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修養的地方,再旁邊是蒟蒻的住所,隻是比雲棲的要低不少檔次。


    聽聞她的熱度還是沒有退,但命是堪堪保住。


    雲棲去看了她,卻被那小姑娘握住了手,蒟蒻虛弱地睜開了眼:“…姐姐。”


    聲音很輕,像是呢喃。雲棲湊近聽,她說的是:我想活下去。


    “嗯。”雲棲輕聲回道,誰不想好好活著。


    雲棲沒等來餘明珠,卻等來了孔媽媽。


    孔媽媽說的也是有理有據,小姑娘是靜居的人,既然身體沒什麽大礙,長期待在懋南院也不合適。雲棲沒犯錯,便是主母在將人送去後,沒有取得長子同意下,也不能隨意將人調回。


    雲棲回到靜居,與兩位強壯的家丁擦身而過,他們手中拖著一個掙紮不休的女子,那女子力氣頗大,手指抓下,大漢臂上多了幾條血痕。


    那女子淚水橫流,嘴被堵了去。


    雲棲多瞧了幾眼,才看清兩位孔武有力的家丁拖著的正是司書,那張美麗的臉因慌亂而扭曲,差點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兩家丁看到孔媽媽,停了下來作輯。


    孔媽媽嫌晦氣,擺了擺手:“帶下去,也給別的小姑娘掌掌眼,心思不正的東西,有什麽下場。”


    若不是司書瞞報,李家兩位小主子的性命就沒了,孔媽媽是看都覺得髒了眼。


    也正是那停的一下,讓司書掙脫了去,她扯掉口中布條,掙紮著抱住雲棲的腿。


    “求求你,幫我求情,你說的話,三公子會斟酌。”


    “雲棲我錯了,我不與你爭了……”


    “幫幫我,做牛做馬我都……”


    還沒等雲棲說話,她再次被孔媽媽堵了嘴拖了下去。


    再轉頭對著雲棲時,卻是笑容浮了上來,態度判若兩人。


    雲棲被孔媽媽帶到書房,李崇音淡淡的聲音:“進來。”


    雲棲有些緊張,定了定神,垂頭走進去,行了禮:“給三公子請安。”


    “起吧。”


    看雲棲安靜的模樣,李崇音掀開眼簾,莞爾一笑:“怎的,想求情?”


    他沒什麽情緒,仿佛離開的不是伺候他許久的嬌美姑娘,雲棲想到前世她們被送人的下場,不算驚訝,隻是覺得,再美的女子,在他眼中都算不得什麽。


    雲棲搖了搖頭:“並不是,三公子不會冤枉任何人。”


    “你若求情,我就要看輕你了。”


    雲棲不知該回什麽,每次麵對李崇音,她總是不由自主地緊繃了神經。


    為避免被看穿心思,雲棲先是備好了茶罐,又準備好休息時需要的軟塌,才靜靜地走到他身後,像往常那樣不作聲。


    “身體可好了?”


    “好了,謝三公子關心。”見李崇音隻字不提驅寒的事,雲棲也裝作不知。


    “你是母親看重的人,來我這裏是委屈了你。”


    “奴婢很喜歡靜居。”


    再次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李崇音合上手中書簡。


    “去寫幾個字吧,看看你進步了沒。”


    如果是按照之前她在地上寫的,那應當是進步的,地上肯定不能與紙上相比。


    自己一身寒氣還是對方幫的忙,沒道理拒絕這樣簡單的要求。


    “是,隻是雲棲的字難登大雅之堂。”


    “你是在順帶貶低我?”李崇音似笑非笑。


    雲棲臉上緋紅,他們都寫的行書,甚至在李崇音眼中,還是她對他的字理解的更透徹。


    筆墨都準備好了,也不知是誰準備的,總不能是他自己做的吧。


    來到桌案前,雲棲不再胡思亂想,屏氣凝神,寫了一句前朝的詩。


    隻是寫到第二字時,身後站著一具男性身體。


    離著些距離,卻能感受到一絲張力與男性獨有的熱意,那受過訓練的體魄,與正在慢慢成長的身體融合,漸漸露出鋒利爪牙。


    雲棲的手一抖。


    沒有曖昧,卻莫名的令人心驚膽顫的距離。


    “握筆時,再向上一些,應是這樣,仔細看。”李崇音的聲音平淡,隻是在教學一般。


    李崇音握著筆,在雲棲旁邊做著正確的握筆姿勢。


    看似認真書寫,實則細細觀察雲棲。


    雲棲身上疑點太多,一個沒受過任何訓練的婢女,為何會這許多事務。


    單單用天賦異稟來形容,理由單薄了些。


    靠近的過程,他相信能夠守住自己。


    無人能改變他。


    第039章


    李崇音的書房,很是雅致。


    花園中幾株梅花透著窗欞飄來若隱若無的香氣, 讓心情舒暢。


    旁邊的書格一排排羅列著各色書籍、書簡, 雲棲屋裏的幾本遊記便是從這裏拿的。


    一旁掛著一幅裝裱好的水墨畫,上麵提了一首李崇音作的詩。


    後來幾年, 隨著他的身份水漲船高,有價無市,一副畫千金難求, 無論大家閨秀還是文人雅客, 都希望得到他一副墨寶。


    他從不畫人物,書法也很少見流入世麵上,倒是山水畫有那麽幾幅,雲棲總猜著是不是因為他覺得書畫是最看不出風格的。


    由於習武,李崇音腕力足夠, 筆鋒起落間透著一種磅礴氣勢, 勁骨豐肌的字感已能覷見後期的成熟鋒利,幾字躍於紙上:天開暮卷棄雲翻, 翱翔斷雨翠微間。


    即興所作, 沒押韻。


    隻看那個雲字,雲棲的心提了一下,她實在怕了他提雲這個字。


    他很少這般隨意的將字寫出來, 特別是他幾乎不顯露人前的草書。


    他會的書法有多種,最擅長的是行書,其次是柳書、草書等,最末才是他最常用的楷書。


    永遠讓人猜不出他有多少秘密, 又藏了多少,至少前世雲棲花了許久才讓李崇音對她稍有特別。


    她相信今世重來一遍,也不會改變。


    他寫的專注,不為他人所影響。


    雲棲覺得此時的胡思亂想,是汙了他的認真。


    她眉眼也肅然了許多,提筆繼續寫。


    待她寫完,卻見李崇音不再示範,看著她的字輕笑了幾聲。


    帶著一些哂笑意味,令雲棲無措。


    雲棲知道自己還是沒改過來,一方麵是她年紀所限,筋骨未開;另一方麵有些習慣是前世帶來的,不是好習慣,卻伴隨太久,難以割舍。特別是和離後的日子,她為平心靜氣,常練書法,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些微缺陷。


    雲棲又寫了幾張,交於李崇音手上。


    “你這陋習不是一時半會能改,以後每日來書房練習。”


    李崇音的確欣賞雲棲的行書,她對這方麵的研究,與他不謀而合,許多想法更是讓他讚歎,這點他從不否認。


    但欣賞是欣賞,不代表不試探了。僅憑餘氏一句可能是你妹妹,無任何憑據,至多是留下雲棲一命。


    若是別人有這樣的嫌疑,早被處置。李崇音不可能完全放任,不如將人拘在自己視線內。


    “奴婢遵命。”雲棲沒什麽異議,在他膩味前,她都會順從。


    “不必拘謹,倒顯得我這主子苛待你。”


    見李崇音選了幾本異國誌,特別是幾個鄰國的語言類讀物,半躺在軟塌上翻著。雲棲知道李崇音此人誌向高遠,為未來做了多種規劃。


    李崇音一手撐著額頭,精神因長時間集中有些疲憊,閉了會眼。


    感到有人在接近她,他並不動,想看看她要做什麽。


    然後太陽穴處,是不輕不重的按壓,力道適中。


    雲棲發現自己做了什麽,氣息不穩。


    這是前世的習慣,看他累極時,就會為他解乏。


    她與師父的默契,無需言語加持。


    雲棲像看著仇人一樣看著自己的手,恨不得親手拍死它。


    你怎麽能自說自話?


    嚐到甜頭的李崇音:“繼續。”


    咬牙切齒的雲棲:“是。”


    雲棲總是貼合心意的令人難以割舍。


    哪怕是他,也要用意誌力避免心落。


    雲棲蹲坐良久,見李崇音居然沉睡過去。


    他居然這麽信任她,雲棲看了看周遭,嗬,不是信任她,而是信任他自己的布置。


    雲棲想到之前落菡萏池,在她與李映月對峙後,她是被打暈的。


    後來發生了什麽事她能從其餘人口中得知,這其中隻提她救了李星堂,卻絲毫不提李崇音,甚至沒人知道他當時也在。


    她應該是被他醒後打暈的,然後又處理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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