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懷瑜的父母並沒有卷進去,而是在把懷瑜送過來避開狐王的鋒芒之後,二人就躲了起來,也因此才能給懷瑜傳了一封信。


    小家夥那段時間徹夜難安,青徽守了一夜又一夜,好在有了父母的信,他才漸漸安下心來。


    這次,是又怎麽了?


    淵止抬頭看到了青徽,露出一個求幫忙的可憐兮兮的表情。青徽就是很擔心懷瑜,此時也被淵止弄得一笑,她走了過去,在懷瑜頭上摸了一把,問道:“懷瑜寶貝,你怎麽又哭了啊?”


    懷瑜又羞又怒又驚詫地抬頭瞪著青徽,哼哼唧唧地抬起衣袖把臉上的淚水鼻涕全都擦了幹淨,看著青徽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嘴硬:“我才不是想爹娘了呢。”


    要是你不東張西望眨眼睛,我可能還會信。青徽在心裏說道。


    隻是小家夥不願意暴露出來,她也就笑笑,順著他的意思把這一茬給糊弄了過去,又撿起他掉在地上的書,試探地問道:“我給你們讀書吧?說故事好不好?”


    懷瑜轉泣為笑,頭點得和撥浪鼓一樣,又從地上爬了起來,咚咚咚地往書架那邊跑,踮著腳在選故事書。


    青徽順手摸了摸淵止的頭,低頭看他道:“你怕嗎?”


    淵止臉上的表情堅毅極了,他淡淡道:“不怕。”


    青徽仔仔細細得看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看出任何一絲懼怕的意思,甚至主動迎上來和她對視,眼睛像是泡在水銀裏麵的黑寶石一樣,水汪汪的,卻滿是堅定與勇氣。


    青徽忍不住又拍他的頭,誇讚道:“好孩子。”


    懷瑜又和一陣風一樣,拿著故事書跑了回來,擠到淵止和她間,翻開讓她讀書。


    青徽溫柔鎮定的聲音,在書房裏蕩啊蕩。


    孩子們沉醉在故事裏,好像還是那麽靜謐而美好。


    隻是,此時的後院,已經悄悄爬了一個魔兵進來了。


    第51章 鳳凰


    那裏正好是院牆一個缺口, 又正好前麵種著一棵繁茂的大樹,把缺口處擋得嚴實極了,不僅青徽她們不知道, 那些派過來的侍衛也沒有想到, 誰知道就有這麽一個魔兵誤打誤撞鑽了進來。


    他伏在樹杈上,慢慢地窺伺著時機, 努力把自己的氣息壓到最隱匿的頻率,緩緩地吐納著, 在做一個合格的狩獵者。


    卻沒想到, 沒過一會兒, 守株待兔就有了結果,有人蠢蠢地撞了上來,魔兵看著離得越來越近的穿著紅衣服的男童, 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嘖,又嫩又肥美, 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蹲在樹上, 虎視眈眈地盯著下麵那個孩子。


    紅衣服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了,好像一團火一樣, 就快燒到他的瞳仁裏去了。


    他不禁張開獠牙,臉上眉飛色舞起來。


    這裏有法力高深的人, 魔兵盡力潛藏著自己的身形, 隻在樹葉掩蓋枝椏籠罩下, 露出一雙綠幽幽的眼睛。


    淵止渾然不覺, 不知道危險正在逼近著他,他隻是沿著自己走慣了的路往竹林裏麵鑽。


    他在這片林子裏躲過,最艱難被孔雀一族排擠到無家可歸無處能去的時候,完全靠著它活下來,從此之後他就對這竹林滿是依賴,有時候心情不好或者自怨自艾的時候,就鑽進去,聞著熟悉的竹葉清香,聽著風穿竹林的聲音,也就漸漸平靜下來。


    他心裏並沒有和青徽說話時候的勇氣與自信,反而很是惴惴不安。


    困在這裏麵,雖然有人把守著,好像是圍成鐵桶,大家的安全很有保障,可是在侍衛們偶爾露出來的三言兩語裏,他知道如今的戰局並沒有想象的那麽明朗。


    其實也不奇怪,天界自從那場大戰之後就沾沾自喜飄了起來,和魔界爭鋒相對時尚且有些活力,這麽多年過去反而更是浮躁垂暮。


    更何況當年能夠戰勝魔界的原因,也是辭昭殿下橫空出世,如今他陷入沉睡,天界卻又沒有來得及培養出下、也不可能培養出同他一樣的戰神。


    這樣下去,怎麽可能是多年隱忍蟄伏的魔軍的對手?


    淵止越想越是煩躁不已,恨不得使勁捶捶頭才好。


    可是這種煩躁他又沒辦法和人說,大家都對外麵充滿了希望,總覺得沒幾天魔界的人就能被打得屁滾尿流,葉長安天天抱著刀還在吹噓自己多厲害多厲害,偶爾又不合時宜地發出“生不逢時”的感慨,淵止隻能嘴角一抽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現在,真的好頭疼!


    要是他沒這麽聰明細心敏感,得過且過該有多好!


    小家夥又是苦惱又是驕傲地挺起了胸脯,沿著被踩出來的小路往前走。


    眼前卻突然一黑。


    突然有個什麽東西捂住了他的臉,毛毛的,味道卻臭極了,他被熏得差點上了天。


    魔兵輕輕鬆鬆地拽著這小不點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鬆開了捂著他臉的手,卻還是牢牢地蓋在他的嘴上,生怕這家夥弄出什麽聲響來。


    這樣一來,他更能清楚地看到小家夥脖頸上白皙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那麽單薄那麽弱小,一口下去,他怕就是沒有命了。


    淵止眼前的黑暗散去,他自然地抬頭,與那魔狡詐陰暗的眼神剛好對上,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怎麽又有魔?


    這是他的第一個想法,他沒想到出了潛進來的從若,竟然還有第二人能夠進來,還能在抓住葉長安之後,抓住他?


    剛剛還誇自己聰敏的小家夥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揪著他衣領的惡魔,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那魔兵也有些納悶,把他拎起來仔細打量了片刻,嘟囔道:“難不成是個傻子?”


    氣得淵止一下子回了神,兩條腿在半空使勁蹬著,竭力想掙紮出那雙大手的挾製。


    然而並沒有結果。


    魔兵看著他蹬腿的樣子,要不是顧忌著會把人引來,他恨不得哈哈大笑。


    被屠宰的豬羊,在臨死之前也要這麽掙紮一下,可是最終不還是被殺了?


    在魔兵眼裏,這家夥也不過和待死的豬羊一個樣子。


    他有趣地看了一會兒,又把自己的臉湊近了淵止的脖頸處,使勁嗅了嗅,露出滿足的模樣,打量著自己要從哪裏下嘴才好。


    淵止看著他的臉突然變大了,在自己的眼睛裏放大,他臉上的胡須和汗臭味撲麵而來,他癟著嘴差點吐了出來。


    又在他靠近自己的脖子時,淵止直覺地察覺到了自己的危險處境,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蹬著腿掙紮的力度更大了。


    冷不丁地,他一腳踹到了魔兵的腰下,狠狠的一腳讓魔兵一下子疼得“嘶”出聲來,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腰下,看著淵止的眼神沒有了逗弄,反而滿是惱怒和被這小家夥給弄傷了的羞辱。


    可是他並沒有注意到,他捂著自己痛極了的地方的手,剛剛還捂著淵止的臉。


    趁著這機會,淵止還沒來得及大口呼吸這沒有汗臭味和魔族身上騷味的空氣,忙不迭地大喊:“快來人啊,這裏有——唔。”


    淵止第一聲發出來,魔兵尚且有些猝不及防,等他反應過來再次捂住淵止的嘴唇的時候,時間已經晚了。


    他弄出來的動靜,已經足夠那些離得並不遠的侍衛們發現了。


    魔兵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氣紅了,憤怒像是一把火,把他從頭到尾都燃燒起來。


    他知道驚到了那些侍衛,自己怕是討不到好了,隻不過,他要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過來。


    於是,在匆匆過來的那群侍衛眼裏,他們眼睜睜看著那紅眼的魔族一掌下去,猛然生出來的銳利指甲一下子劃開淵止的衣服,刺破他細嫩的肌膚。


    血,一滴一滴沿著淵止的腹部往下落。


    滴到地下的血,很快匯聚起來,又沿著土壤的空隙往下滲透,在陽光下,仿佛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


    青徽和絹翕擔心得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家夥。


    淵止受傷很重,據說要不是剛剛衝過去的侍衛跑得快,那魔族下得狠手就差點要致淵止於死地了。


    青徽更是擔心得不得了。


    可是自己又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走出去在簷下轉來轉去,像隻無頭蒼蠅一樣,思緒也發散出去。


    真不知道她這小小的地方是怎麽得罪了各路魔族,長安也是,淵止也是,難不成就看著這些可愛的幼崽們好欺負?還是看她太沒有用了,隨隨便便就能闖進來?


    青徽越想越氣,眼看著就要氣成一隻河豚了,卻在看到躲在牆角偷偷露出頭的一群小家夥時,滿腔的怒火一下子鬆懈了下去,接著的是滿滿的擔憂。


    她走過去,看著一個接一個站著的孩子,又看了看跟在後麵寸步不離的白虎族的侍衛,鬆了口氣。


    葉長安看著青徽,眼裏的淚水好像下一刻就要淌出來,結果被他隨手擦幹淨,被淚水洗過一遍的眼睛更是幹淨透徹,他問道:“淵止還好嗎?”


    青徽搖搖頭,隻道:“不知道,得看大夫怎麽說。”


    葉長安的臉又一下子板了起來,學著剛剛青徽的樣子,在屋簷下走來走去,慌得青徽白遂懷瑜眼都花了勸又勸不住,隻能隨他去了。


    還沒有等到房門打開,大夫出來,青徽他們幾個的心好像在火上燒烤著一樣,彼此都擔憂極了。


    就連腳下突然一晃,他們都以為是自己太過擔心淵止的錯覺。


    直到那些守在兩邊的侍衛眼神凝重,走過來提醒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那不是錯覺,而是真的大地在搖晃。


    青徽不免抱怨;“這又是怎麽了?”


    外麵還在和魔族打仗,他們自然以為是戰場那邊的動靜,也不知道怎麽會搞成這樣,對視著,眼慌亂清晰可見。


    侍衛甲道:“這麽大的動靜,倒像是什麽大能現世一樣。”


    侍衛乙壓低嗓子說:“是不是天門那邊打得更厲害了?”


    侍衛丙插/進來,臉色凝重:“要是這樣,也不知道是哪一族的大能,要是魔族的,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他這句話一出,別說剛剛和他講話的兩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就連站在一邊聽到了他們竊竊私語的青徽等人,都不免埋怨地看他。


    侍衛丙摸摸鼻子有些迥然地退了回去,站在剛剛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把自己裝成一截木頭樁子。


    隻不過這麽一來,他們也不禁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好像連自己的悲慘生活、被魔族奴隸的痛苦日子,就在眼前。


    他們不禁一齊搖了搖頭,把這不吉利的幻想給壓了下去,第無數次虔誠地希望,這場來勢洶洶的大戰,最好還是和幾千年前一樣,仙界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就在他們彼此想著這些心思的時候,天地之淵,蜿蜒不絕盤旋而去的群山之,有一雙明亮銳利的雙眼,突然在一片黑暗睜開了。


    雖然是在久睡突然被喚醒,但是他的眼眸睜開時卻清醒而鋒芒畢露,這種淩厲壓迫感,在他緩緩地闔上雙眼再次睜開後,變成了如水般的包容溫潤。


    隻是這瑩潤的眼眸,在這次睜開後,好像突然愣住了一下,盯著遠處的天界重山良久,他猛然地劈開一邊封住洞府的石門,振翅高飛。


    漂亮鮮豔的尾羽,在曦光下閃爍著變換著光彩奪人的色澤。


    他嘹亮的嗓音,好像在這界齊聲想起,清脆悠遠,仿佛含著屬於神獸的遠古玄妙氣息。


    他飛過山海,直衝仙界而去。


    尾羽,在天際劃出一道璀璨耀眼的煙霞。


    赫然是,鳳凰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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