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你回去直接和雲太傅說清楚,先帝已逝,讓他把自己的位置該擺在哪,要考量清楚。自作聰明的人在朕眼中,愚不可及,明白嗎?”


    後幾句話男人薄唇吐出,聲音儼然暗藏令人心冽的寒意,在場的人都聽出荀澈話中的不耐煩。


    雲端芷聞言睜大了眼睛,唇角勾起酸澀的苦笑,看著荀澈轉身毫不停留離開。


    元景帝和她說過最長的一段話,她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情形下。


    雲端芷明白元景帝對自己沒心思。


    女子情動總是天真自以為是,想以柔克剛,水滴穿石,等著心上人回心轉意。


    現在雲端芷的心猶墜入冰穀,涼個透底,皇帝以前對自己還有兩分優待,即是看在先帝和父親的顏麵上,她也暗自心喜接受著盛京閨秀豔羨的目光。


    如今無情傷人的話一撂下,男人顯而易見連敷衍的心思都不想做了。


    第43章 修


    雲端芷膝上傳來刺骨痛膚的冰涼,才發現跪地許久,遠處避讓來尋雲端芷的婢女看皇帝一行人走遠,輕手輕腳近前將幾乎癱軟的雲端芷扶起來。


    雲端芷緊緊攥住婢女的手臂,堪堪站穩腳跟,神色晦暗不明,對婢女道,“今日的事守住你的口,不要告訴他人。”


    剛才她跟著元景帝走到此處,已經被其他閨秀暗自看在眼裏,不論她們何種想法。


    以雲端芷要強清高的性子,隻會死死咬住口硬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眾人麵前。


    婢女應下,附在雲端芷耳邊說,“您剛才走後,洪國公家的方姑娘她想邀您去賞花,姑娘,奴婢看那方姑娘不知葫蘆裏賣什麽藥,您待會兒就推了吧。”


    雲端芷聽到是方若芙皺眉,她和洪國公的人可沒什麽來往,何況不熟的方若芙。


    洪國公府內女眷因為瑉王的緣由,盛京難見她們身影赴宴,不知最近是不是因為瑉王世子進京,元景帝也沒什麽異動,反而邀荀瀝赴宮宴態度如常,方若芙也頻頻出席宮宴。


    令人費解的是,今日那位方姑娘跟承恩侯之女武珈彤不離左右,雲端芷自是看到了,她想方若芙又來邀自己,賣什麽關子。


    雲端芷真有心想去看看,“不,你帶我去尋方若芙,我更想去近近那位承恩侯之女。”


    婢女聽聞,詫異看了一眼雲端芷,她知道自家姑娘心比天高,百裏挑一的容色,老爺又親自教導姑娘詩書才學,身世相貌盛京獨一份。


    如今來個媚麗動人的武珈彤,貌不輸於雲端芷。


    在婢女以為,自家姑娘心高氣傲,想攀比一番,才屈尊降貴到方若芙麵前,端好派頭給武珈彤看看,小地方出來的怎麽比得上盛京閨秀半點。


    雲端芷不會把自己隱秘的心思告訴婢女,縱然元景帝對她警告三番,甚至借她的口警戒父親,她和父親也不會真的收手。


    雲端芷等了這麽多年,一直蹉跎年華到現在,年歲十九已是盛京閨秀中最大的,她怎麽可能甘心,把自己置於這麽尷尬的局麵。


    皇帝親許雲端芷聖旨賜婚,給自己體麵,是先帝爺的麵子,比得上皇後之位,還是有人比得上當今天子的一切,與其把她嫁給別人,還不如殺了她幹脆。


    現在的境地在雲端芷心中,不允許後退一步,為元景帝癡情錯付她咬牙認下,可不嫁給這個男人雲端芷絕對不會回頭。


    元景帝登基後雲太傅故意散出皇帝要封雲端芷為後的流言,在盛京人口中,一直都沒消停過,權貴靜靜看著這場說不出口的鬧劇。


    就算皇帝說親自下旨賜婚,誰還敢娶雲端芷,娶了怎麽對待她,這些都是不可預料的變數。


    雲太傅怎麽可能簡單收住讓女兒為後的心思。


    雲太傅從一介布衣,科舉成名,拜當世大儒為師,再到眾人眼中的清臣名首,受封當今天子的太傅,步步不易,臨腳來一場算計,雲太傅打算傾盡餘力也要把自己女兒推上後位。


    雲端芷知道元景帝的手段不好惹,可她和父親照樣可以借刀殺人。


    承恩侯武烈風和公主府結的梁子夠大,他們父女不能出手,長懿大長公主的夫婿不過白擔駙馬之名,一個病秧子白丁,能堪什麽大用,閑職都沒有,靜南郡主又無兄弟幫襯。


    皇親國戚也分三六九等,長懿大長公主是身份高貴無人匹敵,但手中無權無勢,也就是任人宰割,等待屠戮的肥羊而已。


    雲端芷心想隻要央求父親給武烈風求個好職位,這位承恩侯和公主府的血海深仇怎麽結果。


    承恩侯有什麽動作,下麵能出什麽亂子她也隻看好戲,翻起的水花濺不到自己身上半點。


    雲端芷思量好,斂好神色,帶著婢女去方若芙那裏赴約。


    ———


    壽安宮暖閣,折騰幾番帶著疲色的昔昔洗漱好,換上輕便的單衣,在蘭姑姑的伺候下,睡眼朦朧歇在雕花床小憩。


    偷偷溜進來的荀澈鳳眸看著歇息的少女,女孩似乎睡的極為香甜,酣然深眠的樣子讓男人看的心軟。


    荀澈悄無聲息坐在一旁,低下頭來湊近女孩,薄唇蜻蜓點水碰到昔昔一下額頭,耐心坐在床邊等昔昔蘇醒過來。


    昔昔迷迷蒙蒙睜開清眸,眼簾不經意掃到床邊玄色的身影,便知道又是荀澈過來了。


    女孩立馬閉上眼眸,翻過身子顯然還要睡過去,她現在懶得費心思和荀澈說一句話。到時候隻要布置妥當,離開盛京萬事無禹。


    先有瑉王父子小動作不斷,聽阿謹說,前朝餘孽又有死灰複燃之象,北部邊境的人聚集一氣對本朝軍營擾亂不停,出自誰人手筆不說而明。


    至期盛京暗流湧動,各方勢力不明,有荀澈頭疼的時候,昔昔不信他把心思一直放自己這,連座下的皇位都不顧了。


    荀澈看至無奈搖頭,薄唇勾起,長臂直接把昔昔連人帶錦被擁在懷裏,低語到閉眸的昔昔耳邊,


    “昔昔今日生辰,難道也要賭氣,置於身子不顧。剛剛是澈哥哥不對,你要想想皇祖母,年歲畢竟已高,不該好好頤享天年,你舍得拿朕和你的事讓她老人家傷心。”


    荀澈看懷中的女孩眼簾掀開,神色微動,女孩似有猶豫不決之態,男人又道,


    “昔昔以為告訴皇祖母,她真有心阻止朕娶你,或者鬆口順著朕的心思來,昔昔你敢不敢去賭一把,澈哥哥不阻攔你,你大可一試,皇祖母果真發話讓朕放手,朕不會再糾纏昔昔半分。”


    男人話落,昔昔猛然用手把男人推開,掀開錦被,就要下床,荀澈見狀抬手,讓凡月兩人伺候女孩起身。


    男人薄唇勾起的笑意略微邪肆,鳳眸看著躊躇不動,麵顯難色的女孩。


    荀澈轉身拿來紙筆到圓桌上,語氣悠然對昔昔道,


    “為了讓昔昔徹底放心,澈哥哥待會不會出爾反爾,天子的金口玉言,昔昔敢不敢和朕立下字據?賭一把。”


    後麵幾個字吐在昔昔耳邊如重錘清響,男人鳳眸掠過的算計毫不遮掩,


    “昔昔隻能皇祖母那裏探口風,她有沒有心思想讓你陪她老人家身邊,留在這宮裏。”


    “如若她老人家鬆口,澈哥哥即刻放手,朕已在字據寫下昔昔尋覓良人之際,澈哥哥親自在宮中給你送嫁,以兄長之禮封你為當朝嘉楠長公主,如若…”


    荀澈話故意咽下一半,一直聽得仔細的女孩眼眸看荀澈停住話頭,露出幾絲疑惑,側臉往男人這邊看幾次,顯然迫不及待的模樣讓荀澈心生戾氣。


    男人掩住眼底的冷笑揮筆在紙上寫下來自己所言,大手拉著昔昔坐在圓凳上,筆慢慢遞給女孩道,


    “如若皇祖母想把昔昔留在她老人家身邊,不想讓昔昔嫁出宮外,記住你隻能選擇澈哥哥不可。”


    荀澈低頭湊到昔昔耳邊,手搭在女孩細肩上,溫熱的氣息撒在昔昔耳邊,笑看女孩粉嫩小巧的耳垂微粉,男人的語氣字字微頓,


    “到時候,你要老老實實受封皇後之位,朕不但要你人安然無恙住進重光殿來,還要把你的心毫無坦留全然交給澈哥哥,不準給朕再有半分逃離的念頭。昔昔,敢不敢賭?”


    荀澈有意鬆口,女孩感覺抓到一顆救命稻草,明知前路險阻,是男人布下的陷阱,她還想去試試。


    女孩玉手按住不停跳動的心口,荀澈出言不再糾纏確然讓她心動。


    女孩眉目端凝,壓住不由急促的口息,眼眸掃過荀澈的臉色,看立在身旁的男人似乎波瀾不動,不敢耽擱拿筆動手。


    女孩手中筆尖寫到“身心皆全付於君,勿有絲毫離意,”玉手微微停頓,昔昔停下筆,拿帕子去擦滲出細汗的手心。


    昔昔扭過螓首似乎不忍心去看這句話,她不敢去想象自己從人到心落在荀澈手中會是什麽情形。


    可比起來不可預料的後果,昔昔更想現在脫離荀澈的控製。


    女孩想到腕上足鏈,昔昔指了指荀澈寫下的字據,問道荀澈,


    “澈哥哥能不能加上條件,如果外祖母沒有把靜南留在宮裏的意思,幫我把這個足鏈解開,倘若可以毀掉,最好不過。”


    昔昔明白,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孤獨一擲,不如把條件也列出來,唯獨足腕的金鏈,她一點不想看見半分。


    荀澈刻的字時時刻刻讓昔昔警醒,他這輩子不放過自己算了,連下輩子都要。


    ———


    長明春熙,一敘亭外,池內水波清漾,圓圓可愛的荷葉一層層初初展開。


    水池邊上的雲端芷忍住怒意,麵目幾乎一瞬間扭曲,聽著方若芙暗有意指的嘲諷,


    “雲姐姐看這幾顆桃樹,春日裏桃花開的多美啊,繁繁爭春,粉嫩喜人,可是啊,生不逢時,竟然無人攀折一枝回去欣賞,到了花期,殘花落成紅泥,任人踩在腳底,結出的果子也是又酸又澀,沒人敢吃一口。可惜,真是可惜。”


    話落,方若芙掩口一笑,歪頭看著氣的說不話來的雲端芷款款離開了。


    方若芙麵上一直掛著冷笑,荀瀝口口聲聲說不負自己,在他書房密室找出來雲端芷的畫像從哪來的。


    自持清高的端莊美人,也有人敢要才行,雲端芷作繭自縛,置於自己無可退去的局麵,方若芙笑她愚昧無知。


    第44章


    昔昔話落,就聽到身旁的荀澈輕嗤一聲,似嘲少女的自不量力,


    “昔昔這麽敢篤定,朕也沒辦法,你過去問清楚皇祖母,看她老人家怎麽說。朕剛才給昔昔的承諾還不夠?”


    荀澈不等昔昔反應,動作迅如閃電,修長的指尖捏過女孩的拇指沾過朱砂印泥,直接摁在字據上“昔昔”二字,強勢令人難以抗拒。


    昔昔見狀清眸微凝寒色,咬牙斥道,“荀澈,你混蛋!”


    昔昔抬手就想去拿字據,被荀澈一把鉗住皓腕,笑睨女孩道,“昔昔,字據已經簽下,反悔無用,皇祖母已回壽安宮,昔昔可以去問了,澈哥哥等著你。”


    女孩甩開荀澈的手,盈然眉間微含慍怒,起身站起提醒男人,“陛下天子之尊,不能言而無信。”


    荀澈笑而不語,負手看著昔昔帶凡月二人出去暖閣。


    蘭姑姑抬頭看到昔昔出來,笑迎上前,“小郡主醒了,奴婢剛讓人新備的蜜餞,要不要嚐嚐。”


    昔昔垂眸應下,蘭姑姑扶著女孩坐在窗牗的紫檀黃花梨軟塌,太皇太後向女孩招手,“來,昔昔做近點,讓外祖母好好瞧瞧。”


    昔昔清眸流露幾分疑色,小案幾上堆疊著青年男子的畫像,“外祖母,這是?”


    太皇太後麵帶惆悵讓盼芳姑姑把這些畫像拿下去,“這是外祖母給昔昔想擇的未婚夫婿,可這些人相貌品行哀家覺得配不上心肝。”


    太皇太後似和昔昔心有靈犀一樣,混濁的眼睛露出幾分明了,顯然洞悉一切,看著欲言又止不停絞著手指顯得無措的昔昔,老人家默然無語避退左右。


    今日昔昔及笄禮上,她從重光殿去找荀澈,再三下套試探讓荀澈給昔昔顏麵,澈兒一一照她的意思沒有違背,她都從來沒見過這孩子那般聽話過。


    女孩畢竟不夠年歲,她問女孩的時候,外孫女眼神不經意往荀澈那邊偷偷瞄,澈兒的動作她都留意在眼底,昔昔罕見的倔強脾氣,澈兒當麵給說辭圓場,孫兒目光更是放肆毫不遮掩往昔昔身上看,再想到荀澈故意透給自己的口風。


    太皇太後活在宮中那麽多年,心裏門清,暗自歎口氣,澈兒他明目張膽想要昔昔。阿鸞這傻孩子沒細心留意,平時眼光不屑往澈兒身上看一眼,可她不是老糊塗。


    “昔昔,有什麽委屈快告訴外祖母,哀家給你做主。”下一句話聽在女孩耳中如驚雷炸響,


    “澈兒這混戾性子都對你做過什麽,也都告訴哀家。”


    昔昔聞言一慌,衣袖一掃小案幾,“啪”就一聲打碎裝著蜜餞的小碟子,蜜餞全部翻倒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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