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懿上前攙著太皇太後的一隻手,讓盼芳姑姑退到一旁,道,


    “母後快坐下,今日看宮門外那麽多貌美的姑娘,看來陛下今日宴上豔福不淺了。”


    太皇太後聽到此話,坐在貴妃踏上,手不禁扶著額頭,頗為苦惱的模樣,


    “澈兒,這孩子眼高於頂,竟然說盛京貴女容貌大多尋常,難以接受,哀家想著,幹脆家裏隻要有女兒侄女的,不管大小官職,能進宮的都來赴宴,他總會選到看的中的。”


    長懿替老太後揉揉額頭,寬慰道,“母後應該放開心懷,皇帝眼光好是好事,以後有佳人時常晃在您眼前,也不失美事一樁。飽飽眼福唄。”


    太皇太後聽了,“哀家也懶得過問了,”話意一轉,問長懿,“下月便是昔昔及笄禮,肯定要在宮中行成禮,你有什麽打算?”


    長懿思酌一下,紅唇微啟,“我就打算今日趁宴會替昔昔先觀量一下,看看有沒有能入眼的勳貴子弟。”


    太皇太後聽了長懿的話意,哪裏不明白女兒的打算,瞪了她一眼,


    “別告訴哀家你今日又不讓昔昔在宴上,就算避的了一時,也避不了一世,太元宮宴會上那麽多閨秀貴女,美貌佳人眾多,也不會如何。”


    言下之意那麽多美人,皇帝不一定會注意到外孫女。


    長懿看老太後有些生氣,遞過一杯溫熱的茶,唇邊帶起一抹賠笑,


    “母後別生氣。今日有荀瀝在宴上,您明白本宮顧忌他頗多些,本宮怕他會盯上昔昔。我和阿源十幾年來,膝下就這一個掌上明珠,女兒不想她出一點岔子。”


    老太後聽到長懿的解釋,淺品了一口溫茶,語氣有些埋怨,


    “阿鸞,是昔昔她選未來夫婿,總要選個入眼的,嫁過去才能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對不對?不是你大長公主選麵首,明白嗎?”


    “到時候陛下好像有意讓勳貴子弟比試打馬球,裏麵肯定有俊秀英勇的少年郎,你還是讓哀家的外孫女去親自相看。”


    老太後一派良苦用心的勸長懿。


    長懿看太皇太後都說道這份上,隻能應下了,心裏也明白此舉不妥當,


    “女兒知道了,母後緩緩氣,我和昔昔陪著您一起出宴。”


    太皇太後看女兒同意,拍拍長懿的手,滿意笑了笑,


    “我讓盼蘭好好跟著昔昔,盡管放心。走,陪哀家去溜溜。”


    ………


    暖閣內,女孩朦朦朧朧睜開清眸,素手遮了遮從窗欞琉璃撒過的點點碎光。


    清醒過來,昔昔剛好看到身著玄色暗繡九龍山海團紋禮服,頭束玉冠垂纓的高大身影。


    男人悠悠踱步逼近,負手於床前,薄唇嗪著懶洋洋的笑意,眸光一片晦暗幽深,慢慢打量眼前的春光,女孩露出的一抹,纖麗細膩如瓷的香肩。


    昔昔感到肩上一股涼意,想到自己現在衣衫不整,驚得馬上扯起錦緞玉蘭花繡被蓋到脖頸,蝶翼一般的羽睫輕顫,


    “陛下,…你不是應該在太元宮嗎?”


    女孩抬頭看到荀澈臉色浮起慍怒之色,纖手不由微微攥緊繡被,櫻唇微動,


    “澈…哥哥,此時不是你的壽宴嗎,這裏是外祖母的壽安宮裏,不是太元宮。母親也在這裏陪伴。”


    昔昔說此話提示荀澈,就算你是皇帝,壽安宮裏,你也不能胡亂非為,這不是你的地盤。


    荀澈聽聞此話,長眉挑了兩下,暗笑,女孩還會拿唬荀瀝那套來對付自己。


    男人動身直接坐在床沿,逼得女孩不住往床裏挪動身子,讚了一句,“昔昔,倒是懂得以勢壓人,這個招數用的爐火純青,讓朕驚歎。”


    男人話說完,又特意笑吟吟的湊近女孩,大手直接輕輕扣著女孩的纖薄的肩頭,讓她不能動彈,頭抵著女孩的螓首,一字一句吐出,


    “昔昔,一定要記住,以後乖一些,這個對澈哥哥絲毫沒有用處。朕想要怎麽做事,得到什麽,任憑誰都攔不住。”


    男人語氣低沉,氣息溫熱的灑在昔昔麵上,鳳眸流露的勢在必得的鋒芒讓昔昔心驚不已。


    少女聽了荀澈的話,感到威脅,不停推搡著男人有力的長臂,想掙脫出去,眸子露出來慌張焦灼,幾次張望紫水晶串珠簾外,顯然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喊人進來。


    荀澈見此情形,知道剛才不小心又嚇壞了昔昔,按住女孩亂動的皓腕,神色柔和下來,安撫女孩,


    “昔昔,剛才是澈哥哥的不對,給你賠罪,別害怕,外麵伺候的人是不敢進來的。”


    昔昔聞言,纖軀略微一頓,女孩的麵色驚變,瞬間明白外麵肯定安排妥當了,荀澈才會進來的。


    昔昔控製住神色,清楚自己要冷靜下來,顫著聲音,問清楚眼前男人的來意,


    “澈哥哥,你有什麽交待給靜南的,快說,靜南都聽著。”


    荀澈聞此話,輕輕一笑,不過還是沒有放開昔昔,強硬著將她直接攬在自己的胸膛,也不管女孩微微僵滯的反應,長指把玩著女孩耳邊烏亮柔順的青絲,悠悠說道,


    “昔昔,沒有注意到澈哥哥身上的香味變了嗎,朕知道昔昔不習慣龍涎香的味道,特意讓宮人重新調香更換,和昔昔一樣的,為蘇合香檀香為主,杜蘅花鬆葉為輔的味道。清冽脾人,像你一樣動人心神,讓朕實在舍不得放手。”


    昔昔聽完荀澈的話,螓首被迫貼住男人勁痩寬闊的胸膛,感覺自己的發絲輕觸到粉頰的癢意,垂下清眸,


    “靜南聞到了,不是龍涎香的味道。”女孩似乎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澈哥哥有心了。”


    聞澈聽到昔昔回應,薄唇勾起,睨著女孩的頭頂,“可是朕剛才聞到的昔昔身上的香味,好像變了一些。和以往不一樣。”


    昔昔聽了,明白現在形勢不能再惹怒荀澈,她已經領教過荀澈的手段,荀澈麵上對她笑語吟吟,但一旦不對就會翻臉,臉色變化多端。


    少女思索一番,匆忙找了一個借口,連忙否認,


    “因為鬆葉的種類換了,所以和以往的味道略微不同,澈哥哥可能聞錯了,不要見怪。”


    昔昔怕荀澈輕易動怒,又加了一句,


    “靜南回去會讓暖玉換回來的,澈哥哥放心。”


    荀澈聽到女孩那麽機靈應付,來堵自己,生怕自己又為難她一樣,歎道,


    “朕隻是想讓昔昔明白,澈哥哥對你是用了心的,真情實意毫不保留,不容你拒絕一分一毫,當然,昔昔要是適當放下點戒心,朕會更高興。”


    昔昔聽到沒有吭聲,她覺得自己消受不起來,沒那麽大的福氣。


    昔昔覺得荀澈性情太過霸道,強勢起來讓人都喘不過氣來,盛京那麽多心怡元景帝的貴女,還有眾人眼中他青梅竹馬的太傅之女—雲端芷,哪一個都比自己更合適。


    昔昔更喜歡她爹那樣的,溫文爾雅,善解人意,如玉君子,她覺得這樣的未來夫婿才最好。


    女孩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擇婿第一個的比較來的肯定是自己的生父。


    荀澈可不會考慮昔昔心裏什麽想法,他要的是人和心,缺一不可,男人對女孩的一切,念頭像著了魔一樣,沉淪不可自拔,他現在就是一步步布局,讓女孩明白不要想著可以擺脫自己。


    荀澈從雕花床上站起來,明白時間不短了,留戀不舍的鬆開昔昔的身子,又幫女孩輕輕拉好繡被,溫柔抬手,擦擦昔昔的粉頰的嚇出的冷汗,說道,


    “朕安排的人在棉團身邊,到時候直接帶在身邊保護你,謹記住。別忘了帶回公主府,以後就是你的人,賜名就叫凡星。”


    荀澈實際也不想讓他的女孩,輕易顯露在盛京參宴的人眼前,這時候才明白長懿的一腔苦心,思量一會兒,低頭道,


    “倘若昔昔不想赴宴,直接裝身子不適,呆在壽安宮裏也沒什麽大礙,朕料想,盛京那些人也不敢有什麽異議。”


    話完,男人抬手撥開珠簾離開了。


    昔昔看到荀澈起身離開,望著晃動的紫水晶珠簾,心神不由像繃緊的弦一樣,鬆了下來,這才發現身上有些黏濕,雪頸微微透出汗意,喚來人,


    “來人,我要洗漱一番,備水沐浴。”


    第13章


    過了辰時,千縷萬縷的金光直接破層層薄雲而出,像萬束金箭傾灑在整個太元宮外。


    太元宮是本朝開國以來舉行宴會所在,宮內群殿環繞,樓台閣宇,鱗次有致,雄偉壯觀偉麗,布局巧絕妙不可言。


    內建有高台觀舞,賞景之所,鞠球場,跑馬台,比武塔,狩獵野地,溫泉池………是專供皇帝嬉遊之所。


    到了禹中時分,宮女,太監忙碌成一團,要布置宮內宴會的一切,才堪堪備好。


    按照行程,午時元景帝先在馬球場舉行勳貴子弟的比試,貴女們一同赴高閣觀看,晚上再正式舉宴在華儀殿內。


    姑姑們先是把閨秀們安排在清桐鸞台,備好午膳用完,由宮娥帶到專供女子安歇閨閣小憩一會兒。


    這邊勳貴子弟到肅霄苑中,讓自家隨從去準備輕甲、頭盔、麵罩,伺候自己換上,萬事俱備,確保自己在比賽時的安全,身子不會受到一點損害。


    蓋因打馬球算是一種考驗馬上功夫的活動,危險十足,稍有個不謹慎,便會不小心被甩下馬,輕則傷筋折骨,重則喪命黃泉。


    元景帝有意讓權貴公子們先開個場比試一番,分成兩隊來打馬球,贏的那一方隊伍可以得元景帝的賞賜,還有在聖顏前露臉的機會。


    所以,馬球賽輸贏對於這些權貴世家的公子哥兒們來說,誘惑巨大,是個不可錯失的良機。


    …………


    壽安宮內,一片寂靜無聲,底下宮娥更不敢有大喘氣,都立成個木樁子一樣。


    座上時常帶笑的太皇太後,此刻麵帶寒霜之色,目光犀利如炬,望著下座的不速之客——瑉王世子荀瀝。


    荀瀝好似沒感到宮內氣氛凝滯是因為自己來訪一般,坦然自若對著太皇太後不停刷刷射過來的眼刀子。


    荀瀝端過宮娥上來的茶盞,掀過茶蓋輕拂一下,一貫溫柔敦厚的語氣,


    “孫兒給您請安,看到祖母這般精神奕奕,不顯老態,我和父王也感覺為人子孫,後福不淺。”


    太皇太後不陰不陽的笑一下,撇了一眼喝茶的荀瀝,開口說,


    “哀家有自己的孫子,不勞你們父子掛念,真有那個心孝順,少在哀家麵前晃悠就行了。”


    太皇太後想到祖皇帝在時,瑉王故意裝作一副無害溫純的模樣,真有想爭位的心思,不光明正大來給自己兒子鬥。


    偏偏在祖皇帝麵前賣盡了可憐,離間祖皇帝和兒子的關係,讓自己兒子左右為難。祖皇帝怨憤兒子強勢控局,兒子為了自己這個母後,又忍住祖皇帝的百般打壓。


    太皇太後每次回憶一次,心裏都覺得惡心的不行,瑉王為人太過虛偽懦弱,行小人之徑,爭嫡不敢明目張膽的來,非要耍遍婦人家的手段。


    想到這些往事,老太後對荀瀝能有什麽好印象,認為他們父子不過是一丘之貉,自然連搭理都不想理。


    荀瀝聽了,好似被太皇太後的話傷到一般,


    “瀝知道您老人家不喜歡我們父子,可是我們的孝心卻是至真至誠的很。”


    荀瀝話剛落下,太皇太後還沒回應,便聽到一聲女子的冷笑。


    “哦,是嗎?那幹嘛不到本宮的父皇和元嫡皇後的陵寢前,好好去守著陵墓,也別白費了你們父子的一片熱忱孝心,也好讓元皇後地下瞑目吧。”


    長懿從門外迤邐款款移步進來,唇勾起冷諷之極的笑意。


    荀瀝聞言,嘴邊溫和的弧度立馬滯住,麵色微變,顯然被長懿的話噎的不輕。


    長懿也不看荀瀝什麽表情,美眸掃過他手中的茶盞,緩步移到荀瀝的麵前。


    特意又眨眨眼調皮的朝他一笑,長懿大長公主伸出,塗著鮮紅欲滴丹蔻的纖纖玉手,直接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茶盞,抬臂一揚“啪”摔在地上。


    霎時間碎瓷片蹦落一地,潑出的茶湯剛好濺在荀瀝的白色衣擺上,漬了一片淺褐的汙色。


    荀瀝被眼前的一切給砸懵了,反應過來,他眸光顯出幾分狠辣,麵上幾乎掛不住溫淡的笑意,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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