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端王不用封側妃嗎?


    皇後無奈地瞪了一眼裝無辜的魏司承,這事情要從幾日前的深夜說起,端王突然入宮,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勸說帝王,杜漪寧身份高貴,若讓她為側妃,在百花宴中一同宣布,恐怕會惹來杜相不滿,也對不起杜漪寧這些年的貢獻,不若尋個其他時間,再隆重公布為好。


    帝後自然不知這是魏司承在拖延時間,弘元帝覺得所言有理,也就批準了。


    他們萬萬想不到,沒幾日,將會發生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直接將帝後往端王府塞人的想法給扼殺了。


    “啊,好惡心!”


    “太恐怖了!”


    此時,一位千金尖叫起來。她發現杜漪寧臉上的無數疹子,杜漪寧本來臉上的妝容就受了損,早沒了來時的精致,被抹花了的薔薇如同打翻了的顏色,此刻加上一塊塊大麵積的麻疹,可怖極了,哪還有平日的嬌媚絕豔。


    杜漪寧在連翻打擊下,本就精神恍惚,忘了越來越癢的臉,聽到尖叫才猛然意識到,再遮住臉已已為時已晚。


    而皇子裏的太子與肅王也驚訝地發現自己手背上,長出了一塊塊麻疹,頓時兩邊都亂成了一團。


    魏司承見情況混亂,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讓自己免於再被眾女緊迫盯人。


    遠遠看去,給雲棲一個安撫的眼神,讓相熟的宮人先送李家人回府,太子、肅王接連染病,可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李家人沒必要在這兒遭罪。


    雲棲離開前,看一眼四竄人群中的魏司承。


    他仿佛也有預感似的,回眸望去。在熙攘中站著的少女,紗衣紛飛,遺世孤立一般。


    魏司承目光有些恍惚,他默默地按著心口,疼痛抽去後,留下的是一絲甜暖,久久回蕩在心頭。


    他張了張嘴,像是說了什麽。


    離得遠了,她看不清,就被餘氏帶走了。


    那是在說,謝謝。


    你沒有徹底放棄這個給你帶來不愉快與排斥的人。


    雲棲心尖莫名地微微顫了一下,塵封已久的冷漠撕開了一條縫。


    前世離開李崇音後,麵對個中翹楚的端王,她堅守自身,不敢聽,不敢看,更不敢奢望。


    她要規規矩矩地做一塊墊腳石,她更明白,他娶她,因為她不會去肖想那些不屬於她的。


    現在呢?


    他有些變了,她又何嚐不是?


    雲棲小心翼翼地,幾乎隨時會縮回去一般,伸出了試探的觸角。


    .


    李映月被帶到偏殿休息後,那幾個宮婢就離開了。


    她漸漸陷入沉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身體越來越昏沉,完全使不上力氣。


    恍惚間,有人走了過來,一把將她扛了起來。


    這是皇宮,這人要做什麽!


    她一個未出嫁的女子,怎能隨便讓外男觸碰,她還如何有臉活在世上?


    李映月慌亂不已,但她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


    隱約能聽到一段簡短地對話。


    “是她嗎?”


    “公子隻吩咐將昏迷的人帶走……”


    後麵說了什麽,她也沒聽清,再次在模糊中昏迷過去。


    第101章 101


    皇宮地道。


    李映月不知道自己昏過去多長時間,但母親她們應該能發現她不見了吧。


    即便母親忘了她,那李雲棲應該不至於,她們是共乘一輛馬車來的,少了個人難道會發現不了。到時候驚動了皇家,自然能找到自己。


    李映月勉強思考著,試圖讓自己安心了一些。


    她渾身酸痛,好幾處地方都被撞傷了,之前扛著她的人就像抗麻袋似的,四處碰壁,根本沒控製力道。


    等她有意識的時候,她勉強睜開了一道縫,模糊的視線中隻有微弱的光芒,四周黑黢黢的,空氣還有點潮濕,像是一個逼仄的、年久失修的通道。


    身上一陣陣陰風吹拂而過,周圍像是沒有人,她張了張嘴,喊不出話,隻能有氣無力的閉上了眼。


    她喉嚨很幹,想要喝水,可現在連在哪裏都不知道。


    意識漸漸沉澱,等她再醒來,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她好像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嗒、嗒,很規律,不快不慢的聲音。


    來人的衣袖在微風中發出輕微響動,熟知昂貴衣料的李映月很快就得出這是上好的材質,她判斷出來人非富即貴,這讓她鬆了一口氣,至少還有談判的機會。


    當然,能在皇宮中把自己綁走的,肯定也不是地痞有能力幹得出來的。


    他坐到她身邊,有四個人緊隨其左右。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下方昏迷的人,唇間溢出一絲冷笑:“你們抓錯人了。”


    那熟悉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地方回蕩著,李映月身體格外僵硬,努力克製著自己的顫抖。


    是他,他為什麽這麽做?


    “公子,他們是剛培養出來的,對兩位小姐還不熟悉。”蒟蒻與梧桐跪下來請罪,也可能明知故犯,當時昏迷的隻有李映月,總比什麽都帶不回來受到責罰的好。


    李崇音也不說話,知道這會兒苛責誰都沒必要。


    在聖旨來臨前,讓李雲棲借故暈倒隻是下下策。


    他的人在雲棲出發皇宮前,突然被端王征調出去,他手邊根本沒有趁手的。


    上次魏司承的警告還曆曆在目,端王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不讓他有絲毫出手的機會。


    端王如今,是越來越防著他了。


    李崇音也知道自己外出三年,在京城的勢力出現斷層,加上原本培養的暗衛幾乎都轉交於魏司承掌控,他所能私自調動也僅有幾人而已。


    現在捉襟見肘,他隻能賭自己在雲棲心中還剩下的一點地位。


    隻是沒想到,她真的一口都沒喝,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少女,不見了。


    李崇音似感慨,似有些悲戚:“阿棲,你變了。”


    他太自信了,忘了這輩子種種跡象都說明,這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阿棲。


    他的阿棲,能為他做一切她能做的事。


    若雲棲在這裏,聽到李崇音的稱呼,一定會崩潰,那是前世身為李崇音最信任的暗衛的代號,每當李崇音這麽喊雲棲的時候,她都會露出仰慕和信賴的目光。


    就在那天與杜漪寧會麵沒多久,她很是神秘地帶他去了一趟禪音寺,見到了傳聞中病入膏肓的法慧大師。


    法慧看到他之後,一直指著他,很是驚恐:“你…你……你!”


    還沒等杜漪寧興奮,法慧大師又吐了一口血,血噴在不遠處的李崇音衣服與手腕處,那之後這位泄露天機的大師便昏迷不醒,再說不出話來。


    李崇音也問過杜漪寧帶他去禪音寺的目的,杜漪寧本想保守秘密,但如今事情越來越脫離掌控,她唯有拉攏更多的盟友,她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絕對是最強的:“幾年前,法慧大師指引我去牛碭山尋轉機,可當時錯過了。我找了好幾年的轉機,問過不少人是否知道牛碭山,唯有你認識那個地方,便想試試。”


    李崇音:“何為轉機?”


    “不知,但我的命運,定然與你的行動有聯係。”


    李崇音本身就善卜卦,知道那法慧和尚六根不淨,貪嗔癡犯了個遍,卻有些真本事。


    泄露天機給凡人,怎可能不受反噬?


    最有意思的是,那套衣袍上的血跡清洗不掉,而從那天起,他夢中總會隱隱出現一些片段,像是雲棲總是追隨在他身後,為他包紮傷口,為引起他注意絞盡腦汁,為他學習霓裳舞……


    現實裏,這些全然沒有。


    可那些片段,太過真實,仿佛是曾經發生過的。


    那麽,發生過嗎?


    或是另一個,他所不知的類似朝代,本就發生過的事,亦或是投胎前的前世?


    李崇音本來沒多少放在心上,但昨晚上看到的是燒成灰燼的宮殿,這宮殿不是慶國的,而是充滿異域風情的胡國行宮。


    慶帝魏司承從快要坍塌的宮殿中,抱著一具燒成了焦炭的屍體走了出來,與他擦身而過。


    夢境裏的李崇音跪了下來:“陛下,您答應過臣,待一切塵埃落定,把她交給我。”


    魏司承向前走了幾步,望著一望無際的沙漠,道:“朕放了她一條生路,為何她會出現在萬裏之外的胡國行宮?下令火燒行宮圍困胡王的人是你,李閣老,可以向朕解釋解釋嗎?”


    李崇音的眼神有些恍惚……


    …………


    ……………………


    阿棲,待你刺殺胡王,公子就帶你離開遠離這裏的一切,可好?


    …………


    夢中的李崇音依舊道:“請將她交於臣。”


    “她是朕明媒正娶的妻,你又是什麽身份。”


    最後這句,重重砸向李崇音。


    魏司承將那具焦炭抱上了皇輦,看著已經麵目全非的人,輕笑道:“朕是孤家寡人,你現在亦然。瞧你也沒地方去,朕可憐你,就進皇陵吧。落葉歸根,總該有個去處。”


    魏司承輕輕在焦炭額頭上吻了一下。


    “如今不哭不鬧的,也挺好……”


    “你喜歡誰不好,偏看上個沒心沒肺的……朕早說了,你會自食惡果的。”


    帝王淚,飄落在焦炭上。


    隨風而逝。


    ……


    這是昨晚上的夢境碎片,李崇音醒來後,看著自己的掌心,仿佛那時候的悶痛還曆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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