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造化弄人,不過一年多,他就成了我的表妹夫。但輩分又很亂,今日京城內遇見,他還拿我當小孩子,說我若是嫁給阿照的話,他就是我的長輩呢。


    這是他唯一一次對我自稱“哥哥”。


    很及時,又很遲。


    但好在是因為他來了,我得救了。這麽一想,我仍舊是幸運的。


    薑域把我帶到了那個客棧,左手抱我,右手拿劍,劍尖借著巧勁兒,輕輕鬆鬆地把那人的眼睛劃瞎了,緊接著挑斷了手筋,腳筋。


    因為抱我回來的路上,他問我為何要跳河,我說我是逼不得已的,不然就要被這王八蛋給侮/辱,還要被他綁回去做他夫人。


    薑域抱著我的手抖了好幾下,最後又把我按進他的懷裏,用把他溫暖的毛氅把我整個裹住,連邊邊角角的縫隙也都遮住,不讓風吹到我半分:“所以,他看過你是嗎,還碰過你?”


    我委屈點頭:“嗯。但我超級勇敢,我把簪子刺進他脖頸的肉裏了。”


    被弄成殘廢的歹人痛苦不堪,嗷嗷叫喚,我一邊打寒顫一邊忍不住想看,薑域收起劍,雙手抱住我好讓我好受一些。


    他邊往樓上走,邊對那人說:“不交代幕後指使就算了,本王也不太想聽。這條樓梯有二十一階,你看不到就聽著,到最後一階的時候,你就得死。”


    歹人淒厲地吼出聲,像是地獄裏在經曆酷刑的孽障:“我死都不會說!你們薑家的人,從來不在意別人的好過,你們都該死!何不直接殺了我,為何還要讓我等著!”


    我被這樣的薑域嚇了一跳,小聲問他:“對啊,為何要讓他等著,直接殺死他不好嗎?”


    薑域的聲音有點喑啞,可還是回答我了:“因為今夜,我遊近你的時候,你在數數。”


    我恍然抬眸。


    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有這樣的習慣的——瀕死前,會忍不住數數。


    最後一層台階邁上,他手中長劍順勢落下,一劍刺穿了我用簪子沒有刺破的脖頸。血水四濺,他卻及時捂住了我的眼:“小孩子不要看這個,會做噩夢。”


    我徹底得救,害我的歹人也為此送了命。


    唯一不好的,便是我從此染上了很難好的寒症。


    回到京城後,喬正堂派人調查了好幾次,最後把嫌疑鎖在了某個逐出京城的王爺身上,但證據很不明朗,無法定罪。


    唯一很確定的一件事是,那歹人是要報複薑初照或者是皇家其他人的,我被牽扯進來,純屬無妄之災。


    而薑初照也很無辜,他在西疆打仗,他對此毫不知情。我到底是不舍得他傷心的,叮囑了知道實情的薑域和喬正堂兩個人,讓他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薑初照。


    喬正堂卻不滿意,他也不顧及君上臣下那一套了,氣到對薑家老小罵罵咧咧,揚言辭官回天府老家,既能過閑散人生,還能保一家老小性命。


    回到京城的薑域,就不再是救我上岸,替我報仇的哥哥了,他依舊是溫文爾雅的六王爺,依舊是邱蟬的未婚夫婿。


    我感激他救我,也埋怨他曾退婚傷我。兩件事涇渭分明,互不摻和。


    *


    “這就是全部經過,因你而起,卻與你無關。你說得對,是我太笨了。”我看著薑初照,輕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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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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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真相


    馬車已駛入宮城。


    雪花漸稠,氣溫極低。盡管車內燃著炭火,但我講完這些,思及當日情形,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再抬頭去看薑初照,發現他的眼裏水汽大盛,偏偏眼眶紅得可怖,以至於整雙桃花眸像是淬了血,血水下一秒就能從眼角淌出來似的。麵頰和手指也都緊繃著,手背上青筋暴起,在雪白的皮膚映襯下更顯鮮明,甚至叫人懷疑它會斷裂。


    他已完全不是今日初見時,愉悅又歡脫的樣子。


    我就知道講出這件事來,他一定會難過,於是趕緊補了一句:“陳太醫很厲害,他給的泡湯藥包非常管用,這個冬天雖然很冷,但哀家卻時常覺得脊背生汗,這在前幾年是從未有過的,所以哀家是很明顯地在好轉了,或許明年後年就能痊愈。”


    他注視我許久,卻一言也不發。


    一直等到馬車抵達鳳頤宮,到蘇得意在車外問“太後可要下車”,他才從清晰的憤怒中回過神來。


    先是替我回答了蘇得意,“再等等,朕同太後有話要說,”可轉瞬就變了主意,先一步下了馬車,親自把手臂遞過來扶我,“還是去鳳頤宮同太後說,鳳頤宮有地火。”


    他看向蘇得意,“朕突然想到一件事,蘇得意,你也一起進來。”


    說完這些,眨了眨眼睛,把落入眼中的雪花連同方才的水汽,一並忍下去。


    *


    鳳頤宮。


    蘇得意緩緩開口:“陛下說得不錯,先帝年輕時身子骨不好,在江南行宮修養多年,那時行宮裏除了何皇後和一些羽林衛外,就是老奴和陳太醫貼身伺候先帝。因為先帝身體不好,所以覬覦皇位的人有很多,暗殺成了時常發生的事。”


    說到此處,他抬袖子悄悄把眼角溢出的水澤拭去,繼續道:“江南譚家有個專門做人/皮/麵具的鋪子,麵具定價千金,製作一副要花兩三個月,但是做出來的模樣和本人極其相似,可以假亂真,甚至能在藥物作用下緩緩衰老,同人的衰老速度幾乎一致。先帝便帶著皇後、陳太醫和老奴三個人都去做了一副。對了,先帝那副,太後還見過呢。”


    我點頭,看了一眼薑初照,猶豫了會兒還是實話實說了:“哀家記得,陳太醫代替先帝行禮時,就戴著那副麵具。確實可以假亂真,哀家當時還偷偷瞧了瞧文武百官的神態,發現大家都未發覺異樣。”


    薑初照以手支額,因不滿這個操作所以瞪了我一眼,但很快就偃旗息鼓了,麵色也極其疲倦,是不想再同我計較我嫁給先帝這件事的樣子,看向蘇得意:“而你那副,已經丟了對嗎?”


    蘇得意眉頭緊皺,滿目哀色:“這樣寶貝的東西,又是先帝送的,老奴即便是丟了自己的性命,也不可能把這麵具丟了。準確地說,是被下邊的孩子偷走了。”


    薑初照喉結動了動,艱難地問出一句話:“什麽時候被偷的?”


    蘇得意認真回憶道:“四年多以前,就是陛下剛去北疆打仗那一年,冬天,雪下得極大。散朝後,喬尚書帶著一封信來找先帝,看到老奴的時候愣了愣,問老奴昨日黃昏時,是否去他家裏請阿厭……請太後娘娘去西疆。老奴萬分詫異,兩下一交流,才發現是有人冒充老奴。於是趕緊回房去找老奴的那副那人/皮/麵具,發現盒子已經空了。後來偷東西的小太監畏罪自盡,可東西再沒找回來。”


    說到這裏便看向我,努力抑製住眼裏的水光:“當初喬尚書說太後沒跟那人走,讓老奴不必太過擔憂。老奴信以為真,到今日才知道尚書大人那是在寬慰老奴。”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哀家這不是好好的嗎,而且,這確實不是你的錯啊。”


    雖然我年少時時常不滿喬正堂的嚴厲,但其實他確實教給我一些做人的道理,比如這件事上,他知道蘇得意的無辜,也體會得他的愧疚,於是便說了這樣的謊話,好讓蘇得意不必那般自責。


    “莫讓好友添憂愁,所以有些謊話,該說還是要說的,”他曾這樣教育我,“但父母除外。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可以同為父講,為父活著一日,便能替你撐腰一日。所以你別再這般頑劣氣你老父親了,讓我多活幾日吧,我是向著你的,疼愛你的。”


    但每次主動交代錯誤,他都會第一時間把我扭送到祖宗牌位麵前。什麽向著我、疼愛我,很像是在扯淡。


    當然了,喬正堂一向老謀深算,他這般說,或許是為了掩蓋我被人擄走的事情。畢竟,一個未婚的小姐被歹人坑了去,會發生什麽,還真是挺說不準的。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那這小姐的名聲就越差。


    京城這種地方,皇子皇孫、達官貴人雲集,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盤踞,最不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能力。


    上輩子我從未想到過這一層。到今時今日,我們聚在一處把各自見聞交代清楚,我才發現我這老父親,當真是挺不容易的。


    薑初照再次開口:“幕後之人對我三人了解都極其全麵,朕的字跡和遣詞造句,蘇得意的行事風格與姿態聲音,太後活潑純良的本性,京城裏,一下掌握這三樣的人也不是很多。先說朕這邊,朕的書法和行文都是趙太傅親自教的,雖然他能寫出跟朕一模一樣的字來,但是他覺得朕的字不如他本人的字,老家夥都是有傲骨的,想來應該不屑於模仿朕的字跡。”


    蘇得意卻靈光乍現般瞪大了眼:“容妃娘娘呢?她在坊間有個名字叫‘子非魚’,子非魚臨摹的大家書法與真跡幾無二致,除夕宮宴上,她還曾送給陛下一副《九成宮醴泉銘碑》,陛下帶回來時,不還念叨過筆法結構和歐陽率更極其相似嗎?想來容妃娘娘若是想模仿陛下的字跡,應不是難事。”


    “餘知樂自年少時就很喜歡陛下,”我接過蘇得意的話,皺眉道,“哀家不是替她辯解,哀家也不是很喜歡這個表妹。但事實上,她一向疏冷驕傲,怎麽會心甘情願地模仿心上人的筆跡給別的姑娘寫信呢?這說不通。”


    薑初照卻覺得很合理:“若她提前知曉這信寫來是要誘你上鉤呢?那她不止會寫,反而會極其配合地寫。”


    我右眼一跳,心尖也跟著一慌:“那時她才十五歲,不至於這麽大的膽子吧?哀家好歹也是她的表姐,從小到大也沒有待她不好過。況且京城裏能人異士也不少,趙太傅、餘知樂能行,別人也一樣可以啊。”


    薑初照本打算繼續同我辯論幾句,在一旁默默伺候著的果兒小可愛突然開口了:“奴婢雖不知道誰有模仿陛下字跡的能力,卻知道誰有模仿蘇公公的能力。”


    此話方落,我三人都驚住了。


    怔怔地看向這個小丫頭,同時發問:“是誰?”


    “衛將軍府上曾有一個叫林替的公子,”果兒一五一十地補充,“他和果兒是同鄉,年少時家鄉鬧旱災,整個年頭顆粒無收,我們一批小孩兒被同鄉的公公帶進京城討生計,林替他自小時候就極擅長模仿旁人的聲音語氣,到了京城做的第一份活計便是口技表演,後來衛將軍瞧上了他這身本事,把他帶去了將軍府。我們同一批的小夥伴都挺羨慕他呢。”


    蘇得意似也想起來什麽,趕緊接上這話:“老奴知道這個人!當初先帝把六王爺從北疆召回,派衛將軍接替六王爺駐守北疆,先帝去將軍府給他踐行的時候,是老奴陪同的,當時這位林替還隔著屏風表演了一段電閃雷鳴,確實是好本事,叫人聽著如臨其境。先帝欣賞完後還想見他一見,奈何衛將軍把他藏得極好,愣是沒把他請出來。”


    果兒微微歎息,神色黯然:“那就是他沒跑了,四年前果兒就聽同鄉的人說,他去北疆找衛將軍,結果遇到了惡人,被發現時,雙目被挖,手腳也都被斬斷。奴婢還曾為此傷懷,怨恨過那惡人。竟是到今日才明白,林替才是惡人。”


    事情便是被果兒這一端的線索給牽起來,線頭線尾因此相接,圍成了一個圈,真相轉悠了兩世,自此大白於我麵前。


    “怪不得他臨死前會說那樣的話呢,”我撐著下頜看向薑初照,喟歎道,“這位林替是有多心疼衛將軍啊,連死都不願意供出來。”


    薑初照的麵色有些複雜:“何止是林替一個,那些二話不說就自我了結的死士,都是衛將軍培養出來的,”頓了頓,語氣也跟著複雜難辨,竟叫我聽不出是誇讚還是嘲諷,“他若是當皇帝,應當比朕厲害多了。”


    “對啊,何止是林替一個,”我想起來另外一件事,“陛下還記得餘知樂家裏的小聶嗎,少時你也見過的,衛府抄家那天,雪下得如今日這般大,她冒雪而來,無所顧忌,對著衛府的大門倒頭就拜。”


    也不知道薑初照為何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聽到這個名字,他幾乎跳了起來,慌裏慌張地吩咐蘇得意,話裏話外都透著殺人的意味:“派人看住這個小聶,一旦她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立刻抓住,不必手軟,若無法留活口,便不必留!”


    囑咐完蘇得意,就開始囑咐我:“太後若是在宮外見到此人,務必掉頭,千萬不要與她糾纏。”


    那神色緊張得,幾乎都叫我以為他知道上輩子發生過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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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操作


    元宵節家宴,薑域未來,邱蟬未至,麗妃將自己關在宮裏不出來,大家因著王妃誕子和衛府劇變的事情心緒複雜,不約而同地緘默不語,是以整個宴席上,隻有結束禁足的雲妃難掩歡愉,淺笑顧盼。


    薑初照見我不夠歡快,於是良心大發,當場宣布把筆墨紙張送回瀾芝宮,我這廂才精神了一些,欣喜地看向雲妃,卻發現她一改方才的歡顏,低著頭小聲罵人。


    元宵節過後,大祁公務員們開始上班,衛將軍謀逆大案被提上日程,刑部加班加點地核查清/算,最後給衛將軍判的是淩遲。衛家其他男丁但凡參與過的,大多被定了斬首,剩餘的男人、女眷和幼兒按照大祁的律法,該發配的就發配,該入奴籍的入奴籍,該送養的就送養。


    盡管衛家的女兒還在皇宮裏做妃子,但刑部在薑初照的指示之下,做起事來一點都沒有手軟。


    二月初十,衛將軍和其他謀逆之人在午門問刑。圍觀的人裏竟出現了請假許久未上朝的薑域,正疑惑著,薑初照就告訴我他已把林替的事講給他皇叔聽了。


    我始知道薑域也是在意結果的。


    那時說的“不交代幕後指使就算了,本王也不太想聽”的話是騙人的,他其實也想知道的,且這麽多年過去,他從未忘卻過。


    但我最終沒有看到行刑的場麵,薑初照說太血腥,強行帶著我走了。盡管他自己也很想看,因為他也曾因為衛將軍而遭遇京城的亂箭、經曆北疆的狼群,差點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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