了門。沒過多久，人就走到了走廊裏，鏡頭根本拍攝不到。
這段視頻和昨天夜裏不同的地方在於，晚上所拍攝的視頻似乎更有針對性，賀姝在哪鏡頭就會精準的拉到哪裏，更清楚清晰度也更高。而白天，柳景旭應該是要出去工作的，所以鏡頭會格外的寬一些，力求要把賀姝家中所有的窗戶都拍攝到畫麵裏，這樣一來，自然就會帶到了賀姝隔壁家主臥的大半個窗戶。
果不其然，下一刻隔壁窗戶就有了動靜。
“紀組長，是賀隊！”技術員驚呼，激動的指著在畫麵最右側露出了的大半個身子的女性身影。
紀宸‘嗯’了一聲算作回應，黑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屏幕上的視頻畫麵看，此時視頻已經是正常的速度進行播放，可以看出來賀姝迅速的伸出手在窗戶上畫了兩下，隨即後麵進來了人，她於是就回過身，應該是在和對方交流。
兩個人說了好一陣子的話，隻是因為角度問題，對方一直沒有入鏡，隻偶爾會有黑色衣角一閃而過。
就這麽又過了兩分鍾，賀姝忽地回過頭去走到了床頭那裏，整個人都入了鏡頭，似乎正彎腰去查看床頭櫃上的什麽東西。電光火石之間，身後的男人猛地撲了上來，右手呈手刀狀，就要往她後脖頸上砍下去。
好在賀姝反應極快，用技巧在後脖頸遭受重擊的那一刹那將頭給扭了開，並未被打到要害之處，並且扭過身子伸出手臂順著男人的脖頸將其頭部往自己這邊一帶。男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整張臉的正麵狠狠地撞在了木質的床頭上，並且下意識的用手撐在了床頭處。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賀姝鬆開男人就想跑，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被擊中的那一下受了點傷，行動看起來十分的遲緩。男人很快就捂著頭，一把將她給抓了回來，將其按在了床鋪上，再次重擊她的後頸。
視頻中看，她在被擊中的下一秒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人給拖著出了主臥。
這一段視頻長度也就在七八分鍾左右，可是看得電腦技術員連大氣都不敢喘，並且還能夠清楚的感知到周邊的溫度是越來越低，到最後他甚至不敢側過頭去看身邊人的臉色，隻戰戰兢兢的道：“我先對嫌疑人的人像進行一下精細化處理，看看能不能截到一張正臉照片，以供用作人臉識別。”
紀宸微微頷首，算作同意，在技術員截完圖之後，他則是伸出了手在鍵盤上敲了敲，對剛剛賀姝遇襲那短暫的一分多鍾進行了循環播放。
曾永嘉放在一直默默地站在後麵圍觀，沒有出聲，待到現在才遲疑著開了口：“剛剛老常他們已經聯係到了賀隊隔壁房主，長期住在那裏的小兩口表示最近一直都有想要賣房子的想法，加上昨天賀隊家裏忽然來了一堆警察，他們以為賀隊遭受了什麽黑社會的威脅，害怕攤上麻煩受到騷擾，這才下定決心連夜聯係了房產中介，對方也挺熱情的，雙方一拍即合，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於是定了今天上午搬家。”
“根據房主提供的中介公司的名字，我們也查到了負責這次業務的銷售人員叫孫偉，賀隊就算讓我們看清了他的臉，那對咱們接下來的調查也沒什麽大用啊。”畢竟他們已經知道了嫌疑人的名字，經房產中介公司反應，這孫偉下午他們就沒能聯係的上，如果對方不傻，那麽按照常理來說，肯定不會回去上班了。
“孫偉。”紀宸輕輕的重複了這兩個字。
“對，孫偉，一個爛大街的名字，我看著視頻裏長得也不起眼，這人簡直具備了連環殺手的所有特質，不管走在大街上還是住在你家旁邊，你都不會多去注意一眼。”曾永嘉咬牙切齒的說道：“根據中介提供的身份證號，我們對他的背景也進行了初步調查，目前一切都是幹淨的，甚至連個汽車違章都沒有。”
“……”紀宸眯了眯眼，又盯著電腦屏幕上正在反複播放的視頻看了一會兒，忽然問：“搬家公司呢？家具呢？”
“家具？家具應該是送到了房主現在的家中吧……”
“你和猴子現在就帶人去，找到視頻裏的這張床。”紀宸按下了暫停鍵，畫麵停在了賀姝將嫌疑人的臉用力懟在了床頭上那一幕，他有食指點了點木質的床頭：“這裏留有嫌疑人的指紋和dna。”
“臥槽真的！”曾永嘉探過頭來仔細看了看。
“賀姝不僅僅是想要告訴我們嫌疑人的身份，最主要的就是這指紋和dna的證據。我們光靠著能夠查到的嫌疑人身份信息，根本推斷不出他在作案時候的相關細節，賀姝是想告訴我們運用指紋、dna進行反向推斷，去查這個人過去是否和一些尚未偵破的案子有過牽扯，從而再去確定如何營救、去哪營救她。”
“每一位水鬼案的受害者，從失蹤到死亡隻有不到三十六個小時的時間，現在她已經失蹤了九個多小時了。”
曾永嘉抿了抿唇，應了一聲用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
紀宸回過神，仍舊盯著電腦屏幕不放，在看到賀姝被人壓製在床上的時候，他下頷的線條變得尤為明顯。過了一會兒，他起身信步走出書房，等到了柳景旭身前的時候，他忽然輕笑出聲，隻是麵上、眼底一片冰冷。
“把人和物證都帶回局裏。”
“是！”其餘人應道。
“不關我的事！我什麽都沒做！”柳景旭全身扭動著，想要掙脫鉗製，嘴裏不甘心的嚷嚷著：“綁架她的人又不是我，你們這叫遷怒！”
聽到這話，剛剛走到大門口的紀宸忽而停住了腳步，然後又轉過身大步走到了他的麵前。兩個人眼下挨得很近，柳景旭得需微微揚起頭才能直視到他的眼睛，莫名的氣勢就矮了一截。
“你回到家後，在查看視頻的時候想來一定看到了她出事的全過程，有時間把視頻導入存儲卡中卻沒時間報警……”他說到這，略微垂下了頭，嘴巴湊到了對方的耳邊，用冷到不能再冷的聲音繼續說道：“如果萬一她真的出了意外，受了傷甚至於丟了性命，試試看你會怎麽樣。”
丟下這近乎於違背職業道德的話，紀宸扭頭便走，他怕再晚上一秒鍾，就會控製不住自己擰斷那人的脖子。在心中默念了幾遍入職時候曾經大聲宣讀過的誓言，卻在走到門邊的時候，仍舊沒能控製住心中的暴虐，伸出右腳用盡全身力氣踹向了那扇防盜門。
轟！砰！
那門上登時肉眼可見的凹進去了一大塊，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這幅模樣嚇得大氣都不敢喘，柳景旭甚至直接白了臉。
收回了腿，紀宸回過頭囑咐不遠處的同事：“做好記錄，我賠。”
待到那名同事回了神，正欲點頭答應，卻發現人不知何時下了樓，走廊裏連個影兒都沒有了。
…………
靜淮市局專案大隊辦公室。
因著賀姝的忽然失蹤，局裏臨時決定將刑偵支隊的所有警力都優先投入到這次的模仿水鬼案當中，甭管什麽調查組不調查組了，全部人都要隨時聽候紀宸的調動和差遣。
情況是這麽個情況，可是專案大隊的隊員們仍舊對此時此刻坐在他們辦公室辦公的陳年舊案組組長表示了相當大的驚奇，大家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兩個隊的人會親密合作，更想不到自己隊長的身家性命竟然全部拴在了紀宸的褲腰帶上。
一時間，眾人的表情都是相當的精彩。
夜幕降臨，市局大樓仍舊燈火通明。紀宸正坐在會議桌邊翻看著打印出來的有關於孫偉的背景資料，手邊放著的是已經涼透了的外賣，瞧著包裝完好像是一動未動的樣子。
辦公室裏其餘的人見狀也是不敢前來打擾，不久前他一腳就把柳景旭家的防盜門給踹壞了的消息這會兒已經傳遍了整個市局，大家這才知道，原來陳年舊案組那個常年沒什麽情緒波動的組長也是個有脾氣的，發起脾氣來比誰都可怕。
其餘人的想法紀宸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在看到資料上的其中一項後，皺起了眉。這孫偉竟然也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生父生母的背景沒有什麽問題，是因為車禍雙雙意外身亡的。他三歲被送去的福利院，大約五歲的時候被一對夫妻給收養了，隻不過不出半年就又送了回去，從那以後他就留在了福利院，直至成年。
福利院，巧合嗎？
就在他沉思的這會兒，曾永嘉和侯子博忽然著急忙慌的從外麵跑了進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停在了他的身邊，皆是氣喘籲籲。
“老大，我們去了那個房主家中，在床頭上真的提取到了指紋和dna，丁棋正在進行檢測呢。”侯子博匯報道。
“紀組長，你這邊有沒有什麽發現啊？”曾永嘉好奇的伸長了脖子。
紀宸沉吟了幾秒鍾，正欲開口，手邊的電話屏幕卻忽然閃了兩下，他看到來電顯示神色微變，按下了接聽鍵：“喂？”
對麵傳來了丁棋咋咋呼呼的聲音：“有結果了，有結果了，一個來小時前曾永嘉他們從現場給我傳回來的指紋證據有結果了！”
第127章 水鬼再現（13）……
“你說。”紀宸按下了外放鍵, 順手把電話放在了桌麵上。
“他的指紋與順平市五年前一起凶殺案有關，那起凶殺案的受害者也是一名女性，年齡27歲, 現在順平市的警方仍舊沒能破得了那起凶殺案。”喇叭裏傳出了丁棋那語速極快的聲音：“不過順平市警方當初在采集現場的痕跡證據時, 有提取到一組不太完整的指紋，可是指紋比對沒有任何的結果，這起命案脫了幾個月都沒能有什麽進展, 於是就這麽成了懸案了。我剛才已經聯係的順平警方, 對方表示會積極配合, 估摸著過一會兒就能把案件的相關材料傳送過來了。”
“順平市？”紀宸皺眉。
“離著咱們這也就三四個小時的高速車程, 蠻近的。”曾永嘉摸著下巴回應。
紀宸卻將手中的資料翻到了第一頁：“五年前孫偉隻有二十三歲, 因為高中成績不理想複讀過的原因，當時他還沒畢業……”說著, 食指在那張a4紙上一路下滑, 最終停在了末端，篤定的點了點：“順平大學, 工商管理係。”
“靠, 還真是？那剛剛老丁說的那起命案，指定和他有關係！”
“之前賀隊就說過, 殺死方伽蕾的凶手手法老練，現場幹淨利落, 不像是寧興市那位嫌疑人一樣漏洞百出, 說不準已經不是第一回 犯案了。五年前啊, 他從五年前就開始殺人了？那順平的那位受害者, 和水鬼案有關係嗎？”曾永嘉忙不迭的，一個勁兒的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時好半晌沒吱聲，一直在電話那頭默默地聽著他們研究的丁棋適時開了口：“唔……根據剛剛順平市局提供的初步信息, 受害者父母雙全，而且在順平土生土長的，光是背景看起來就和水鬼沒什麽關係。而且我也有特別問了一下死者的死因，並非溺斃，而是……”
“而是，四肢都呈粉碎性骨折，最終頭部受到重擊，顱內出血而亡。”他說到這，語氣中多少帶著點唏噓：“光從手法上看，和咱們眼下所掌握的孫偉完全是兩個路子。”
“手法？”紀宸緩緩地搖了搖頭：“如果咱們之前推測的沒錯，這孫偉和寧興市的那名嫌疑人都是和水鬼達成了某種協議而已，他們享受了水鬼提供的好處，然後遵守約定替水鬼殺人，從而幫助目前無法自己動手的水鬼完成十幾年來的布局和心願，說白了沒準隻是一個不太牢固的契約關係而已。”
“一個連環殺手，必定是有自己的固定習慣的，我們稱之為特征。也是這種獨一無二的特征造就了截至目前，在全世界範圍內大部分的模仿作案最終都會被發現。孫偉在模仿水鬼作案之前就已經是一名不知殺了多少人的連環殺手了，這也注定了有些事情他想改都改不掉，就算表麵上一切都在刻意模仿水鬼，可是內裏還是注入了屬於他自身的許多情感特征。”
而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挖出這種特征所代表的含義，從而去成功預測他的下一步行動軌跡。
“誒嘿，順平市那邊把資料傳過來了，我這就給你發過去哈！”丁棋說完，就立刻掛斷了電話。
不到一分鍾，一直放在會議桌上的那台筆記本電腦就傳來了提示音，紀宸扯過電腦點開了文檔。他將筆錄等分別傳送給了曾永嘉、侯子博，自己則是直接拉到了法醫給出的驗屍報告，一字一句細細的看了起來。
死者生前曾經遭受過殘忍的暴力虐待，凶手幾乎是將她身上的骨頭一點一點的敲碎，那種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了的，顯然凶手是一個明顯的虐待狂。
看著看著，他忽而眯起了眸子，在他視線停留的位置，上麵寫著一行字：受害者雙手指甲消失不見，經初步判斷是運用某種工具進行的外力拔除，傷口上的生活反應證實為生前傷。
指甲……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算是水鬼的經典標誌之一。難道說水鬼和孫偉在五年前就已經有了聯係，或許更早也說不定？
不過這些在當下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信息，他很快挪開了視線，繼續看著這份多達十來頁的法醫報告。
專案大隊的眾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線索，也再一次變得忙碌起來，等到將所有順平市傳過來的報告閱讀分析完畢之後，已經又過去了三個來小時，時間進入了後半夜，很多人有些體力不支，甚至開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了。
本來專案的所有人在上一個臥底的案子結束後就沒能怎麽好好休息，這邊的水鬼模仿案又間接通宵了兩天，如此算來，真的幾乎到了人體所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紀宸抬起眼觀察了一圈，並沒有刻意出聲打擾其餘人休息，手頭可供分析的樣本材料還是太少了，想要短時間內發現點什麽，更是難上加難。
就在這時，走廊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縫裏飄了進來，不出幾秒，丁棋忽地整個人將辦公室的門給撞了開。突如其來的巨響，搞得好幾個人都從睡意中驚醒，一臉懵逼又無助的看著門口處的男人。從技術大隊到這邊，說近不近，說遠那也有個二百多米的直線距離，瞧著他這幅幾欲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就知道沒準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來的。
在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丁棋眸光晶亮，胸膛雖然劇烈的起伏著，但是他仍舊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幾乎是用喊的聲音說道：“dna也有結果反饋，和本市一起四年前的凶殺案有關，這組dna是當初法醫在死者的嘴裏發現的。”
說著，疾步走到了會議桌邊，將手中的報告單遞給了紀宸。
“四年前，那會兒孫偉應該剛畢業吧，他是不是畢業就來了靜淮市了？”曾永嘉等人都好奇的圍了上來。
“嗯。”紀宸接過報告單，大致看了兩眼後，按照上麵的案件號在電腦係統中調出了當時的卷宗，果不其然仍舊是一起未能偵破的懸案。死者意料之中的是一名女性，年齡26歲，非靜淮市本地人，但是雙親健在，和水鬼案沒有任何的聯係。
當他把這兩名死者的照片拚在一起的時候，曾永嘉歪了歪頭，不確定的發了聲：“這兩名受害者好像啊，你要說具體哪裏像，還說不清……可能是從氣質上看差不多？”
“都是中長的黑發，被發現的時候頭發也夠規規矩矩的盤在腦後，穿衣風格比較嚴肅，還有就是……兩個現場都發現了她們帶著的金屬框眼鏡。”紀宸一邊看著卷宗，一邊將兩起案件受害者的相似之處說了出來。
“隻可惜這種單體的死亡案件，還是分別發生在兩個市，中間間隔了一年多，並未能讓兩個市局進行並案調查。不然沒準早就抓到這個死變態了，還能容得他蹦躂到今天，竟然還把主意打到了賀隊的身上！”丁棋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點咬牙切齒的：“而且這凶手夠狡猾的，雖然同樣是虐殺，可是兩名死者的傷勢卻不大相同，我想這也是當年沒能把這兩起案子並案的主要原因。”
單體死亡，兩個市，身上的傷不同，大羅神仙也不可能想到是同一名嫌疑人啊！
“看來他是對這種類型的女性有陰影吧？”曾永嘉嘟嘟囔囔的，之後好半天都沒聽到什麽回應，他往電腦屏幕上瞄了一眼，就隻見那份卷宗存檔正以極快的速度下滑著，他隻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眼睛酸澀脹痛，根本來不及看那卷宗上到底寫的是些什麽。
偏偏紀宸似乎對此毫無所覺一般，幾分鍾的時間眼睛眨都不眨，算的上一目十行了。
終於，在壓抑又漫長的等待過後，他視線一頓，然後嘴角緩緩地上揚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這兩起命案，第一起他失誤留下了指紋的證據，第二起長了記性，卻又再次失誤留下了dna的證據，想來應該是他最開始的兩樣‘作品’，手法還不足夠成熟，所以才會留下這種痕跡。第一起案子發生在五年前，第二起是四年前，這期間的冷靜期不過一年多一點，直至今日，整整四年他都能控製住自己嗎？未必吧……更有可能是他已經成長到足夠對抗警方技術手段的程度了……”
“不過兩起案子已經足夠，老丁，這兩起案子中還有一個重合點，我需要你的幫助。”
丁棋急忙把頭探了過去，推了推眼鏡仔細看著他所指著的那行字：“這些化學方程式就是石灰石、黏土和鋼渣啊……是水泥！在兩名受害者衣物上提取到的物質是水泥，我這就去做檢測。”話音落下，人已經跑出了辦公室。
技術大隊以最快的速度進行了兩種樣本的檢測結果比對，在天亮之前，丁棋給出了最終結論：從成分構成上看，這兩批水泥的化學物質雖然不是完全相同，但也是很相似的了，而且這兩個樣本的水泥渣滓都不是現代水泥，從裏麵的一些礦物成分、化學外加劑和纖維等方麵看，這兩批水泥的年紀大概又三四十歲那麽大了。
“四十年？那個時候我還沒從我媽肚子裏爬出來了！”曾永嘉起先是愕然，隨後很快的拍了拍手：“紀組長，這豈不是能夠表示，兩名死者生前到過一些年代足夠久遠的建築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