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平是他兩個月前在一場詩畫活動上認識的。那時林錦平剛入京,卻憑借自身氣質和才氣很快在京城書生中有了名氣。初見林錦平,他的那一身氣度讓簡方雲認定他是哪個大家族的世家子弟。


    他和林錦平的家境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原本以為林錦平不會搭理他們這些窮書生的。沒想到林錦平並不在意任何與他交流學識之人的身份,一來二去,兩人便也熟了。


    後來才知道林錦平來自潁川郡林家,林家也不過是個小家族,發家不過兩代,卻能培養出具有這樣氣質的林錦平,著實讓簡方雲覺得不可思議。


    簡方雲很是欽佩林錦平的才華與氣度,他總覺得跟他交往,會讓他受益匪淺。


    隻是最近一段時間,他感覺林錦平有些變了。雖然他依舊貴氣,但他的貴氣中好像漸漸沒了鍾鼎之家,詩書簪纓之族培養出來的氣質。那些氣質就好像是附著在他身上的另一道影子,慢慢地被剝離了,慢慢地變讓他變回了一個小家族子弟所應該有的模樣。雖然這樣的林錦平依然不差,但簡方雲無法理解,心裏疑惑又失望。


    林錦平是遇到什麽事了嗎?可即使遇到再大的事,多年培養出來的氣質不可能說消失就消失的,一個人的行為不可能說變就變的。


    簡方雲心裏的疑惑加深,卻找不出答案。


    一旁的李九看了他一眼,笑著敲了敲桌子,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快開始了,到底是一副什麽樣的畫,可真讓人好奇呢。”


    正北的高台上,兩個夥計抬著一塊蒙著紅布的東西放到了正中央。


    “二姐,要開始了!”簡小弟從來沒有看過這種活動,有些好奇地趴在窗邊看著。


    覃小芮原本也是好奇的,不過林錦平的出現,讓她好奇激動的心熄了火。


    “姑娘,那人就是林錦平,他長這麽好看,原本是姑娘的未婚夫的。”覃小芮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比林錦平好看的人。她心裏想著,林錦平若還是她姑娘的未婚夫婿多好,跟她姑娘真般配。


    “可別亂說話,人家從頭到尾都不是你家姑娘我的未婚夫。”


    “我知道,我隻是心裏不舒服。羅誌綺那樣的人,憑什麽有這麽好看的未婚夫?”覃小芮很討厭羅誌綺,巴不得她嫁一個醜八怪。


    “憑她是廣安伯府嫡女啊。好了,有啥不舒服的,誰是誰的未婚夫又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呐,趕緊坐過來吃糕點看好戲。”簡秋栩把一盤紅豆糕推到她麵前,學著簡小弟模樣,趴在窗戶邊看起來。


    覃小芮見簡秋栩一點都不在意林錦平,覺得自己也不應該在意林錦平,於是狠狠咬了一口紅豆糕,也趴到了窗邊。


    她家姑娘以後的夫婿肯定比林錦平更好看更厲害!


    高台上,李誠站了上去說著場麵話,台下的人催著他揭布。


    “姐,紅布這麽大,底下的畫不是你畫的那個吧?”簡小弟眼利,一早就看出了差異。


    “李掌櫃找人做了一副。”她的畫技畢竟普通,粗看還行,細看的話很容易就能找出瑕疵。李誠想著用樹脂金魚的畫法把泰豐樓的名聲往上推,對畫技要求高,想要萬無一失,重新找人畫一副是再正常不過了。


    此刻簡秋栩也跟酒樓裏的人一樣好奇紅布後麵的畫是怎樣的。


    “李掌櫃,我們是來看畫的,不是來聽你說客套話的,快把布揭開!”


    “揭開!”


    大堂裏的客人有些迫不及待地催著。


    李誠見眾人心急,知道不能再釣著他們的好奇心了,笑容滿麵地說道。“現在請大家鑒賞,我泰豐樓這幅畫,算不算得上不可多得的極品畫作。”


    說完,一把揭開紅布。


    “魚!”在紅布揭開的一瞬間,站在最前麵的那些人下意識地往前一跳,都朝同一個方位伸出了手。


    然而他們以為要跳出來的魚沒有跳出來,而是活靈活現地依舊在他們麵前搖曳著,那魚是一副畫中的魚!


    一副畫卷般的樹脂金魚展現在眾人麵前。


    是畫卷,又不是一般的畫卷,它有十厘米厚,整副畫卷是用樹脂製作而成。


    奔流的瀑布下麵是一彎蓮池,一條豔麗的鯉魚從瀑布一躍而下,帶起了晶瑩的水珠。盛開的紅蓮下麵遊蕩著錦鯉群,它們搖著尾巴,仿佛抬頭看著那條跳躍的鯉魚。每一條魚,每一朵蓮花,每一滴水都像真的。


    真實又有意境。


    簡秋栩沒想到李掌櫃這麽短的時間竟然能做出這麽一副樹脂金魚,一副不是固定在碗盆裏,而是像普通畫一樣的樹脂金魚。


    她很佩服做出這樣畫作的人,她看了這幅畫都覺得震撼不已,更別說那些第一次見到樹脂金魚的人。


    “天!”一陣寂靜之後,轟然響起驚呼聲。


    “魚活了?魚真的活了!”


    “這魚真的是畫的嗎?太神奇了!”


    震驚著,那些人都跑到了台上,他們要一探究竟,怎麽能把魚畫成真的模樣。


    貴賓室裏的王春林在紅布揭開的一刹那,雙眼大睜。


    “這樣的魚……”這樣畫的魚他前所未見,真的有人把魚畫的跟活的一樣,這樣的魚,畫的真的比他好。他也不怕人笑話,跑下樓,擠上了高台。


    李元景看到畫,也震驚不已,心中很是好奇它的畫法。


    與他一樣的人不在少數,一個個圍著李誠,想要畫法。


    看著被眾人圍堵到頭發絲都見不到的李掌櫃,簡秋栩知道他的願望實現了。在眾人沒有學會樹脂金魚畫法之前,他和泰豐樓都會是這些文人墨客的焦點。


    “沒想到李誠真的得到了這麽一副畫,這下泰豐樓可真出名了。”和樂樓的鄭掌櫃看到眾人追逐著李誠,心裏很是不爽。


    “一幅畫而已,大家也不過圖個新鮮,等過陣子大家畫法學到了,之前該怎麽樣,之後就該怎麽樣。”太平樓的田掌櫃不是很擔心。


    “萬一他又想到了留住客源的法子呢?”鄭掌櫃還是有些擔心,“我們要不要查查?”


    “法子?他能有什麽好法子?真有法子,泰豐樓能留得住?”對於這一點,田掌櫃是很有信心的。


    太平樓,和樂樓和中和樓三足鼎立這麽多年,別的酒樓不是不想擠進來。他們的法子倒也挺多,最後不都失敗了。


    在京城,想要開一家上等酒樓,靠的還是人脈。不然你的法子也隻能是別人的法子。


    泰豐樓的主家李家也不過是個四品下的少府少監,泰豐樓真有什麽好法子,李家也護不住。


    正是明白這一點,田掌櫃才不擔心,安心地坐在一旁喝著茶。


    鄭掌櫃見他說的這麽確信,心中一想,確實如此。於是一副不屑地模樣看著台上被眾人圍堵的李誠。


    就讓你得意幾天,等過幾天你就知道找來再奇特的畫都沒用。


    “二姐,都看不到李掌櫃了。為什麽那些人這麽激動?不就是一幅畫嗎?”簡小弟很是不懂,為什麽因為一幅畫,這些文質彬彬的文人墨客變得這麽瘋狂。他小小的臉上對李掌櫃流露出了同情。


    “對於新鮮事物,有好奇心是正常的。這些人都是愛畫之人,看到從來沒有見過的畫法,自然激動。”周邊的人一個個七嘴八舌地問著,李誠估計一時半會是答不過來了。簡秋栩總算見識到這個世界的文人對新鮮畫法的瘋狂程度。


    “好了,吵什麽吵!”蹲在一旁認真觀摩畫的王春林生氣地喊了一句。他也不怕別人覺得這幅畫的魚比自己畫的好了,此刻他隻想要研究出這幅畫的畫法。他看著這幅畫,心中有些感悟,被這些人一吵,那點感悟消散了,他很是惱怒。


    王春林雖然對自己的畫畫造詣自視甚高,人也比較高傲,但他很善於吸收新鮮事物。“想要知道畫法,你們不會自己研究?急什麽急,泰豐樓難道還會把畫法藏著!”


    “對,王大家說的對。這個畫法,我們泰豐樓會告訴大家的。不過,在告訴各位之前,各位可以先猜猜這幅畫的畫法。猜中了或者答案接近了,我們泰豐樓會送一份獨特的獎品。”


    李誠原本想今天一起把香皂推出來的,不過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畫上,香皂就先緩緩,等把畫法公布後再把香皂以獎品的形式推出,到時候肯定會讓他們再次震驚。


    眾人聽李誠這麽一說,也感覺到自己心急了,有辱斯文。於是都安靜下來,專注於樹脂金魚,想要把它的畫法先人一步找出來。至於李誠說的獎品,他們不是很在意。


    眾人都在交流著,現場很是熱烈,那副樹脂金魚每個角落都在被細細地打量著。


    李誠見大家都沉迷於樹脂金魚,心裏很是興奮。今天起,他泰豐樓肯定會在這些人心中有了不一樣的地位。


    “李掌櫃,恭喜啊!泰豐樓這幅畫真讓田某人大開眼界。看來以後我們那些客人心裏都有了泰豐樓這一名頭了,我們和樂樓得加把勁了,免得客人都被你泰豐樓給搶咯。”


    “田掌櫃真愛說笑,我們泰豐樓哪能比得上您的和樂樓。”李誠笑嗬嗬道。


    “知道就好,不就一幅畫嘛,瞧你這得意樣!”鄭掌櫃不爽地撇了李誠一眼。“田掌櫃,我們出來夠久了,酒樓事物多,我們就不必在這浪費時間了。”


    田掌櫃放下手中的茶杯,“確實。李掌櫃,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慢走啊!”李誠把他們送到了門口,眯著眼看了他們幾眼,田鄭兩人什麽心態他還不知道。


    李誠搓搓手,轉身上樓,把簡秋栩那副樹脂金魚拿了出來,走進了李元景的包廂。


    等香皂推出來,和樂樓那幾家酒樓肯定想著奪香皂的法子。李家主家雖然隻是少府少監,但還是有一些其他關係的,不然他李誠也不會這麽急著把樹脂金魚和香皂推出來。


    和樂樓那幾家想搶泰豐樓的法子,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但如果李太師王大家這兩人能常來泰豐樓就更好了。


    “走,我們下去吧。”簡秋栩看樓下的眾人都沉迷於畫法,沒有什麽新鮮可看了,打算下去找簡方樺。


    “姐,我們回去了?”簡小弟知道樹脂金魚的畫法,所以他也不是很好奇。


    “還沒,我們去找家做牌匾的店,先把店的牌匾做了。”她手頭上都沒有玩具,店一時半會是做不好的了,不過可以先把店名做出出來。


    她哥熟悉京城,肯定知道哪裏有做牌匾的地方。


    簡方樺上次從家裏過來就已經幫她打聽好做牌匾的地方了,原本要帶她一起去,但酒樓忙,他走不開。


    簡秋栩把小隔間簡單的修繕圖交給他,讓他閑下來的時候幫忙找小木作,便帶著簡小弟和覃小芮兩人往西市那邊去。


    今天天很冷,她們剛從泰豐樓出門不久,就下起了小雨,風冷嗖嗖的,吹的幾個人的鼻子紅彤彤的。


    簡秋栩趕緊帶著他們進店買了兩把傘,店家聽她說要去做牌匾的店,給他們指了條近道。


    近道是一條小窄巷,兩邊都圍著高牆,沒了風,倒沒有那麽冷了。


    幾個人擋著雨,快步而走,沒走幾步,突然從左邊牆跳下一道灰色身影,帶血的長刀晃了一道光,他肩膀上染了一大片血。


    簡秋栩迅速把簡小弟和覃小芮扯到身後,傘剛擋出去,又從牆頭跳下五個蒙麵的黑衣人。他們手中的刀明晃晃的,有一把刀還帶著血跡。


    五人迅速圍成一圈,把簡秋栩他們連同那名受傷的灰衣人都圍住了。


    糟糕,他們成池魚了!就不該抄什麽近道,那些人沒打算放過他們。


    簡秋栩眼神一寒。


    “二姐!”


    “姑娘!”


    簡小弟和覃小芮兩人明顯被嚇到了,聲音有些抖。不過還沒等簡秋栩回應,那五個人已經抄起刀揮了過來。


    “躲到後麵去!”受傷的那名灰衣人大喝一聲,一把把他們推到了後麵,揮刀就朝那五名蒙麵黑衣人砍去。


    簡秋栩趕緊讓簡小弟和覃小芮兩人躲到傘後麵,警惕地看著前麵。


    寡不敵眾,加上已經受傷,灰衣人根本就不是那五名蒙麵黑衣人的對手,沒過幾下,他的身上又被劃了幾刀,被逼地往簡秋栩他們方向倒退。


    五名蒙麵黑衣人見他勢弱,齊齊揮刀砍了過來。


    簡秋栩見勢,左手用傘擋住灰衣人的臉,右手掏出帶在身上的燒堿,猛的朝那五名蒙麵黑衣人撒去。


    這些燒堿粉末,是她前兩天才蒸發燒堿溶液得來的。


    天下著雨,燒堿粉末遇水發熱具有強腐蝕性。那些蒙麵黑衣人怎麽都沒想到看似沒有任何威脅的簡秋栩會用這麽一招,他們的眼睛裏都進了燒堿,此刻疼痛難耐,不由閉上了眼。


    “快!”簡秋栩抽回雨傘大喊一聲,受傷的灰衣人發現那些蒙麵黑衣人行動有異樣,揮著刀砍了過去。


    有三人被黑衣人傷到,簡秋栩趁勢又往他們身上撒燒堿。傷口劇烈的灼燒感讓那幾個黑衣人往後倒退幾步,剩下的那兩名蒙麵黑衣人大感不妙。


    他們想要睜開眼睛,迎麵而來的又是一把燒堿。


    “撤!”其中一蒙麵黑衣人大喊一聲,五人迅速摸著牆蹬腿一跳。


    那名灰衣人見勢飛出手中的長刀,正中其中一黑衣人大腿,黑衣人從牆上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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