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到了縣學,林老五和林老六都不在,在縣城裏等了一會,也沒見到同村的人。


    阿醜叔公是要送他們一起去華山的,這會都是大半天了,若是這個時候把林三郎送回去,一來一回就得過一天了。


    五太公大為的皺眉,身上帶的盤纏也不多,又不願意耽誤了行程。


    但沒林家同意,帶林三郎去也不行,可丟林三郎在縣城更不行。縣學並不是誰想進就進的,也不能把林三郎擱在縣學這裏,誰知道林老五和林老六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林三郎縮著脖子,除了求五太公,表示不願意回去,就隻挨在林明誠旁邊。


    “三哥,你是真想學武嗎?”林明誠看向林三郎再一次問道,其實他心裏已經知道林三郎比起讀書更好武,可林家卻是更重文輕武,更盼著家裏有人能考出功名。


    而且林三郎是繼室長孫,是林李氏還有二房三房的希望,他們對林三郎的期望並不比林老五少。


    雖然林三郎不是林家長孫,但林李氏是繼室,林三郎是林李氏第一個親孫子,自是不一樣的。


    若是林明誠和林三郎換個位置就沒事了,可誰讓林明誠是幺孫,自然是排在後的了。


    “想,四郎,要不哥哥去華山,你留在家裏讀書吧。”林三郎覺得自己跟弟弟換一換最好了。


    四郎喜歡讀書,他喜歡學武,可惜家裏卻不同意,林三郎隻能跑出來了。


    其實他一跑出來,離家越來越遠,這心裏也是很害怕的,但又不舍得就這樣回去,所以一路跑跑停停,碰到溪水就喝個跑,然後繼續跑,整個人累的夠嗆,也幸好等到了五太公和四郎。


    林明誠沉默,心裏也是遲疑的很,最終道:“五太公,讓三郎一起去吧,我給家裏寫個信,派個信使到家裏。”


    “成,三郎不見了,這會你家裏就到處找著呢。”五太公說著還瞪了林三郎一眼,這孩子也太不省心了。


    林明誠這才去寫信,寫了兩封一封為林老五告知一聲,一封給家裏,花了五文錢。


    林三郎這才鬆了口氣,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所以不敢吭聲。


    “啟程吧,不能再耽擱路程了。”五太公道,要趁著天黑之前到達下一個地方找客棧住,免得到時候露宿荒郊野外。


    阿醜叔公一甩牛鞭,牛車這才朝著緩緩離開。


    “五太公,怎麽我們村沒有人在縣城啊?”這是林明誠最疑惑的一點,村裏竟然沒有人嫁到縣城,或者在縣城做買賣什麽的,甚至也沒有能讓五太公放心把林三郎放在這裏,然後等林家人來接的。


    “我們林氏族人是耕讀人家。”五太公也隻有這麽一句話。


    “那讀書人家不能開鋪子嗎?”林明誠其實還想問的更深一些,好比商人能科舉嗎,做買賣的能科舉嗎?


    到底是帶著記憶穿越的,林明誠還是有發家致富的心的,可是比起經商,他更想科舉。


    商人再有錢,也不如官有權,古代商人的地位到底低了些。


    “這得看戶籍,商籍不得科舉,有功名之人也不得經商做買賣,與民爭利總不利於名聲的。”


    五太公這話一落,林明誠想再問,但也隻能先打住了。


    他可以表現的早慧,但也不能太過了。


    “五太公,那是什麽?”林明誠看著一群衣裳襤褸的孩子排排站著,五六歲到十幾歲都有,有男有女,還有一群人圍著他們。


    然後看到穿的體麵的人對著那些孩子指指點點像挑貨物一樣,跟提著鞭子的人交涉了一番後付了銀子,這孩子便朝著穿著體麵的人跪地磕頭跟著離開。


    林三郎和林拴子還有林振鎖也看了過去,眼裏是疑惑和好奇的。


    五太公道:“那是伢市,買賣人的,給人當牛做馬的。”


    說到這裏,五太公便給他們解惑,還一番感歎道:“你們還是幸運的了。”


    林明誠和林三郎還有林拴子林振鎖心裏一凜,看著那些孩子,眼裏帶著同情,就見有些不聽話的孩子還會被鞭打,這顯然把他們給嚇到了。


    “你們可別亂跑啊,要是被人販子給抓去了賣給了人伢子,你們以後就給人當奴才做牛做馬了。”五太公借以警告著林明誠幾個。


    林明誠幾個乖順地點了點頭,阿醜叔公覺得五太公嚇到幾個侄孫了,便出聲道:“也是看運氣的,若是遇到和善的主人家,也過的不錯,但若是遇上惡主,就受罪了,總歸給人當奴才不是什麽好差事的。”


    牛車漸行漸遠,但林明誠的目光還是落在伢市的方向,這一刻他深刻的感受到了時代的不同,在這裏人口買賣是合法的。


    奴才,婢子,賤妾都是通買賣的,在這個時代窮人命賤,也沒有人權的。


    一路上,林明誠也會好奇地問了五太公不少事,這才知道林家村的人也是有人嫁到縣城的,隻是不是正妻,而是妾侍,不然五太公早上門去把林三郎托過去了,哪裏還會這麽為難。


    林明誠才知道,林家村雖是耕讀人家,可林家村離縣城偏遠,對縣城的人來說是窮山溝裏,所以縣城的人就是要娶妻也不會考慮到林家村。


    至於納妾,林家村的女兒也很少做妾侍的,也就這麽兩三個,有的是嫁過去當妾的,有的是家裏實在太窮了給大戶人家做丫環,由丫環抬為妾的。


    不過窮苦人家賣兒女的現象也是有的,隻是賣女兒居多,或者到大戶人家去當下人,這是很尋常的,林家村也有這樣的現象。


    林明誠聽著五太公說了許多從前的事情,還有講到災荒的時候,這樣的現象更嚴重。


    林明誠也慶幸林家雖然不算富裕,但也沒有窮到賣兒女的時候,也慶幸自己穿越到林家,不然穿越成賣身奴,或者太監什麽的,那就太悲催了。


    有了五太公的警告,林明誠他們是非常的安份的,五太公對於幾個孩子的安份也是很滿意,若是太調皮的到底不好帶。


    華山在臨威城,從白虎城到臨威城快的話要五日的路程,而以他們牛車的行駛走走停停,得十日之內。


    林家這裏,林三朗不見,林李氏和趙氏他們還以為林三郎隻是去玩,哪裏想著大半天了也沒見到林三郎的影,這才開始慌張找人。


    直到過了午時,信使上門,林家這裏才收到信。


    林老漢看了信後,便讓不用找了,林李氏和小李氏趙氏一聽到林三郎跟著五太公他們去華山後,頓時氣的跳腳。


    要不是被林老漢給喝住了,不得上五太公家鬧開了。


    第11章 架空朝代


    “動作快點,你們做什麽吃的,快點幹活。”


    “沒吃飯是吧,跟老牛似的,再不快點我抽死你。”


    ……


    林明誠他們一出白虎城不遠,但還在白虎城的地界,他們走的是官道,隻是這會不遠處正有一大群青壯年排成兩邊正揮著助頭。


    林明誠想起白虎城要挖河,征徭役之事,當下朝著五太公出聲道:“五太公,是不是我爹他們在那邊?”


    “正是”五太公輕輕頷首。


    林三郎則眼尖,朝著指著一處道:“我看到了我爹了,還有我二伯和四叔,我們村的在那裏那裏。”


    牛車上,大家看了過去,果然確實看到了自己村裏人。


    而林明誠看著那些拿著鞭子的監工則大大皺眉,那些人大聲吆喝謾罵催促威脅,一副鞭子隨時抽到役工身上的樣子,隻要有人動作慢就會挨一鞭。


    林明誠的心沉了沉,有些擔心自己爹和叔伯他們的安危,這些臨工一副凶狠的樣子,拿著雞毛當令箭,狐假虎威,那手上的鞭子可不是作作樣的。


    “爹”林三郎已經喊開了。


    林老三這邊一聽到兒子的聲音,忙朝官道上看了過去,見到兩個兒子臉上露出驚訝來,“差爺,草民兒子來了,草民可否過去一趟?”


    林老三對著監工點頭哈腰的訴求,林老二和林老四也幫著說話,林家村這邊的青壯年見到五太公他們當即有人道:“五太公這是要送三郎他們去華山?”


    “錯不了。”有人也應道。


    監工這裏橫眉立目,大喝出聲,“做什麽,想偷懶,小心爺的鞭子收拾你。”


    “差爺,我見見我兒子就來,就一會不會耽誤工時。”林老三再一次訴求出聲,這話一落,監工的鞭子已經抽過來了,林老二忙扯著林老三一避,給監工塞了幾個銅板,低聲下氣的請求監工通融。


    監工墊了墊手上的幾個銅板明顯嫌少,但瞅著林老二林老三幾個也知道刮不出油水,這才看在幾個銅板的讓林老三過去。


    這邊林明誠看著都氣炸了,嚴肅的小臉繃的緊緊的,心裏要讀書考功名的信念就更強烈了。


    林老三這一跑過來,林明誠和林三郎都下了馬車,“爹爹。”


    “三郎四郎,你們怎麽都在這裏?”說的林老三又看向五太公,“五太公,這是?”


    五太公當下把林三郎跑到縣城堵他們的事情說了出來,林老三朝著林三郎瞪了一眼,嘴上教訓了幾句。


    五太公道:“那三郎就由你送回去?”


    林老三當下犯難了,搖頭道:“五太公,你把三郎帶去吧,要是華山不收再麻煩五太公帶回來。”


    林老三想著四郎一個人在華山,他也不放心,兩個兒子一起也有伴一些。這會林老三就是想把林老三送回家,也做不到,這些差爺的胃口大著呢,他們離家的時候娘每人給他們幾十文,現在就剩這麽幾個了。


    說著林老三也從身上掏幾個銅板給五太公,五太公搖頭不願意收,讓林老三他們注意幹活,小心那些差爺。


    “林善墨”那邊監工已經喊人了,那鞭子甩的那叫一個響。


    “爹,你快回去吧,我會照顧好三哥的,你要照顧好自己。”林明城目光看向那揮著鞭子張牙舞爪的監工微眯了眯眼,也催著林老三回去。


    他對這些人不滿,卻也知道他們力量小,沒法抗衡的。


    “好,到了給家裏寫信。”林老三心裏不是不擔心,但他這會也顧不上孩子了,勞役一兩個月他幹完活了才能回家。


    而且吃不好,幹的多,睡的少,又疲又累,還得受這些差爺謾罵,可不管怎麽說也得努力熬過這一兩個月才行,誰也不想把命留在這裏的。


    林老三又把幾個銅板交給林三郎,林明誠想開口表示他身上有錢,但林老三已經跑回去了。


    看著林老三匆匆歸隊,五太公讓阿醜叔公繼續駕車離去,林明誠他們都很難過。


    不過拴子爹和林振鎖的爹並不在,拴子爹交了十兩,但振鎖爹是以前服勞役的時候傷了腿,所以跛腳,除了有錢有權有功名的人家,傷殘也是可以免勞役的。


    牛車繼續前行,大家這會都有些沉默,五太公又開始拿著徭役的事情來提醒他們,林明誠覺得五太公真是用心良苦,這一路上就已經說了不少的故事了,無非也是盼著他們以後能有出息。


    有出息了,這些困難都將不是問題了,很多難題也能迎刃而解。


    當然不是考了功名後就能高枕無憂的,人活上世上不管是哪個階層的人士多多少少都會有煩惱的,也隻有死人才沒有煩惱。


    一路上聽著五太公和阿醜叔公講故事,林明誠他們都很喜歡聽,而且五太公和阿醜叔公的故事裏對當今時代也有粗淺的了解。


    現今是景仁帝,在位十年,大乾江山第四代帝王。


    乾朝?


    景仁帝?


    林明誠難得出現一臉茫然和懵逼,他前世是曆史教授,可也從不知道曆史上有大乾這個王朝,也對景仁帝聞所未聞。


    林明誠想要知道前朝是什麽朝代,他這一問出口,五太公就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閉口不言,林明誠也隻能忍住到時候再想辦法去了解了。


    反正這不是他所了解的時代,這明顯架空了,就不知道還是不是地球上?


    林明誠一時心裏都沒底了,也覺得世界確實很奇妙,單就他能穿越到古代就是一件很玄幻很超出科學領域的事情了。


    他心裏也想知道當今皇帝是不是個明君,還是山高皇帝遠,貪官酷吏當道?


    林明誠不了解,所以這會也隻能沉默了。


    “我們到客棧了。”林拴子高興的大喊一聲,一直在牛車上坐著也是很累的,而且這個時候已是傍晚快天黑了,大家隨身帶的水都喝完了,這會是又渴又累。


    “那是什麽來……?”林三郎遠遠看著那四個大字正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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