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許多年來觀察李雲棲,一直不確定她是不是老鄉。而且李雲棲是個狡猾無比的人,始終閃閃躲躲,讓她尋不到人也找不到異常。


    但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讓魏司承這些年對自己越來越冷淡,自己的滔天鴻運忽然衰敗下來,就是因為李雲棲!


    她是害她皇後之路的罪魁。


    到這關鍵時刻,杜漪寧反而冷靜了許多。


    她擺出了溫柔的笑容,像是沒在意魏司承的主動請花,不讓任何看好戲的人發現她的不安落魄。


    杜漪寧微微攥緊了拳,她衣袖中有令人過敏的粉末,待會隻要趁其不備時灑在她身上,就能讓她滿臉都是過敏麻疹,錯過這次百花宴。


    杜漪寧始終相信,最簡單的計策才是最安全的,越少破綻越好。


    加上之前的間接手段並未影響到李雲棲,她手上臨時沒太多的辦法,這包粉末是以備不時之需的,現在隻能趁著還未見到帝後,提前出手才能安心,時間可不等她!


    她想到李崇音那句:出手時,要夠快!不要有絲毫猶豫。


    豔壓群芳又如何,那麻疹惡心至極,任誰看到都不會再對她生出好感,帝後也不可能再讓她留在百花宴。


    待會,她隻需要趁其不備,就有九成概率成功。


    另一邊,餘氏本來已經走出有一段路了,注意到這邊騷動,怕女兒被波及就重新走了回來。


    發現這邊像是形成了真空地帶,女兒被萬眾矚目。他們自家人看多了,隻有些微驚訝。但周圍可不是,她的女兒實際上耀眼無比,看現在多少人被她吸引,餘氏頓時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又是驕傲又是欣慰。


    忽然在這群人之中,看到一個很是醒目的男子,還非常眼熟的,讓她倍感遺憾的青年,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


    “你怎麽在這兒?”餘氏脫口而出。


    魏司承立刻收斂氣息,謙遜地根本不像那個在戰場上讓敵人鬼哭狼嚎的端王,他看起來比餘氏更為疑惑:“夫人,您也在這兒?您是……”就像完全沒料到會遇到餘氏一樣。


    魏司承剛要說什麽,餘光發現杜漪寧似乎朝著李映月走去。


    杜漪寧的一舉一動,魏司承也是暗中關注著的,主要是前些年隨著調查的深入,當杜漪寧的濾鏡不夠用了後,魏司承從旁觀的角度漸漸了解到杜漪寧為人,越了解越心驚,就是大多男子對上杜漪寧都不一定能討得了好。


    雲棲這性子,是定然玩不過的。這簡直是個讓人防不勝防的女子,他始終不希望對方進了自己的門。


    她的手似乎做了什麽詭異的動作,掩藏在衣袖之下,很難被人注意到,那方向!


    是朝著雲棲的!


    魏司承眼神倏然犀利如刀,彼時杜漪寧忽然像是扭了一下,朝著雲棲摔去。


    魏司承像一陣風似的出現在幾步之遙的雲棲身邊,一把拉過還未及時反映過來的雲棲,將漸漸靠近的杜漪寧一掌推了開去。


    由於情況緊急,魏司承根本沒注意力道。


    杜漪寧被平行推移了好幾步,一個沒站穩,四腳朝天地……摔了下去。


    第99章 099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了,周圍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隻看到原本像是走過去打算找李映月寒暄的杜漪寧,似乎扭到了腳,歪了一下。然後就是端王浮光撩影般地出現,將杜漪寧推開了。


    還不是一般的推,而是推行數米,那視覺效果實在震撼。


    再看剛才還驚豔了眾人的杜漪寧仰麵朝地的樣子,哪裏還有方才那獨領風騷的第一美人的樣子,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一些貴女從震驚中回神,用帕子捂住了張大的嘴,與周圍人竊笑。


    也不是她們沒道德,主要是杜漪寧這毫無形象的模樣像極了被翻身的青蛙,實在好笑。


    有些本來就看杜漪寧不太順眼的貴女,則是幸災樂禍了起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杜漪寧不但吃了閉門羹,還這般丟了顏麵。


    隻是想不通為何端王會推開杜漪寧,是不想她撞到那位神秘的小姐?


    信息量太多,有點思考不過來,讓這群命婦、貴女們都瞠目結舌了。


    杜漪寧本來隻打算假意裝摔倒,也控製好了力度,既能動作優雅又能顯得無意地撞上,好能神不知不鬼不覺的灑藥,哪想到魏司承會突然出現。


    背部猛然砸到地麵的疼痛刺激著她的大腦,身體上的痛反而是次要,更重要的是周圍的視線。就是現代,都是很羞恥的,更何況古代。


    她羞恥地漲紅了臉,仿佛身體的熱氣都湧到了臉上。


    隻是為了濃妝臉上敷粉厚了一些,根本看不出她的爆紅臉色。


    她第一時間將四仰的腳收了回去,幸而裏麵穿了她設計的安全褲。


    而比起丟人,更糟糕的是,她想到那些粉末,雖然隻有一點,但因魏司承的掌風,零星都吹在她的臉與脖子上,杜漪寧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離發作大約還有一刻鍾,她絕不能讓人發現自己突然生出來的麻疹。


    太子與肅王也是被這一幕給懾住了,反應過來兩人共同去攙扶丟盡了臉麵的杜漪寧,還不等杜漪寧拒絕,兩人的手也觸到了杜漪寧的衣服。


    杜漪寧這下真的慌了,她哪有那麽多解藥,但兩位殿下如果受到影響,那後果不堪設想,她又氣又急,恨不得此刻暈過去。


    太子以為杜漪寧是被魏司承推開傷到了心,那泫然欲泣的模樣看得他揪心。


    開口正要質問魏司承,魏司承此前已經放開了雲棲,在經過雲棲身邊時:“沒事了,不怕。”


    雲棲離得最近,剛才轉身的瞬間看到在陽光下的輕微浮塵,那些浮塵被魏司承的衣袖給擋了去,她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猜測。


    但無論猜測是什麽,都不能否認魏司承做的事。


    他推的可是杜漪寧!杜漪寧是誰,那是魏司承心中最不可說的存在,那是他幼年黑暗生活中唯一的溫暖存在,可以說易地而處,雲棲完全理解魏司承的想法與感情。


    他推開誰,都不應該推開杜漪寧。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與杜漪寧之間,選擇了她!


    還是一個最不可能的人,難道為了一個騙局的逼真,能做到這個程度?


    雲棲全身微微發抖,甚至不敢與魏司承對視。


    魏司承看雲棲又是震驚又是驚疑不定地看了自己一眼,這一眼表達了太多情緒,這是怎麽了?她的眼神為什麽如此陌生,怎麽像是不認識我一樣?


    “你、有必要演到這個程度嗎?”你怎麽舍得推杜漪寧,她可是京城所有貴女都比不上的杜漪寧,她有永遠用不完的奇思妙想,有無數天上來的詩句,有無數新鮮刺激等著你。


    我這樣平平無奇的世家女,怎麽可能成為你堂堂端王的選擇。


    魏司承:“……”連解釋都覺得沒必要了。


    解釋了,雲棲就會信嗎?她是個多麽有主見的姑娘。


    她心裏,我到底有多差?


    毫無緣由的成見已根深蒂固,有時候魏司承甚至想撬開雲棲的腦子看看,到底為什麽對他有那麽多厭惡和誤解。


    他有時候也懷疑別人對他的溢美之詞都是看在他的身份上,他其實很糟糕?


    魏司承狠狠閉上了眼,唇角溢出一絲苦笑,看來拒賜婚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現在更重要的是,怎麽在她拒絕後,保住她和李家,不能讓她更恨我了。


    魏司承胸悶氣短,不太想說話,隻落了一句:“待會跟著你母親。”


    看著他鎮定自若的背影,雲棲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能給人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魏司承已經來到幾人麵前,連連道歉:“方才看阿寧快要摔倒,情急之下不小心用過了力道,致使阿寧摔倒,都是我的錯,阿寧你可有事?”


    魏司承目露關懷,看著情真意切。兩人多年情誼做不得假,這個解釋也勉強說得過去。


    杜漪寧也驚疑不定,有些看不透魏司承。


    她隻能楚楚可憐地望著魏司承,欲言又止,似含著情。以前的魏司承早就來安慰她了,現在的他隻不遠不近地站著,目露關懷,行動上絲毫不逾越。


    她不確定魏司承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心虛加上害怕藥效發作,隻能暫且放下對魏司承的心思。讓太子與肅王帶自己先入宮,她還要找機會讓婢女拿回解藥,隻是到時候如何騙太子、肅王喝下呢?


    李映月離得很近,加上她向來愛聯想。


    來到雲棲身邊,低聲問:“她剛才是不是要幹壞事?”


    雲棲裝作不明白:“她可能是想與你敘舊,不小心崴了腳。”


    李映月冷哼:“我與她?開什麽玩笑。”


    敘什麽舊,敘仇吧!


    李映月抬手遮著日光,隱約感覺自己有些頭重腳輕的。


    這是怎麽了,莫不是陽光過於刺目?


    圍觀了一出大戲的眾人,有些鬧不懂幾人的關係。


    但無論剛才端王是無心之過還是有心的,都讓她們意識到這些年是慣性使然,總是將端王與杜漪寧放在一起。實際上端王出戰邊關後,都沒回京過,總不能小時候的情誼傳一輩子吧。


    魏司承不會在明麵上與杜漪寧撕破臉,從道義上和名義上都是不恰當的。


    但對剛才做的,他也不後悔,讓他眼睜睜看著雲棲危險,如何能視而不見?目送太子他們將杜漪寧攙扶離開,他眼中還滿懷愧疚,這半真半假的樣子,讓眾人又摸不著頭腦。


    端王到底在不在意杜漪寧,端王妃到底會花落誰家?


    魏司承轉頭,發現正含著笑意的餘氏。


    “夫人,真是好巧。”魏司承立刻又謙遜有禮了起來,那如玉君子的模樣讓人倍生好感。


    餘氏本來就對他有初始好感,加上剛才目睹他英雄救美,如果他不出現,那杜漪寧必定會倒在雲棲身上,在宮門口這般實在沒了行狀,影響世家名譽。


    餘氏看著始終沒說話的女兒,笑問:“現在能告訴我你姓誰名誰了嗎?”


    她已經知道魏司承的身份了,也不得不道一句緣分。


    魏司承恭恭敬敬道:“姓魏,名司承,字不溢。”


    “不溢?”這樣的字倒是別致。


    “是,‘滿而不損則溢,盈而不持則傾’父王希望我戒驕戒躁,故而取不溢。”


    雲棲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魏司承的字是這麽來的,上輩子也好奇過,但也僅僅是好奇,原來是出自《史記》。


    端王的封號也是皇帝希望魏司承端正守禮,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皇帝從來沒了解過魏司承吧,她可是比任何人都冷靜深沉的人。


    雲棲想到真正的端王本性,眼神又漸漸清明了起來,魏司承敏銳地察覺到了,立刻對餘氏說,送她們入宮。


    餘氏想到馬上就要賜婚,如今也沒必要遮遮掩掩,反而顯得李家小家子氣了。


    餘氏拉住女兒的手,仿佛要通過手心的溫度給雲棲力量。


    雲棲回握住餘氏,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魏司承的一舉一動上,生怕他一個不慎做出驚人之舉,今天的驚嚇已經溝瀆嘔了。


    直到他們走遠了,雲棲都沒注意到在角落槐樹下,始終凝望著她的男子。


    嚴曜看著盛裝打扮的雲棲,心中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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