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這些人如何生存,魏司承都不會參與,也很少聯係這些眼線,這些低端探子不用怎麽培養,隨時能撤走和更替。


    他站起從榻上櫃子裏拿出了一副象棋棋盤,隻是每個棋子上的字卻不是尋常的,反而像各種姓氏的集合,捏著其中一顆棋子:“哪個李府?”


    京城有三個李府,官位不同,地位也不同。最大的莫過於剛從浙江平調來的李昶家了,官居三品。


    “是工部左侍郎李昶家的李府。”


    “李崇音的那個李家?”魏司承眼眸中,迸射出一絲勢在必得的光芒。


    李崇音,這個天資卓絕的人,才能天授。李昶在地方上的確政績卓絕,不過這不是頻繁升遷的主要原因,前些年搗毀了不少山賊和反賊的老窩,為帝王心裏去掉了不少前朝餘孽才是升遷關鍵,而在一次偶然機會,魏司承得知這些背後與李崇音有關。


    這人,他是一定要得到的,要在其他皇子發現之前。


    “那這兩個失聯的家夥……”


    “觀察一陣子,死了便給他們家人一些銀錢安撫,沒死的,看情況處理掉。”


    “是。”德寶準備了幾張秘條,打算到時候讓底下人送去宮外。


    “三號在李府做了什麽?”膝蓋的痛楚令魏司承略微不適,便想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德寶隻知道個大概,信息上連丫鬟的名字都是沒提,一個丫鬟哪配有姓有名,不過是當做一則趣聞隨著情報一同上來,給主子添個樂趣而已。


    “那個丫鬟不簡單。”聽完後,魏司承評價道。


    “您的意思是?”


    “午夜、熟睡、酒後,結合這三點,還能當機立斷躲開滾油,換了是你,你躲得了?”


    德寶設身處地想了想,這時候誰不是睡得死死的,還能發現有人靠近,並且快速躲開,想想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更何況還是個小丫鬟。


    德寶自認做不到,搖了搖頭。


    魏司承拿出一個刻著“李”的棋子,向棋盤上進了一格。


    “這小小的李府,臥虎藏龍啊。”


    ……


    冬兒還是被五花大綁,在不少李府仆役敬畏的目光中送去了刑部。


    待請安時,姚氏迫不及待就向老夫人說了這事,冬兒身為後廚一員,理應歸姚氏管理,餘氏這是逾矩了。姚氏遲遲不發作,就為了等這會兒告上一狀。


    李老夫人捏著佛串,睜開了一雙渾濁的眼,看著規規矩矩喝茶的餘氏,沒有如姚氏的意,道:“好端端的,一個後廚丫頭怎麽到的老二院子?”


    “這……”姚氏哪答的上來,她都覺得餘氏的院子老出事,怕不是惹了什麽魑魅魍魎了。


    “大晚上的,一個後廚的能跑去懋南院,你作為大嫂的,真不知道?”


    姚氏哪知道引火上身,連連否認。


    兩句話將姚氏堵了回去,李老夫人才緩和了聲音:“老二他們剛搬來京城不久,難免忙活一陣子,出些亂子也平常。你做嫂子的看不過眼,也可親自幫一幫,成一段佳話。”


    姚氏暗自咬牙,強作歡笑:“我這粗人,笨手笨腳的,不給弟妹添亂就萬事大吉了。”


    餘氏含笑:“嫂子若想來,清淺必定掃榻相迎。”


    雲棲跟在餘氏身後,看著這幾人神仙過招,薑還是老的辣,姚氏大概也沒想到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老夫人看著不管事,但李府什麽事她不知道。


    待姚氏告退,李老夫人留下了餘氏,屋內燃著檀香,悠然飄遠,老夫人素手剝了隻柑橘,將果肉裝盤讓身邊人送去給餘氏,丫鬟無聲的端上銀盆淨手。


    “吃吃看,就是酸味足了些。”


    餘氏噗嗤一笑,聽出了李老夫人的調侃:“是,謝母親。”


    餘氏知道,李老夫人再不喜愛李昶,現在也要做些麵上功夫。李昶如今身為工部左侍郎,是李家的未來,李老夫人不可能在這時候為難她,就像剛才那般,會為她遮掩一二。


    “映月在我這兒已經好些時日了,你不打算將她領回去?”


    “隨著母親學規矩,映月的脾性也能收斂些。”


    曹媽媽被李映月暫時打發去了別莊,歸期不定,李映月又自請來李老夫人這兒禮佛,可以說上次馭下不嚴的事,算是揭過去了,但同樣的,母女倆剛緩和沒多久的關係又再次結了一層冰。


    “你母家庶妹隨著她那夫婿,要回京了?”


    “是,約莫再半月的路程。”餘氏有個庶妹,當年千方百計嫁於督鎮撫一家,說來也是有前程的官兒,可惜醉酒做了一首詩,被言官說成有逆反之心,成了派別鬥爭的犧牲品,一家人流放到雲南偏遠地區,已經有多年未見。


    現在得以昭雪回京,雖能官複原職,但終究與官場脫節了許久。


    提到這個心比天高的庶妹,餘氏也是感慨。


    “到時若來府裏,也不必避而不見,文字獄的事兒已經過了許久了,便是官家也不會輕易再降罪。”


    “清淺省得。”


    這話題略微沉重,李老夫人提起了近日京城上流的一件趣事。


    “最近世家中在傳你這兒出了個會蜀繡的,可是真的?”


    “是,就是她了。”餘氏指著立在一旁的雲棲,她今天特意將雲棲帶來,就是讓她在老夫人麵前也過過眼,倒時無論提升什麽職位,都有個緣由。


    雲棲有些心慌,無論前世今生,對於這位李老夫人她都有些敬畏,在她麵前規規矩矩地跪了下來。


    李老夫人睜開了那雙飽經風霜的眼,讓雲棲走近細細瞧了瞧,然後怔忡了下。


    老夫人身後的老嬤嬤也盯著雲棲的模樣,眉頭蹙了起來,像在思考。


    “倒是有個好相貌,看著手也靈巧,叫什麽?”


    “奴婢叫雲棲,雲間的雲,棲息的棲。”


    “哦,還是有些學識的,想棲哪兒?”李老夫人和藹地逗雲棲。


    雲棲靜默了一會,緩緩道:“棲……可棲之地。”


    李老夫人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偷懶討巧的回答,到是高興地笑了起來。


    餘氏婆媳兩人,邊笑著邊聊著。


    請安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外頭來了一內院丫鬟,那丫鬟臉上帶著恐慌和不可思議。


    “老、老夫人,外、外頭……”


    那匆匆忙忙的樣子讓李老夫人的笑容收了起來,“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有什麽事慢慢說。”


    “外頭有個小姑娘,自稱是二夫人的…”那丫鬟吞吞吐吐,在餘氏疑惑望過來時,才說道,“自稱是二夫人的親生女兒。”


    第017章


    雲棲抬頭, 目光幽幽。


    還是來了, 前世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有人冒然上門來認親, 她等的就是這件匪夷所思的事。


    也許是李昶夫妻寵女名聲在外, 在京城還不顯,聽聞在江南幾乎對李映月有求必應。慶朝比前朝女性地位稍有提高,但總體依舊以男性為尊,寵女的人家不多。


    總有人看著眼熱,想要以身代之吧。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這樣奇異的事兒,老婆子我在京城生活這麽多年,也是沒見到幾回,請進來看看吧。”


    餘氏除了一開始聽到消息有些情緒起伏後,就沒再說話,靜靜聽著管家李濟稟報這兩人過來的過程, 聽聞差點在李府門口就要鬧了,李老夫人都蹙了下眉頭,餘氏倒是看著比其他人還平靜。而後, 對著雲棲耳語了幾句, 雲棲目露意外,去外頭找了幾位管事媽媽說了話, 吩咐完又再次回到餘氏身後。


    李府後門始終緊閉著, 一個老婦人領著個穿著破舊襖子的小姑娘在風中等著, 小姑娘的襖子快看不清顏色,棉絮從破洞裏鑽了出來。老婦剛眼見管家李濟要把她們攆出去,就要在門外撒潑叫喊, 李濟立刻派了十來個家丁在門口守著她們,讓她們去後門等著,老婦人被這些人高馬大的家丁嚇得不敢再叫嚷,隻能憤恨地瞪著李府門庭。


    來往的小販看到這一大一小,以為是李府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紛紛側目瞧著。小姑娘臉被洗的幹幹淨淨的,整個人非常拘束,她盯著李府高大朱漆大門,就說不出話。


    老婦人耳提麵命,待會見了貴人就要哭,哭得越厲害越好,貴人瞧著好她可憐,也不會輕易攆她走。


    “嬸娘,我怕…”小姑娘整個要團在一起,她好冷,也好害怕。


    她怯怯地望著李家高門,覺得這是想都不能想的地方。


    “怕什麽,你的富貴就要來了,進了這家門,你往後想要啥還能沒有?”


    一盞茶時間,大門再次開起。


    那個在女孩眼裏無比威嚴的管家,目光透著審視,冷漠地說:“兩位請吧。”


    老婦人輕呸了一聲,不過一個管家而已,就拿著雞毛當令箭了,還不都是奴才的命。


    可她還沒等她罵管家,就被府裏別開生麵的美景給吸引,失了言語。後門連著李府後花園,處處雕梁畫棟,房屋錯落排列其中,小橋流水,陽光灑下,波光粼粼。


    她們沿路走來還能看到綴滿花蕾的梅花林,腳下的九曲回廊用青石板鋪陳的,此時冷冬,雖樹葉凋零,但假山林立,湖水清澈,水中錦鯉遊躥。樹上掛著紅綢燈籠,在空中飄蕩著,滿是過年喜氣。


    路上說笑的婢女們,穿的比一些小戶人家的小姐還要好,她們螓首蛾眉,巧笑嫣兮。


    這一老一少覺得自己像突然掉進了仙境。


    小女孩睜大了眼,實實在在被眼前的一幕幕震驚到了,久久不能說話。


    他們一路被帶到李老夫人的邰平閣,院子古樸簡約,比起其他院落顯得過於簡單,但卻是無人敢多打擾的地方。他們被帶來,管家也沒提醒前方有門檻,需要抬腳。


    大戶人家的門檻都是有講究的,它代表著財氣不外泄,壽命延綿。講究的世家小姐,跨門檻左右腳都有分先後。


    兩鄉下人,哪懂得這些,剛要進來就被絆了一跤,摔得形象全無,老婦哎喲哎喲地慘叫著。


    屋裏的丫鬟們輕輕的嗤笑聲此起彼伏,兩位主子也不說話,隻淡淡的看著。


    那老婆子臉皮子厚倒沒什麽,小姑娘已經羞臊的滿臉通紅。


    她們被丫鬟扶起,穿過檀香幕簾,先是聞到若有似無的佛香,兩旁站著兩排漂亮的的丫鬟,李老夫人高坐上首,手中一首佛珠,閉目默念佛經,並未看他們。


    那老婦見此情景,話也不敢多說,小姑娘全身劇烈顫抖。


    被老婦壓著頭磕頭,起初的囂張再也不見。


    好一會了,也不叫起。


    讓這本就忐忑不已的一老一少,越發害怕了,隨著時間過去,自亂陣腳。


    雲棲眼觀鼻,鼻觀心,見餘氏輕咳兩聲,立刻給餘氏泡了一杯熱茶,從袖中藏著的盒子裏去了幾根金銀花,一同泡進去,遞給餘氏好。


    餘氏看到茶杯裏的金銀花,笑意染了眼睛。


    輕輕抿了一口,暖水入喉,有些清涼,喉嚨舒服了一些。輕輕拍了拍雲棲的手,這個貼心又本分的小姑娘,她是打心底裏喜歡,待在身邊妥帖極了。


    李老夫人也不就這事開口,總歸是餘氏這兒鬧出來的,要看餘氏自己如何處理。


    餘氏也明白這找上來的麻煩不處理好,她往後在李府難以立足。


    先讓小姑娘抬頭,那小姑娘穿得破舊,但白皙的臉蛋洗的很幹淨,隻是緊張和畏縮的神情破壞了整張臉給人的感官。


    獨獨模樣讓她愣了一下,居然與自己像了六、七成,單看樣貌,說是母女還真有些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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