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牽扯到她的事情時,宋崇總是沉默而又溫柔。


    想到這裏,顧星星輕舒了口氣,她抿了抿唇,歉意道:“對不起啊。”


    顧星星在說到這裏時,聲音放低了些,宋崇聽了她的道歉,側眸又看了她一眼。顧星星看著他,道:“我沒保護好你送我的東西。”


    顧星星是個坦蕩的人,她從來不會去隱藏自己的情緒或者想法,所以她也不擅長。在她察覺到他喜歡她時,她都是直來直去的。而小馬玩偶被別人拿走這事兒,她卻選擇瞞著他,是因為她覺得對他心有愧疚。這隻小馬玩偶是他送給她的,而她卻沒有保護好,讓它被別人偷拿了過去。


    “沒什麽。”宋崇的視線從她的眼睛上離開,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小馬玩偶,道:“其實它就是一隻普通小馬,沒什麽特別……”


    “怎麽沒什麽特別的!”顧星星開口打斷了他。


    宋崇眉眼一抬,顧星星拿著小馬玩偶,對宋崇道:“這可是你送給我的小馬。”


    這隻小馬玩偶本質確實普通,可因為是你送的,所以它在我的心裏也變成了一隻不普通,很特別的小馬玩偶。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惜得罪人也要把它要回來。


    現在已經到了晚自習的時間,夕陽落下,天光漸消,黑影彌漫。偌大空曠的校園裏,安靜地能聽到細微的風聲。


    “顧星星。”宋崇叫了她一聲。


    “啊?”顧星星看了宋崇一眼。


    宋崇停下腳步,抬起了手,問道:“我可以摸摸你的頭麽?”


    宋崇在說話時,已經停在了那裏。校園裏的路燈沒開,黑影在少年身上覆了一層朦朧的薄影。顧星星隨著他停下腳步,顧星星看著宋崇,眼角慢慢彎下。


    宋崇的手就舉在肩前,等待著顧星星的回答。顧星星並沒有回答他,她停下腳步轉了過了身來,看了一眼他的掌心。


    看完以後,她衝他一笑,把腦袋抵在了他的手心。碰到他的手心後,顧星星像小貓咪一樣,輕輕地蹭了蹭。


    “可以呀。”


    她的頭發是紮起來的,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發際線,眉眼輪廓深邃淩厲。他在教室門口的時候,親眼看到她抬起胳膊把顧佳安抵在了牆上。動作幹淨利落,馬尾輕甩,英氣颯爽。


    而現在,她的頭抵在了他的手心,頭發柔軟,高高的馬尾垂下,隨著她的輕蹭掃過她的後頸,親昵而又毫無防備。


    兩人在黑夜中站立著,在這片安寧中,“嘶~”得一聲,校園裏的路燈從近到遠亮了起來。


    光明在黑暗中開疆擴土,她讓他的心對她俯首稱臣。


    宋崇垂眸看著顧星星,手指輕輕收攏,在她的頭發上輕揉了揉。


    宋崇的動作很輕,揉了兩下後,就放下了手。在宋崇放下手後,顧星星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為什麽想摸我頭?”顧星星問。


    收回手垂在身側,宋崇看著她,道。


    “因為你乖。”


    少年的話格外好聽,每個字都像是一顆糖。聽了他的話,顧星星臉一熱,心底湧上漫無邊際的甜意。


    -


    宋崇揉完了她的頭後,兩人一起朝著校門外走去。宋崇看著顧星星拿著小馬玩偶玩兒著,還在想著剛才在教室發生的事情。


    宋崇並不認識那個女生,隻是教室裏的同學叫她顧佳安。她和顧星星都姓顧,再加上顧星星的東西被她拿走,那那個女生十有八九是顧星星寄住的親戚家的孩子。


    今天顧星星不惜後果地來把小馬玩偶拿走,那個女生最後又說了那樣的話,這事兒肯定沒那麽容易完。


    顧星星孤身一人在西城,麵對的是他們一家子,如果那個女生真要和家裏說了,那麽受委屈的會是顧星星。


    想到這裏,宋崇看了一眼顧星星,問道:“這件事就這樣處理麽?”


    “啊?”手上的小馬玩偶拋出,顧星星抬手接住,她拿著小馬玩偶,看了宋崇一眼,笑了笑:“還沒有處理完。”


    顧星星這話剛一說完,就聽到校門口有人叫了她一聲。


    “星星。”


    -


    不管什麽糟糕的事情,最壞的往往不是當麵對質的時候,而是在這件事情結束。事情一結束,那麽這件事情帶給你的影響,將會像潮水一樣湧向你,淹沒你。


    在宋崇和顧星星站在她麵前,和她對峙,打她的臉,甚至顧星星抬著手肘把她抵在牆上……那種當麵赤、裸、裸的屈辱和疼痛,都遠沒有他們離開後,教室裏同學們的指點,謾罵,眼光所帶來的那種感覺更讓她窒息。


    她隻是坐在那裏,她的眼睛,耳朵,甚至她的身體都能感受到同學們對她的鄙夷,不屑,甚至是惡心。


    在這種情況下,顧佳安甚至沒有勇氣和力氣站起來逃離這裏。


    直到爸爸的一通電話,才將她從這種生不如死的境地裏解救出來。顧佳安拿著手機,倉皇逃離。


    在往校門口的路上,顧佳安一路奔跑未停。她想起今天的事情,明天要在學校傳開,那所有的同學都會知道她今天做的事情,甚至不光她們學校,其他幾個學校也會知道。


    想到這裏,她都快要發瘋了!


    而發瘋的同時,恨意也在心裏野蠻生長!


    都是因為顧星星,這所有的一切,她所遭受的所有的屈辱,都是因為顧星星!


    顧佳安這樣想著,跑著,待視線內,父親的身影出現時,她心中先是委屈,同時恨意更為強烈了。她不知道爸爸為什麽過來,有可能是顧星星叫的,但是顧星星未免太自信了些。就算平時爸爸偏向她顧星星,但是畢竟她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真到了事兒上,她肯定是向著她的。她今天被顧星星這樣對待,爸爸知道後肯定跟顧星星沒完!


    待顧佳安跑近,她也看清了校門口的情形。不光父親站在那裏,連顧星星也在,而宋崇是不在的。


    有父親撐腰,又沒有宋崇在,顧佳安跑到校門口後,就像瘋狗一樣地衝向顧星星,抬手就朝著顧星星打去。


    “顧星星你這個賤、人!爸爸!就是她!她讓我在同學麵前顏麵掃地!她讓我以後再也沒法待在學校……”


    顧佳安還沒說完,她打向顧星星的手就被握住了。


    “啪!”顧文青一巴掌打在了顧佳安的臉上。


    第47章


    顧文青這一巴掌, 震得顧星星的眼睫一顫。


    而承受了這一巴掌的顧佳安,在顧文青打完以後,也是愣在了原地。爸爸這一巴掌的力氣並不小, 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她的右臉上,顧佳安在一瞬間的耳鳴聲中, 甚至覺得現在的這一切像是做夢。


    在顧文青打完這一巴掌後,周遭的環境刹那間安靜了下來。顧文青臉色鐵青,看著顧佳安紅腫起來的臉龐,厲聲道。


    “給星星道歉!”


    -


    顧文青是在回家的路上接到的顧星星的電話的, 電話裏顧星星說她放在家裏的東西被顧佳安拿走了,她現在去啟渝高中去找顧佳安。到時候肯定會和顧佳安產生衝突,希望表叔可以過來處理一下。


    顧星星在電話裏說的很委婉, 但顧文青卻看透了顧佳安這種行為的本質。那是顧星星的房間, 顧星星的東西,顧佳安不告而取,就是偷。


    顧文青平時待顧佳安極為嚴厲,但奈何翁淑如溺愛,養成了顧佳安從小驕縱的性子。不過獨生子女, 驕縱些也就驕縱些罷了,顧文青卻怎麽都沒想到顧佳安竟然會偷東西。


    這已經不是沒有教養了, 這簡直沒有道德。


    顧文青這一巴掌,打得極為結實,就想讓顧佳安記住她這樣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她現在敢偷拿顧星星的東西,如果不嚴加管教, 以後指不定還會偷拿同學們的東西。


    到時候,可就不是一句道歉那麽簡單。


    顧文青的一聲怒吼,將被打懵的顧佳安吼回了神。臉上傳來一陣陣陣痛, 火辣辣地頂到她的頭皮,在被爸爸打了這一巴掌後,顧佳安心中唯一的支撐也崩塌。身心都受到如此摧殘,顧佳安徹底崩潰了。


    “我不道歉!我憑什麽道歉!我就不道歉!這一切都是因為顧星星,都是她……”顧佳安索性破罐子破摔,眼淚洶湧流下。


    女兒現在跟個瘋子一樣,右臉也因為他的一巴掌變得紅腫,顧文青縱使是嚴父,可看到顧佳安這個樣子,心中難免不忍。但這件事情顧佳安要是不道歉,就沒有解決的餘地,顧文青抬起手,又要打,卻被顧星星攔住了。


    “表叔。”顧星星攔住顧文青的手,她看了一眼旁邊仰頭嚎哭的顧佳安,道:“算了吧。”


    “怎麽能算了!她這是偷東西!”顧文青聲音裏都帶著火氣。


    而“偷東西”這三個字從父親的嘴裏說出來時,一旁哭著的顧佳安聽到,哭聲也是一下止住了。她的眼睛裏還含著眼淚,眼神倉皇而驚恐地看向顧文青,仿佛在一瞬間明白了父親的做法。


    她要是和顧星星撕破臉,那顧星星也完全可以和她撕破臉。她在教室裏對顧星星低頭,完全是因為宋崇。當時她絲毫沒有想過,顧星星會拿著“偷東西”這件事情做文章。因為她是住在她家的,她吃她家的,住她家的,她也慫,也不敢。


    但是現在,顧文青的話讓她突然醒悟了過來。顧星星是完全可以脫離他們家,到時候直接去學校告她偷東西,而且她是有宋崇作證的。她今天拿了小馬玩偶,嘚瑟了一天。貼吧裏還有好幾百的高樓,有她拿著小馬玩偶的照片。


    這簡直是鐵證如山。


    今天這件事情,她根本就沒有和顧星星撕破臉的資本,隻有被顧星星拿捏的份兒。


    顧佳安的哭聲止住後,就跑到了顧文青的身後,低聲抽噎。顧星星看了顧佳安一眼,對顧文青道:“這件事情我們沒有找老師。”


    當事人沒有找老師,那代表顧佳安“偷東西”這件事情沒有傳到學校,那顧佳安自然也不會被學校處分。


    顧文青眼底湧上一陣複雜,他回頭看了一眼顧佳安,道:“還不道歉!”


    顧佳安說著,被顧文青拉了出來,他力氣不小,顧佳安手臂被扯得一疼,哭著道:“對不起……”


    顧佳安道完歉,顧文青這才看了顧星星一眼,道:“星星……”


    “沒關係。”顧星星笑著和顧文青說了一句。


    看著顧星星眼睛裏的笑,顧文青心底五味雜陳,他輕應了一聲。而後皺眉對顧佳安道:“回車上去!”


    -


    在顧文青說完後,顧佳安就回到了車上。顧文青看著顧佳安把車門關上,關門聲結束後,校門口就隻剩下了他和顧星星。


    顧文青回過頭來,低頭看向身邊的顧星星,開口道:“星星,對不起啊。”


    顧文青的這個“對不起”,既是為了顧佳安向顧星星道歉,也是為了自己向顧星星道歉。顧佳安能做出偷拿顧星星東西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心裏對顧星星太過不屑。認為她就算拿了顧星星的東西,他和翁淑如也會保著她,不會讓顧星星對她做什麽。


    歸根究底,顧佳安敢做這樣的事情,也是因為他對她的管教不夠嚴厲。


    顧文青這聲對不起說的十分真誠,顧星星聽了表叔的道歉,連忙笑起來,道:“沒什麽呀表叔,真的沒什麽。”


    顧星星性格好,發生這樣的事情後,也隻是找了他來處理,沒有找老師。而他處理過後,讓顧佳安道了歉,她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可這是顧星星的善良,他們一家不能不懂感激。


    顧文青看著顧星星的笑,道:“還有,謝謝你不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


    今天這件事情無論讓顧佳安在學校裏怎麽混不下去,也隻是學生們背後議論,沒有到了學校的層麵。隻要沒到了學校的層麵,那顧佳安就不會被學校處分。這些本就是小姑娘之間的一些小事兒,時間久了,也就漸漸被人淡忘了。隻會給顧佳安一時的懲戒和難受。如果到了學校層麵,那可就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汙點。


    顧星星能這麽處理,顧文青是真的從心底感激。


    得到了他的感謝,顧星星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了聲沒什麽。


    顧佳安的事情是已經解決了,顧星星不在意,並不代表這件事情在她心裏沒有什麽影響。想到這裏,顧文青看向顧星星,道。


    “我和你爸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都是獨生,這麽多年來,我們都是把對方當親兄弟相處的。雖然我現在定居在了江城,但是一想到西城那邊還有你,還有你爸,這種跟我有血脈相連的親人,我心裏都會覺得很親切。所以不管是否有時間,我每年都會回西城和你爸還有你相聚。我和你爸感情很好,這種血肉相連的親情,隨著年齡漸長,在我的心裏變得也越來越重要。”


    顧文青說完,他看了一眼車上的顧佳安後,又回頭看了一眼顧星星。


    “其實我讓你住在我家裏是有私心的。你和佳安一樣,都是獨生,未來如果我和你爸都不在了,在這個世界上你們兩個就是血緣最親近的姐妹。所以我希望現在你們能夠在一起好好相處,等到未來的時候,姐妹可以互相扶持。”


    而這樣的扶持,不管從能力,還是從家世上,自然是顧星星扶持顧佳安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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