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輦之內斷斷續續傳來一陣輕咳,良久,傳來沙啞的聲音,“朕無事。”話落,便不多言。


    戚岩神色暗藏幾分戒備,拱手道,“安王殿下,陛下傷勢要緊,請趕快讓行?”


    戚岩話剛落,荀湛抬手示意眾人讓行,他獨身近前,歎口氣道,


    “皇兄離京之前,讓臣弟管製流民,布粥行施,臣弟不負所望,窮苦流民百姓,最難熬的便是羸弱的老少婦孺,皇兄的恩澤,救她們於水活之中,這些人感激不盡。”


    荀湛看了一眼身後的流民婦孺,又道,


    “如今這等貧苦百姓,想給皇兄親自磕頭跪拜謝恩,一輩子不得見天顏,臣弟覺得。給天子行拜是她們幾輩子修不來的福分。”


    車輦內的人未回話,隻有氣無力提句,“戚岩,回宮。”言下之意不打算讓這些人拜謝。


    荀湛又抬手道,“皇兄應該給她們這個福分,連為一國之母的皇祖母都說,布施恩澤可有益於子嗣延綿,臣弟覺得此言不虛。”


    車輦傳來斷斷續續的咳聲,聽到荀湛提起太皇太後,沉吟道,“你說得不錯,即是婦孺之屬,讓她們上前來,”


    荀湛聽到天子話落,他的步子突然快起來,袖中突然不經意丟出一個紅色錦囊,帶著幾百婦孺近禦輦前。


    荀湛帶著一甘婦孺,護軍紛紛擾擾退開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不知是不是錯覺,清鳴的鳥鳴聲傳來,周圍停落在樹枝上鳥兒突然紛紛揚揚飛起來,竄到了上空之中。


    隨後,空中一聲“嘭”的巨響,小兒拳頭大的黑物從天而落,落在地上,一波接著一波轟如雷音的聲音響起,炸死一陣接著一陣煙霧。


    此時,幾百婦孺慌亂而逃,一時間,炮竹轟雷聲,女人的尖叫哭泣聲,馬兒被驚的嘶鳴聲,護軍被狠狠砸下馬的聲音……塵土飛揚,亂成一團。


    一等到眾軍反應回頭,隻見不知道從那邊竄出來的一行大漢,個個神色不善,若有所無呈扇形布開來,不知不覺呈半個包圍圈對好天子禦駕。


    眾人神色大驚,立刻驚呼,“護駕!!”


    “快下馬!!護駕!!!”


    “大膽!!!快!護駕!!!”


    荀湛看到眼前騎兵落馬,假扮成流民的賀丹瓦人赫然和天子護軍開始拚命廝殺起來。


    未驅散的煙塵中,濺起一片接著一片的血花,濃烈的血腥味開始蔓延開來。


    荀湛揮劍如電,銀光劃過銀甲禁軍的脖頸,招招斃命,冷笑一聲,大喊道。“護駕!快來人護駕!”


    突然,一陣逼人的寒光劃至荀湛的眼前,黑暗與白天交接的一瞬間,一股顫人心底的冷意銳不可擋襲麵而來,荀湛臉上多出一道駭人的血痕。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抬手便要還招,餘光暼到似數條蜿蜒盤旋的的血蛇映入眼簾,濺至空中。


    隨後,痛徹入骨的痛楚,荀湛臉色慘敗如紙,剛才揮劍的手臂已經落在了地上。


    荀湛猶帶不可置信,麵如死灰,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荀澈。


    荀澈鳳眸微挑,薄唇輕勾,輕嗤一聲,手下絲毫未留情麵,一劍直至穿透荀湛膝蓋,好似瓷器皸裂的聲音,雖低不可聞,可聽到練武之人人耳中,清晰的很,令戚岩二人頭皮發麻。


    荀澈神情森然,看著荀湛五官扭曲,痛成一團,慢慢屈身昏倒“嘭的”一聲在地上。


    男人音色冷凜如九幽寒潭,比這凜冽的冬風還要寒上幾分,道,“給朕殺無赦!”突然又提起一句,“切記,不要傷害婦孺之屬。”


    這日,泰清門又是一片血海深流。天子回朝又遇刺,還是萬人圍剿,舉朝震驚,可惜的是安王死於流民動亂,沒有生還。


    眾臣知道是出於賀丹瓦人之手和前朝餘孽勾結行事眾人心有餘悸,直道祖宗天佑。


    政心殿上,眾臣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感覺氣氛突然冷凝起來。


    荀澈神色頗為不善,暗藏警告告訴朝臣,“給安王追封一事,莫要再提,安王家眷都已牽至皇寺出家,已不是紅塵之人。”


    言下之意,給安王追封一事無議。


    品不出味道的朝臣隻知道天子可能並不喜安王,聽聞安王隻草草掩埋了事,想來是遇刺一事,要不是安王將流民引至天子腳下,泰清門哪裏會血洗一地。


    荀澈百無聊賴聽完朝臣稟報完政事,正閉目養神,不知如何,胸口忽而悶沉一片,喉嚨竟然無端湧起惡心的感覺。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荀澈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驚怔半響。


    安續仁看天子緊皺眉頭,似有不適,神情頗為不解,低頭近前,“陛下,您怎麽了,可是不適?”


    荀澈站起身子,腦袋一陣眩暈,臉色突然蒼白,安續仁嚇了一跳,連忙扶好荀澈,喊道,“快傳禦醫!”


    昔昔剛剛被蘭姑姑安排起身洗漱,她近日比以往睡得更沉,胃口也愈發見好,不驚覺間,小臉圓了一圈。


    女孩聽聞天子要傳禦醫,急忙放下手中正吃的奶羹,猛地站起身子,這一用力不當緊,昔昔腦門突然一陣眩暈,穩不住身形,在蘭姑姑的驚呼聲中,軟軟倒在了貴妃榻上。


    這下,帝後都接連暈倒,重光殿頓時亂做一團,整個太醫院的禦醫都趕快來了,甚至驚動了為安王閉關念經超度的太皇太後。


    等到老人家急急忙忙趕來,重光殿眾人神色不見驚慌,悄悄掩口看著太皇太後進去。


    太皇太後一進去,就聽荀澈好像破裂一般的音色,不敢置信,又難掩天大的喜色,“你再說一遍,皇後有孕?”


    聽到“有孕”二字,太皇太後的步伐加快,裙擺擦過地麵,老人家快步走到殿內。


    禦醫見帝王不死心問了一遍又一遍,他迫於帝王威勢,一遍又一遍的點頭稱是,


    “陛下不必懷疑微臣,陛下倘若不信,讓太醫院的太醫都可給娘娘看診。”


    聽到禦醫的話,太皇太後近日蒼白的臉色突然紅潤起來。


    安王突然逝去,讓她難免痛心,她大約知道裏麵的貓膩,可是畢竟是疼於先帝膝下的孩子,老人家不可能毫無感覺。


    荀湛聞言,眉目一片陰沉,冷笑問太醫,“那為何娘娘還不醒?再過一盞茶,不醒來,你們太醫院就全給朕滾出宮去。”


    跪了一地的太醫言聽天子的話,神色愈發焦急。


    荀澈深歎口氣,慢慢踱步走到女孩身邊,坐在床邊的矮凳上,聽到女孩可能有孕的消息,他也不敢亂動昔昔,隻能耐心等著。


    本來沉睡的女孩猛地一下子掙開眼睛,清眸微含幾分迷蒙,但猶餘驚色。


    荀澈眼疾手快,輕手輕腳將昔昔攬在懷裏,他還未開口安撫昔昔。


    女孩小臉驚愣,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間,細指輕顫,“澈——哥哥,澈哥———哥———,我夢見了一條蛇——蛇——鑽進去了————”


    荀澈薄唇輕輕覆上女孩的額頭,安撫驚愣的昔昔,低聲道,“昔昔莫慌,或許是好事。”


    太皇太後好像未看見一樣,聽完女孩的話,示意太醫再給昔昔診脈看診,神情慈愛,笑道,“傻孩子,這是胎夢,是好事。”


    本來埋在荀澈懷裏的昔昔突然抬起頭來,喃喃重複“胎夢”二字。


    女孩反應過來,迷楞的神色轉而變為難言的驚喜,聽到禦醫又道,“皇後娘娘確實是喜脈無疑,臣不敢欺瞞。”


    昔昔隨即抬起柔荑,捧起荀澈的臉,又問,“澈哥哥,我有孕了?是嗎?你快告訴我?”


    荀澈緩緩點頭,女孩不確定的聲音又響起,“澈哥哥,我是不是真的有孕了?你快告訴我?”


    女孩一遍又一遍問男人,語氣不解,又暗藏著欣然。


    男人不停點頭,聲色溫柔回道,“是,禦醫說的不錯,昔昔有孕了。”


    重光殿眾人眼見皇後娘娘問了一次又一次,她們看陛下不停點頭,那脖子彎的讓她們看著都覺得酸疼。


    正文end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追到最後的各位,麽麽噠,有緣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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