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一愣。


    下一刻,他更難受了,“苒苒連一聲哥哥都沒叫過我,就要被騙走了……虧我剛才那麽擔心她,我上次和她跑出門被扣了月銀,好不容易攢了一點打算帶她去吃烤鴨……”


    “……”榮安忽然感覺他有點慘。


    為了避免好姐妹的好事被打擾,榮安隻能絞盡腦汁地安慰他,“別難過了?要不然我請你吃烤鴨?”


    江熠的幽怨碎碎念忽然一頓,他看了看榮安,勉為其難地道:“那也不是不行。”


    榮安克製住自己想打爆他狗頭的衝動,微笑道:“那就讓太子殿下送苒苒回家罷,咱們去太白樓吃烤鴨。”


    作者有話要說:


    榮安縣主:在這一章我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名字


    江熠:而我失去了我的妹妹嗚嗚嗚


    第80章


    榮安縣主和江熠坐在太白樓一起吃烤鴨。


    太白樓的烤鴨酥香肥美, 在出爐之前會在薄薄的皮上刷上一層蜂蜜,烤出來的酥皮微甜不膩,是整個京城都出名的。


    江熠一麵吃烤鴨, 一麵歎氣。


    榮安道:“別念叨了,八字還沒一撇呢。”


    江熠想想也是, 便專心致誌地吃烤鴨,兩人又叫了一壺小酒,正是酒酣耳熱, 江熠便聽見對麵的小娘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不由道:“怎麽了?”


    “不過就是我家那些破事兒, ”榮安想著,托著下巴惆悵地道, “我要同我阿娘回清河了, 京城是她的傷心地兒, 她不肯再留。”


    可是對榮安來說, 京城反倒是她出生成長的地方, 自然是有些惆悵的。


    江熠想了想, 安慰她說, “也不是不能回來,連聖人都說了這事兒是平昌郡王的不是, 你們也沒什麽好丟臉的, 要走也是他走。”


    榮安頓時笑了,她想了想, 又吩咐說, “你以後呀, 別攔著苒苒同太子殿下相處, 女子總是要嫁人的,能嫁一個真心疼愛自己的, 後半生也許能順遂一些。”


    江熠悵然:“可是……”


    “可是什麽,”榮安沒好氣地道,“且不說我瞧苒苒本來就喜歡太子殿下,你就說,要是不嫁他,苒苒嫁給誰?先頭聞景都上你家門來了,他若要提親,滿京城的郎君還有幾個敢同他爭?”


    江熠不由神情一肅,忙道:“你的意思是……”


    “長公主那日在陛下跟前,說了苒苒幾句不好,”榮安不太高興地道,“我瞧著,她是不喜歡苒苒的,這麽執著於這門婚事,無非是想同相府結親。這樣的人家,萬萬不可嫁,可她在陛下跟前那麽得臉,若真的要開口求娶,你家不應,也會惹麻煩上身。”


    江熠越聽,臉色越沉,他輕哼道:“這是拿我們家當軟柿子捏了。”


    榮安抬手同他碰杯,低聲說:“我那位姑母,素重權勢,聞景也是什麽都聽他的,絕非良配。”


    江熠謝了她的提醒。


    榮安瞧著雖然紈絝,但是到底是宗室中人,看很多事情的角度同旁人都不大一樣,而她如今能夠這樣開口提醒,其實是冒著一定的風險的,江熠自然要謝。


    榮安擺擺手,“不必謝,我先前不懂事的時候,招惹過苒苒,她也沒同我計較。咱倆也算一起長大的,自己人嘛。”


    江熠想了想,又說:“那你知不知道聞景怎麽想的?我們先前雖然不大喜歡寧國長公主,但是聞景在外頭從未傳出過壞名聲,好像也是宗室子裏頭算得上有上進心的,聽你的意思……”


    榮安道:“皇後娘娘不喜歡寧國長公主,因此太子和秦王,幼時也不大同聞景一起玩,我年齡同秦王相仿,同你們玩得多些,對他亦是不熟的。隻是我依稀聽我母親說過,他們在溫泉山莊的時候,莊子裏抬出過好幾個,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


    江熠不由神情一凜。


    旋即,邊上忽然隱隱約約地傳來了嘈雜之聲,原是這太白樓生意太火,常是座無虛席,便不設雅間,隻在大堂中設下屏風一一隔開,因此旁邊若有什麽動靜,很容易聽得清楚。


    方才兩人口中的那位主角的聲音便旋即響起。


    聞景道:“晦氣,真是晦氣極了。”


    友人們紛紛笑道:“你又有什麽好晦氣的,那江四娘子我們都見過,說一句國色天香也不為過,你娘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好深厚的豔福!”


    聞景便惱了,笑罵道:“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江四娘有多潑辣,沒教養,你們難道沒有聽說?!我就沒見過這樣的草包,我先頭送她的詩,她竟連看都看不懂呢,哈哈,她怕不是連字都不認識!”


    榮安聞言,隻覺悚然,她忙看向對麵的江熠,見他心平氣和地舉著筷子,麵色竟然還算得上平靜。


    旋即,哢嚓一聲,筷子被他折斷了。


    榮安趕緊給他拿了雙新筷子,用眼神示意他保持冷靜,現在不是鬧事的時候。


    邊上的那些人繼續嘲笑,他們不敢說得太過火,畢竟江四娘是江相的愛女,他們唯恐落人口實。


    可聞景就沒那麽多顧忌了,他許是喝了幾口酒,有些上頭,越想越是不忿,“我阿娘也是糊塗,這種草包美人,娶回來當個妾室還使得,好歹長得好看,拿來取樂解悶兒還算使得——可要做操持家務、教養子女的主母,她江苒如何配得上?嘖,諸位可是沒聽見那天她同人爭執說的話!”


    江熠的眼神愈發冷了,榮安同他相熟,這麽多年也沒見過他如此忍怒到了極致的表情。


    她局促不安地坐著,簡直後悔為什麽自己要帶江熠來這裏!


    可一麵,她心裏的驚駭並不輸給江熠。聞景算是她名義上的表兄,雖然兩人自幼不親近,但是平日瞧著他那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樣子,誰能想到,私下裏竟是個這麽齷齪的人!


    那頭,那些人忙問江苒說了什麽。


    聞景冷笑說:“她一個女人,跑出去騎馬,還跑到郎君們跟前去爭辯,哈,說什麽女人憑什麽不能騎馬雲雲,她騎馬不就是為了叫旁人注意她嗎?倒還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瞧著就矯揉造作,你們是沒有看見她平日那身段兒,嘖……不過娶回來,倒是不虧的,瞧著滋味便……”


    後頭的話,便愈發不堪入耳了。


    榮安到底還是個沒有出閣的小娘子,哪裏聽過這樣露骨難聽的葷話,一時坐在原地都呆住了,臉色隱隱發白。


    眼前一花,卻是江熠已經起身了。


    江熠這人吧,雖然平日跳脫混不吝,卻生了一張精致到甚至有點兒娘們的臉,如今那張精致的臉上,隱含煞氣,瞧著便滲人得很。


    見她看過來,江熠麵上神情一頓,隻是淡淡吩咐道:“你一會兒坐得遠一些,別摻和。”


    榮安心中不安,卻是來不及攔,隻見江熠冷笑一聲,伸手一掀,將兩邊隔著的屏風悉數掀翻。


    劈裏啪啦一陣響,屏風紛紛倒了,連帶著碰隨了不少瓷盞茶具,鬧出了好大的動靜。


    隔壁聞景等人正是酒酣耳熱,忽然見此變故,大驚失色,忙回頭說:“誰這樣狂悖無禮!”


    旋即便見到了麵含煞氣的江熠。


    江熠冷笑了一聲,說:“是你們的爹聽不下去你們這群逆子的話,過來教訓你們了。”


    說著,他上前去,抓住了慌亂失措的聞景,對著他的臉便揍了一拳。


    聞景一聲慘叫,鼻血眼淚一瞬間飆了一臉,他捂著臉,“我的鼻子!”


    這聲慘叫過後,眾人都呆了呆,旋即便一窩蜂地衝上去想要攔住江熠。


    然而這些人連說江苒都隻敢背後說說酸話,本身便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酸書生,又哪裏是自幼習武四處廝混的江熠的對手。


    江熠一隻手將眾人全部撂翻,自始至終,都死死地掐著聞景的脖子。他極有分寸,不鬆不緊,手勁極大,叫聞景隨時隨地都處於被掐斷脖子的恐懼之中,卻又還能自主呼吸不至於閉過氣去。


    聞景一開始被揍得太慘,甚至沒看出來打人的是江熠,忽然一眼看見江熠的臉,他頓時大叫起來,“好啊你個江熠!你不要以為你爹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你就能這樣無法無天!你竟然敢打我!我娘不會放過你的!”


    江熠傲慢地道:“那你得叫你娘在你死之前趕過來了。”


    說完又是一拳,這一下是照著聞景的下巴打的,重擊之下,聞景隻覺得口中的牙都送了送,登時“哇”得一口,吐出鮮血來,裏頭竟還隱隱包含兩顆門牙!


    “我的牙!”聞景再度慘叫了起來。


    江熠冷笑,“大庭廣眾之下,你那些肮髒心思,竟然還敢說出來?!你識文斷字,就是為了如此搬弄口舌,嚼人是非的?!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這張狗嘴裏頭,能不能吐出什麽象牙來!”


    他說著,忽然看向了地上的血跡,輕輕笑了一笑,伸出足尖去踢了一腳,把裏頭的那兩顆門牙踢遠了,略帶幾分遺憾地道:“這分明是人的門牙,怎麽就長在你這張狗嘴裏頭了?”


    要不是時機不對,榮安在邊上險些被他的話鬧得想笑——這一出照著臉的指桑罵槐,隻能說江熠他不愧是江家的種,便是平日不學無術,真的罵起人,還是很有天賦的。


    旁人被唬得魂飛魄散,酒樓大堂之中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都是看熱鬧的,根本沒幾個人敢上來拉住江熠施暴。


    聞景又被揍了好幾下,忽然有人才回過神來,“去叫守備軍!殺人了!殺人了!”


    榮安臉色一頓,也顧不得了,忙衝出去,一把拉住了江熠。


    江熠眼睛微微發紅,正是怒極,忽然被人拉住了手,怔了一怔。榮安急急道:“再打就要出事了!有人去叫守備軍了!”


    “我——”


    “你什麽你!”榮安強硬地拉開他,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聞景,她臉色發白,疾言厲色,“趕緊走!守備軍統領是聞家舊部,到時候吃苦頭的是你!要同他算賬,以後有的是法子!”


    江熠一怔,不意她想得這樣全麵,旋即便不由自主地被榮安拉著跑了。


    聞景周邊眾人這才敢一窩蜂地上前去圍住聞景,將他扶起來。


    聞景眼中流露出刻毒的光,含糊不清地道:“我要他死!我要他們全都去死!你們快使人去告訴我母親!”


    眾人被他的樣子嚇得魂飛魄散,呆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又飛奔跑去寧國長公主府上報信了。


    ……


    江熠和榮安在相府門口的時候,就碰到了歸家的江錦。


    他見到榮安神情驚惶,江熠又滿身是血,臉色頓時變了,等到近了才發現那些血並不是江熠的,江錦依舊十分頭疼道:“這是怎麽回事?”


    江熠言簡意賅地道:“我把聞景打了。”


    江錦:“……”


    榮安在一邊,唯恐江錦發作,忙出聲道:“我同江熠方才在太白樓吃飯,聽見聞景在隔壁說苒苒的壞話!”


    江錦素來帶著微笑的麵容,微微地冷了下來。


    他看了看,吩咐門房,隻道:“去尋阿爹回來,府中主子們若是回來了,都直接把人請到正院。”


    榮安有些忐忑,她同江錦不太熟悉,倒是聽過幾回他上的課,她遲疑著道:“依著我對聞景的理解,長公主隻怕也很快要接到消息了……”


    江錦想了想,安慰她道:“無妨。江熠打過不少人,我們已經有應付經驗了。”


    江熠:“……”


    榮安差點笑了,調侃地看了江熠一眼,意外地發現他也在看自己,似乎臉上有些歉然的神情。


    她微微笑了笑,衝他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江苒一回府就被叫去了正院,如今整個相府都像是進入了戒嚴狀態,她心下奇怪,才進了正院,便更覺意外。


    江相同兩位為官的郎君,一貫都是大忙人,鮮少見人能夠聚得這樣齊。她一進屋,眾人的視線便都落到了她的臉上來。


    江苒有些不明所以,這時候邊上的榮安忽然冒了出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江熠方才打了聞景,隻怕要出事了。”


    江相沉聲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江熠的臉上浮現出了一點兒不情願的神色,他是個頗有反骨的脾氣,同父親的關係一貫挺壞,每當江相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江熠都下意識地想要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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